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训斥持续了了将近半个小时，柳叶最后将她的小黑屋砸了个稀巴烂，火气才稍微下降了一点。

“好了，这次就暂且饶过你，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下一次——”柳叶终于坐回了自己的转椅上，瓦力连声答应，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柳叶拍拍桌子，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后怕。“你的删除指令不是已经发出去了么？为什么段默没有消失呢？”

瓦力愣了一下，“难道不是你限制了我的权限？”

柳叶哼了一声，反问道：“您老人家的权限可是仅次于伊娃的最高级，我何德何能，能够限制您老人家的权限？”

“可是——我的指令下达的时候，得到的回复是权限不足啊！”瓦力傻眼了。

“什么？”柳叶也有些昏头，她知道瓦力不会骗自己，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叶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无法掌控了，天命的发展轨迹自从白胡子等人溃逃之后，就一直朝着无法掌控的方向前进。。。。。。

——

当段默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下来，但是雨势已经不复之前的磅礴，淅淅沥沥的打在脸上，倒是有些舒服的感觉。

段默精疲力尽的倒在庭院的草坪上，强烈的疲惫感让他连眼皮都无法动一下，雨幕之中人影憧憧，段默知道那是醉梦和豆豆——以往还会有纯夏，可是从今往后，她不会再等着自己了。

与瓦力的战斗实在太过紧张，段默甚至连伤心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思考一下纯夏的死。

他挥挥手，示意醉梦和豆豆不要管自己，然后转过头去，将脸颊埋在茂盛的草叶之中，开始在脑海里回想着关于纯夏的每一个细节。

醉梦比段默早一些回到家里，已经将纯夏的事情告诉了豆豆，所以两个女孩十分默契的在段默旁边坐下，谁都没有打扰他。醉梦和豆豆对于纯夏的感情并没有段默那么复杂——段默对于纯夏不仅仅有一些爱意，还有兄长对妹妹的呵护，以及从源治那里继承来的重重的责任——但是醉梦和豆豆对于这个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许久的女孩也有很深的感情。

乌云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浓重，稀稀疏疏的阳光透露下来，为雨珠镀上了一层银光。

“其实我很对不起纯夏。”段默的头埋得很低，声音也瓮声瓮气的。“我一直很偏心，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你们两个身上，从来很善待纯夏。”

醉梦和豆豆一言不发。

“其实瓦力想杀的人是我，我本来可以救纯夏的。”段默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醉梦抿着嘴唇，“别太自责了，这是天命的错，这个游戏世界的错……”

“不。”段默猛的站起身来，吓了醉梦和豆豆一跳，他的神情异常肃穆，严肃的简直不像是他自己。“我不能把一切都推给这个该死的游戏。我已经参加了几十局游戏，早就知道了游戏的规则，也知道了玩家们的残忍，可是我还是没能救回纯夏。”

“段默哥，这不怪你……”豆豆轻轻拉住段默的手。

段默摇摇头，挣脱了豆豆的小手，面无表情近乎呆滞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想静静。”

——

肆虐的大雨经过一整夜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广阔的天空里没有一片云彩，透亮的湛蓝色让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宝石。

段默整整一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房间里像是墓地一样寂静，豆豆和醉梦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他，她们知道段默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连续的战斗和死亡已经让他快要崩溃了。

不过与段默的安宁相反，整个居住区显得热火朝天，街头巷尾的玩家们意犹未尽，都在谈论着关于昨天那场比赛的细节，甚至有好事者将段默整局的操作录制复盘，煞有介事的向其他人讲解“为什么段默能够绝处逢生”。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英雄人物现在正躲在被窝里，有人找到了段默的住址并公之于众，大批玩家蜂拥而至，将段默的庭院外挤满，豆豆和醉梦无奈的看着外面的人，不断劝说他们离开，可这些狂热的粉丝们一定要见段默一面，并请求段默教授他们一些生存的技巧。

“如果他们知道段默完全是靠着运气和外挂才活下来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醉梦无奈的耸着肩，目光透过客厅里的落地窗望着大门外的众人。“舆论的力量真是可怕，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段默就会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

“那也不错嘛。”豆豆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说不定以后段默哥登高一呼，大家都来云集响应呢？到时候段默哥就能带他们反抗天命，冲出这个世界咯。”

醉梦撇撇嘴，“段默？登高一呼？他恐怕会从玩家里选上几百个好看的姑娘，让她们每天服侍自己吧。”

豆豆噗嗤一笑，也觉得醉梦姐说的很有道理，正要和醉梦好好数落一下段默哥的种种恶行时，忽然瞥到大门外居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醉梦姐你看！”豆豆连忙指指窗外，“那个人不是伊娃么？”

醉梦顺着豆豆的指尖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伊娃，她站在大门口，和其他玩家挤在一起，似乎很想进来。

“她来干什么。”醉梦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她对天命的人向来没有好感，无论是那个小巫女柳叶还是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伊娃，在醉梦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敌将既然敢来挑战，醉梦自然不能高挂免战牌，于是她站起身来，将脚下的军靴束紧，“我去会一会她。”

片刻之后，醉梦已经杀气腾腾的站在了伊娃面前，伊娃身边的其他玩家看到醉梦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为这两个女人腾开了厮杀的空间。

“你来干什么？”醉梦目不斜视，紧紧盯着伊娃。

“我想见段默。”伊娃现在的状态和游戏里大不相同，又恢复了以往那柔弱的样子，这样看来，醉梦简直像是欺负好学生的校园恶霸。

“段默不想见你。”醉梦立刻给出了答案，“赶紧消失，不要再来找他。”

“我是天命派来的——”伊娃连忙解释。

“所以呢？”醉梦的气势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天命又怎样？你以为我会害怕？”

伊娃在来之前显然没有想到会遇到醉梦这个硬茬子，几番抢白之下，伊娃已经不知道该说 什么了，可她不愿就这么离去，于是只好站在原地不安的捏着衣角。

正在僵持之时，段默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好了！”段默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众人，他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浓重的黑眼圈和稀疏的胡渣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洪亮一些，可再怎么掩饰也依然暴露出他的虚弱。

“让她进来吧。”段默无力的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卧室。

醉梦看着段默的背影，心里有些恼怒，她知道段默现在的心情很差，如果让伊娃胡乱说话，无异于给段默雪上加霜，所以她才将伊娃拦在了大门之外，可没想到段默这个混蛋居然丝毫不领情，既然这样，她索性不管了。

伊娃从醉梦身边经过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而醉梦根本不想多看伊娃一眼，拉着豆豆重新锁上了大门。

当伊娃走进客厅，段默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了，段默彻底没有了往日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脊背甚至无法支撑住他的身体，他像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了沙发上。

伊娃安静的坐到段默对面，微微颔首说道：“你朋友的事情——我很抱歉。”

“哪个朋友？”段默嗓音低沉，“我可是失去了很多朋友呢。”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希望你能接受——”

“游戏规则？”段默点燃了一根烟，把它送到了自己干裂的嘴唇边，“游戏规则可是你们天命制定的，你让我接受？你们变相杀死了我的朋友们，然后让我接受？”

伊娃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嗫嚅许久，似乎还想再开导段默几句，只是段默大手一挥，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

“别说废话了，你要干什么就直说吧。”

伊娃叹息一声，重重的点头，“好，那我就不再猫哭耗子了。这次白胡子让我来问你几句话。”

“白胡子？”段默涣散的眼神陡然凝聚起来。“那条老狗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