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月早就发现了慕止这个已经扮成男装的女子，长了一张霍乱人间的耀眼皮囊，身子瘦弱看上去脆弱不堪，他甚至动动手指就能将慕止的胳膊腿拧断。

然而私月不屑的眼神一样被慕止收入眼底，啧啧，他看她就像看一个可笑的蝼蚁。

“私月将军尽管放马过来，不必小看人。”慕止瞥了一眼私月，刚才的好印象烟消云散。

沈沾墨着实想笑，但尽量强忍着胸口随时迸发上来的笑意道：“爱妃已经发话了，私月你就看着办就好。”

“太子还是早日将她牵回家为好，本将军向来不欺负女人，若是日后缺胳膊少腿着实担当不起。”私月嗤之以鼻。

慕止这个火气瞬间燃到了头顶，什么？牵回家？当她是狗啊。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便是男子，慕字取掉，单叫阿止即可。”慕止丝毫不理会私月将军挑衅，对她腰身一弯沉声道。

“我来了。”随着一声熟悉的女声，孟情歌欢天喜地地推门而入。

私月眉眼一抬朝孟情歌望去，孟情歌瞬间屏住了呼吸，原来想见慕止的一腔热血被浇熄了一半，孟情歌略带歉意的笑笑，朝私月和沈沾墨福了福身，又朝慕止看了一眼。

“咦，皇兄，慕慕呢？”孟情歌不安地说。

慕止就知道孟情歌这傻货绝对认不出来自己，而一边的私月也扶额，这蠢货。

“慕慕已经被我杀了。”慕止稍稍侧了侧脸，压低声音道。

“你说什么？你谁啊，口出狂言不想活了！！”孟情歌本来还觉得站在沈沾墨身边的这个小少年，格外的清秀好看，现在他一开口就让自己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准备上。

“傻逼。”慕止终于笑场，她别过身站在孟情歌面前眼睛直直地望向她，声音放柔：“情歌。”

孟情歌足足傻了一分钟，然后二话不说就朝慕止扑去：“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吓死我了。”

几人商议完事宜，终于到了最后相隔天涯的时候。

孟情歌极有眼色地跟随私月先行上了一辆极大的马车，徒留慕止和沈沾墨在楼下分别。

“你会不会也像小默她们一样，哭一鼻子？”慕止尽量调节氛围，笑眯眯地说。

沈沾墨嗤之以鼻：“怎会？”说着从袖口里将一个黑色带着燃线，类似于信号弹的东西递给慕止：“如果有紧急情况就点燃它，可以用两次。清城有我的人，看到信号会去跟你汇合。”

慕止点点头，将信号弹收进袖口，朝正在等她的孟情歌和私月看了一眼，也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沈沾墨：“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对你来说兴许无用，就做个念想。”

是那把金黄色的匕首，沈沾墨沉着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将其握在手里。

“我走了。”慕止想说的话很多，但发现那些矫情的话语都无从说起，若是一开口就是无尽的哽咽。

沈沾墨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慕止生怕自己忍不住又矫情，对他一笑转身就走。

沈沾墨还是在慕止迈步的时候从身后将她抱住：“等我。”

有风掠过，吹的慕止脸上一片凉。

慕止点点头就挣开沈沾墨的怀，片刻不曾停留地上了马车，车行驶了一段路之后慕止终于忍不住掀开了车帘，而沈沾墨还是在原地站着，他挺拔的身姿在风中像一个雕塑。

“沈沾墨，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地活着。”如果，我们暂时没有办法一起生活，那么，一起好好的活着也是好的。

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她看不到他站在原地难舍的精容上轻轻勾起的唇角。

“停车。”慕止还沉浸在分离中时，就听到私月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

慕止对他一无所知，但孟情歌却心口一惊，私月的每一句都让她心颤。

“让孙涵进来，你去驾车。”私月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上，长臂一扬就将手上的地图扔给了慕止。

“那个，私月将军啊，我慕慕的身子不好，恐经不起路上风寒，再说她也不认得路。”孟情歌的警报终于拉响，这还没到边境，这变态就要下手了。

慕止将脚边的地图捡起，低下头轻轻的扫了一眼，对私月弯了弯腰身：“是，将军。”

“慕慕。”情歌大惊，伸手扯住了慕止的衣袖。

“你可忘了，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就再无良娣慕止这个人，我是男子阿止，也是私月将军手下一个小兵，郡主请放手。”慕止对孟情歌淡淡地说。

孟情歌蹙着眉头松开慕止的衣袖，看着她掀帘出去心疼不已，而私月也略微对慕止的印象有所改观，她似乎跟宫中的女人不太一样呢。

慕止只穿着单薄的锦衣，而这十二月的天却寒冷得厉害，慕止吸了吸鼻子，朝前望去，现在已经脱离东观之路，可是有三个岔路口，慕止尽量在脑海里回忆刚才看到的地图。

手上缰绳一拉，便选择最左侧的道路开始疾驰起来，车速一加慕止才感觉到这冷风真不是盖得，吹的自己鼻涕哈喇子都快飙出来了，不过最先出来的还是眼泪。

我靠！都吹成迎风泪了，啧啧。

马车内，情歌扶着车壁和私月对望一眼，私月也吃惊于慕止的爆发力，这哪是驾驶马车啊，估计再加快速度这车都要散架了，有点意思。

“那个，啊啊啊止啊啊啊啊，你啊啊啊慢点啊啊啊。”孟情歌掀开车帘，被路上坑坑洼洼的道路震得说话都一抖一抖的。

“你给我闭嘴，我都快被吹成面瘫了，早死早超生。”慕止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别过头对孟情歌大声吼道。

“哎呀我草，你说话别回头，看前面看前面！”孟情歌瞧慕止这东拐西拐的驾车样子，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那你就别打扰我，赶紧滚进去。”慕止实在懒得说话，现在累的跟条狗一样，这货还出来捣乱。

“好好好，我滚我滚。太吓人了。”孟情歌缩着脑袋就回到了马车里，感受着身下剧烈的震动心脏此起彼伏，她朝私月和孙涵望过去幽幽地说：“这车结实不？”

孙涵并不知道慕止是女子，再加上沈沾墨给她变换嗓音的药，他瞧慕止细皮嫩肉，一副娘娘腔的样子却没想到，这货这么野。

“一时半会经受得住。”

碰，随着私月的话起，马车像是碾上了巨大的石头猛然侧翻过来，但好在又被稳住重新回到了正轨。

“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光顾着看地图没看到石头，受惊了各位。”慕止带着十分之歉意掀开帘子，一边抓着缰绳笑道。

“你妈啊，你看前面祖宗，一会再给撞山上了，老子给你跪下了！！！”孟情歌终于崩塌了世界观。

“哦哦，好的好的。”慕止才想起来马车还在行驶，尴尬地笑笑放下帘子回到了自己岗位。

寒风依旧，而慕止这一赶就是一天。原本半夜才能到的酒家，在夜幕刚降临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

颠簸了一天的孟情歌下车险些吐了出来，慕止也不好不到哪去，鼻子一抽一抽的嘴唇青紫，手指也麻痹的像个冰棍，浑身都因为寒冷疼得不行。虽然途中曾进到车内休息过片刻，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

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慕止回到房间躲进被子里就开始呼呼大睡，极度的疲乏和僵硬让她几秒钟就进入了梦乡。

孟情歌本来想来找慕止，但一想到沈沾墨的交代，又讪讪地退了回去。她不能跟慕止过于亲近，在别人看来慕止只是被调到私月手下的小兵，也不能再唤她慕慕，折磨！

慕止却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她正睡得迷糊就突然听到几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冷不丁的从床上跳起来。

“啊！！！”

“发克！！又怎么了？”慕止一把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伸手将窗户纸捅烂，朝外望去。

透过窗户可以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依稀可以感受到即将大幅度展开的混乱。

慕止的眼睛眨了眨，什么情况？

“强盗？”慕止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这么好运吧？居然碰到这种事！不过话说回来，边境这条路上一直不平静，经常有强盗作祟。

“大爷饶命，咱店小利薄实在没有可以给你的。”从楼下隐隐传来店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废话少说。去给我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过，你若是不赶紧拿出来我就把你店里的客人一个一个杀光。”震耳欲聋的声音，即便在楼下也响彻了整个酒家。

慕止被这吼声吓了一跳，都传闻山里强盗拉帮结伙，一出山就是呼呼啦啦几百号人，现在算算就算有私月将军和孙涵情歌自己在，那么店家里的其他客人想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来回穿梭在清城天城之间的平民百姓。

慕止咬了咬唇角，从包袱里把自己的武器，订满钉子的红绳拿了出来，轻轻的拉开了门，身影就像一抹鬼魅般闪到了楼梯角。

私月呢？堂堂将军莫非是没有听到这个响动？怎么可能！

“阿止，什么情况。”情歌也从房间里闪了出来，将慕止一把拉进自己的房间：“先别贸然出去，一会他们肯定会上来抓我们下去。”话说，叫这个名字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够习惯。

“从窗口跳下去，先出去再想办法。”孟情歌蹙眉道。

慕止沉着眼睛握紧了手上的缰绳：“私月将军呢？”

“和孙涵去前面探查是否有埋伏了，私月将军出兵营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想必会有很多人想取私月的项上人头，我们接下来的路程不安全了。”孟情歌轻叹一口气。

慕止感觉额上青筋跳了跳，嘴角一扯苦笑道：“不带这么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