（四）

发现奥德里奇被调换，旋风最初非常慌乱，但是很快镇定下来。三十米长的船上发生激烈格斗，早被船员和乘客们察觉。江玉琴亮出红卡，旋风等人摆出家伙，从船长到船员都吓得不敢作声。

为了不惊动对手，江玉琴要他们继续行船，旋风带人将两具尸体塞入棺材，大家回到客舱研究对策。江玉琴认为，敌方尽管调换了奥德里奇，未必能大摇大摆把他带走，只能暗中行事。他们及时返回，还有把人抢回的希望。

于是，一行人命令船长放下划艇，驶向最近的峡湾。接近岸边时天色已晚。远远地，只见城里有一片明亮的光芒。“怎么，那里失火了？”旋风好奇地问道。

江玉琴苦笑道：“那是布城的夜市，你们那种穷乡僻壤里见不到这种景观。”

人类放弃电力已经八个多世纪，只有布莱尼凯姆这样规模的城市，才有足够的人口支撑起需要火把、蜡烛和灯油照明的夜生活，而且只限几个街区。兄弟群岛也有几个万人以上的市镇。一旦入夜，城市便和居民一起睡去，街头只有巡夜更夫挑着油灯。

旋风从小就没见过夜生活的奇景，暗自惭愧。小船在一处礁石海岸停下，他们迅速下船，潜入城区。旋风和江玉琴一拨，剩下四名没暴露的队员组成另一队，前后相隔几十米，绕过条条街道，来到殡葬商场外面。旋风和江玉琴甩出绳钩，爬上围墙。此时他们一整天都没休息，已经很有倦意。但为了尽快截住奥德里奇，只能大嚼古柯叶子来提神。

院门紧关，两人从房顶上翻进内院，来到“葬具出售”厅的外面。他们确认没有埋伏，便溜了进去。里面一间间营业室都关门上板，只有“土葬室”的门缝里隐约透出灯光。

他们要抓住棺材店老板，从他那里审出消息。江玉琴熟知此人底细，她告诉旋风，论武艺，这人不是厉害角色。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都能制住对方。此时一见“土葬室”果然还有人，两人就想往里闯。正在这时，后面大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只好隐回暗处。

大门打开，几个人快步进入。为首那个人江玉琴熟悉至极，旋风想了一下，也记起了他是谁。江玉琴握住旋风的手，两人手心里都是汗水。

此人便是南方大教区稽察队长安纳克，一个在腥风血雨里搏击多年的老牌特工，江玉琴的顶头上司，也是她丈夫的后任。安纳克的官职虽然仅与苏吉拉纳平级，但教阶甚高，手下有几千名稽察队员，远非兄弟群岛同级部门可比。

两人摒住呼吸，等这群人进了土葬室，旋风才贴在江玉琴耳边轻声询问，安纳克是否要截下奥德里奇以为已用？

江玉琴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算是回答。白天她到这里接头，本来就是安纳克的布置。没想到这个人连她都骗，肯定是自己对魔鬼之舱动了念头。如此一来，南方大教区再无人可以信任。他们只有一条路，就是将奥德里奇抢回，送到圣山，只有当世教主才能给他们提供庇护。

两人贴着墙缝侧耳细听，安纳克正在里面训话，听上去十分恼怒。他们只能听些只言片语，就是这几句话，已经让他们大喜过望。

奥德里奇失踪了，他不在安纳克手里！

这个稽察高手犯了非常低级的错误。他将全部精力放在江玉琴和旋风身上，把老书生奥德里奇当成随意摆布的财宝。他们忘了此人还是魔媒，曾经为求取知识走遍天下。奥德里奇知道稚尾草是麻醉药，人贩子常用它迷倒儿童，掳走拐卖。被麻醉者深度昏迷，脉搏全失，呼吸频率下降，与死亡无异，一路上可以减少反抗逃走的风险。

但在这个时代，靠简单手工劳动从植物中提取麻醉药，成品浓度有限。旋风等人走后，棺材店老板借口清账，停止营业。他估计奥德里奇的药劲儿已经过去，想回到里屋为他补上一剂。奥德里奇常年以自身作实验，尝试百草，对这些方剂产生了抗药性。再加上棺材店老板为应付旋风，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老人竟然自行清醒过来。

尽管头脑还是昏昏沉沉，奥德里奇完全明白了自己中了什么毒。人在危机时的潜能十分巨大，头脑也快上许多，再加上他在组织内部接受过躲避教会搜捕的训练，临危不乱。趁棺材店老板关门上板的时候，奥德里奇爬出棺材，找到棺材店老板的针匣，拿出一枚药针藏在身边。

昏暗中，棺材店老板找了枚药针，打开棺材盖。刚俯下身去，奥德里奇手中的麻醉针便刺进了他的脖子。棺材店老板一阵头晕腿麻，跌倒在地。奥德里奇怕他醒来，暂时忘了慈悲为怀，又找来其余针剂，全部刺了下去。

看到棺材店老板不再动弹，奥德里奇剥下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混在顾客群里逃了出去。他东躲西藏，挨到晚上，躲在一个小花园里。昏睡间被几个巡夜的治安军士兵发现。奥德里奇拿不出证件，士兵们一拥而上，架着他往治安军分部走去。

布莱尼凯姆城在夜间有士兵巡逻，执行宵禁。并非是因为发生什么动乱，在没有电灯照明的城市里，除了夜市地区，其它居民区都要宵禁，只有盗贼才在半夜出没。但在这个夜晚，破坏宵禁的嫌犯一下子多了起来。治安军押着奥德里奇走上一座木桥时，迎面走来两个人。治安军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小队长伸出火把，只见两人头巾遮面，一身黑衣。

“什么人！”小队长拨出腰刀。部下也纷纷亮出家伙。来者像是盲人一样不理不睬，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奥德里奇最先猜到他们是什么人，但他一时拿不准是落在治安军手里好，还是被这两个杀手带走更好。或者让他们两败俱伤？没容他想明白，小队长便向后面招招手，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冲了上去。立刻又全都摔了回来！

两个杀手飞掠过来，如迅雷似闪电，小队长咽喉上被猛砍一掌，一句喊声都没发出来就跌倒在地。杀手风一般冲到奥德里奇身边，扑向他后面的士兵，奥德里奇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士兵的惨叫声和骨骼的破裂声。

解决掉所有治安军士兵，但两个杀手仍然无法将奥德里奇带走，桥的另一头又出现三个人，手握兵刃，身穿紧身衣，其中一个甚至直扑奥德里奇而来。先前的杀手岂能放过到口猎物，挥剑阻挡。这次来的可不是治安军那群饭桶，两方兵刃相接，斗在一处。战场就在奥德里奇身前身后展开，把他围在中间。奥德里奇只好趴在地上，闪避刀剑的锋芒。

就在双方难分难解之际，又有一个人从桥下翻上来，从桥板上滚到奥德里奇身边。这人没有蒙面，奥德里奇一下子就看清了他是谁，“啊”了一声，对方的护身刀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

“都听着！”渔翁得利的旋风大喊一声。由于他的动作甚是轻巧，周围几个人又专心于对仗，直到这时才发现场中的形势已经急转之下。

“你们杀来杀去，不就是要抢这老家伙吗。我这么一砍，你们太太平平回去复命，怎么样？”

因为怕暴露身份，格斗双方都不开口，旋风闹不清谁是帕尔哈蒂的部下，谁又是安纳克的部下，他也不准备弄清楚。这些人明白旋风的意思，也都清楚场内局势。只好闪在两旁，任凭旋风拉起奥德里奇，用剑柄在他的后脑一敲，奥德里奇晕了过去。旋风把他像包袱一样扛在肩上，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扼着奥德里奇的咽喉。

“让开，否则我马上宰了他！”

刚才还在剑拨弩张的两组杀手，现在只好并肩退下桥去。旋风扛着奥德里奇，小心翼翼地倒退着，从另一边下了桥。双方越离越远。江玉琴在附近接应。两人一前一后跑了段路。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四个稽察队员骑着偷来的几匹马找到这里。旋风把奥德里奇往马背上一撂，翻身上去，一行人急急地冲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