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岁的沈复依旧留着小小的马尾辫。

西装笔挺的模样，倒是难得有几分儒雅之色。

他怀里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放在一旁的陪护椅上：“趁我和你妈不在，偷偷说我们什么坏话了？”

“哪有偷偷的，坏话我向来都是明着说的。”宁砚书抬着下巴，不服道：“我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你不爱我了。”

沈复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宁砚书，你已经14岁了……”

言下之意，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可偏偏宁砚书就喜欢和他抬杠：“爱和年龄、和性别，一点关系也没有。”

见父子俩又要开始打嘴炮。

宁绾适时地出面，调解休战：“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饭才有力气继续吵。”

沈序帮忙将病床的小桌子抬起放好。

宁砚书闻着饭盒里飘出来的香味，忍不住咽口水：“好香啊，晚上吃什么？”

“米粥，炒青菜和瘦肉汤。”

看着被摆放在面前、清汤寡水的三道菜，宁砚书显然是不太满意的。

他苦着脸问：“就让病号吃这些嘛？”

“手术后不能吃太过辛辣刺激的食物，会增加胃肠负担。”宁绾拿出勺子递给他：“自己有办法吃嘛？”

宁砚书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动了动：“好像不太能。”

宁绾还来不及开口，沈序已经率先接过她手里的勺子，主动承担起喂宁砚书吃饭的工作。

宁砚书的心情不错，一会儿指着肉一会儿盯着菜。

沈序都体贴地送到他口中。

那待遇，简直堪比古代帝王一般的享受。

宁绾见状，只觉得好笑……

……

考虑到宁砚书中午刚动完手术，还有许多生活里不方便的地方。

而且医院里也需要留一名家属，做夜晚看护。于是沈序主动要求留下来。

宁绾与沈复没有反对。

等到吃过晚饭后，夫妻俩双双离开。

沈序将陪护床打开放平，又将沈复带来的被子整齐地平铺在上面。

宁砚书侧着身子，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托着脸颊，兴致勃勃地看向他。

沈序今年已经16岁了。

自从搬去学校住宿以后，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能回家。

或许是因为长大的缘故吧。

沈序与宁砚书的关系，虽然谈不上生份，但到底还是不如幼时那般亲密无间。

因为性格原因，沈序不爱与人说话。

沉闷又内向。

褪去了幼年时的青涩与稚嫩，现在的他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温文尔雅。

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眉眼之间的五官柔和。

带着些许平易近人的温润如玉。

身边接触过的人里，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突然，宁砚书眼前一亮。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来了兴趣。他问：“沈序，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沈序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说：“没有。”

“那……喜欢你、向你表白的女孩子多吗？”

“没有。”

“怎么可能？”宁砚书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我不信。”

沈序不理他。

铺好被子后又去洗手间，打一盆温水替宁砚书擦脸洗漱。

他拧干毛巾，宁砚书配合着仰头闭眼。

嘴上还在喋喋不休道：“你看你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性格也很温柔。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喜欢和你玩儿。”

“以前唐棠还总借口拉着我，实际上就是想找你玩家家酒的游戏。上小学时，也老有人找我给你递情书。就连安安有了你这个小哥哥后，都不喜欢我这个臭哥哥了。”

宁砚书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向沈序：“这么多人喜欢你，难道你就一个喜欢的也没有吗？”

沈序的心底没来由地一恼。

一句话不经过大脑，瞬间脱口而出：“那你呢，喜欢我吗？”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沈序却紧张得仿佛嗓子都哑了般。

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宁砚书先是呆了几秒。

随后愣愣地回答说：“当然喜欢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是我的小叔叔呢。我当然喜欢你啊。”

听到宁砚书的回答，沈序心中的郁结不减反增。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

他喜欢他，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

他还是他的小叔叔啊。

宁砚书说得没错，错的人是他而已……

……

沈序将水杯递给宁砚书：“张嘴，漱口，吐掉。”

宁砚书【哦】了一声后，乖乖照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沈序好像生气了……

……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沈序端着脸盆回到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扰得他心烦意乱。

池面漾起的波澜，似是他不平静的内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对宁砚书起了别样的心思呢？

或许是从小到大，自己对他的过分依赖。

又或许是平日里，宁砚书没心没肺的主动亲密。

再或许是他第一次梦，遗时，梦里面发生的旖旎场景。

只是当他意识到感情变质的时候，沈序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他身边没什么朋友。

沈御荣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不知道该向谁吐露这种难以启齿的心事。

为了不伤害到宁砚书，沈序主动提出了住校的打算。

结果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知道后，竟还和自己绝交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