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迈着小脚，又去了一趟工会，想找牛主任问问情况。

牛主任一听是徐茵那拎不清的老娘，忙让秘书找了个理由回了，见都不想见她。

徐母没辙，只好托人打听大女儿的消息。

三胞胎总得有个人带才行，哪能一直让他们两老带呢？回头大儿媳妇该拿这个事当由头不给她和老伴养老送终了。

徐母心系着这个事，有空就进城打听，终于被她打听到了大女儿的消息——原来在钢厂的职工大院里给一户人家当保姆。

她便兴冲冲地找上门去了。

“翠儿啊！我三个外孙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扔给我和你爹养吗？你这不是在坑害我们吗？”

徐翠气得倒仰，但碍于雇主在家，要是大吼大叫的给人印象多不好啊，不得不忍着怒气好声好气地哄她娘：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做女儿的，还能害了你们？我这不是没法子么！你以为给人当保姆很轻松？既要手脚麻利、干活积极，还得天天给人陪笑脸，可要是不干这份工，哪来的钱养孩子？你是希望我回家带孩子，然后你和我爹养我们娘四个？”

“小翠？你在外头跟谁聊天？”

站在玄关的徐翠，连忙推着徐母往外走了几步：“娘，你先回去！我这边忙着呢！太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得盯着点。小妹的事，你和我爹看着拿主意就行了嘛。儿女的终身大事，爹娘有权利做主。她敢不听，那就是大逆不道！”

就这样，借着送信的便利，徐文发在万兴村来去自如，借机把徐家调查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徐翠几时生的三胞胎、为啥跟前夫离婚、勾搭她前夫的小寡妇家住哪儿……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屋外，累得坐台阶上休息的战友正在插科打诨：

邮递员有时候要跑好几个村，有人帮忙，能少跑一个是一个，高兴地把信给了他。

最近发现徐母在给人在北关垦荒的小女儿物色人家，她跟媒婆边走边说，也没防着外人，被徐文发听了个正着。

“难怪。”

提起小女儿，徐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年前我和你爹都打听到她的下落，工会主任也当着我俩的面给她写信让她回来，可死丫头到现在还不回家，我看她的心已经野了，指望不上了。”

说完，徐翠就转身进屋伺候时日无多的女主人去了。

“小伙子又来送信啊？好像每次看到你都是礼拜天嘛！”

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遂对徐家的关注始终没有减淡。

这使得徐文发的万兴村之行更加得理直气壮。

也是啊！反正现在这样，跟出嫁了没什么区别，倒不如听大女儿的，给小女儿找个人家、直接嫁出去得了。正如大女儿说的，挑个本村的，离娘家近，结了婚也能时常回来搭把手……

可他能帮啥呢？

带着这样一股狐疑，他给北关的表哥写了封信，事无巨细地汇报了徐家的近况。

路上遇到邮递员，还主动揽下万兴村的送信任务：

徐母一噎，心说这怎么吃得消！

家里那点口粮田，别说养四个，光他们两老都吃不饱。

临时工刚进单位，不一定马上就有制服穿、有专用的绿漆自行车骑。

徐文发自从年前帮表哥调查了徐家的情况后，就时不时想起这桩事。

末了眼珠子一转，给徐母出了个主意：“娘，小妹的年纪不小了，原本家里不也打算今年给她相看对象？依我说干脆定个人家、直接结婚算了。挑个离咱家近点的，婚后还能常回娘家搭把手，总比现在一年到头不着家的好。收了彩礼，你和我爹手头也能宽裕点。”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还不是清官，无论怎么帮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啊。

徐翠看她娘被说动了，从裤兜里摸出几张毛票，塞到徐母手里：“娘，这是我攒下的工资，给你和我爹割几两肉补补。你放心，以后我会常回家看望你和我爹的，三胞胎就劳烦娘你多操点心了。说来说去都怪小妹，她要是在家，这事多容易解决啊？”

“刚子，听说你过年回去探亲，被家里安排相亲了？”

“师傅，去万兴村啊？我正好去那里，我替你捎去吧，省的你专程跑一趟。”

这年头熟人帮忙捎信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也听说了，相亲对象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不？”

“那感情好！”

每逢公休，就蹬着脚踏车，去万兴村转悠。

“小妹怎么能这样！”徐翠火上浇油，“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她跑那么远不说，一年了都不回家。这还没出嫁呢，就像泼出去的水了，等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还了得啊！”

没问过她的意见就给她安排婚事不说，目的不是担心她过几年嫁不出去，而是想给她找个本地的，婚后好经常回娘家帮衬。结合上一次打听到的消息，帮衬啥还用问吗？

一想到救命恩人要被家里设计着跳火坑，程少瑾坐不住了。

徐母觉得有道理，兴冲冲来、兴冲冲走，回家找老头子商量小女儿的婚事去了。

联想到表哥的职业，寻思万兴村那户徐家，不会是跟间谍挂上了钩吧？所以表哥才让他帮忙调查？

徐茵是徐家亲生的孩子吗？怎么那么像捡来的？

他纳闷了：当事人都没在家，问都不问一声，就给她定下亲事了？这会不会太草率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徐文发早就想好措辞了：“其他时候我去别地送信了。”

徐母闻言，心里一阵意动。

但村民们不知道啊，几次下来以为他是邮局的临时工。

这天，程少瑾操练回来收到表弟的来信，拆开看了几行，有点想扶额，这小子没事去盯梢徐家干啥？调查上瘾了？

但看着看着，俊眉紧锁起来。

屋里传来女主人带着咳嗽的问询。

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熟悉，村民们看到他都会主动打招呼。

“哪个？”

“就那个啊，小时候你溺水她救了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俩是不是成了？嘿嘿嘿……”

听到这一句，程少瑾的星眸倏地亮了。

他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