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花容凌煊带着一盒子王宫御用点心走进了安栖小院，这是王后姨母叫人送来的，还说近日就会到天应府来看她。对于王后的专宠，任何人都会受宠若惊，可偏唯独他这个妹妹。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初，永远都只是礼貌地接受，连一声谢谢往往都只是出于客套。

可是，王后姨母仍旧一如既往的疼她，甚至远远超过了疼他们三兄弟。

推门进屋，花容泠焰正在亲力亲为的梳妆，豆豆立在她身后，想帮忙又不敢帮忙，只得干着急。忽见大少爷进来，豆豆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花容凌煊。

“怎么了？”花容凌煊轻声问，生怕惊了正在对镜弄妆的女子。

“小姐说，她想去凤栖神塔参拜。”豆豆也小声回答。小姐近来似乎对凤凰很感兴趣，只要是与凤有关的故事，她都要听一听，现在更是想偷偷去始皇帝修建的凤栖神塔参拜。要知道，那凤栖神塔可是离这里有万里之遥，骑快马都需要七天才能到。再看小姐，瘦骨嶙峋病怏怏的，哪儿经得起路上颠簸啊！所以，她再一次当了叛徒。希望小姐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才好。

“她还真敢想！”花容凌煊又气恼又觉得好笑，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一般人生病都会呆在家里休息，而她却千方百计往外跑。

“在想什么呢？”唤退了豆豆，花容凌煊走向梳妆台，径自拿起檀木梳帮花容泠焰梳理长发。

“大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做事吗？”花容泠焰吃惊的回头问道。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大哥了，想是政务繁忙，所以她也就没有多问。最近几日她的各种感知器官似乎都在退化，有时甚至连人走到她身边都感觉不到，难道是大限将至了吗？

花容泠焰一声轻叹。人生为何要有那么多选择呢？她不仅挣扎在爱与不爱间，现在甚至还要纠结于死与不死。又或者，这根本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生死有命，岂能由她决定，可她偏就忍不住要去多想。

若是真死了，那灵魂会回到邛州吗？只是，那里已经没有他了，回不回得去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这边，若是花容四小姐死了，那爹娘，还有三个哥哥，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我来看看你啊！吃药了吗？”花容凌煊宠溺的揉揉她的发，眼里满是疼爱。

“大哥！”花容泠焰一本正经的叫他。“我没病，不需要吃药！”更何况，心病只能心药医，普通的药石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而她的心病，现在看来已是无药可救了。

“又不乖……再不听话我告诉你二哥，让他回来收拾你！”花容凌煊佯装生气。想当初，没人能治得了这个宝贝小妹，只有二弟花容凌晔对她还有一点震慑力。但是因为他们三兄弟都极宠爱这个小妹，所以晔也舍不得对她太凶。

“二哥和三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花容泠焰若有所思的问。这段时间，她用着花容泠焰的身份，感受着所有人对花容泠焰的好，渐渐的也有了花容泠焰的感情。对于未曾谋面的花容凌晔花容凌宸，她也有了莫名的想念。而且……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再拖下去，可能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不是凤凰，无法浴火重生；也不是院里的湘妃竹，没有那般坚韧和倔强。不管是她还是花容泠焰，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坚强的人物。

“只要爹给三伯修书一封，晔就能回来。至于宸……”花容凌煊无奈的叹

气。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也就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了。

“我真想马上见到他们！”花容泠焰悠悠说道，气若幽兰，声如蚊蝇。她很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软软的倒下去。花容凌煊将每一个字都听在耳里，记在心头。等下一定要记得告诉父亲这件事，招二弟回来。

“那你就乖乖呆在家里养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妹妹，不然他们肯定会合力揍我的。”花容凌煊作恳求状，逗得花容泠焰忍不住笑出了声。

聪慧如她，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可恶的小豆豆，又出卖了她。

“可是大哥，我想出去走走，整天呆在家里都快生霉了！”撒娇撒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家呆着就是要命的事情。大哥最不能拒绝的就是她撒娇了。

可是这一次，花容凌煊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见他转过身走向窗边，根本不去中花容泠焰的计。“出去走走？不去凤栖神塔也行吗？”先发制人，这是他处理各种事物的一贯风格。

“可是大哥……”

“如果不是去凤栖神塔，我可以马上去帮你安排。”花容凌煊打断她的话。为了她的身体着想，爹娘将她困在了家里，每天安排无数的大夫来帮她诊治。虽是好意，但这样完全封闭的生活却没人受得了。

也许以前的花容泠焰可以，但现在的她不行。

“大哥……”

“这事没得商量！”花容凌煊坚定地说道。“你知道我私自带你出去要冒多大的风险吗？爹知道会杀了我的。”

“这倒是事实！”花容泠焰掩嘴偷笑。下人们都在说，大少爷虽然在外风光无限，但是却极怕老爷。不管是孝顺也好，屈迫也罢，反正他怕爹的事在天应府已成了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想到，大哥竟敢为了她违背爹的意愿。

“好吧，那你明天带我去玉子湖散散心吧！”花容泠焰无奈的妥协道。

“你不会偷跑掉吧？”花容凌煊不放心的问。今时不同往日，对于现在的这个妹妹，他可是一点儿都摸不准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拜托！”花容泠焰哭笑不得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我就算想偷跑，也得有那个精力吧！”现在就是让她一个人逛完整个天应府都极困难，更别说还要避着人偷跑了。

“好吧！”花容凌煊勉强同意，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番。蝼蚁尚且偷生，他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接着，兄妹二人又闲聊了一阵，花容凌煊这才起想起约了人，得走了。也就是在这时，豆豆跑来通报：莫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吧。”花容泠焰吩咐豆豆，再回头时花容凌煊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大哥，你不见见莫姐姐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大哥不怎么待见莫雨怜，甚至连轩辕炽烈也是如此。难不成他们是因为莫姐姐是她的情敌？可这事不是只有烈才知道吗？大哥如此又是为了哪般？

“不了，我赶时间！”花容凌煊敷衍道，转身就往外走，甚至，他出了院门还选了往左——那是去后花园的路。大哥不是要出门去见人吗？又去后花园做什么？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莫姐姐碰上？

莫雨怜每次来都会带一些滋补之物，而这次，她带来了一朵天山圣炎花。据说这东西长在天山之巅的极寒之处，可遇而不可求。十年开花，一日花期，可神奇的是，只要在花开时将其摘下

，那花便长存于世，不凋不谢，不枯不败。

“莫姐姐，这花太贵重，我不能要！”花容泠焰推脱道。这人间尤物，她怎消受得起？

“我们焰儿人比花娇，更何况我们姐妹俩的感情又怎是这区区一朵花能代替的？”莫雨怜娇笑道。只是这一次她好像还有事，还未落座便急着走了。

“既然你有事，我也就不留了。明日我大哥要带我去玉子湖散心，姐姐若是有空可以一道去。”花容泠焰热情地邀请。

“游湖？”莫雨怜若有所思的想了下，这才拒绝道：“真不巧，明日家中有客人，可能就去不了了！你玩的开心啊！”

不多时，莫雨怜就告辞离开了。而花容泠焰则是在期待明日游湖，她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出门了呢。

玉子湖，三面环山，另一面紧邻着轩辕国都凤城，由最东边的玉子山得名而来。而这中间，还有一个甚是动人的传说呢。

传说玉子山的山神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他钟情于凤城的守护神凤女，两人情投意合，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是有一日，玉子山神看到凤女在和别的山神嬉闹，一时醋意顿生，从云端掷下带给凤女的明珠后扬长而去。

而那明珠落地后将大地砸出了一个大坑，凤女瞧见，伤心欲绝，日日在坑前以泪洗面，而时日一久，泪水便盈满了那个坑，成了现在碧波荡漾的清湖。而玉子山神也有悔意，于是永世站在凤城外守护着凤女。

这传说的真假已无从追溯，可玉子湖却因此成了国人游览的胜地。可能由于地势原因，玉子湖水终年流淌，气候宜人，再加上玉子山顶终年积雪，山下却四季如春。山水相依相伴，风景如画，再加上动人的传说，这才让花容泠焰点名要去那里散心。

玉子湖畔，花容泠焰斜倚着花容凌煊，眼里是一湖清澈宁静的湖水。水流自西向东，流动的幅度甚小，以致要借着粼粼波光才能看的清晰。听大哥说，不论天旱或是雨季，玉子湖的水永远在这样流动着，不增不减，甚至没有潮起潮落。

“小妹……”花容凌煊欲言又止。

“嗯？”花容泠焰头也不抬，完全陶醉在了这一片湖光山色中。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消瘦的如此迅速吗？”鼓起勇气，花容凌煊终于问了出来。他一直在困扰着，若说小妹这是身体上的病，那为什么如此多的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模糊的解释成气血两亏呢？

岂料，花容泠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震惊，反而是异常的平静。

“大哥，你知道生死的界限吗？”花容泠焰突然直视着他的眼睛。“黑白的界限是灰，那生死的界限呢？”

就算是活死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是活着。又或者，死后真的有鬼魂一说，可那也是死了。生死不似黑白，有会得中和。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没有任何中和的余地。

而在她眼里，爱与不爱也如这生死一般，没有混合的地带。而现在，她爱着的人突然不该爱，不能爱了。只要继续，就是无情无义。可若是让她不爱，她又会彻底失去活着的信念。所以，这爱与不爱比生死都更难抉择。心中压着如此纠结的问题，怎能不消瘦？

人生的选择，最难的莫过于忠孝，情义。可如今她花容泠焰竟多开辟了爱与不爱这样的难题，同时还伴随着生死，真不知道这到底是该骄傲还是感到悲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