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这宅子就你一个人么？你家主子呢？”司徒瑾接过老者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道。

姓李的老者怔了一下，望着司徒瑾笑道：“王爷别急，我家主上说定的事，不会无缘无故爽约的。还请王爷能耐心等待。”

“嗯。”司徒瑾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计较。他幽深的眸子转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皇甫离瑶，从她的脸慢慢移到她赤着的脚上。

“李老，这宅中可有女子的衣服？”

“王爷笑话了，”李老立在一边：“这宅子除了主上前来，平素都是老夫一人在打理，怎会有女子的衣装。”

“那就把你家主上的衣装拿一件过来，长公主这般衣不蔽体，实在不雅，”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若是她这般出现在黑暗的地方，倒真的能吓死人。”

“……”

皇甫离瑶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得完整的里衣，她这样，怎么就成了衣不蔽体了！

“是，不过男子的衣服，长公主穿着……”

“无妨，”李老还没有说完的话被司徒瑾打断，他嘴角勾了勾，眼中浮现出一丝戏谑：“男装她穿着才合适，毕竟女人，不是谁都能温婉贤淑的。”

“……”靠！皇甫离瑶盯着司徒瑾那张欠扁的脸，眼中闪烁着快要炸毛的光，一副“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的模样。也不想想她这副不温婉贤淑的样子到底是谁害的。

“是，老夫现在就去拿。”李老说着，转身进了内室，只是在转角的一刻，他眼中刚才在宅院门口一闪而过的不知名的光芒更甚。

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是已经认识好久，那主上这般安排，又是为了什么？

没了李老这个中间人在场，倒是让原本熟识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皇甫离瑶起身，向司徒瑾走近了些，白皙灵巧的小脚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在公主府，你就是这么走的？赤着脚？”她人刚到司徒瑾旁边，某人便盯着她的脚，突然间冒出了一句，一时间让皇甫离瑶有些怔憧。

没等皇甫离瑶答话，他又道了一句：“你可知道在崇封，女子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赤足？”

“什么情况？”她眨了眨眼，问道。说实话，这种关于崇封的习俗，她还真是一无所知。

“没什么。”司徒瑾望着靠近的皇甫离瑶，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跟崇封皇城中男宠无数的长公主谈习俗，他一定是疯了。

司徒瑾起身，直接走出正厅，在转身的时候突然道了一句：“在这等着李老，不要乱跑，别忘了，你是被我劫来的。”

“……”

皇甫离瑶刚想踏出的步子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止住，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会知道她想跟着他？只是……她看了看自己赤着的脚，这个样子，就算想偷偷跟着也不行啊。

目送着司徒瑾一身黑衣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皇甫离瑶一双漆黑的大眼开始打量这正厅的四周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李老在门口的那句话，还是受她自己心理的影响，她总觉得这间宅子透着古怪。

她赤着脚，在正厅里转着圈，看着四面墙壁上挂着的画像，那四张从她一进来开始，就注意到的画像。

正厅有些大，除了正中间放着的桌椅和茶几外，又另设了一道帘子，隐隐约约隔住了正中间与另两边墙壁的的视线。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很大的观音像，那观音左手握着羊脂玉净瓶，右手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根碧玉枝，脚踩着莲花宝座，神色淡然。只是虽上堂挂着观音像，可是主人却并没有信奉的意思，高堂之上，不见半点香火。

皇甫离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脚步轻移，走向另外级面墙壁上那幅观音像摆放处。除了正堂上的那幅观音像很大外，另外三幅，皆是普通山水画的大小，特别是她现在看的这最后一幅。

它摆在正厅左侧的角落里挂着，正好被厅中安置的珠帘挡住，从正面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幅观音像，仍与其他几幅一般，都是脚踩莲花宝座，手托羊脂玉净瓶，指捏垂柳碧玉枝。只是画上的观音面容却与其他观音都不一样，眉间一抹朱砂痣，唇角含笑，眼眸弯起来，灵动的神韵在其中荡漾。虽谈不上绝色，却也有别样恬静温婉的气质。这幅观音，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一个虚拟出来的神。

能把观音像画的如此灵动，那这个人，一定对观音有些某种与他人不同的情怀。只是……

她总觉得这幅画中，有哪个地方画得不对劲，是哪里呢？皇甫离瑶伸出手来，不由自主地向观音像靠去。

“公主……”就在她快要摸上那幅观音像的同时，她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喑哑的声音，苍老却严肃，吓得他一个颤抖，立刻转过身来。

来人是手中托着一件男子衣服的李老，那衣服通体雪白，毫无杂色，就连镶在其中的盘扣和锦带都是白色的，而在衣摆和袖口间，绣了几株白色的兰花，在这白色云锦的料子上，煞是好看。

李老将衣服交到皇甫离瑶手中：“这是我家主上的衣服，老夫领公主到客房后，公主换上吧。”

“好，”皇甫离瑶应了一声：“谢谢李老了。”她听司徒瑾就是这般叫他的，所以她这样叫，应该没问题吧。

“呵呵……”李老干笑了两声，语气有些嘲讽：“长公主的性子倒是变得快，果然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这个道理么？”他说完，转身带路，朝着宅子后院走去，皇甫离瑶看了看自己赤着的脚，立刻跟了上去，但愿这路上没什么扎人的东西才好。

也不知转了几个弯，反正就是在皇甫离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正在暗自吐槽这宅子外面看着不大，没想到里面却别有洞天的时候，李老终于在一间房门前停李下来。

他没有先推门，只是就这样站着，然后道了一句：“长公主，这宅子中的东西你以后还是不要乱碰，特别是正厅的那几幅观音像，因为……”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家主上喜欢花花草草，也喜欢毒。”

他的

意思是，那几幅观音像上，都被涂了毒吗？皇甫离瑶的心紧了紧，好险，她刚刚差点就碰到了。

李老推开门，室外的光线便瞬间射了进去。他踏进了房间，看着随后进来的皇甫离瑶，道：“公主就先住在这里吧，有什么事情就跟老夫说一声。”

“好。”皇甫离瑶看着似乎想马上离开的李老，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李老，这里可有适合我穿的鞋子，这般赤着脚走路，石头硌得有些疼。”

“公主，这个要求，老夫没有办法，这宅院除了公主，从没有其他女子进来过。所以……”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想了想，道：“老夫刚刚想起，似乎在这宅子里，见过一双女子的鞋。公主先把衣服换上吧，容老夫去找找看。”

“嗯。”皇甫离瑶应了一声，等李老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才关上了房门，开始穿起衣服来。

身上的白色里衣第一次为了骗司徒瑾从而逃脱，趴在了马车地板上，第二次被司徒瑾丢到了地上，已经弄得有些灰尘。但是李老送过来的衣服只有外衣，她也就只能将就将就，将里衣脱下来，拍掉上面明显的灰尘，然后又穿上，最后在外面套上了那件雪白的云锦衣裳。

因为是男子的衣服，所以对于皇甫离瑶来说，未免太过于长了些。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了房内书桌上有把剪刀，旁边还放着一打纸，显然是有人用剪刀剪过。

皇甫离瑶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剪刀，对着自己身上雪白的云锦比划了几下，然后“咔咔咔”几声，将太长的衣摆剪了一截，露出她纤细的脚腕来，让她走路时不至于被衣摆绊倒。

她刚放下剪刀，还没来得及欣赏她自己的杰作，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李老苍老喑哑的声音出现在她耳际：“公主，你要的鞋子来了。”

皇甫离瑶赤着脚小跑过去，一把打开门，就看到李老手中那双白色，与她身上衣服一样绣着兰花的绣花鞋。

这双鞋，还真的是双女子的鞋。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宅中怎么会有女子的鞋，站在她面前的李老就先嚷嚷出声：“公主，你把这衣服……剪了？”

皇甫离瑶顺着李老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被自己剪得错错落落的衣摆。她抬手，拉了拉衣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刚把这件衣服给她，就让她顷刻间裁成了这样：“额……我嫌它太长，不方便走路。”

“你知道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李老有些无奈，说话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多少？”皇甫离瑶定了定神，看他这个样子，肯定不会低了。

“那是上等的苏州织锦，用天蚕缫丝而成；被你剪掉的下摆上的手工兰花，动用了全城最好的绣女绣制而成；还有那排盘扣……”

“总价值，一千三百两……”

“白银？”

“不，公主，是黄金。”

“……”

这件衣服的主人，到底是个多有钱的主啊，一件衣服就能抵得上她之前多少年的伙食费了！

不会想要她赔吧，皇甫离瑶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