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幻、又似真实。

终从噩梦中苏醒的人，缓缓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梦里的血腥杀戮，在睁眼这一刻，尽化虚无。迷离的视线，在陌生的环境中慢慢游移着，终于落到了一张带笑的脸上。

“你醒了！太好了！”说话的人，语气中满是掩不住的喜色。

“……”

“来，先喝点水。”陆景瑞动作麻利却又不失温柔的将人扶起来靠在床头，并小心翼翼地在她背后垫上了一个柔软的靠垫，随后又倒了一杯水，细心的吹了吹，凑到了凤天涯的嘴边。

喝完水之后，感到嗓子舒服了一些，脑子里也清明了许多，凤天涯终于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以及那夜的血战。

“你……”

见她欲言又止，陆景瑞紧张极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再坚持一下，大夫很快就会到了。”

凤天涯身上的剧毒虽然暂时得以压制，但却并未解除，身体十分虚弱，所以陆景瑞已经早早的命人去请大夫了，想要等她醒来之后为她诊脉。

“是你救了我？”凤天涯看向陆景瑞的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之意。

陆景瑞点点头：“嗯，那夜我和景彦替叔父去巡城，没想到却意外救下了战王殿下，说来还真是巧呢。”

“谢谢！”凤天涯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着。

听到她道谢，陆景瑞有些惭愧，摇了摇头道：“不，你不用谢我，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你身上的毒也只是暂时压制，并没有完全清除，实在对不起，我……还没能拿到解药……”

“没事，你不用自责，解药的事情，就让我自己去讨吧。”凤天涯说完，沉吟了一下，又抬眼看向了陆景瑞：“你都知道了吧，我并没有失忆，之前是我骗了你。”

“我知道，不过不要紧，我能理解你的顾虑。”陆景瑞温和的笑了笑，转身从一旁炉火上温着的锅里小心的端出一个炖盅来，盛了一小勺鸡汤送到了凤天涯的面前。

“理解？呵，是吗……”凤天涯轻轻弯了一下唇，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随后又看向放在不远处桌面上的银月刀，说道：“这是我的银月刀，你们把它找回来了，多谢！”

“呃……只是……看见了就顺手带回来了，你不用总是道谢，还是先喝点鸡汤吧，昏睡了那么久，肯定饿坏了。”心里想着自己私自答应萧天云的那件事，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向凤天涯说明，陆景瑞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见凤天涯并没有要喝汤的意思，陆景瑞又觉得勺中的鸡汤大约已经凉了，说着话的同时，将汤倒回了炖盅里，又重新舀了一勺。

本想自己把炖盅和勺子接过去，但凤天涯一抬手，才发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就着陆景瑞送到嘴边的汤勺匆匆喝了几口，正巧大夫也到了，她便摇头示意不想再喝了。

经过一番检查，大夫告诉他们，剧毒虽然未解，但暂时被压制，半个月之内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知道萧天云没有欺骗自己，陆景瑞终于放下心来，又看凤天涯精神不济，于是安排了两个信任的护卫守在外面，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到众人散去，凤天涯才扶着床头坐起了身子，试着运了一下内息，却发现体内真气涣散，身上各处的大穴一阵剧痛，竟然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

“噗……”随着她强行用功，一口黑紫色的血液登时就喷了出来。

凤天涯心里一凉，已经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不免担忧起来。

随王府中。

萧天云的面前，正毕恭毕敬地站着方才在侯府中为凤天涯诊过脉的那位大夫。

“殿下，那凤天涯已经中了您的散功丹，她身上的醉生梦死之毒虽然暂时被压制，但奇经八脉被封，如今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了。”

“哼，她大概万万不会想到，一觉醒来，会从一个人人都闻之色变的战神女王爷，变成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病娇美人吧，哈哈哈，有趣，真有趣，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躺在本王身下，泪流满面求饶的样子了。”萧天云哈哈大笑着说完，对那大夫一摆手：“你先回去，继续监视陆家兄弟和凤天涯，有消息及时告知本王。”

“是，小人告退！”

待那大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萧天云有些讽刺道：“景瑞啊景瑞，你一定想不到，你赌上了整个陆家的命运，拼死救回去的人，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把你当成仇人吧？你说你冤不冤呐，哈哈哈哈……”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与萧天云约定的日期，可是陆景瑞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凤天涯提那件事情。

见他站在院中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前来探望凤天涯的陆景彦叹了一口气，上面问道：“大哥，你还没有告诉战王殿下吗？”

“……我，我不敢说，我怕……”陆景瑞皱着眉头，话说得吞吞吐吐，看起来十分不安。

“可是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什么都不说，总不能让战王殿下就这样毫不知情的被送过去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到时候她怕是要恨死你了。”

见陆景瑞依然一脸犹豫站着不动，陆景彦有些急了：“要不还是让我去说吧，反正都是为了救她的命，战王殿下她一定会理解的。”

陆景瑞重重地叹了一声，伸手拉住了陆景彦：“算了，事情是我答应的，还是由我去说吧。”

片刻之后。

“你是说，那颗用来暂缓毒性的解药，是萧天云给你的？”凤天涯垂下眼睑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才问道。

看她半天不吭声，陆景瑞的心里直打鼓，此时见她问话，便连忙点头应道：“正是。”

如此说来，便能解释得通了，陆景瑞如果想害自己，当初就不会救她，或者也可以在她昏迷的时候直接下手杀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为她解毒呢？

看来，问题就出在那粒所谓的解药上面了。

“我知道了，既然这是你与萧天云的约定，那就依约办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安排人，送我过去吧。”凤天涯说话的语气淡然，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可是，这关系到你清白，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另想办法……”

“如果你还有其他办法，就不会专门来告诉我这件事情了，不是吗？”凤天涯看向陆景瑞，蓝眸清澈明亮，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凝视着陆景瑞，像是特意宽慰他一样，说道：“我从小就浪迹江湖，见惯了生死，清白这种东西，我并不看重，你也无需在意。”

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清白呢？就算是凤天涯这样的人，也不会完全不在意吧！

陆景瑞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但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心中既酸楚又无奈，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唤了两个丫鬟前来为凤天涯梳洗换装。

等一切收拾妥帖，被丫鬟扶着上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凤天涯的身体竟然虚弱到连站都站不稳了。

心中虽有疑惑，但陆景瑞又觉得可能是体内毒患所致，便一咬牙，道了一声冒犯，直接弯腰将凤天涯抱上了马车，随后亲自驾车，朝着随王府的方向缓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