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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厦崩塌

作者:编剧小想 | 分类:科幻 | 字数:31.4万

第四十五章 承(1)皎月如刀

书名:直到大厦崩塌 作者:编剧小想 字数:4369 更新时间:2024-10-11 04:50:40

——死信箱,红源会社备用数据库,日。第三天。

“所以,你就把我带上了?”

昕鼓着自己的腮帮子,静静地聆听着拾二认真地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粉白的脸颊上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像初夏的桃子,微露出圆润饱满的雏形。

今天的她换了一件怪物印花的粉色长袖,可能是没选对打印的型号,衣服有些大了,上面看着厚厚的,下面却露着腿,有种不知是冷是热的淘气感。

“我是想的反意识世界也是用子脑空间搭的,你比较懂子脑空间这套,应该能帮帮忙。”

拾二也是这么跟导演解释的,她解释得有些心虚,就像被安排去买书的幼儿园小朋友硬要带上自己的玩伴,编出来理由极其幼稚。

不过导演还是同意了。昕现在并不安全,也搞不清楚人质中会不会有想要暗杀她的人,与其专门找人守着,不如找点事给她做。

“你带我进你的子脑空间,现在也算是我用‘公费旅游’回回礼吧。”

“不要,我是带你去玩的,你是带我来上班的,这是恩将仇报~”她把头撇开,眼神却凑了回来,“黑天鹅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反正她已经生气了,不过我其实没太懂她在气什么。”

拾二耸耸肩,黑天鹅挺少对她生气的。

“不会是吃醋吧…”昕说。

“噫~哪有吃我醋的,我觉得不像。”

此时昕和拾二早沉溺在溶液里脱离的现实世界,进入了死信箱创造的世界中。眼前她们在一个漂浮的正方体玻璃屋里,玻璃外是漆黑宽广的虚无,玻璃屋内惨白色的吊灯下,一台红色的座机电话庄严地立在正中央。

“这是什么?”

那拨盘电话红如血亮,像是皇后手里的苹果引诱着公主咬下。

“这是一个电话,我也没见过,导演说20世纪的时候大家基本上用这个东西联络。只要我们接起这个电话,就是接通了反意识热线,它会把我们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然后呢,我们要去做什么?”昕问。

“破案,解谜,或者啥的。反正是当侦探的游戏,每次不完全一样,如果过了关会回到这间玻璃房间里,形成楔子,会有记忆;否则的话一切都不会带进意识,像做了个梦,醒了之后忘得一干二净。”

拾二好像想起什么,话锋一转。

“话说……你怕鬼么?”

“诶~”

“诶?”

昕把脸凑过来,鼻子差点挨着拾二的鼻子,好像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你不会怕鬼吧?”

“怕…怕鬼有什么奇怪的,”

她把头转开,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当场戳穿还是因为昕凑得太近,心里毛毛的。

“拳头打不到、刀也砍不到,那当然会有点怕。再说我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儿,女孩子怕鬼的多了。哼,你不怕吗?”

昕嘴角一扬,下巴一翘。

“哼哼,我是科学主义接班人,我才不信鬼呢。待会儿会遇到鬼么?”

“这个嘛……我们需要绕开意识,但是意识会产生自我保护,变成稀奇古怪的东西攻击你。真不是我胆小,你想过那种围着你鬼哭狼嚎的,你把头给她打掉她还能爬过来的吗,要一边往死里逃一边做解谜游戏,吓得我三天没睡好觉。”

拾二挠挠头。

进大楼之前老儒跟他们模拟过几次测试,本来还好,她就次次都解不了,出来后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巧不巧,唯一过的那一次正好是个噩梦,这下是记住了,只要是噩梦,再也不通关了。

“啊哈,那到时候我保护你~”

“这可是你说的喔?可不能撒丫子就跑。”拾二伸出小拇指,对着昕的手指勾了勾。“盖章生效,反悔不了了喔。”

“哼,我会死拽着你也不准你跑~”

突然间电话的铃声响了。整个场景太过空旷,袅袅的回音把这诡异的铃声无限放大,明明她们有两个人,但那种杳然的肃杀却把她们显如浩渺银河的一叶扁舟般孤独。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就接电话咯?”

昕展了展身体,把腿袜提高,鞋带绑紧,一副吹完口哨就开跑的既视感。

“只是玩个侦探游戏是吧,不会有危险吧?”

“有我在呢,靠谱着呐。”

得到拾二确定的答复,她点了点头。

接起电话的瞬间,铃声戛然而止。可是听筒的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那种空旷感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阴森又诡异。

“喂?”

无数的回声。这声喂像是一粒跌入山洞惊扰了无数蝙蝠的石子,整个世界应声而变,一声声古铜开关的声响,眼前虚无中一盏盏吊灯亮起,一段段台阶从玻璃屋前延伸至远处一辆复古老式的烧煤火车上。

“走吧,上那趟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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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区,九龙军事基地研究大楼内,主控室,日。

“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你很了解我吗?”

黑天鹅并没有转头,她直直地盯着操纵死信箱的疯丫头,余光处,是那个叫做寒蝉的替代品自顾自地坐在她身边。黑天鹅对她没有任何客气,甚至语气没有任何委婉。

此时拾二已经和昕进入了死信箱所创造的子脑空间中,疯丫头也开始掌舵死信箱,她们面对着三个完全失去意识的人,主控室里只剩下黑天鹅和寒蝉是清醒的。

“我知道的,”寒蝉也没有继续看黑天鹅,而是把眼神望向了溶液罐。罐子里两个失去意识的女孩相拥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溶液罐太小,那姿势颠鸾倒凤,如同沉溺在对方的温存中徒增暧昧。“你对拾二的感情。”

“我跟疯丫头的感情很特别,我们的记忆是相同的,过去也是相同的,然而同样的命运却塑造了我们不同的性格。我一直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冥冥之中我们像是相互搀扶的彼此,但突然之间,我们产生了隔阂,被分离了开。”

“你想说什么?”

她并没有博得黑天鹅的好感,反而是一番莫名其妙的指桑骂槐让黑天鹅更加烦闷。

寒蝉的抚摸上黑天的背,黑天鹅注视着寒蝉,反而没有察觉到一股金色的烟雾从寒蝉的指尖流溢而出。入侵她脖间外装的芯片插槽,在微不足道间进入她的脑子。

那金色的沙流卷入她的瞳仁,将她那双黑瞳染上欲望的金黄。

“虽然你总是表现得拒人千里,但你明白,你是在害怕。曾经的经历让你无法再敞开心扉,你害怕受到伤害,害怕男人,这样的你无处去得到爱,所以你用高冷掩藏着自己,只敢把自己的所有感情都诉诸一个人,

“——拾二。她是你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别处忙碌,没有人发现这一丝诡异的不祥与端倪。

“你看到小紫告白被拾二拒绝,你感受到拾二与小紫之间产生了微妙的疏离。你怕告白后你也会被拾二礼貌对待,所以你把这份喜欢藏了起来。想着,‘我其实不用表白,我也没奢求过让这层关系更进一步,我只要做除小紫以外拾二最在乎的人就好了。’多么卑微,甚至为了这份如同舔狗般幼稚的爱,你竟然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为了她,你竟然不怕死地对抗会社,跟她一起来到了这栋大楼里。那可是只要失败就一定会死的任务,你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可是,她给你的回报又是什么呢?”

寒蝉抓住黑天鹅的头,逼着她朝着拾二和昕那赤裸、热烈、相拥相依的溶液罐看去。黑天鹅想挣扎,可她却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只能直直地盯向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脑海里奇怪的镜头翻江倒海、鱼水相合。

“即使你已经如此卑微,即使你都没有要求过她只能爱你一个人,即使你觉得她对你不如小紫其实都没关系。可是她呢,她根本不在意你,她背叛了你。你和她出生入死,可是才一天,她就跟这个叫山口昕的婊子搞在了一起。

“山口昕是谁?她可是山口隼的女儿。你爱的人天天跟这种人厮混在一起,不恶心吗?难道她自己不觉得这很脏吗?可是你又想,连这样的仇恨她都能忘却,连山口昕她都能接纳,她真的有心吗?她真的配得上你的爱吗?对她而言,你到底是什么?”

仿佛一片树叶落在湖面,黑天鹅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这些话都是事实,只是无端有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让她隐瞒在内心的情绪盘根硕大。

“是个舍友,是个过客,还是只是被玩弄的对象?”

“她根本没喜欢过你,只是在享受对你的伤害罢了。”

寒蝉双手抚摸着她的太阳穴,黑天鹅的腿刃蓦地展开光泽。她的语气轻柔娇媚,像蛊惑着纣王的妲己,字字句句都嵌入人心。

“只要有她在,你就会一次次心软,一次次放弃自己的底线,无限地纵容她对你的伤害。她一次次伤害你,可这种伤害却让你上了瘾,无法逃离。

“杀了她,杀了这个这对苟且之人,不要再让她再伤害你。”

钢刃插着地面,一步步走向拾二。

黑天鹅从来没有变得如此脆弱过,她仿佛一个受伤的小女孩,悲伤和痛苦肆意在她脸上放大。她的眼神痴痴地盯着拾二,眼前溶液中的两人好似动了起来,她们相互交融着,纠缠着,贪婪地享用着彼此的欲望,对她发出嘲笑讥讽的声音。绝望的情绪在她脑海里膨胀,一种想要将世界毁灭的欲望灌满她的身体倾巢而出。

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溶液里的身体抽动了下,下意识地往拾二怀里藏去。可这本能的举动,却再次将她俩推向了深渊。

疯丫头带着游戏眼镜,无数的汗水从她的脸颊渗出,她死死地抓紧自己的轮椅,她还陷入在另一个梦中自身难保,丝毫无法察觉那把能斩断任何东西的腿刃已经瞄准了拾二和昕。

她的右腿伸长,腿刃延展成一把长刀,在地上划出着深深的刻痕,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残存的理性苟延着她最后的清醒。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她们的意识逐渐同步,这三个字像女人借火对上的烟头,从寒蝉嘴里延伸到了黑天鹅的脑中。她默念着这三个字,那是制裁受刑者的咒语,让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做出最后的决定。

“啊!”

地板碎裂,那股情绪终于彻底将理智溺死,失控在决堤之间一触即发,腿刃流动化作一缕锋芒朝着拾二飞旋而去。

“喊什么呢?”

嗙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惊厥的冷战,打开门的嗙铛声钻入刺耳的脑中,瞬间将眼前两人带离了梦境。那股无助与愤怒骤然间化作一帘恍惚消散在空气中。

“你把刀露出来干嘛?”

诗人抱着一箱残损的战术人形四肢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明明刚刚还如此诡异的黑天鹅和寒蝉瞬间变回了以往的样子。与之相同的,她们俩也一脸茫然地看着黑天鹅腿上露出的刀刃。

“我来帮忙…”

寒蝉的声音重回那种乖巧懂事的女声,她低下眼睛,连忙上去接着诗人的箱子,帮着他一起放在了桌上。剩下黑天鹅一个人看着自己冰锋般的刀影茫然无措。

“我…好像打了个盹,”黑天鹅不太确定,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张望着拾二和疯丫头的方向,试图回想起什么来,“寒蝉知道吗?我刚才……”

“不记得,我也好像迷糊了下。”寒蝉揉揉眼睛。

虽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可那种绝望和痛苦的情绪确实真的。那眼角的晶莹还带着她的悲愤,她明白她的那种情绪一定来自拾二,除她以外,已经没有人能搅乱她的心绪了。

“闲庭垂钓梦花落,皎月如刀易伤人呐。没事,可能这几天太紧张。走走神嘛,很正常,我这几天也没睡好。”

诗人拍了拍黑天鹅的肩膀,那两展锃亮的钢刀褪去敌意,再次藏入修长的双腿变为寻常。他看了一眼寒蝉,又再次把视线转回黑天鹅那张迷离无措的脸上。

“要不帮你来我搭把手吧,信我,有时候脑子走神就做点简单的事。”看到寒蝉也走上前,诗人摆摆手,“没事,黑天鹅跟我就好了。你还是先守着疯丫头吧,她现在还离不开你。”

瞳仁中那股金色逐渐褪去,像是遭遇危险的蜜蜂退回了巢穴。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头顶的墙角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圈难以察觉的光学畸变影影绰绰。那是一个由动态光热迷彩覆盖的人形如同爬上树梢的蛇般,蔑视着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