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算不得实证，但至少是一条可以挖掘的线索。

周文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朱氏重又紧张起来。

徐妈妈更是额头都渗出汗来。

这个该死的余氏！

所有不该听的，全都听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李都尉便带两个络腮胡的男人回来。

“大人，这二人都住在西街口那条最长的巷子里。”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年长的，看起来约莫有六十上下了。

身着破旧的布衣，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另一男子，身着锦袍，头戴玉冠，年约三十上下。

二人被带到堂上，虽都神色惊讶，可那年轻的，显然还很慌张，双手一直紧紧的攥着，不曾松开。

上了堂，更是贼眉鼠眼，快速将堂上众人打量了个遍。

看到徐妈妈，脸一下子白了。

周文通一摆手，让年长的络腮胡退至一旁，指着年轻的道：

“你姓甚名谁，是做什么营生的？”

男人跪下回话道：“回大老爷，小民裴六，家里三代以糊灯笼为生。”

周文通一拍惊堂木，斥道：“胡说，大堂之上，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旁的不说，只裴六头上那玉冠，一看就价值不菲。

还有那一身的锦袍，和腰间配的玉环。

哪一样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这穿戴显然与一个三代糊灯笼的人家不相匹配。

实在可疑！

裴六吓得一个趔趄。

大着胆子颤声道：“大人，不知小民身犯何罪，要小民招来？”

周文通冷哼：“这大堂上的人，你不是已经打量过了，犯了什么事儿，心里还没点数吗？”

裴六猛然一怔，辩驳道：“大人，小民一向老实，大老爷莫要冤枉了小民！”

周文通听不下去了。

喝令差役：“来人，将裴六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好不容易抓住点线索，万不能丢了。

即便没有实据，此人身上也是有诸多疑点的，豁出去了，先打了再说。

原本在家中好好的，突然被拖了来。

这话刚说没两句，便要挨打。

裴六哪里见过这阵势？

心中暗暗猜测，自己怕是已经被徐妈妈供出来了。

要不然，没有一点凭据，怎么就开始用刑？

又听周文通说道：“早些从实招来，可从轻发落，若是抵死不认，重重惩罚。”

不等板子落在屁股上，便喊道：“大人，我招！我招！”

再次到了堂上，裴六看着徐妈妈，语无伦次道：“大人，小民只是，只是帮她做个中间人......收的银子也不多，统共就拿了她二百两的银子......动手杀人的可不是小民......小民可没那胆子.......大人明察啊......”

徐妈妈闻言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层又一层。

在周文通的询问下，裴六很快供出了下一个中间人。

不消半个时辰，下一个中间人也被李都尉拿了来。

最后，那帮动手杀人的匪徒，一伙儿五个人全数被带上了大堂。

为首的武大一开口，朱青志便叫起来：“大老爷，我认得这个声音，就是他！就是他！”

面对中间人和朱青志的指认，五个匪徒既说不清当晚的去向，又无法辩驳。

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几个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领头的武大见抵不过，便招认了。

“大老爷，这等先杀人再放火的勾当，我等也是头一次做。原先我等也觉得未免太狠毒了些，那要杀的四人中，可是有一个小女孩的......后来，后来念在他们许诺的银子多，还是，还是硬着头皮干了......”

说完这些，又气愤道：

“哪知她们不仅心狠，还说话不算数，原是说好三千两，结果只给了一千两的定银，后面说好的两千两一文也没给！”

虽说干这一行，他也知道早晚得赔上性命，可为了这单生意，实在是不值。

不对，不是不值，是亏大了！

朱氏看着徐妈妈，怒不可遏。

她给徐妈妈的定银可是两千两。

可依照这伙人的交待，两个中间人统共拿到五百两银子。

杀人的这伙儿人，拿到一千两。

合在一起，也只有一千五百两。

还有五百两去哪儿了？

不用说，显然是徐妈妈装进自己的腰包了。

事情不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她还真想不到，一向老实又听话的徐妈妈，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儿！

徐妈妈被朱氏突如其来的狠厉眼神吓得一愣。

知道自己贪墨银子的事儿已经露了馅，猛然的低下头去。

她也是没办法。

她跟着朱氏多年了，

功劳苦劳都有，却没有银子。

朱氏口口声声说最信任她。

也的确是把许多要紧的事儿都交给了她去做。

可在这月银上却没有体现。

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府里的时日最长，最是尽心。

如今也是一把年纪了，可月例却和世安苑的一等丫鬟一个样儿。

每月仅有二两三钱的月例，哪里够？

云儿好不容易脱了奴籍，嫁进陈府。

在那样的大户人家，没有些田产银子给她傍身，她在府中也是举步维艰。

不得已，她才在每次出府办事的时候，扒拉一些进自己腰包......

要不是为了这些银子，她又何苦费心费力的怂恿着夫人杀人放火......

“徐妈妈，裴六指认你买凶杀人，还有你用来装银子的小布包为证，你还有何话讲？”周文通厉声问道。

徐妈妈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老奴，老奴无话可说。可是，老奴，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逼不得已。”

不承认能怎么办，等着受刑吗？

她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了。

徐妈妈转头看向朱氏：“一切都是夫人吩咐老奴做的。”

到了此刻，她也顾不得朱氏了。

朱氏再也帮不了她的云儿了。

侯府一倒，云儿也注定会被陈家扫地出门。

她得留着自己的命，陪着云儿。

朱氏由于紧张，整张脸早已没了血色。

她双目圆睁，瞪着徐妈妈。

“徐妈妈，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休想，休想污在我的身上！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日后我帮你照看......”

本想说照看云儿。

猛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已经完全没有这个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