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暗穿了他那套白色的王袍，戴上矜贵的玉冠。她打扮完，歪头看他，真喜欢他穿这套衣服，太好看了，他穿明黄龙袍的样子应该更帅吧，也许是冬雨有史以来最俊美的皇帝。她不用亲眼看……也知道。

她站起来，轻盈地转了个圈，为跳万寿舞而穿的舞衣非常华贵精致，她还挺喜欢的。蹁跹的裙裾如绽放的花，又如翩翩的云，她停住，花落下，云停滞，她歪着头认真地问他：“我美吗？”

西门暗的拳紧紧握起，“美。”天天在一起，他都有点儿忽视了她的美貌，她何尝不是天仙绝色？

上官蓝抿起嘴巴，有点儿顽皮也有点儿落寞，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比杜羽裳好看。

“走吧，我们走。”她反倒催促起他。

宫里人满为患，无论往哪儿看，都能看到极为精彩的人物，丰疆王和王妃下车的时候，还是引来全场的注目，这样两个人无论站在哪儿都会美如画卷。上官蓝坐定，杜羽裳没有来……西门暗不希望她看见他这么残忍的举动吧？是啊，他留给杜羽裳的，全都是好的。

坐在正对面的西门暗直巴巴地盯着她瞧，冷漠而傲兀，上官蓝却在这张故作深沉的脸上看到孩子般的纯挚，他像个吃不到糖而赌气的孩子。对他轻轻打了个眼色，凤珣太意外了，很不矜持地微颤了一下。宫里到处是人，清净的地方还是有……月筝走在前面，西门那在几步之后跟着。

花荫下，她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俏眼一翻，瞪了他一眼，“以后你要争气点儿，别再没头没脑，胡言乱语了！”

西们那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叫他出来竟然说了这么句话。总说让他争气，她还不是小时候那副傻样子，“就这啊？还用你说！”

上官蓝看着他的笑脸，突然明白了孙皇后的苦心和无奈，已经

娶妻生子的太子殿下，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如果当初是他被扔到北疆，他永远不能像西门暗那样为自己筹划妥当，绝处求胜。明知他并不适合做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仍然舍不得他遭到任何不幸。她不怪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不过是有点儿小气。

她也理解了皇上对西门暗的狠心，自古帝王多无情，为了保住江山，牺牲一个儿子又何足挂齿。

并肩坐在盛况空前的宴会一角，西门暗没有说一句话，上官蓝也没有。

太子妃的万寿赋一抚完，下个节目就该是她献舞了。宫女走过来给她披上那可笑的五彩斑斓的水袖，簇拥着她向后殿走去准备，上官蓝走了几步，回头看僵坐在桌旁的凤璘，她还能对他说什么呢？她想了想，说：“暗，我都知道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原来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所以她笑着离去。

西门暗的黑瞳骤然一缩，手里的酒杯颓然跌落。

上官蓝跳得很认真，守在台下的席大家露出惊艳而欣慰的神色，上官蓝向她笑了笑，练习的时候她百般偷懒，是因为没想到这会是她最后跳的一支舞。比起枯燥的琴棋书画，她最喜欢跳舞了，虽然能跳的最后一个舞蹈是无聊的万寿舞，她还是极为用心地跳了。

当她站在皇上正前方舞动水袖，寓意雨雪纷纷都是祝福时，她仿佛有预感般看向人群的深处，她看到了一张很清秀的脸。这个清秀的人射出的箭极快，极准，上官蓝故意向右偏了偏身子，没有听到箭簇上带的风，胸口已经一凉，人像被重重地一推，踉跄跌倒。

西门暗，他想留她一命，她却不想了。爱结束的时候，生命最好也随之结束吧。

所有人都在惊呼尖叫，禁卫军的兵器拖在地上的声音非常刺耳，皇上和西门暗都扑到她身边，西门暗紧紧

地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上官蓝没有看他，只盯着那纷纷落下的眼泪，太近了，就好像她茫然地瞪着眼寻觅着什么一般。她想用手去接，她穷尽一生挚爱，换来的不过是这几滴眼泪。

手不能动，他的泪便全数滴落在她的脸上。

“暗……”她半阖着眼。曾经，她非常渺茫的盼望，他会在最后一刻后悔，在最后一刻放弃。他没有。虽然希望那么渺小，失望却来得这么强烈，终于彻底的绝望了。她始终是个不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

“你说！”西门暗呼吸急促，比起平静的月筝，中箭的好像是他。

“暗，护驾！保护好圣上！”她说。

西门暗，她已经用尽她的生命做完一切可以为他做的事，说了最后一句她应该说的台词。她没有流泪，在她的血流干之前，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完全合上了眼睛，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这一生，她不遗憾。她爱一个人，爱的彻底，爱的毫无瑕疵。她可以含笑而去，去到黄泉的最深角落，她也无愧无悔，她曾经这样爱过一个人，也很好。

西门暗，他样样计划的天衣无缝，得到杜将军的支持，边关还有上官缺带领着他的亲军，就算杜家反悔，那也是他最后的凭借，他会赢得万无一失。然后，他和羽裳就可以幸福和乐的过一生了，实现她想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希冀。朝夕相守，还有……一大堆皇子公主。

暗，你算错了一样。

就算他雕刻了再多的晶莲，紫色萤火再怎么穿透阴阳，她……也不会来见他，永远也不来！

这一生这样爱过就好了，下一辈子，就让她幸福而平淡的生活，遇见一个对她好的男人，生儿育女，碌碌终生。

眼角似乎有些氤氲，始终……聚集不成一滴泪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