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如松堂。

正房里刚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外面守着的秋月和夏荷俱都是眼睛一亮。王爷终于起身了，她们方才还犹豫着，若是一会儿屋子里还没动静传出来，到底要不要进去叫起呢。这回好了，不用纠结了。

秋月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朝等候在不远处、手上捧着脸盆和毛巾等物的小丫鬟们无声地招了招手，示意她们站到廊下来。这样等到一会儿王爷吩咐，便能立马进去服侍，不用耽搁片刻工夫。

“来人。”隔着一扇门，男人淡淡的声音传出来。秋月和夏荷推开门先进去了，一溜儿小丫头跟在她两个人身后。

宇文谦坐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一套雪白的中衣，衣襟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胸膛来。

两个大丫鬟见到这副场景，皆是不约而同的羞红了脸。她们都是被宇文谦收用过的，自是知晓人事了。如今宇文谦这副衣衫半掩的模样，正叫她二人春心萌动。

今天的宇文谦看起来心情颇好，嘴角始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秋月和夏荷还是第一次见到宇文谦的这番模样，心中荡漾之余，也不禁疑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能让在府中一向不苟言笑的王爷，流露出温柔的一面。

宇文谦的确有喜事。他谋划了一段时间的事，终于在昨天告一段落。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结果。宇文谦相信，京城的百姓们，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每每这样想着，他都会觉得神清气爽。甚至于，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只以温柔面目示人的宇文谦，竟然在昨天夜里失眠了。

寂静的空间里，天青色的帐幔安静的垂下来，宇文谦盯着头上的承尘，脑海中想到的事情让他觉得兴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后来，眼看着时辰到了子夜，宇文谦才勉勉强强的入睡。一夜好眠，直到寅时中，方才自睡梦中醒过来。

在宇文谦拿软毛的刷子沾少许青盐洁净了牙齿，取细细的澡豆面子洗了脸，又含了香汤清口之后，秋月和夏荷便上前去为他更衣。

贴近了自家王爷修长结实的身体，秋月的脸忍不住红了一红。她胆子要比夏荷大上一些，趁着俯下身子去为宇文谦系腰带的时候，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腰。

宇文谦若有所觉，看着秋月羞红的脸颊，以及低垂着头时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脖颈。通房丫头在邀宠，宇文谦笑笑，捉住秋月的小手，捏了一下。夏荷在一旁看见两人的互动，脸色白了几分。

时间已经不早了，来不及在王府里用早饭，宇文谦就要上朝去了。秋月和夏荷两个将他一路送到二门处，方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宇文谦在车上坐稳之后，马车徐徐驶动，没一会儿就跑了起来。靠着一侧车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红漆食盒，宇文谦带着一丝好奇打开，见当中放着一碟包子，还有几道简单的小菜。

香气扑鼻的肉包子还冒着热气，宇文谦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嘴角的笑容又大了两分。夏荷虽然有些胆小，可是厨艺却是一等一的好，人也细心温柔。

他这两个通房丫头，一个妖娆些，一个懂事些，不过都很讨他的欢心。等到将来迎娶了王妃，就能把她二人抬为姨娘了。

马车一路行在京城中的大道上，街边卖早点的摊贩们间或吆喝一声。冬日的清晨总是清冷，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生意也有些不景气。

宇文谦一边吃着夏荷为他准备的早点，一边想了一些琐碎事情，没用上多久，就到了皇宫外。宇文谦的府邸本就离皇宫比较近，即便他出门稍稍晚了一时半刻，也不会来不及。

就像今天，九王府的马车刚到宫门外，一直关闭着的朱红大门就徐徐打开。英武的禁卫军守在大门两侧，文武百官们三三两两的列队而入。

宇文谦来得比大家都晚，可是却走在前头。在人前的时候，他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脸上始终带着三分笑意，看起来十分温柔平和。

不得不说，宇文谦把这“温良谦恭”的形象塑造的极其成功，可以说是深入人心。虽说大臣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宇文谦，可是当他们见着今日的九王爷，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是，那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不再像以往似的，像挂着一张面具。三百六十五日，每一日的面具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宇文谦可没想这么多。此时此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想要知道，待会儿在朝堂上，皇帝听见他所禀告的事情，会是如何的龙颜震怒。

只是今日，皇帝上朝的时辰似乎比往日里要晚了一些。文武百官们又等了约摸半刻钟，才见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姗姗来迟。不过因为迟到的人是皇帝，所以也没有人敢不满。

皇帝几步走到龙椅上坐下，视线在底下的大臣们身上溜了一圈儿，最终定格在并肩站在一处的两个儿子，宇文谦和宇文昊身上。

老九和小十七都规规矩矩的站着，眼眸低垂。就连一向以好脾气扬名在外的老九，此刻也是一副肃容。

皇帝方才在乾清宫动了一回怒，身上便有些不爽利，也没什么精神。他朝侍立在一旁的李如海使了个眼色，李如海会意，上前一步，对着底下的文武百官高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刻意拉长的声音，就连站在大殿之外、低品级的小官们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官员队伍中的御史大夫王恩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有所动作，心里悄悄思量了一番，还是向外走了几步，站在了大殿中央，“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坐在高处的皇帝掀起眼皮，看了王恩一眼，似乎是有些不喜这人的没眼力见儿，不过半晌之后，还是点头询问道：“王爱卿有何事要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