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肖邦。

穿着蓝色礼裙的女性，坐在琴房的琴凳子上，她的手轻轻按在琴键上，奏出回旋往复的旋律来。

外面的圆月，应该是刚刚升起，将窗户之间的窗框的阴影，拉的老长，窗户的影像被的投影到了右侧墙面，在月光投影之中，是这位正在弹着钢琴的女性。

十月一号应该是既朔，这么圆的月亮无可能出现。

而且这位穿着蓝色礼裙，梳着侧马尾的女性毫无疑问是Rena，RenaCosin，那么可以肯定，我现在是在做梦。

这个梦境的构图跟我之前做过的一个梦有些相似...那个...那个梦...算是好梦还是噩梦呢。

“你真的很喜欢肖邦啊。”

“我，我不喜欢肖邦...”

Rena说。

“只是罗韧喜欢而已。”

“是嘛，现在外面是几点。”

我指梦境外面。

“下午三点，我已经破译了罗韧的脑数据，然后按照硬盘里的算法重构了罗韧的脑，已经可以开机运行了，但是我希望罗韧能在他熟悉的地方醒过来，所以我拜托你，让你睡着，在梦中构建出这套别墅来，然后让他在你的梦境里醒来，没想到我还没给你说，别墅就弄好了，你也有点能耐嘛。”

“那罗韧人呢？”

“他还没醒。”

Rena的演奏戛然而止了。

我也不是很喜欢肖邦，只不过是听过一些，感觉还挺好听的，仅此而已。

Rena提起蓝色礼服的裙摆，站了起来，摇晃的蓝色的裙摆在满月下，如同泛起潮汐的海洋...

“去主卧吧...”

“所以我能见证罗韧复活嘛？”

“是的。”

“那夏凝他们呢？”

“等罗韧醒过来我会给她们介绍的，毕竟是我男朋友嘛。”

Rena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紧张和自豪来。

罗韧真的很幸运，他的女朋友为他而感到自豪？

我梦中的别墅，和现实中的基本一样，但是客厅阳台的玻璃门是完好的，奇怪的是，琴房里，是满月存在的夜晚，而在客厅，却是像现实中一样的，空气污染严重的午后。沙发上没有硬盘，白上之白的茶几上也没有灰尘。

Rena站在了楼梯口。

我跟着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其实你可以给他们直播一下什么的，你不是有，能把你所在的虚拟空间放在显示屏上的能力嘛。”

“那是我建模的空间，你的梦可没有建模。”

她说。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梦呢？”

“刚才你醒的时候我回答过你了。”

“我不记得了。”

“我要做梦也要建模，哪有你，脑子想一下，场景就出来了。”

“那我还是真是厉害透了。”

“哈哈...你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一样好笑。”

她讽刺的笑了两声，踏上了台阶。

台阶...多少阶我没数，我本想数一数，看看我梦中的楼梯数量，和现实中的楼梯数量是否一样，却发现无论我怎么数，也数不出来梦中楼梯的确切数量...我迷迷糊糊的跟着Rena上了台阶...看来，对于我来说，梦中的细节是基本不存在的，这个梦中影像，只是潜意识中，连接一楼与二楼楼梯，这个概念的具象化而已。

这也是为何，我感觉梦境如此真实的原因吧...因为它就是你脑中概念的真实投影，投影在脑中的那种。

哎呀！我也说不清了，不想了不想了！

我跟着Rena左转，来到了夏凝房间，在夏凝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着整齐的男性，身高比夏凝长一些，头发梳的很漂亮，貌似还打了发胶...我见过这形象...这就是罗韧，我在梦中，Rena给我看到，罗韧生前的最后影像中，见过他。

“我已经准备好了，但还需要等等，得让罗韧准备好醒来才行。”

穿着蓝色礼裙的Rena，提起裙摆，坐在了床上。她扭头，看着床上的那个...空空的没有灵魂的躯壳...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你真傻...罗韧...傻...不用这么麻烦啊...好好的活着...也可以很幸福的。”

“大概要等多久。”

“不知道，也许20分钟，也许1个小时。”

她盯着罗韧看。

罗韧的确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至少比我帅多了，又帅又富有，那是无上的，吸引女性的先天优势。但我觉得，Rena喜欢上罗韧不是因为罗韧的外设...外在...而是因为内在...Rena是一个电子程序，大概，帅和富有对于她毫无意义...吗？

就算她是电子程序，她的脑结构也是来自于，真人，真正的女性人类的大脑，她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审美也不为过错。

“我醒了怎么办。”

我问。

“你吃了两片安定。”

“我，怎么那么有献身精神的。”

第四十章 海马体之中的硬盘坏道

“因为苏瑶光说要节约麻醉枪的弹药。”

“哪里来的安定啊，那不是处方药嘛...”

“夏凝在自己床头柜里发现的，还没过期。”

床头柜。

我看向了屋里的床头柜，应该就这这个了。

这里以前是罗韧的房间，罗韧的床头柜里有安定...

是Rena过于迟钝，还是我想多了？

“你怎么看，你的开发用途不是星际争霸AI这件事。”

今天，夏凝在交大的宿舍里发现了罗伊的遗书，以及一些Rena的开发资料...有很多证据都表明，Rena本来的开发目的并不是星际争霸2的战术AI。

而是用于战场指挥与形式分析的“战术AI”。

Rena项目的投资人里面还有DARPA...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这个罗伊也算是泄露了国家机密了...他已经是个美国人了，把这么一个宝贝玩意放走了，那该是莫大的叛国行为...但是这对我的祖国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

“我...我管这些...没有人生来就是战士，也没人生来就是科学家...”

Rena说，她默认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可是AlphaGo生来就是下围棋的。”

我说。

“那是它太菜了，只会下围棋而已。”

Rena的脸色变了，显得有些不高兴。

“别拿我和AlphaGo比，我和它差的多。”

她弯下了腰，在那个躺在床上，穿着西装的男人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诶...”

这是在我的梦境中构建的人物，她的这个做法让我稍微有些不舒服。

“我已经决定，不管我是什么，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哦吼?”

“别笑啊你，你笑什么，恶心死了，别笑了。”

“我是在为你开心啊！Rena。”

“你开心什么啊。”

“不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我唱了起来。

“但愿如此吧。”

Rena并没有就我的歌喉，将我骂上一顿，也许是因为这是在我的梦里的原因，我唱歌还是很好听的。

“准备完毕了。”

Rena说。

梦中的主卧，时间是半夜...也许是因为半夜是我对它印象最深的时候——那天被袭击的时候，我把昏昏欲睡的夏凝搬到了床上...不对，记忆出了偏差，是苏瑶光把夏凝搬进去的？我忽然记不起来了，但是没关系，因为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我，在哪？”

男人开口说话。

这就是我们折腾了半个月的成果！罗韧活了！我们折腾了这么半个月，又是到处找房东，为了硬盘跑来跑去，又是被Rena支使来支使去，终于有了成果，我们将一个已死之人的大脑，在虚拟世界中复现出来，然后让其复活！这是奇迹？...我大概是在做梦吧！

我真的在做梦...

“啊呃...”Rena哽咽了一声。

我心情激动，感觉比Rena还要激动，明明刚才我还非常平静。

“你在你的卧室里，罗韧。”

我平复了一下我的心态，然后对着床上的男人说。

“Elisa？Elisa？”

他醒来，叫的第一个名字却是Elisa。

他直起身子，然后自然的靠在了床后的床头。

“你们是...”

“我...Rena啊...你看，我就站在你面前呢，真的。”

Rena有些迟疑，然后还是向着罗韧自报了家门

“这套礼服怎么样，你说过想看我穿礼服的吧。”

罗韧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

“啊？你们是...Elisa的朋友嘛？”

“我是陈宇，你的...侄子?我比你小了一岁。”

不好的预感...

“别说Elisa啦啊，骡子，看看我啊。”

“对不起...我们之前...见过么？”

见鬼了...

昨天在饭桌上讨论的事情便成了真的...罗韧...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关于Rena的记忆...

“啊...”

Rena仿若崩塌，眼神从炯炯有神变得涣散，她扶着床头，弯下腰，把自己的脸贴近罗韧...

“是我啊，别开玩笑了啊...你最喜欢的，Rena啊...RenaCosin，是我，不败之人！Rena。”

“我...我没喜欢的人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卧室里？你们是Elisa的朋友么...你们...你们赶紧出去，要不然我要报警了。”

“哈啊...哈啊...”

Rena呼哧呼哧的喘气起来...她是AI，一个AI在我的梦境中喘气...

“我...”罗韧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摸索着...“我的手机...啊...你们不要伤害我...家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搬走...”

“罗韧你振作一点啊...是我...你一定记得我的...我们...”

Rena的音量提高了一倍，她有些歇斯底里的朝着面露怯色的罗韧大喊。

“Rena...”

我对着Rena说。

“罗韧，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我说出了刚才计划好，要向再生的罗韧说的话语。

“一定有哪里不对！我得检查一下程序！”

Rena弯着腰，吼叫着。

“生日？”

罗韧远离了Rena，在床角蜷缩起来，像个婴儿一样。他用双手护住了头部——Rena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是的，你的生日。”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今天...今天几号来着...”

“今天是2018年10月1日。”

“那是祖国的生日不是我的生日...等等...莫非...Elisa...你刚才说...难道...Elisa...成功了？”

“嗯？”

“莫非，我已经上传意识了？”

“诶，您才对了。”

我发觉，我的声音也开始低沉下来...本来这些台词应该帅气的说出来...或者不说出来...Rena应该和罗韧激情拥抱，然后我缓缓的退出房门，把门带上，这才是应该有的结局...

“真的成功了？证明给我，我是...现在我是电子世界中的存在，我的五感都在啊...”

“呃...”

我忽然不想过多解释了。

“罗韧！！！”

“啊！！”罗韧被Rena的吼声吓了一跳。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不是...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Rena啊...”

Rena的哭腔显露出来，她趴在了罗韧的床上，哭了出来...罗韧护住自己的脑袋，脸上满是疑惑和慌张。

我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烦躁...我想让这样的情况快点结束，Rena哭哭啼啼，罗韧完全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一副无辜的姿态...而我...我本来就是来见证罗韧重生的，结果这对苦情鸳鸯就在我梦里演韩剧？

烦死了！

我想要醒来，但是做不到，我就不应该吃那两片安定。

该死的，胃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