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朕住口！”皇上指着吉嫔、蕙芷两个气道：“谁要再敢为罪妇求情，就同罪论处，一块儿投入冷宫里去！” 吉嫔和蕙芷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谁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随驾内监们见势，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凝香就走，皇上朝凝香背影说道：“你不是特别关心你的奴婢莹露吗！那就让你们一起好了！”说到这儿，转向裴公公道：“传朕的旨意，让在浣衣局服役的莹露出来，投到冷宫里去，接茬儿侍候她旧主子去吧！”裴公公听了不敢怠慢，忙应声叫人着手去办。

说话间，凝香已被人架着往宫外去拖，拉扯间，挂在凝香颈项上的寄名花锁从领口中滑落出来，凝香见了一把拽下来，用力丢给蕙芷，哭喊道：“妹妹务必将此宝贝交给我的孩子，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皇家血脉更需要它的庇佑！”凝香哪里知道，正是这不经意地一句话，救了自己一命。

皇上闻听心中一凛，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多少流露出一丝怜惜和悔意，悄悄对裴公公低声补充道：“告诉太医院派人仔细照看着，别让穆氏死在冷宫了，毕竟她才给朕生了一位皇子，朕不想让人传出去说朕铁石心肠。”言罢，整了整衣冠，拂袖而去。

吉嫔和蕙芷眼看着凝香被人拖走，干着急也是无济于事，蕙芷手里紧握着花锁，低头见到地上满是的翡翠珠子，忙跪爬着一颗颗去捡，芸鹃、芸鹊、那日苏见了也去帮忙。

再回头说说忠婢莹露，原本她正在享受情爱之乐，却突然被德妃等人给撞破了美梦，和爱侣小祥子一起被缉拿到景仁宫受了一顿严刑拷打不说，后又给关进了漆黑的柴房里，此后就便再也没见到过小祥子的身影，殊不知那便是他们最后的诀别，此后便人鬼殊途了。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加上一整日都在阴霾当中，至黄昏时，朔风乍起，更让人觉着凄冷异常。天没亮。莹露就从景仁宫的柴房被押送去了辛者库浣衣局，那儿的管事嬷嬷一看来的是莹露，都还记得当初她与公主大闹浣衣局的情景，这时落到他们手里，哪儿还有好了，也不管她身上鞭伤未愈，就立刻安排了许多脏活累活逼她来做，可怜莹露满身的伤痛，就要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浆洗衣物，这还不算，还要被嬷嬷们不停地吆喝训骂，真是苦不堪言，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

莹露强忍着痛楚辛苦劳作了整整一天，终于挨到黄昏，才靠着墙根角落小憩，心里想着，也知道小祥子现在怎样了，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哪里遭罪？亦或是被关进了慎行司大牢，却怎么没想过已然毙命。

不知过了多久，莹露恍惚听不远处来了几个气势汹汹的侍卫，向浣衣局的主事嬷嬷叫嚷着要提自己出去。还没等莹露听明白的怎么回事，便见嬷嬷带着侍卫破门而入，指着莹露说这便是你们要找的人。侍卫看见莹露连话也不多说一句，过去提起她的衣襟就往外走

。任凭莹露如何挣扎发问也不回答。莹露暗道：看他们凶神恶煞地，莫非是要将我处死不成？这么想着心下大骇，一想到死，登时浑身瘫软，脑中一片空白。

莹露被几名侍卫推推搡搡地一直押送到了后宫更幽僻、阴暗的所在——冷宫。所谓冷宫，就是听凭废妃们被折磨疯癫后，自生自灭的地方，是后宫最暗不见天日、最没有生还指望的地方，是常人梦里也不想象不到的人间地狱，住在这里的废妃，除了能得到少许残羹冷炙苟且偷生外，再也得不到其它任何多余的供给，甚至几日得不到吃食也是常有的事。看管在这儿侍卫可以任意打骂和侮辱这些可怜的废妃，并故意让她们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活得完全就像一只微贱的蝼蚁，很多人进去后没几日，便选择自尽，只因都受不了那种天堂坠入地狱里的心里落差。

侍卫们将莹露往冷宫里使劲儿一扔，转身便将大铁门重重地关上，落了锁。

莹露见他们并没处死自己，总算松了口气。停了一会儿，听没什么动静，这才从满是厚厚尘土的石板地上，挣扎着坐起身来举目四望，看到的尽是乌漆麻黑的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再眯起眼睛仔细分辨，见远近到处都是些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旧式殿宇，那些房角墙壁之间，蛛网一层连着一层，还有就是肆意丛生的荒草，足有一人多高，真是荒凉无比。

莹露艰难地站起来，刚要迈步向前走，忽然一阵强劲的寒风刮过，莹露忙背过身去，好容易站稳脚跟，发觉四下里已飘起了细密的雪花，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莹露顺着石板路摸索着向里走，偶尔听到从远处传来了几声寒鸦的哀鸣，又走了几步，忽见几只野猫狞叫着从眼前飞窜了过去，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就和在噩梦里见到的景象一般无二。

莹露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心想着：自己入宫这么久，怎么竟然还不知道后宫里还有这么个荒凉、可怕的所在，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宫不成！是啊！这可不就是冷宫么！可按理说，只有废妃才有可能进冷宫的啊，自己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怎么也被丢弃到这里来了，如果真心想让我死，怎么不如直接杀了丢去乱坟岗呢？

莹露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管它了，眼下得快找个栖身的所在，否则不被冻死才怪呢。为了给自己壮胆，莹露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木棍来，使劲儿朝黑暗挥舞了几下，嘴里大声咒骂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妖魔鬼怪尽管来啊！老娘才不怕你们呢！”

莹露说完，继续嘟嘟囔囔地向前走，才又走了没多远，忽然隐约听到从里面传来了呼救声，那嗓音听起来居然像极了自己的凝香小主，莹露心中一凛，心道：香香姐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我想念小主幻听了，可还是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起来。

“救命！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莹露越听越觉得没错

，遂拔腿就往里面狂奔而去。

莹露寻声跑去，果然见自己的小主凝香正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身后不远处七八个形如乞丐的疯婆正在穷追不舍，她也无暇多想，赶忙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拦下那几人的去路，并将凝香护在身后，挥舞着木棒，喝道：“莹露在此，不许你们欺负我家小主，否则看我不打爆你们的头！”

凝香忽见莹露赶来营救自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蜷缩着躲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

追打凝香那帮人忽见有人来救，都是一愣，待仔细看清是莹露，为首之人仰面狞笑道：“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死丫鬟，也好，既然你们主仆都凑齐了，这到省得我费事一个一个对付了。”

莹露见此人脏兮兮的，发髻散乱，面目狰狞，脸上的几道疤痕尤其慎人，听口音甚是耳熟，一时情急之下竟没分辨出到底是谁。

凝香如同受惊的小兔，好一会儿才稳定下心神，怯怯告诉莹露道：“她是余易秋，后面几个人都是她的党羽。”

莹露这才恍然大悟，心道那疤痕不是月桂公主的大花猫小咪抓的么！从前她总是用发髻遮遮掩掩地羞于示人，在这里到毫无顾忌了。莹露认出余易秋后，喃喃诧异道：“余氏不是已经给皇上赐死了么？怎么还活着？莫非是死而复生，亦或是鬼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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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余易秋自被打入冷宫后，皇后便买通了看守，让对其多加关照，她这才侥幸活了下来。由于她出身山贼，自小有几分功夫上，日子久了，不但没有黯然颓废下去，反而成了冷宫里的地头蛇。

原来，此前凝香在延禧宫遇刺，就是她替皇后和宸妃找来的杀手，那厨娘邢姑姑其实是余易秋儿时的武功师父，因此短刀路数如出一辙。这一点梅儿也曾注意过，可调查到冷宫时听说她早已被皇上赐死尸骨无存，也就只得作罢。皇后趁凝香位份提升之际，将邢姑姑引入宫中，悄悄安排在延禧宫，等时机成熟好暗中加害，当时自己不在宫里，即便怀疑背后有人指使，也只能怀疑到宸妃头上去。皇后本以为天衣无缝之计，哪知邢姑姑却阴错阳差地被吉嫔一箭射死功亏一篑。

余易秋母家在戍边路上被草寇救下再次落草，后被皇上、三王爷大军一举歼灭，父亲余三季被梅儿逮住当场处死，这也牵连到她被一并赐死。此事被皇后得知忙使了个掉包计，让冷宫看守随便找了个冷替死鬼，再让余易秋躲藏起来，直到凝香被打入冷宫才现身出来欲要报仇。余氏一族只剩她自己一人，新仇旧恨就在一起，余易秋内心更对凝香、梅儿恨之入骨，身在冷宫整日念念不忘的便是报仇，如今居然真给她等来了机会。

此时，凝香主婢处在余易秋的阴影下，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分别，眼下只要是余易秋一声令下，她主婢孤立无援之下，立刻就会被那些只剩兽性的废妃们生吞活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