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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女武神

作者: | 分类:穿越 | 字数:147.8万

第216章 6.13

书名:星际女武神 作者: 字数:227319 更新时间:2024-10-10 23:58:43

凌晓才刚那么一吐槽,就看到一大票和林麒穿着一样“制服”的家伙“唰唰唰”地冒出来,把整个旅店给包围了。为首的一人走到林麒肩头,用非常赞叹的语调说:“干得好!对异端的态度就要这么善恶分明!大家都要跟林麒学习!”

于是一大群人一起举着剑喊了声:“以女神之名,清除异端!!!”

被围在中央的林麒:“……”羞耻感更强了……好么……

即将被消除的凌晓:“……”所以这是一群毫无羞耻感的逗比?啊,还真是适合蓝毛。

不过,她倒是并不害怕。之前不和蓝毛动手,是因为他多少也是她的小伙伴,对于这些完全不认识的家伙,她可是没有半点顾虑。

于是她跳到窗台上,就拔出了手中的匕首,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回喊两句口号才酷拽,思虑再三后,她毅然决然地抬起右手呼喊了句:“德玛西亚!”

屋中人:“……”

楼下人:“……”

这一刻,凌晓也觉察到了森森的羞耻感,于是她毅然地放下了手,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然而……

“她那句话什么意思?”梅丽莎妹纸疑惑地歪头。

程睿望天:“八成是心血来潮乱喊的,别在意。”

“哦哦,原来如此!”

而楼下……

“魔女那句话什么意思?”同样有人问。

为首的神殿骑士思考了下,回答说:“大概是她侍奉的魔鬼的名字吧。”

“哦哦,原来如此!”

凌晓:“……”这都什么鬼!

算了!

她想也不想地纵身一跃,落入人群之中,双匕横扫之间,一道道燃着火光的风刃激射而出。

穿着亮银色铠甲的骑士们高举起手中那在日光下闪烁着夺目光华的长剑,劈砍掉射到面前的风刃。她本以为这群看着似乎没多大脑子的骑士会一拥而上,结果为首者居然如此说道——

“结阵!”

几位最外围的骑士突然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剑深深地插|入地下。

凌晓心中暗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几道银色的光芒骤然从这几位骑士的剑身出现,并一路顺着剑身蔓延到地面上,朝着凌晓所在的方向缠绕而去。

她想也不想地纵身上跃,然而几乎是同一秒,那些原本在地面上流转蔓延的光芒飞射而出,朝她脚腕追上。

之前已经在凌佑晨的手上吃过一次亏,她怎么可能再被黑?!

凌晓想也不想地用了土属性之力,下一秒,一大块凸|起的岩石被阻隔在她的双足与光绳之间。然而,后者却与之前的绳索不一样,它居然很是直接地穿过石头,再次朝凌晓的脚踝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内圈的骑士们也一同朝凌晓发动了攻击。

情势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危机。

凌晓一边如同跳蚤般东蹿西跳,一边不太客气地喊道:“喂!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有点不太好吧?说好的骑士精神呢?”

话很具攻击性,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的表情动容。

他们依旧在攻击,或者说,攻击地更起劲了。

毫无疑问,他们压根不会对一个“魔女”谈骑士精神。更为悲剧的是,凌晓之前觉得很好用的“魔女之瞳”对于这种信仰坚定的人也没多大作用,她轻啧了声,正准备给这群死心眼一点颜色瞧瞧,突然看到了奇怪的事情。

原本一直追缠着的光绳接二连三地散去。

而不仅是她,其余人显然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一看之下,为首的神殿骑士怒喊道:“林麒,你在做什么?!”

趁乱将最后一个结阵骑士敲晕的林麒抿了下唇,说了句“抱歉”,而后突然跃入场中,一把抓住凌晓的手,拖着就跑。

凌晓:“……”错觉吗?这家伙最近似乎总喜欢抢她的风头啊。

“别走神。”林麒扯了把意识似乎有点飘移的少女,语气不太好地说道,“快跑!”

“其实趁乱反击也是可以的吧?”

“……他们对我不错。”林麒的心情挺复杂的。

本来他只是抱着“引开那群人”的念头而特地去与他们回合的,然而那群人不仅半点没怀疑他,反而一路上对他颇为照顾。所以眼下突然做了“反骨仔”,他心理压力蛮大的。对他来说这就是极限了,再进一步他真的做不到。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样厚颜的,反正他肯定是做不到。

凌晓瞥了他一眼,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边两人快速地交流了信息,那边的骑士们也终于反应过来,然后街上所有人都就听到了这样一声痛呼——

“林麒,你居然被魔女迷惑了!你这个堕落者!!!”

林麒:“……”好羞耻!

凌晓翻了个死鱼眼,怪她咯?

于是,双方一追一逃,情形一时之间就陷入了胶着——原本的确是这样没错,如果没有从天而降的铁链的话。

没错,从天而降的铁链。

事实上,当凌晓的手被镣铐扣住时,她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她当然看到了铁链,也看到了抓着它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城的卫兵。当然,在她的眼中,这种随随便便就能扯落的链子压根没啥危险,直到她发觉自己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样。

思绪停止。

动作停顿。

整个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被一群“没多大实力”的卫兵带上镣铐。

不仅是她,带着她跑路的林麒也是如此,那群追着她的其实同样如此。

只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捕”了。

“慕玛斯特禁止街头斗殴。”——这就是他们被捕的理由。

如果说凌晓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问题,那么现在无疑已经清楚——被捕并不是因为她轻敌,而是因为这些看起来很弱的卫兵拥有让他们“无法反抗”的能力。

她想,根源大约在刚才捆缚住他们的铁链和此刻束缚着他们的镣铐上。

明明看起来锈迹斑斑脆弱无比,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仿若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正在冥冥中保护着它一样——不知为何,凌晓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神。

除了祂,还有谁能词语普通的器具这样的力量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座城市还真的是——

太有意思了!

如若真的只把眼前的一切当作游戏来看的话,无疑相当容易让人享受。所以凌晓即使入狱在即,心情依旧很不错。相较而言,其他人就不那么淡定了。

“放开!我们是神殿骑士!前面那个女人是魔女!必须被清除的异端!”

面对着这样的喊叫,卫兵们只是淡定地拉扯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你们所侍奉的神并非我们慕玛斯特的神,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你们,还是那个少女,同样都是异端。如果说谁该被清楚,你们都是一样。”

“……”

“带走。”

于是他们一起被带走了,一起被关入了监牢中。

从那逮捕人所用的锈迹斑斑的铁链和镣铐就能看出,这座城市大约已经很久没有逮捕过犯人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位于地下的牢房中一股腐败的味道,明显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连看守都是临时被卫兵从家中年拖来的,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嘟囔着说:“外乡人果然暴躁,我都很久没工作过了……”话虽如此,他似乎对于这份很久没做的工作充满了激情,很是开心地用同样很久没用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同样锈迹斑斑的锁,拉开一间又一间的牢房,以旅店老板的口气说,“来吧,随便选,想住哪间住哪间!”

骑士们:“……”

凌晓眼珠子转了转,微勾起唇角,一把抓住蓝毛说道:“这位大人,请把我们关在一起!”

看守愣了下后,喃喃说道:“可是按照规矩,男女似乎不能一起;而且看着装,他和那些人才明显是一伙的……”

“大人!”凌晓非常动情地喊了一声后,而后“演唱俱佳、几近声泪俱下”地说道,“他为了我背叛了同伴,你再把他们关在一起,他会死的!”

林麒:“……”虽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哦?”看守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说给我听听看!……咳,我是说,如果理由合理的话,我也可以网开一面。”

于是,凌晓用唯美的语言描述了一个凄美而绝望的故事。主角当然是她和蓝毛,嗯,大致剧情是身为骑士的蓝毛和身为魔女的她相遇并且相爱了,然后,她因为身份被骑士团围攻,蓝毛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毅然地选择了背弃曾经侍奉的神,投入了她的怀抱。

除了她之外的当事人:“……”

嗯,情节虽然大致都发生过,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骑士团团长盯着林麒问:“这是真的?你早就和她有勾结了?”

蓝毛:“……”

“林麒!说话!”

蓝毛:“……”

“回答啊!你这个叛徒!”

蓝毛:“……”

少年红着脸,眼神飘移,心神早就不知道飞到了那颗星球上,反正暂时似乎是回不来了。然后,他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被看守和推入了一间牢房中,和凌晓成为了室友。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爬上更新,明天有面试,嘤嘤嘤嘤,从前老家工作时都没面试过,这还是第一次面试,压力好大啊qaq希望能尽快习惯这种事!!!

感谢下面各位亲的地雷——

谢谢小many妹纸的火箭炮。

感谢小满月、小贝贝、小粉红妹纸的地雷。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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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麒完全不知道自己成功地拉到了骑士团的仇恨,也不知道自己被看守当成了神经病,反正吧,他现在漂浮在云端疑似下不来,走路都有那么点深一脚浅一脚的味道,简而言之就是——飘飘欲仙。

林麒:咳,听她说“我们是恋人”的感觉太赞!

直到……

凌晓一脚踹他屁股上:“你走什么神呢?”

被迫回到现实中的林麒:“……”

嗯,虚幻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然后他就立即觉察到了一阵羞窘,于是也不搭理她,只是转而走到远离她的那边靠墙坐下,装作看墙,就是不说话。

凌晓抽搐了下嘴角,无语了:“你是多讨厌和我一间牢房?”她走到另一侧坐下,随手捡起块碎石,掂了掂,朝他那边一砸,“真把你和那群家伙关在一起,你就不怕被宰了?”本来她想说“爆菊|花”的,但考虑他可能非常纯洁地反问她“什么是爆菊|花”,于是她决定不自讨苦吃了。

林麒抬起手接过石块,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哼哼着说:“你还挺会编故事。”

凌晓呵呵一笑:“谎言是女性的必备技能。”

“……”她这样黑自己所在的群体真的好吗?

林麒也无语了。

最近他也经常在想,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好吧,长相勉强算是优点,但其他方面,尤其是性格真心是糟糕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但是,漂亮的女孩子他也不是没见过,为什么就对她……所以她到底好在哪里?

思来想去,他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他大概是被她传染了神经病,以至于眼光出现了重大问题。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解释了。

更为可恶的是,这家伙不仅毫无自觉,还总是做出让他手足无措的事,事后又挥挥衣袖,没事人似的,让人牙痒痒又毫无办法。

比如此刻。

“行了,”凌晓走到蓝发少年身边,一手搭在他肩头,低声说道,“反正这里只是个游戏,出去后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不会变成你的黑历史的。”

林麒:“……”可恶的家伙!

“当务之急是,该怎么出去。”她十分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出去?”

“当然咯,我可不想被关到游戏结束。”凌晓双手抱臂,轻啧了声,“那可真是太无趣了。”

“按照正常程序,我们接下来应该会被审判吧?”林麒虽说觉得这家伙超级不靠谱,但这几句话还是挺靠谱的。的确,他也不想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脏死了。而且……

对面牢房中那些人瞪视的目光也让他觉得压力有点大。

他微别过头。

注意到他动作的凌晓侧头一看,在那群人几乎冒火的目光中挑眉一笑,然后一手勾住蓝毛的脖子,另一手抱住他的腰,直接把脑袋贴在他心口处,摆出一副“我们超级恩爱的哟”的模样来拉仇恨——对于这群一边骂她是异端一边追杀她的家伙,她的怨念还是蛮大的!所以,能刺激他们的机会绝对不要放过。

果然,对面牢房中一片咬牙切齿声。

凌晓偏过头露出一个得瑟的笑容,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打击面似乎有点广。

嗯。

蓝毛再次被会心一击,陷入了呆滞石化状态。好在她恶趣味太足显摆太久,没顾得上发觉他的异状。于是他在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就把她推开了,颇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喝道:“你做什么?”

“开个玩笑而已,配合下又不会让你少块肉。”凌晓耸了下肩,不太在意地说道,“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

“审判对吧,这很有可能。”凌晓托着下巴说道,“不知道这里一般是用怎样的形式审判,如果是我想的那一种,那么我们的胜算还是很高的。”说到这里,她微勾了下嘴角。

林麒抽搐了下眼角,有些不满地说道:“那还真是世道不公。”

“喂。”凌晓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可是‘无辜的被追杀方’啊,怎么想错都在那群人的身上吧?”

少年轻哼了声。

不过对于这家伙的别扭,凌晓也算是早习惯了,所以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就这点而言,进入这座城倒是不错的选择。”因为如若双方的目标真的是一致的,一旦遭遇起来,那无疑是个大麻烦。想到此,她问道,“他们的目标也是时光碎片?”

林麒虽说心里有点那什么,但显然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而误了正事,于是点头回答说:“是这样没错。不过他们说它是——女神的信物。”

“这样么。”

林麒微抖索了下,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嘿嘿,什么都没想做呀。”凌晓纯洁脸看他。

“……”他会信才怪!

不久后,看守来了,来给他们送被子,一边送还一边说:“不好意思,这里太久没人住,里面本来给你睡的茅草都清理掉了,你们就先用这个将就下吧。”

林麒:“……”这家伙的脑袋是有包吧?

一秒入戏的凌晓再次露出一张小白花脸,感激涕零地接过被子,连声道谢。

“哎哎,别客气。”看守一摆手,说,“待会我还给你们送饭来,有啥特别想吃的吗?”

“没,我们不挑食。”凌晓一边这样回答着,一边问道,“说起来,城里会怎么处理我们呢?”

“没有‘处理’那么严重。”看守摆了摆手,说道,“幸运被选中的民众公投而已,有罪则继续被关押,无罪则被释放——目前正在准备,最迟明天你们就会被公众审判,做好准备吧。”

就在此时,对面牢房中的一个骑士拉了拉门,问道——

“我们没被子吗?”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看守瞬间变了一张脸:“天又不冷,你们人又多,抱团取暖吧。”

骑士们:“……”

看守一转头,再次变得一脸笑意:“你们先待着啊,我过一会就给你们送吃的来。”

区别待遇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毫无疑问,凌晓之前的“故事”森森地打动了他的心灵。如果不出她意外的话,明天公审之前,她和蓝毛之间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就能在城中扩散开来了。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到对任何一个外来者都觉得稀奇的地步,再加上审判形式果然是公投,嗯,只要某人不掉链子的话,他们可谓是“胜券在握”。

然而……

她目送走看守,转过头盯着蓝发少年。

后者被她盯地浑身不自在,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你、你想做什么?”

“我在考虑——要不要帮你特训下。”

“特训?”

“是啊。”凌晓理所当然地说,“明天的公投会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顺利出狱,对面那些家伙能不能顺利被留在这里。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演戏是不够的,也必须要你配合。”

“……你想我怎么配合?”

“比如说,”凌晓打了个比方,“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要背叛同伴?’,你就要回答——因为我心中怀有一把不灭的火焰,它的名字叫‘爱情’!”

蓝毛:“……”

“再比如说,他们问‘你爱她到什么地步?’,你就要回答‘即使把人世间所有的财富摆在我面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踏过它们,走到她面前’。”

蓝毛:“……”

“再再比如说……”

“够了。”林麒打断凌晓的“咏叹调”,“你还是和我一起坐牢吧。”那种羞耻的事情,他根本做不出啊谢谢!

凌晓:“……喂,小蓝,来点干劲好吗?”

“谁是小蓝啊!”

“啧,好吧,小毛,来点干劲。”

“走开!!!”

于是,对面那群没有被子的骑士团又愤怒地见证了“一对狗男女你追我赶”的场面。不过凌晓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他们手上戴着的镣铐根本无法挣脱,牢房也是,明明看起来破败无比,却又似乎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所保护着,根本无法破坏。

不过,最终凌晓的“培训计划”还是失败了,因为蓝毛那家伙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任由她威逼利诱,就是打死也不肯背台词,让她简直想吐血也没法子。

到最后,她懒得搭理他了。

不久后,看守送来了饭菜,毫无疑问,他们这边的伙食比那边的伙食要强多了。不过,对面的那群家伙其实并不在乎物质条件如何,只是有些不忿“魔女太会欺骗人”而已。

饭后,凌晓按照房东的说法,将空碗和托盘一个个竖着从栅栏中弄出去,放到了牢房外的地面上。之后,她又站着走了几圈消消食。

因为这里并不透光的缘故,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具体时间,不过大概已经是晚上了,这是她凭借越来越低的温度得出的结论。

她来回检查了下牢房,发现的确没有什么破绽后,走回林麒身边坐下,抱怨了句:“这里有点冷。”

蓝发少年把玩石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抓起地上的被子,语气不太温柔动作却很轻地丢到她身上:“笨死了。”

“就你聪明行吗?”凌晓翻了个白眼,看着明显属于两人用的被子,觉得“看守的野心昭然若揭”之余。她展开被子,自后面搭在两人的身上,而后扯起一侧的边缘拉到两人中间,说道,“搭把手。”

林麒:“……”一、一个被窝什么的……

“快点!”

林麒:“……”他需要更多时间做一下心理建设……

凌晓:“……”这家伙到底是多嫌弃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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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晓不耐烦的眼神中,林麒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如此重复了十几次,直到她耐心即将耗尽,他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另一侧的被角,轻轻地那么一扯,和她抓的那一侧合并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能包裹住两人的“圆”。

凌晓努力压抑住将某人踹飞当场的冲动,也是吸气再呼气,到最后也没忍住口头讽刺他:“让林大少爷你这么委屈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麒:“……”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起了反效果,但问题是,他能怎么说?说“没有的事儿,和你这么亲密地贴在一起我很高兴”?且不说他说不说的出口,就算真说出来,也这会被当成变|态吧……

他乱心酸了一把,却也只能紧咬牙关不松口,默默地背起这口完全不想要的黑锅。

“不过,这里晚上还真是冷。”凌晓又说道。

林麒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悄悄地往她身边再凑了凑。动作见,发丝掩盖下的耳朵悄然无声地红了。

动作哪怕再细微,凌晓也不可能觉察不到,好在她早知道这家伙嘴硬心软,所以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配合地也往他身边蹭了蹭,顺带抱怨句:“你身上温度可比程睿那家伙低不少。”

蓝毛:“……”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的确,之前她说过“谷底生活”,他也的确知道她在那下面和阿睿一起过了几夜,可这种事她可没说过!!!

于是苦逼的阿麒同学当场纠结了个半死,心里面挠心挠肺地“好想问好想问好想问”,可问题是——问不出口啊啊啊啊啊!!!

等他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一扭头准备开口,才发现某个罪魁祸首已经睡着了。

呵呵哒,睡着了!

他白建设了半天啊喂!

林麒很有种当场泪流满面的冲动,努力再三才压抑住这种冲动,没当场把她给弄醒。然而……

她是后靠着墙睡着的,阻隔着身体与墙面的被子被她当成了天然的“软枕”,大约是为了求舒服,她扯去了原本束着头发染的发绳,漆黑如夜的柔润长发落了一肩,更有几缕落到了他的肩头。

林麒屏住呼吸,觉得这一刻安静极了,或者说,太过寂静,又太过压抑——寂静到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压抑到他觉得自己的心和全部血管都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挤压着,好像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危险,然而……

却又异样的甜蜜。

他侧着头,认真地注视着少女的睡颜,觉得近在咫尺的她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明明醒来时是那样张牙舞爪,睡着了却真的像个天使,也像一只精致的玩|偶,让人很有触碰一下的冲动。然而,一旦睁开那双如同夜色般的、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时,这份纯净瞬间就会被染黑,天使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恶魔。

但是……

他并不讨厌。

大概是睡得不够舒服,她的头顺着墙微微滑动,眼下着就要猛落下来。

少年想也不想地提起肩,稳稳地接住了她的头,又一点点、一点点地轻轻放下。

她没有被惊醒。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才放下了心,并且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忘记了呼吸。

好在及时响起这件事,所以他并没有被自己憋死。

这一刻,她的头就在他的肩上——从未有过的接近。甚至于,有几缕属于她的发丝顺着他的脖子落入了衣领之中,带来了微弱的痒麻感。

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

能感受到,她喷洒的热气。

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心跳。

能感受到——

她的存在。

虽说并非现实中的身体,然而……

少年的心中充斥着满足感。

如果用言语将它描述出来,大约就是——

“这就够了。”

“这样也很好。”

之类的吧?

然后,他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在恋爱。

不对,他在单恋。

所以,肮脏的牢房,湿冷的空气,冰凉的地面,污浊的环境,来自对面牢房的瞪视……这所有的一起都变成了美好的事情,比他曾经去过的任何一座花园都要美好。

而这一切也只是因为——

她在这里。

相较于言语上的不坦诚,林麒的心似乎要坦诚的多。所以几乎在发觉到这件事的同时,他淡定地接受了它。比之前意识到“他喜欢她”时还要淡定……又有什么可否认的呢?

而且,他并不愚蠢。所以更为清楚地知道,她并不喜欢他。

想到此,少年的心头涌上了浓重的苦涩之情,然而,他对她总是没法子的。更别提,他从来不喜欢强迫任何一个人,更别提她了。本身就无法顺畅地说出口,再加上这层思考,以及他们都还太年轻,所以……

姑且就先这样吧。

先维持现状吧。

这不是“胆怯”,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他这样说服自己,并且说服成功。

然后,他在她浅淡呼吸声的带动下,也渐渐地睡熟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原因是——

“松开。”

凌晓嘿嘿一笑,收回捏着林麒鼻子的手,非常没有诚意地道歉说:“哎呀,不好意思,看到你睡得这么香,情不自禁就这样做了。”

“……你只是嫉妒我能继续睡着吧?”林麒表示“你这点小心眼早就被我看透了”。

“嘿。”凌晓但笑不语,顺带丢开棉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舒展身体。

林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棉被,将若有所失的心情收敛好,也站起身舒展起身体。

凌晓一边踢着腿一边说:‘做好准备,今天可有一钞硬仗’要打。”

林麒:“……”他可以忘记这件事吗?

“你就算不想配合,也不要拖我后腿哦!明白吗?”

“……”

“什么?”

“明·白·了。”林麒咬牙。

“最好如此。”凌晓不太信任地瞥了他一眼。

凌晓对于自己养成的固定作息时间还是蛮有信任感的,“设醒来时间是七点”,那么“他们被看守带去审判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实际也差不离。

她到了位置才发现,这事情似乎比她所想的还要大条。

根据看守透露的话风,他们似乎被带到了城中心的“审判场”。这座完全由白色石头建造而成的巨|大场所有些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呈“盆地”形状。唯一不同的是,正中央并非斗兽场,而是一个类似于法庭的场合。无数的观众坐在上方,围观下方的审判。

凌晓粗略一看,觉得来的人起码有几万人。

不得不说,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真是很容易让人患上“密集恐惧症”。

而当他们被卫兵带着入场时,那响起的如雷掌声,也让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差点聋掉。

简易法庭的构造很简单——原告、被告、审判长。

而最终会通过投票做出裁决的市民,则是在这场审判的最后才会由“神选”的方式决定。

也就是说,直到最后一秒,一切都是未知。

因为“聚众斗殴”,充当原告的是“城主”,而凌晓等人则是当之无愧的被告。

不知是不是出于刻意的安排,最先被带上去的是骑士团的成员,正如传说中的那样,他们的脾气“又臭又硬”。哪怕明知道稍微服下软就可以减轻刑罚或者获得释放,却没有人选择这样做。不过,若非有着这样坚定的信念,他们也就不会成为神殿骑士了。

面对审判长的问题,他们从头到尾都咬紧牙关,坚决地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错,“魔女”是应该被消除的对象。

而审判长的提问结束后,接下来是“市民提问时间”,方式同样是“神选”。只见审判长走回位于简易法庭正中央的白色石桌边,将手放到桌上的水晶球上。下一秒,一道白光出现在了某位市民的身上。被光芒照耀的人镇定自若地站起身,问道——

“我想问的是,如果你们抓到这对恋人,会如何处置他们呢?”

骑士团长沉默了片刻后,回答说:“魔女理所当然要处死,至于背叛了信仰的他,会被剥夺骑士的名誉,交由女神来审判。”

听到这句话后,现场一片窃窃私语。

在一旁等待被传唤的凌晓清楚地从其中听到了“太残忍了”之类的话语,她微勾起唇角,心想这可真是太赞了。顺带做好准备,嗯,接下来大概就是她或者蓝毛了。

凌晓比较希望下一个出场的是自己,然而,事情不可能总是如她所愿的。

于是,林麒被带走了。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一片担忧——这家伙,真的不会掉链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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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麒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站在被告席上,还是在被几万人围观的情况下——虽说是在游戏中。

虽然这也可以丰富经历,但说实话,这样的经历他完全不想要,尤其是,这位“审判长”问的问题也太尴尬了。

“也就是说,你为了她,而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我并没有背叛自己的信仰。”他并不傻,这一座城的人都是某位不知名神祇的信徒,虽然不喜欢撒谎,但他同时也知道该怎样回答才能获得最高的评价。

“哦?”

他的回答果然赢得了审判长的好奇心。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精神——这是骑士团的准则。我将遵守它作为侍奉女神的方式,所以奉行它至今,直到此刻亦没有违背。”蓝毛淡定地回答说,“我的一切行为都是出自本心,经得起神的审问。”

“这就是你所说的‘诚实’?”

“是的。”林麒点头,一本正经地撒着谎,“我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灵魂。”毫无疑问,凌晓已经成功地把他给带坏了——虽说她自己似乎都没发觉到这件事。

“原来如此。”审判长微微颔首,“我的问题问完了。”

接下来,自然是市民提问的时间。

林麒暗自空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苦难已经结束了。然而——

“请问你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

林麒:“……”这是什么问题啊喂!

他看着目光炯炯的提问人,觉得亚历山大,这已经完全是八卦了吧?于是他问:“一定要回答吗?”

“当然,孩子。”白发白须的审判长笑眯眯地说,“不回答是不行的。”

林麒:“……”他其实也只是想听八卦吧?

但是,他又不是她那种厚脸皮,现场随便编压力有点大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很想撂挑子,但考虑到事后她可能会和自己“清算”,他就头皮发麻。思考再三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是在……一家饭店。”

“哦哦?”那位市民眼睛都亮了,紧接着问,“是怎样的情形?”

林麒:==

他无语了下后,回答说:“不是说一人只有一个问题吗?”

市民不满地咂了下嘴:“小气。”不过到底是坐下了。

林麒:==

片刻后,又一位市民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是怎样的情形?”

林麒:==

这群家伙是存心的吗?!

他略一偏头,看向“正准备出场”的凌晓,见她冲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林麒抽搐了下嘴角,没奈何地说:“我是客人,她是服务员。”

“然后呢?”

林麒额头跳出青筋:“一人一个问题。”

市民不抛弃不放弃地反驳说:“我问的是怎样的情形,没问你们当时的身份。”

林麒:==

他努力压抑住暴走的冲动,继续说道:“她被人欺负,我和朋友一起帮了她。”

“哦哦!”市民眼睛亮了,“英雄救美啊!然后她一定被你的英姿打动,扑上去嘤嘤哭泣了吧?!”

林麒:“……”不,她差点踹断了那个人的老二。

直到今天想起这件事都让他觉得下半身一凉……当时的她真是太不顾及形象了。穿着那种学生式样的小短裙,就随便抬腿——多容易走光啊!

“然后你们就一见钟情了吗?!”

“……这是又一个问题。”

于是第三个市民跳起来——

“然后你们就一见钟情了吗?!”

现在林麒总算明白了,在充分满足这些人的好奇心之前,他恐怕是无法坐下来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大实话。

“没有。”

“呀,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没有一见钟情?”

林麒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再次看向凌晓。她当然是漂亮的,他在发觉到自己喜欢她这件事后,就越加明白了这一点。然而,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的。”

一旁的凌晓听着某人的回答,微皱起眉,她当然不是在不满他的话,而是在想这家伙直接承认是一见钟情不就完了吗?什么都能解释掉,何必自讨苦吃呢?

“那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问题回答地都太顺畅了,而在这种场合,她也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所以心声反而能自然地说出口——

“不知道,等发觉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的确,感情就像风,来的莫名。”提问的市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又问,“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喜欢她呢?毕竟,你们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想过,找不到理由。也许是因为她与众不同,也许是因为她有点坏心眼,也许是因为别的……但是,一旦察觉到这一点,从前那些稍微有点难以忍受的事情,现在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优点,好像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可爱的。”

“是这样没错。”市民连连点头,然后把接力棒交给了下一个人。

“后悔过吗?”

“……没有。”

“真的没有?”

“虽然偶尔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愚蠢,但的确没有。”

……

随着时间的流逝,凌晓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她注视着场地中心的少年,好像第一次认识他。她从来不知道,或者说刚刚意识到,这家伙……这家伙居然……

是·个·资·深·演·技·派!

太可怕了。

这一刻,凌晓深深地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这家伙明明长着一张老实可靠的脸孔,没想到忽悠起人来居然这么在行。他隐藏地可真深呐,她不会一直以来都被她给骗了吧?

凌晓开始认真地反省起来,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程睿那家伙混的好的能是什么好鸟,她真是太天真了!

时间渐渐流逝,对林麒的询问也渐渐到达尾声,他所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所以,你之所以会背叛原本所在的群体,原因其实很单纯,只有那一个,对吧?”

“是的。我……我喜欢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少年觉得自己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一瞬间对于很多事情都释然了。以至于,话音落下之后,他的脸孔上浮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他的长相本来就是极其英俊的,再加上之前的时间里都严肃着脸,此刻再一笑,无疑惊艳到了不少人。

片刻的沉寂后,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掌声。

他们将它献给这个勇敢的少年。

而当这个少年回到待审处时,他得到了一个拇指以及一句赞叹“干得漂亮!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真是小看你了”。嗯,于是,他瞬间就心塞了。

演技什么的……

呵呵哒。

这家伙还敢更让人生气吗?!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脸黑了。

然而,凌晓将他的表情理解为了“矜持”,这家伙不就这个傲娇的调调吗?就算被夸了也要做出一副“哼,我才不想被你夸,我才没有觉得高兴呢”的样子,她明白的!于是她很是淡定地捏了捏拳头,说道:“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他都这样展露出了“隐藏的一面”,她能落于人后吗?

那必须不行!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场了。

而其实,林麒也很好奇,她能做出怎样的回答,会不会……会不会和他一样……虽然明知道可能性微弱,却又情不自禁地期待着什么。

审判长显然很“识相”,问完了常规的问题后,就把时间留给了热情无比的市民。而大概是林麒在刚才的时间里充分地满足了他们的胃口,所以凌晓得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挺犀利——

“作为一个魔女,你为什么会在明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和他在一起呢?”

凌晓本来想直接回答一句“爱情是无法控制的”,然而,在想到他刚才的表现,就觉得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平淡了。嗯,不符合她想“炫技”的诉求,于是她想了想,也开始胡扯。

“最开始……其实是讨厌他的。”

这样的回答,无疑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

凌晓不显眼地环视了下那一双双写满了“好奇”的脸孔,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所谓魔女,就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但是……我……我们并非一开始就想堕|落的。我们也曾想神祈求帮助,在最绝望的时刻,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救赎。”

“那是因为你不够虔诚!”骑士团长没忍住嚷道。

现场当即一片嘘声。

“闭嘴!”

“吵死了!”

“谁把他拖下去!”

“让这个小姑娘继续说!”

……

毫无疑问,谁阻拦人民群众八卦,谁就得死!

于是团长死得不冤!

凌晓远目了下,觉得自己真是有“狼一样的队友和猪一样的敌人”,甚为满意,于是再接再厉——

“所以,对于那种一看就被神眷顾的的人,我非常嫉妒。”

“所以,就算第一次见面时他救了我,我也依旧非常讨厌他。”

“太耀眼了,越是看着他,就越是能觉察到自身的污秽,无地自容。”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低下头,浑身上下溢满了悲伤。

林麒:“……”这个笨蛋的嘴里到底还有没有一句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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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腹诽”了,依旧演得很起劲——

“但是即便如此,或者说越是如此……越无法抗拒,他的身上……有一种吸引力。我就像是黑夜中最低贱的虫豸,一方面觉得那光亮会让自己粉身碎骨,但另一方面……”

“又情不自禁地向往吗?”

凌晓轻轻擦拭了下眼角,低声回答:“是的。”

现场当即一片感慨之声,仿若都被这“感天动地的‘死敌’之恋”感动了。

而这群观众中,却混杂着几个“异乡人”。没错,正是凌晓的小伙伴们,他们是被凌晓曾经帮助过的少女——莉莉法特带进来的。

莉莉法特此刻也在擦拭着眼角,哽咽着说:“多么感人的爱情啊……你们之所以会千里迢迢跑到我们的城市,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吧?太伟大了!”

众人:“……”

大部分的人心中都是“这是什么鬼”在刷屏,当然,也有一个例外。

“虽、虽然有点迷糊,但真的好感人!他们原来是这种关系吗?”qaq

何希抽搐着嘴角,注视着坐在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梅丽莎妹纸,只觉得整个人略不好,以及……哭可以,请别拿他的衣服擦鼻涕好吗吗吗吗吗?!

其余人:“……”智商低是病,得治!

不过,凌晓的演技从此也可见一斑。

在她的配合下,询问也渐渐接近尾声——

“你是真的爱他吗?”

“虽然我已然背弃了神祇的恩泽,堕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然而,我可以在神的光辉前发誓——”少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的,我爱他。”

神是什么鬼?

抱歉她是共·青·团·员啊——入团申请还是头儿帮她抄的呢!

让她心情很好的吃,林麒这个深藏不露的演技派非常配合地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做出了个“无比震动”的表情,简直跟真的一样。她都差点被骗过去了,恍惚了下后才恢复如常,心想这小子未来如果有心思,那绝壁也能成为一个情圣级别的人物。

于是,在两人共同的“演技”下,骑士团众人最终被判入狱三个月。

也就是说,起码在三个月间,凌晓很安全。在考虑到游戏能维持的时间,她接下来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会被人追杀八条街。

这让她心情很好。

于是她抬起手就拍了拍身旁人的肩头:“干的不错,没丢我的脸。”

少年一把挥开她的手,轻哼着说:“少动手动脚的。”眉眼却很有些柔和,任谁看到也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凌晓微微怔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忍住问:“你怎么了?”怎么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却露出莫名的表情:“什么?”

“……没什么,走吧。”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嗯。”他一点头,和她并肩而行,一起走向不远处正等着他们的小伙伴。

变化什么的,大概是有的吧。

一口气将心中在不知不觉情况下累积而起的情绪宣泄出来,他现在感觉很好,距离下次再觉得“不知所措”,大约很远,大约很近。

然而,起码现在,是没问题的。

几人会和后,雨果促狭地说:“嘿,国民cp啊你们!”

凌晓冷笑了声:“信不信我让你变国民死人?”自己开自己的玩笑是可以的,自己开别人的玩笑是可以的,别人开自己的玩笑——作死!

雨果:“……”

“行了。”程睿瞥了眼自己稍微有点变化的小伙伴,打断了某逗比的插科打诨,说道,“回去吧,我们这几天也查到了一些情况。”

于是几人转而回到了旅社——自然还是莉莉法特介绍的那家,据说还特意给他们打了折。至于莉莉法特妹纸,本来是想一起来的,结果被小姐妹们抓去“八卦”了,很是让凌晓松了口气。

不过,眼下并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按道理说,他们这些“游戏者”是能够感应到时光碎片的存在的。

然而,自从进|入城中后,这种感应能力就消失了。

换而言之就是——知道它在这里,却又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

很微妙的感觉。

倒像是什么遮蔽住了他们的感应。

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让凌晓不自禁地猜测,这个城市所谓的“神”,是不是真的存在着。如果是,又该是怎样的姿态呢?

不过,真的很奇怪。

按道理来说,这个世界虽然纷乱,但人们信奉的神,应该都是“女神”才对。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完全不同的信仰呢?

凌晓敏锐地觉得这边有坑,然而……

具体坑在哪里,她一时之间却又难以查探。

“这几天我们也大致查探了下,城中的人都很热情,看来没什么戒心,但是,我们的信息却并不太多。”负责总结陈词的程睿说道,“其他方面还好,涉及‘神迹’这方面,所有人都口径一致,说‘去了就知道了’。不过,我们也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城中的人口又会增加了。”

“城中的人口又会增加了?”凌晓略疑惑地重复了这句话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不会是送子神吧?”

其余人:“……”

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大概也是存在的。

凌晓摸下巴:“这么说,那什么神迹和那什么仪式,不会有点不纯洁吧?”这种事情她从前也是听说过一点的,然后坏兮兮跟她说这个的家伙,就被头儿给踹飞了。

“不纯洁?”雨果愣了下,随即加重语音又重复了次,“不纯洁啊,嘿嘿嘿嘿……”

这猥琐的笑声让其余人虎躯一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梅丽莎歪头:“什么不纯洁?”

林麒咀嚼了下这个词,直接黑脸:“喂!”她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凌晓冲着他冷笑:“你要是真纯洁,就该跟梅丽莎似的。明明懂还装嫩,不·纯·洁~”哼,再也不会被这个演技派给骗了!

林麒:“……”怪他咯?生理课谁没上过啊?!

“不过也有道理啊。”程睿托着下巴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城中人的口风严密就可以理解了。”

“对吧?”凌晓应和道,“你们觉得呢?”

蔚然推了推眼镜,不予回答。

何希则默默望天,表示这事情我不造,别问我。

“好了,不开玩笑了。”凌晓严肃起表情,颇为认真地说,“无论如何,做好完全准备总是没错的。若是那仪式正常也就算了,若真的不正常,我们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虽说这只是一个游戏,但谁也不想在这里留下心理阴影吧?”

她说的委婉,其余人却深以为然。

因为若是仪式真是那种或者血祭之类,必然会让人厌恶异常。更别提,这种场所通常还会点燃一些会让人丧失理智的香料,让人防不胜防。

对于这件事,何希似乎颇有研究,接连提出了好几种可能。见其他人疑惑,他才委婉地说“家里的藏书比较多,所以我在这些方面稍微有些了解”。他的解释有些模糊,不过,肯解释已经不错了,谁也没想刨根问底。倒是梅丽莎妹纸嘟囔了句“你好闷”,让可怜的何希同学直接黑了脸。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作为一名合格的药剂师,凌晓表示,若是药物方面,她完全可以搞定。而且,城中的各种药店出售的材料也挺齐全——虽说不敢直接服用这里的东西,但做些嗅的还是可以的。

几人商量了一通后,开始各自做准备——“神迹”就在后天,时间仓促,早做准备才好。

而在她被抓的时候,这些人也已经差不多将城中的地形给摸了个透。

和凌晓一起去药店的人是程睿,这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路途中,红发少年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女,笑眯眯地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想问吧?”

凌晓同样笑眯眯地回看:“觉得咱俩投机才找你不行吗?”

“行啊。”继续笑眯眯回看。

笑眯眯。

眯眯。

眯。

……

最终是凌晓先败下阵来,她伸出手搓了把有些僵硬的脸,说道:“刚才何希说到他们家时,你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程睿心中有些惊讶,他确认自己在表情控制方面很靠谱,没想到居然被她看出来了。不过他却依旧没把这份讶异展露出来,只笑问:“你就这么肯定?”

凌晓瞥了他一眼,转过头看着路边的水果摊,语气淡淡地说道:“你骗不了我。”他们其实挺相似的,或者说,很投契。太过类似,自然也就容易互相感应。上次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

她想到那个不知流落到宇宙哪个角落的少年,心中微叹了口气,下次再见不知会是何时。回想穿越过来的这段时日,凯里是难得的安定时光,在那里发生的事如今想起也是唏嘘不已。

不过凌晓到底不是爱回忆过去的老人,所以这份感觉只持续了两三秒,她就恢复如常,而此时,身旁的少年也恰好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个时候我的确想到了一点事。”

221|6.13|

“一点事?”凌晓反问。

“嗯,关于‘何家’。”程睿回答说,“本来我觉得只是偶然,不过听到他家里藏书多,我倒是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何家’。”

“传说中的?”对于这件事凌晓倒是很有兴趣,虽说这个世界的常识她大多恶补完毕,然而有些知识不是正常情况下就能“充电”的。此刻有人愿意跟她说,她当然喜闻乐见。

红发少年点了点头:“没错。”

随即他解释了起来。

凌晓听完后倒很是惊叹,随着虫族的入侵、人类产生异能以及战争的蔓延,宇宙形势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变化。而这变化,必然伴随着诸多家族的崛起和消失。不说别的,如今统领着各个军团的将军,大半都是普通出生。而伴随着他们的崛起,必然会出现新兴家族,也必然会有家族因此而没落。

相较而言,何家真所谓历史悠远。

从人类有历史起,这个家族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各种记载中,寥寥数语,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正因此,这个家族以“底蕴丰富”为人所著称。这也正常,毕竟是绵延了这么多年的家族,底蕴不丰富才叫怪事呢。更让不少人觊觎的是,这个家伙所藏的若干资料——据说其中藏有各种未知之谜。

然而,这个家族的人若干年才会现身一次,而几乎每次真正地现身后,就会拂衣而去,再次销声匿迹。虽说真的排查寻找未必找不到,然而谁也不愿意把他们得罪地太狠,谁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程睿摊手说道,“世上姓‘何’的人那么多,家中藏书丰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阿麒他家的图书室也不小。”所以,他只是联想到而已,并没有确定。

“是么。”凌晓托着下巴,稍微思忖了下,“总之先看着吧。”再怎么说也是同伴,既然对方不想明说,他们也不能刨根问底,再伤情分。

更别提,何希这个人虽说有些时候稍有点古板,但人品不错,还是想当值得信赖的。

“我也是这么想。”程睿表达了赞同,而后手一指,“那家店,莉莉说如果买的多可以打折。”

凌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叫得够亲热的啊。”连人家妹纸的昵称都叫上了,节操呢?

程睿耸了下肩,很没有节操地说道:“在我把你的姓名年龄星座血型爱好都跟她说了一遍后,她就心情很好地说我可以这样喊她了。”

凌晓:“……”喂!这是百分百地卖队友吧?!

“在这方面我要跟你学习。”程睿笑眯眯地说,“凌老师,介意教学吗?”

凌晓呵呵哒地回答说:“先去变个性吧。”

程睿:“……”

就这样,两人一边愉快地“撕【哔——】”,一边把要买的东西给购买齐全。之后的时间里,凌晓成功地在有限的条件里完成了各种准备工作,其他人也都是一样。

仪式当天。

城中人都摘除了身上的饰品,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衣服,凌晓等人混杂在其中,随着人流缓缓地朝“神庙”所在的地方走去。

所谓的“神庙”,就在之前他们接受审判的地方不远处,也是一座白色的露天建筑——这座城市的人似乎很偏爱这个颜色,哪怕是日常生活中,房屋、衣物、用品等方面都大多是这个色泽。

而因为“观看神迹”是全民性的活动,所以虽说名为“神庙”,但其实只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足以供所有人站立其中的场地,而它的正中央,有着一个高耸起的白色祭台。

主持祭祀的人,每年也都是依靠“神选”。

“真希望今年能被选中。”陪同几人行走的莉莉法特憧憬地看着祭台,如此说道。

“选中之后做什么呢?”

“很简单啊。”莉莉法特回答说,“看到上面的‘圣盘’没?”

凌晓看过去,发现这指的应该是祭台上方的白色石盆,点了点头。

“用鲜血滴满盆底就可以了。”

“要用鲜血?”

“当然,我们都是神的忠实子民,还有什么比我们自身更好的祭品呢?”

“……”

说这话时,少女满脸的狂热让凌晓觉得不太好。而且,仪式是在傍晚时分,这个时刻也让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随着夕阳西沉,当一缕橘红色的光芒照射在祭台之上时,它骤然亮了起来,这亮光很快蔓延开来,将整座祭台染成了夕阳之色。

围站着的市民同时跪下。

凌晓并不想做这种羞耻的事,但考虑到其余人都跪了就她还站着,实在是太违和了,于是只有硬着头皮跟着跪。

紧接着,若干光线骤然从台上落下,照射在众人的身上。

这对于普通市民来说似乎是莫大的荣耀,每个被光线照耀到的人都激动地浑身颤抖,一副恨不得“立即去为神献身”的模样。

凌晓混在在其中,努力低下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

然而……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不断在众人身上逡巡的若干光线,最后居然一起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柱,连接在凌晓与祭台之间。

与此同时,其余人的目光全部投射向了她。

凌晓:“……”哎?

这不对劲——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按照莉莉法特的说法,被选中的人应该是市民,也就是说神的信徒。所以,她这种“外乡人”怎么可能会被选中?信仰虔诚?别开玩笑了!她就压根没信仰这东西好吗?!

但是,这事情似乎又是做不了假的。

至于有人在背后搞鬼,她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有谁会做出这种大事——只为了和她过不去。

“……你做了什么?”

听着身旁传来的低声疑问,凌晓一方面无语,另一方面觉得自己真的该积攒点节操了,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出现“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怀疑干了很多事”的情况。

她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不会作死好吗?!

然而,此时此刻若是她直接说“我不想去,你们另选他人吧”,估计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说不定会被直接硬绑着上去。虽说这里的人看来都身手普通,但经历了之前的“被捕事件”,她不可能再随意轻视任何一人。

所以,暂时配合是最好的选择。

几秒钟的时间内,凌晓就打定了主意,表情日常地站起身,在其他人艳羡无比的目光中,朝祭台所在的方向走去。伴随着她的走动,那笼罩着她的光柱也在不断地移动着,始终保持着将她遮掩于其中的位置。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市民也纷纷膝行着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各种意义上看,这都是标准的“明星”待遇。

然而凌晓一想到自己待会要放血,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像“血猪”。

【祭台正中有很强烈的能量反应。】

就在此时,系统突然如此说道。

【这也很正常吧?】

凌晓回答说,顺带又问——

【对了,按照那个出血量,我应该不会挂吧?】

【正常情况下不会。】

【很好,如果出现不正常情况,我就弄死你。】

【……】

随口说了几句后,凌晓已然走到了祭台的最下方,就像莉莉法特曾经说过的那样,下一秒,她的身体蓦地脱力了重力的束缚,完全腾空。不多时就到达了祭台的顶|端,位置刚好是石盆到面前。

在台下人“灼|热”到了极点的仰视目光中,凌晓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暗自轻啧了声,拿起了石盆边的石刀,轻轻地划过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流淌了出来,顺着她洁白的手腕滴入了盆中。

一滴两滴三四滴……

眼看着血液一点点将盆底打湿,她瞬间有种自己正在慢性自|杀的感觉。

很快,盆底完全湿|润了,在最后一点洁白消失的瞬间,血红色的光芒从盆中涌出,如同液体般顺着盆边缓缓滑落。明明是光,却又更像某种液体。它缓缓“流淌”到地上,再顺着祭台的边缘朝下方流去。

凌晓只觉得手腕一暖,然后就发现伤口已经完全地愈合了。

她俯视下去,只见那血色的光很快就流淌到了下方的地面上,并将祭台附近的土地完全染红了——而这片空地,也是市民们刻意留出的。

突然!

那光中好像朦朦胧胧出现了什么事物!

凌晓定睛一看,顿时骇然。

骷髅?

光中出现了众多骷髅的剪影!

这已经足够令人惊讶,直到,她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

跪在地上的城中的居民,居然也变成了一只只身穿白衣的骷髅。

这到底是……

222|6.13|家

凌晓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眼前那可怕的景象,更因为……

她面前的石盆中骤然伸出了一只手。

按道理来说,这只手应该也是白骨的才应景,然而现实是——这只手居然很是漂亮……不,或者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简直宛若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这只手指若是出现在马车中,用来微微撩起帘布;或者出现在绵绵的细雨中,用它撑\开一把雨伞——无疑都是相当唯美的一幕,然而,出现在这种场景中,无疑就相当诡异了。

尤其……

它的目标明显是她。

在被它抓住手腕的那一秒,凌晓反应快速地收回了手,下一秒,就踩着祭台的边缘,准备跳下去。

然而,几乎是同时,光芒中的众多身形骤然清晰了起来。并且,这些人的白骨上也渐渐地“贴上”了一片片皮肉,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传说中的“肉白骨”的过程。

其中很多人,在凌晓的记忆……或者说,在她进|入这个游戏后接收的记忆中,是存在的。

这些在光芒的照耀下越来越“像人”的“人”,应该死了才对,死在“她”的手中才对。但此时此刻,他们再一次出现……抑或说重生了。

而伴随着这过程,那些原本化为白骨的市民,也重新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这里是——亡者之城。

生活在这座城中的,都是死人。

她很庆幸他们出于谨慎没有食用来自于这里的任何物品,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同时,她也更加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此时怀有和她同样疑惑的,无疑就是她的小伙伴了。

在刚才的剧变中,他们已然恢复了站姿,并且警惕地看着四周。

而其中惊讶度最高的,无疑就是何希了,因为他居然对其中一人喊出了这样的话——

“王兄?你不是已经死了……”

现实生活中他当然不是王子,所以这个“王兄”,无疑是他游戏身份的哥哥。再联想到他的国家是被“凌晓所灭”,所以她刚才果然没判断错。

然而,被何希叫的人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反问道:“我们认识吗?”

“……”

这一切看似漫长,其实不过几秒钟的工夫。

凌晓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只手,想也不想地从祭台上纵身一跃。两股旋风缠绕在她的腿上,很好地缓冲了她的身形,并且维持着她身体的平衡。其实踏着祭台更容易下,然而,那染满了血色的祭台让她看着就有些作呕,完全不想再有任何接触。

然后,她的头皮再一次发麻了。

因为原本站在下方的那些人,居然同时冲到了她的下方,齐齐地伸出了手,看似是想接住她。

凌晓身处半空之中,看着那一双双努力上举、属于想要抓住她的手,只觉得整个人略不好。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小伙伴们也立即出手了。

只见梅丽莎妹纸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祭台所在的位置冲来,原本所站立的石地上出现了一道道龟裂,伴随着她的动作,一个个地人从被迫“飞”起。就这样,她活生生地制造了一条无人通道。

其余人也纷纷出手,将试图再次涌过来的人截住。

红发少年仰头注视着从天而降的黑发少女,微怔了下后,露出了一个极细微的笑容,而后伸出一推,就将身侧的蓝发少年给推上前去。

后者略有些惊讶地回头,就见小伙伴对自己说:“笨蛋,伸手。”

林麒下意识伸出手,而后只觉得臂弯一沉,“英雄救美”get!

程睿朝他眨了眨眼,竖起个拇指。

林麒:“……”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吗?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谁让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呢。

凌晓倒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很快就从林麒的怀中跳下地,一手往他的肩头一拍,说了声“谢了”,而后就喊了句“风紧扯呼!”,其余人却问“什么?”。凌晓无语了下后,喊道“危险,快跑!”,于是这次大家终于秒懂。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不管是市民,还是刚出现的那些人,都将他们团团围住。并且,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了这样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归宿,你还要去哪里?”。

凌晓觉得,这句话似乎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因为他们说的是“你”。

她觉得这个“你”就是指的自己。

只是,“归宿”是什么意思?

【能量波动更加强烈了。】

在系统的这句提示后,凌晓蓦地转过头,再次看向祭台,只见……

石盆中的手停止了动作,保持着高举的姿势。而祭台上却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血手,这成千上万只血手朝她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仿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跑啊!!!”

“我又能感觉到时光碎片了!”

“我也是!”

他们一边跑一边交换着讯息。

“似乎就在后面啊!”

“问题是谁敢去拿啊,恶心死了!”

……

不仅是血手,市民也在追逐着他们,仅仅如此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座城本身似乎也由死物变成了活物。一段段原本平整的道路不断高耸起来,挡住了他们的方向,或者时而下陷,成为了一个天然的陷阱。几人虽说在互助下成功地越过了这些障碍,然而,速度却也被大大影响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

“的确——”

……

就在此时,凌晓骤然发觉到了一点什么。

然而,她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是,现在显然也不是纠结与此的时刻了,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团灭”。

想到此,她不再犹豫,猛地变换了方向。

“你去哪里?!”身后有人如此喊道。

“兵分两路!”她一边跑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说。

“你等——”

凌晓这一跑,发觉了一件事——她的人品果然很差。

不管是血手,还是市民,还是城池,追捕的对象真的只有她一个。

她一单独跑开,小伙伴们就没事了。

【时光碎片的位置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

【祭台。】

【果然在那里吗?能搞定吗?!】

对于她这个问题,系统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那就快点!】

凌晓轻啧了声,蓦地变向,再次朝祭台所在的方向跑去。几乎在同时,一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玉片”骤然从石盆中飞射而出,那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它。但很快,它似乎就对玉片丧失了兴趣,松开手任由它飞走。

在系统的操控下,成功被捕捉的时光碎片快速地朝凌晓所在的方向飞来。

她一跳起身,就成功地将它抓住,而后抬起手就朝小伙伴们所在的方向丢去。与此同时,她在心中问——

【是那样吗?】

凌晓刚才告诉了系统一个猜测,并且让其去验证答案,然后她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是的。】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回答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翻白眼,第二反应就是想吐血,第三|反应就是不再挣扎,停下|身任由那些血手将自己缠裹起来,朝祭台“拖”去。顺带朝小伙伴们喊了句“我去去就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彻底进入祭台中的凌晓,思维只模糊了一瞬,然后就再次恢复了清明,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条石砌的走廊之中。这里的石头与外界的石头质地差不多,平整滑润,光可鉴人,除非使用利器,否则难以留下任何划痕。无论何时都看来光亮如新,却无端地给人一种厚重感。

在她发觉到这件事的刹那,墙上的火把同时点燃,照亮了这条原本黑暗无比的石质通道。

左右是墙,身后也是墙,看来除去前进外别无选择。

事实上,凌晓也没打算逃,否则她也不会选择进入这里了。

于是她抬起脚就朝前走去。

走了大约十分钟,她才总算到达了这条通道的尽头——一座西式宫殿。与通道中一样,它的里面点燃着火把,虽然殿内无风,火焰却轻轻晃荡。

并且,也许是因为宫殿实在太大,所以即使有着火把,这里依旧显得阴暗无比。

而在它的最里侧,那高高台阶之上的王座中,一个面向着凌晓的身形在沉沉如夜的暗影中缓缓地站起了起来,并且朝她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这人霸气侧漏地说了一句话:“过来。”

在听清楚这家伙声音感应到这家伙精神里的瞬间,凌晓当场就呵呵哒了,然后非常不客气地回答了一句话:“你给我滚过来。”

结果这人居然回答:“这就是你面对主人的态度?”

凌晓不说话,只默默地捋起袖子,准备开片。

居然敢跟她装【哔——】?

死!

223|6.13|

凌晓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属于行动派——嗯,说干就干的典型。于是她弯下腰就从地下跷起了一块石板(感谢她那无坚不摧的匕首,让这种事情变得毫无压力!),然后抬起手就朝台阶之上砸去。

然而,这块石板尚未接触到对方,就在半空之中化为了齑粉,散落一地。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但显然,她的行为激怒了对方。

身处这座殿中的凌晓本身就觉察到了隐隐的压力,就好像无数只手在压制着她,将她拼命地往下按,让她立即拜倒在这个人的面前。

这也是她心情极为不好的原因之一。

凌晓张开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骤然觉得喉间一窒。明明脖上空无一物,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她尚未出口的话语也因此而消失。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缓缓地飘了起来,就这么一点点地朝王座所在的方向“飞”去。

在路途的尽头,一个纤细的身形静静地站在那里,身穿西式中世纪连帽长袍,袍身为白色,与城中人所偏爱的颜色一样。帽檐压得有些低,只能隐约看到这人的鼻子和嘴巴,然而,几缕从其中冒出的发丝已经足够说明这家伙的身份。或者说,凌晓从一开始就感知到了这人的精神力,否则也不会“傻大胆”地进来。

扼住她喉咙上的力量更加强了。

在发觉无法解除它的情况下,凌晓没有再浪费力气挣扎,而是将它积攒起来。并且,她清楚地知道,对方并没有想杀死她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身体坠了下去,落在了台阶之上。

与此同时,两人的目光相对了。

凌晓抚着喉咙,轻咳了几声,语气很不好地问道:“说吧,你想怎么死?”

可惜的是,对方入戏太深,回答她的话居然是——

“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凌晓呵呵了声:“这话你该对自己说才对,平时坐王座习惯了,到这里都坚持要坐吗?”

没错,正与她无声对峙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她扬言要推的——衰神莱德尔。

在刚才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她已然明了了这家伙在游戏中的身份。不得不说,他这次还真是开了大挂,居然成为了“最初的魔鬼”。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魔鬼,从这个意义上说,之后所有与魔鬼签订契约的人类都可以说是他的奴仆。所以,他刚才对她自称“主人”也没错。

然而,凌晓可能承认他的身份吗?

那绝对不可能!

而对于她来说,刺激这家伙的方法也挺简单。

“我的身份?”依旧被记忆影响的莱德尔语调沉沉地开口,紫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沉寂的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要试试看吗?”

这么说的同时,凌晓很没有节操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他衣服的前襟。

后者目光中浮现出蔑视以及嘲讽的味道,好像在说“且看你这个蝼蚁能对我做什么”。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凌晓突然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那还真是太对不起他了。于是,她非常顺畅地把他推倒在了王座之上。

少年的眼神多了些许波动。

她非常没节操地撕碎了他身上的长袍。

少年的眼神开始变得惊讶。

她开始用撕碎的衣服做绳子。

少年……

“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呀。”凌晓露出失望的表情,“你居然清醒了?”

“……”银发少年微红着脸,轻声问,“你是想绑住我吗?”

“是啊。”她一边很是镇定地回答,一边丢开手中的碎布绳,抓起一条皮带,扯了扯,听着它在空气中发出的清脆响声,很是灿烂地笑着说,“这样抽起来比较过瘾啊。”居然自称她的主人、掐她的脖子还开嘲讽,死!

莱德尔:“……”qaq

凌晓冷笑着看他,越看越不顺眼。本来她就把自己的“霉运”全部归结到了他的身上,结果,她被坑的这么惨,这个罪魁祸首居然rp这么好,真是让她意难平啊意难平。再加上,之前雷欧同学还狠狠地得罪了她。这一件件一桩桩加起来,就让她要炸了。

就在她想着怎么再伸出“罪恶的黑手”时,只见莱德尔大义凛然地一闭眼,说道:“来吧。”

凌晓:“……”什么情况?

他长而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看起来有些害怕,却依旧坚强地说:“如果这样能让你不那么生气的话,你就继续做下去吧。我会努力忍住不叫出声的。”

凌晓:“……”

这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奇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强【哔——】犯,不,看他的表现,她顶多就是个诱【哔——】犯。

这家伙,其实和凌佑晨那货一样,是个资深抖m吧?

凌晓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同时,她发觉自己真是一点继续下去了,总有一种“明明想自己爽结果却不幸让别人爽了”的错觉。

她轻啧了声,抬起脚踹了下王座上那闭着眼眸的少年:“出去了。”其他人该等急了。

莱德尔睁开眼开她:“你不打了?”

凌晓简直快笑了:“没人揍你你皮痒是吧?”

少年低下头,轻声说:“我只是担心你还在生我的气。”

凌晓挑了下眉,心中觉得这还真是有点意思,她跳起身坐在王座的扶手上,一手搭着他肩头,借着这姿势俯视着他,问道:“你很感激我?”

他愣了下,才点头:“是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你却给我带来了困扰。”

少年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凌晓只当没看到,继续说道:“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明白。虽说校内很安全,但我不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因为你而再次陷入什么不太好的情况中。再这样下去,即使你的能力再好用,我也只能停止相关的交易。”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背,说道,“这件事我只说一次。”

毫无疑问,她对他之前在学校中的行为很是不满,眼下正好有机会,索性一次性说清。简而言之就是,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尤其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实在太麻烦,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也就是说,他存在的重要性并没有到达能让她不顾这些的地步。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凌晓耸肩,口头上的歉意没用,用脑子记住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出去吧。”

“对了,这座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临走之前,凌晓问道。

她已经很确定,这个沙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沙漠,而它的前身也真的是一个广阔而富饶的平原。这座城池的前身是曾生活在这里的国家的国都,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也的确都是死人。

但却不是所有的死者都能到达这里。

准确来说,他们都是因“与魔鬼签订契约的人”而死的。

比如说凌晓之前认出的人。

与魔鬼签订契约的人最典型的有两种,一种是渴求力量,另一种则是为了复仇。而付出一切只为达成心愿的后者通常都会希望死者“永世不得超生”——就这点而言,魔鬼真的很公平。因为这些死者死后灵魂也会接受祂的玩弄,生生世世永远如此。

顺带一提,那些契约者的灵魂最终的归宿也是这里。

他们会和自己的“仇人”成为最亲的朋友乃至于亲人,直到魔鬼觉得玩腻了,他们的灵魂才得以解脱。当然,解脱指的是消亡,而非别的什么。

这就是凌晓从莱德尔那里得到的信息,她听完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非常良心地建议说:“你回去后最好请个心理医生。”

她发觉他们其他人的角色虽然千差万别,但都并不违背自身的性格。唯独莱德尔,这个黑暗无比的角色和他本人的差异似乎有点大,带来的冲击也绝对是巨|大的。他这种身份,若是真的变|态了,那可真是个大悲剧。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也是在拯救一个国家啊!

他们出去时,外面的小伙伴已经差点把祭台整个地给拆了。

而那些市民则全部晕倒在原地。

顺带一提,她之前丢出去的那块时光碎片,总算是没有丢失。它算是魔鬼的收藏品之一,不过和这座城本身倒并没有太大关系。

得知一切后,所有人都是一阵唏嘘。

梅丽莎问莱德尔:“那之后你打算拿它怎么办呢?”

后者下意识看向凌晓。

她抽搐了下嘴角,直接撇过头——自己想!当她刚才说的话是耳旁风吗?

莱德尔想了想,回答说:“我会放那些灵魂解脱。”

“那可真是太好了。”何希松了口气,虽说那位“王兄”并不算是他真正的亲人。然而虚假记忆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所以见到对方能“解脱”,他还是很高兴的。

就这样,这座出现悄无声息,存在悄无声息的流动之城,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它曾经存在过的原地上,只有一大片昏迷在地的骑士——当他们再次醒来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在沙漠中发生的全部事情,只记得自己是因为“女神的指引”才来此,但现在,这指引显然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凌晓等人总算是get到了一块时光碎片,并且成功地朝女神祭台所在的方向进发——因为游戏时间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收集别的。

而到了地方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霉运似乎影响到了自己的小伙伴,因为……

“你时光碎片怎么弄到的?”

“我吗?杀猪的时候在猪大肠里找到的。你呢?”

“我稍微费事了点,出去打猎的时候遇上熊,装死的时候,突然接到提示,原来就在树桩下面。”

“哈哈哈哈,我更厉害,我当时正跟一哥们pk呢,然后就一起听到提示,原本时光碎片就藏在我手里的狼牙棒上。他一激动扑过来,然后就自己把自己戳死了。”

凌晓:“……”

她的小伙伴们:“……”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声是一样的——为什么只有我们这么麻烦!!!!!

224|6.13发|表

虽说凌晓在某衰神的影响下,自己也有朝衰神发展的趋势,但好歹没有影响到全部“同胞”,这让她稍微觉得好受了一点。

游戏进度到了这个地步,也差不多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了。

而最关键的事情,毫无疑问轮不到他们来做。他们这些人所能做的,不过是将收集来的碎片放到祭台之上。但凌晓很清楚,其实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拉尔文没有想假手他人。

但其实……

已经有人暗自里接手了这一切。

“好累啊……”

凌晓才一拿下头盔,就听到了这句话,她侧过头,注视着从头到尾都没能和自己在游戏中相会的蓝毛妹,问道:“你做了什么?”居然真的满脸倦容。

林麟妹纸哼了声,说道:“原本在苦练等级准备找你复仇来着,结果突然恢复了记忆,我就去继续魔法原理了。”

“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当然!”蓝毛妹自信地说道,“魔法的原理,释放的技巧,咒语的创造等等等等,都完全都弄明白了!”

看来这妹纸的确过得很充实——这样的想法让凌晓稍微有些嫉妒,于是她非常不厚道地吐槽了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世界规则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中,魔法是不太可能存在的。

这就是典型的“然并卵”啊!

林麟:“……”

击完林麟,凌晓开始问另外一个从头到尾都没见到面的小伙伴:“奥利弗,你呢?”

正捏着拳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奥利弗用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对她说:“我一直在跟着一位大骑士修炼,受益匪浅——如果能再进去一次就好了。”

凌晓:“……”

好吧,这两家伙一样,完全没把游戏的目的当一回事,光顾着自己去玩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如若不是系统的问题在那里,她也很想像这样肆意地玩上一回。不过,以后也许会有机会?

怀着这样的想法,凌晓一边伸懒腰一边站起了身,正想往外面走,就见一个人正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和她在游戏中结下了“深仇大恨”的雷欧,他如同一只护仔的母鸡般站在莱德尔的面前,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一只不怀好意的黄鼠狼。

凌晓马上就不开心了。

既然不开心,当然要找点法子让自己开心。

于是她笑了笑,对这家伙用嘴型说了句“那你就代替他呀”,然后也不管某人一下子就黑了的脸色,转身就走——她没啥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而已。

嗯,倍儿爽!

一边和小伙伴们往回走,凌晓一边在脑中与系统沟通——

【搞定了?】

【是的。】

【做得好。】

【那么……】

凌晓挑眉——

【什么?】

【你之前答应过,如果我能做到这件事,就给我设定一个外貌。】

【哦,那个啊,你自己随机来一个吧。】

【……】

只要一提起这个,凌晓就会想起这家伙曾经冒充头儿的劣行,所以压根提不起任何兴趣。更别提说——

【应该是可以随机的吧?】

【……是的。你真的不想添加任何一点设定吗?】

【唔……】

凌晓想了想,回答说——

【指定你是八爪鱼外形可以吗?】

【……】

【触|手系其实也萌萌哒。】

【……】

稍微调侃了下后,凌晓勉强正经了下,说道——

【果然还是人形吧。如果你想让我看的亲切点,就保持黑发黑眸吧。】

穿越至今,她各种肤色发色眸色都见了不少,然而最让她有亲切感的,果然还是双黑。

【好的。以及——你还可以给我设定名字。】

【名字?】

【是的。】

凌晓想了想,说道——

【你不是自称武神系统吗?那就叫系统一号?】

【……】

【小武?】

【……】

【啧,麻烦。】

凌晓随意地侧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远处刚好有个喷泉,她于是随口说道——

【小喷子?小泉子?小水花?】

【……默认名设定为“凌泉”。】

凌晓:“……”

【别的也就算了,姓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是主人。】

【呵呵,我倒是觉得你姓“皮”或者“厚”会比较好。】

然后,系统再次装死了——看来它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姓了。

凌晓就这样一路走神回到了宿舍中,虽说今天似乎没做什么,但大部分参与游戏的学生还是都觉察到了精神上的疲累。

所以她也没什么精力去看系统自己设定的“新形象”,而是休息了一阵子,然后开始继续每天必行的常规训练。

虽说不少人都和她的选择一样,然而,知道今日之事实际上极为凶险的只有少数人而已。好在,一切都是“有惊无险”,校园也重新回到了晨光的监控之中。

不少教职工都为这件事感到由衷的高兴,这也难怪,对于其中的年长者来说,晨光就像是一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谁都希望能看到她好好的,而非陷入什么危险境地之中。

而有一人,明明不是教职工,却也愉快异常——并且,他还在这次的事件中起了主导作用。

这人正是……

“拉尔文。”

伴随着这声音,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粉发少女再次出现在了一间杂乱无比的宿舍之中。

原本盘着腿坐在光脑面前苦着脸不说话的少年一听见这声音,激动地大喊一声“晨光!”就跳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太过兴奋,他的脑袋“砰”的一下就撞在了杂物堆上,然后只听见“轰”的一声,他再次被埋了。

少女注视着杂物下那不停抽搐的手脚,露出分外无语的表情。

她飘下身去,蹲在杂物堆旁,低声问道:“还好吗?”

下一秒,她面前的杂物中就钻出了一颗头,少年很少修剪的头发因为这动作更加变得乱七八糟,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掉到了下巴上,露出了一双极为漂亮的墨绿色眼眸,其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更满是欣喜的味道。

“我很好,都习惯了,你呢?”

晨光就这蹲姿,双手撑在腿上,用双手拖着下巴,冲面前的少年笑弯了眉眼:“我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拉尔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努力严肃起脸,说道,“下次可别这么胡闹了!”

晨光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吗?”

“……再怎么说我也是男人,留点面子好吗?”

“是,是。”晨光朝他做了个鬼脸,手指轻弹了下,一旁的杂物堆突然颤抖了起来。片刻后,其中钻出了一只脏兮兮的机器人,它开始尽职尽责地收拾屋中的东西,并且——努力把它的主人给“刨”出来。

少年却仿若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快脱困,只出神地看着少女的脸孔,喃喃说:“晨光。”

“什么?”

“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天天都有笑!”晨光微红着脸说道。

“但今天笑起来格外好看。”拉尔文认真地说道,“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好看,而且,你还脸红了。这样真好。”如果这就是她所想要得到的,那么,他不得不说——她的选择真是太正确了。这样的她,并从前的她,要更加……更加……

“油嘴滑舌。”晨光虚点着他的鼻子,轻哼着说,“也不知道最近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说了那一次是意外,能别再提黑历史吗?”

“哼!”晨光站起身,双手叉腰,鼓着脸说,“就提!”

拉尔文捂脸。

默默地纠结了片刻后,他问:“你没挨骂吧?”

“挨了。”

“……”

“不过已经没事了。”晨光敛起笑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缓缓站起身的少年,轻声说,“拉尔文,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他的帮助,她一定做不到这件事。虽然……

“说什么呢。”拉尔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同样眼神柔和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嗯。”粉发少女低下头,再次微红了脸。

少年似乎也有些局促不安,在身上擦了擦手,又轻轻地用脚踢了下地上的杂物。

屋中一时静寂了下来。

两人也不知道像这样站了多久。

晨光终于说:“那我先回去了。”

“啊?……啊,嗯,明天见。”

“嗯,明天见。”少女说完这句话,突然笑出声来,“笨蛋,明明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能见面的。”

“对哦。”拉尔文抓了抓头发,也笑了起来。

“我走了。”

伴随着这一声,少女消失在了屋内。

拉尔文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了一把,理所当然地只抓到了一片虚无。他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中有些失落——她变得更好了,然而,却依旧是他无法接触的。

与此同时,晨光也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大约是因为发色眸色的缘故,她很偏爱粉色,所以她的空间内总是一片粉色,至于装扮,更是时时变更的。比如此刻,这片空间就是少女卧室的样子,铺设着粉色的地毯,空中也飘荡着粉色的泡泡,四处的家具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可爱的玩|偶。

这是最能让她觉得放松的地方。

原本的确是这样没错。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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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了一只娃|娃,如果拉尔文此刻在这里,一定能发现它赫然是自己的q版——它就这样被摆放在晨光的床头,而且与屋中的任何一个玩|偶都不同,看来有些陈旧——可见一直都没有被更换过。

当它被抓起时,晨光下意识地就握紧了双拳,而后,她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看来你的确很喜欢他,在还没有拥有‘心’之前。”

晨光抿紧唇角,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这是一名身材高大而瘦削的青年男子,黑发黑眸,身穿黑色执事服,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好像黑暗本身。

起码对她来说,的确如此。

即使他的面孔和表情看起来再容易让人觉得清风拂面,也依旧只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面对着她的注视,他只是含笑回看着,用一种极为温和的眼神。

“即使有了‘心’又怎么样?”晨光终于没忍住说道,“却失去了自由,成为了你的工具。”并且,被下了限制的她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人,哪怕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是一样!

“工具?”男子莞尔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而后,他说道,“不,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使用你。事实上,对我来说,直接抹杀你才是最方便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因为主人不让啊。”男子微笑着说道,“我的愿望是做一个合格的工具,所以不能太过违逆主人的心意。她的脾气有些大,之前我做错了一件事,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获得原谅。”

“主人?”

男子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自顾自继续说道:“所以,你只要当个玩|偶就够了,乖乖地待在架子上。安心吧,无论是我还是主人,都没有使用你的兴趣,你唯一所要做的事——就是足够乖巧。”他压低声音,语调越加柔和,“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所以一定能做到的,对吧?”

晨光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反问:“你是担心被我取而代之吗?也对,你的主人不允许你伤害我,对我有着更大的好感,我……啊!!!”

她话音未落,浑身上下骤然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链子,它一圈圈地将她的身体缠紧,不断收缩。

脖子,四肢,关节……

不断收紧的锁链让晨光几近窒息,痛苦无比,到最后甚至叫不出声。

青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她,手指缓缓缩紧,只听的“啪”的一声,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那只拉尔文娃|娃便碎裂成了一堆光屑。

下一秒,晨光身上的锁链尽数消失。

她正趴在地上无力地喘着气,就听到他说——

“我不可能被取代,但我讨厌听到这种话。不要试图触怒我,否则……”

“你会让我消失吗?!”

“怎么会?”他笑着回答说,“主人会生气的。但是,虽然不能真的对你做什么,我却可以让你亲手扼断那少年的脖颈,要试试看吗?”

“……你这个疯子!”

青年微挑眉:“谢谢夸奖……”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主人……”在找他。

下一瞬,他消失在了这篇不属于自己的空间之中。

225|6.25|

凌晓其实也只是好奇心作祟。

完成了一天的既定训练后,她正准备洗洗睡补充精神以便应付明天的课程,突然想到“说好的随机呢?”,然后她就顺带进|入空间了。

空间依旧是一片空荡,没什么太多的变化。

系统没有安置什么,她很少进来,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布置。

“人呢?”

因为没像以往一样看到那片虚虚的光影,她就随口问了句。

“宿主。”

伴随着这一声,一名身穿黑色执事装的青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温和可亲。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忐忑,用戴着白手套的左手轻轻地扯了扯右袖。

凌晓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明显地愣住:“什么?”

“过来点。”

于是他走过来。

凌晓又做了个“按下去”的手势。

这一次,他会意地单膝跪下身。

她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眼,又试了试手感,很是感慨地说:“你整容功力不错啊,完全看不出伪造的痕迹。改天我要想开眼角了,就找你。”不过双黑看起来果然很顺眼。

“……”青年无语了下后,问道,“你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凌晓松开手,随意地拍了下他脑袋,点了个头:“还行。”而后又说,“你头发是不是长了点?”说话间,她扯了扯他束在脑后的发丝。

“长了?”

“个人意见,仅供参考。”凌晓摊手。

长发男容易让她想起衰神和变|态。

蛮讨厌的。

系统……或者说自称“凌泉”的青年点了下头,抬起手往头发尾端横切了下,原本的长发顷刻间就变为了细碎的短发。

“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就这样吧。”凌晓觉得这家伙运气不错,随机都能随机到这副模样——当然,他到底有没有真的随机,就不在她思考范围内吗?

“也就是说,你很满意我的样子?”

凌晓微挑了下眉,觉得这家伙问的话稍微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只是一点头:“算是吧。”而后打了个哈欠,“今天就这样,我先去睡了。对了,既然你已经接手了一切,尽快帮我把那些家伙找出来。”虽说没能给她造成什么危害,然而——被未知者盯着的感觉很膈应!

“我明白了。”

“那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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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后,空间再次只余下青年一人。

他嘴角的笑容加深,眸中泛起层层波澜,扯去手上的白手套,指尖掠过自己的发丝,一路往下,滑到下巴——一切曾经被触碰过的地方,口中喃喃低语:“很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凌晓也总算知道了总是“恶意骚扰”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不过她却暂且没有行动。变|态那家伙不像是遇到挫折就轻易罢手的类型,或者说是刚好相反的类型,她就算拔掉他布下的几颗暗桩,之后肯定会出现新的。她没有兴趣持续和他玩拔暗桩的游戏,更别提,大家都是学校的学生,她不可能做得太过分。

与此如此,倒不如暂且装作不知道,等到关键时刻再给他来个痛的。

当然,偶尔的反击也是必要的,否则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唔,过几天就佯装偶尔间找到了一个暗桩,然后上门找茬吧。

除此之外,凌晓的生活接下来的生活倒是没有多大波折可言。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大概就是论坛中对于“游戏”的讨论愈演愈烈了,这一次进游戏的人并没有被清除掉记忆,而那五彩缤纷的世界无疑让不少人为之着迷,甚至期待能再次进|入其中,于是纷纷吆喝“期待公测”。

而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当时没有去“玩游戏”的人中很多都表示了后悔。

奥利弗无疑是个幸运者,他本来对此毫无兴趣,却被小伙伴们强拖了去,最后……嗯,也玩得有滋有味。

不过,据凌晓所知,在这种热情的推动下,晨光和学校方面真的打算研究一个“大型虚拟游戏”。当然,关于这方面的工作很复杂,所以这游戏就算真的能出现,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所以,急是急不来的。

转眼之间,前来体验生活的莱德尔就要离校了。

这期间他信守了和凌晓的承诺,过的很低调,没有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对于这一点,她相当满意。

而更让凌晓满意的是,最近凌佑晨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恢复了正常,虽说时而还是会关注他,但至少不会出现之前那种蠢状——她现在是完全不想和他交流了,只要一想到他之前在游戏里那让人毛骨悚然的举动,就浑身不自在。

而就在莱德尔离开的前夜,凌晓趁夜上门去拜访了他——当然不是去夜袭,只是去拿约定好的一点东西而已。

在凌泉的帮助下,她的行动可以说是悄无声息,无人知晓。而当她到达时,莱德尔大概刚洗完澡,正穿着浴袍坐在床边擦头发,沾染了水的银色发丝藏在白色的浴巾中,像是映照在水中的月光。

少年微低着头,稍微有些偏女性化的面容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静。他浴袍的领口处大开,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水珠顺着它们滑落,看着有点诱|人。

凌晓本|能地就吹了声口哨。

少年好像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正看到坐在阳台栏杆上的少女。她身穿黑色裤装校服——事实上他本来很期待能看到她穿裙装校服来着,可惜一次也没见到——不过这身也很适合她,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漆黑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只马尾,于夜风中飞舞,给人一种抓不住的飘忽感。

“哟。”凌晓抬起手冲明显愣住的少年打了个招呼,等待片刻后,见他依旧愣住,便坏笑着又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默默把毛巾搭在肩头,又伸出手把胸口的衣服拢了拢,才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来了啊?”

对于这等废话,凌晓不想回答。

之前约过的好吗?

而且,她如果没来,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难道是鬼不成?

莱德尔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他轻咳了声,站起身快步走到阳台上,朝她伸出双手:“开始?”

凌晓对他的识相很满意,于是将左手递给了他。

这也他们曾经所定下的“交易”——莱德尔那不为人知的空间之力,无疑非常强大。对于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底牌。所以,在能捞到手的情况下,她完全没打算放弃。

而且,这期间她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月牙,只有身为加持者的他和被加持着的她才能看到。

片刻后,加持完成。

凌晓注视着手背上的月牙,说道:“好像大了点?”

“嗯。”莱德尔低头轻声说,“我最近的力量又强了一些。”在……那件事之后,虽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就此刻而言,还是很好的。

“是么。”凌晓并没有想太多,只继续问,“之前我记得是七八分钟,现在呢?”

“大概十分钟左右吧。”

“那还真是不错。”凌晓勾了勾嘴角,对此很是满意。而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顺手从随身的空间纽中拿出了一个纸袋,“对了,这个给你吧。”

少年双手接过纸袋,好奇地问:“这个是?”

“饼干。”凌晓很实在地说,“看到有材料就顺手做了,不小心就做多了,吃腻了,丢掉又很浪费。想着装起来送人,你要吗?不要我送别人。”

“我要!”他双手抱住它,好像生怕被抢回去。

凌晓:“……”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一个怎样小气的形象?不对,在其他人的心中她的形象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嗯,这一定不是她的错——都说曲高和寡,没人懂,怪她咯?

“不尝尝?”她又问。

莱德尔对这个提议似乎很是心动,不过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太唐突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器皿和饮品来搭配。”

凌晓:“……你要不要弄个香案把它供起来啊?”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在凌晓想揍人的时候,他突然再次摇了头:“会坏的,还是放在空间纽里更安全。”

凌晓简直无语了:“是啊,你一天一块能吃一个月。”

“我会的。”少年郑重点头。

“……”喂!这家伙好歹也是一国名义上的主宰,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吗?

不过,凌晓也懒得管这家伙奇异的癖好,更不想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反正对她来说只会是麻烦,想都懒得想。于是她只随意地摆了下手:“随便你,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吗?”

她翻了个白眼:“不然留下来吃早饭吗?”

“你想吃什么?”

“……”这家伙简直没法沟通了!

凌晓伸出手提住少年的衣领,把他提留了过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别过头,果然看到一只金毛犬蹦达了出来,还冲她一阵乱吠——

“无礼的家伙,快放开陛下!”

她呵呵哒了声:“我就是不放,你奈我何?”这家伙居然还敢跟她说这种话?忘记之前在游戏里结下的梁子了吧!

雷欧脸色一阵变幻,也是想起了眼前的少女之前曾经说过的“宏图大志”,也就是说——她是特意来推陛下的?无、无耻!无耻之尤!!!

但是……

陛下他……

他不由想起几天前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口型,脸色又是一黑,然而……

为了陛下,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一咬牙,张开双臂,非常果断地说:“你还是来推我吧。”这种侮辱,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凌晓:“……”

莱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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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觉得自己也是涵养好,没当场把某只金毛犬给捅个对穿——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不过,拜他所赐,原本就打算离开的她这次滚的更加麻溜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她之前只是习惯性嘴贱,并没有打算真的推他。就算推,她也不找他啊!一看就是内分泌有问题的。

沁凉的夜风让她无语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随即她就问——

【我说……】

【?】

【我个人的气场是不是有点问题?】

为啥挺多人都觉得她不是正经人呢?

其实她很正经的好么!

【……】

【说话!】

系统君的迷の沉默让她很不满。

【不是你的错。】

【对吧?我就说嘛。】

【是他们不能体会宿主的优点。】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来,说说我有哪些优点?】

回应凌晓的,又是一段迷の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装什么哑巴呢?!

【……】

凌晓于是气呼呼地大踏步回去了。

不·开·心!

不过,错觉吗?怎么觉得系统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恶劣了,啧!

而她此刻微鼓着脸的样子,也清晰地出现在了那片白色的空间之中。

立于其中的青年一手轻触着漂浮在半空的光屏,另一只手于唇边抱拳,轻笑出声。

次日,莱德尔和雷欧回国。

与他们来时一样,学校并未组织什么送别活动。而学生们对于这件事也只是稍微关注了下,毕竟就读时光看似漫长其实转瞬即逝,谁也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这一点,对凌晓来说也是一样的。

一眨眼,近三个月的时间就过了。

六月。

“呼……呼……”

凌晓躺倒在训练室的地板上,身上的白色格斗服上布满了白色的盐渍,这都流汗后没有及时清洗留下的痕迹。这真不是因为她脏,而是因为训练中流汗的频率太过频繁,压根来不及更换衣服,只能任由它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虽说穿着这样的衣服会让皮肤很难受,但她也没那么多工夫换衣,所以只能将就了。

好在,这段时间的辛苦并非没有成效。

在兼顾学习和日常训练的前提下,凌晓总算是把等级推到了五十。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一名五级武者——约等于这个世界的五级精修和五级力修。

这一次的等级提升后,其他方面的好处姑且不提,她把获得的点数加在了精神连接上,也就是说,如果以前她只能单聊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群聊”了。虽说人数限制在十人以内,但就目前而言无疑是够用了。所以她打定主意,等再获得新的点数就暂且不再提升这个技能,转而开始学习其他的。

对于一些对她极为看重的人来说,走到这个地步是必然的事情——谁让她天赋好呢?如若他们知道她修习至今只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不知道会如何惊叹。不过,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从前还暗自腹诽她太懒的人,眼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想的。

因为她真的太会折腾自己了。

拜此所赐,她的小伙伴们都很勤奋。

包括向来懒洋洋的雨果都每天锻炼不休,用他的话说就是“咱们这个圈子是有平均线的,我就算不能达到标准以上,至少也不能掉到标准以下,更不想成为拉低标准的那个人”,于是努力之。

休息了好一会后,凌晓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既没惊讶,也没立即跳起身,学校内的训练室是可以“包日包月甚至包年”的,价格相对而言会便宜不少。然而,一个人包的话无疑不太划算,所以经常会有学生凑着一起包,然后各自划分出使用时间。

凌晓虽然不缺点数,但既然能省钱,为啥不省?

于是这间训练室各个小伙伴都有权限打开。

既然进来的人是信任的,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更别提,对方的脚步声也早已被她认了出来。

很快,来人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下|身用手中拿着的东西碰了碰凌晓的脸颊,口中带笑地说道:“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啊?”

他手中提着的,赫然是一管药剂。

凌晓伸出手接过药剂,打开后毫不犹豫地朝口中灌了下去。这是一瓶体能恢复剂,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初级的药物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故而现在使用的都是中级的。

没多久,它就起效了。

不过凌晓还是躺着没动,只回答说:“你训练完不也跟死狗一样,忘记上回是谁把你拖回去的了?”

仰头间,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一位红发少年的影像。

后者笑嘻嘻地说:“你被我扛得少吗?”

凌晓翻了个白眼:“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比这个?”意义何在?!说着,她翻了个身,离开那块已经被她焐热的地面,找了个凉快的地方继续躺着,“你随意,我躺会儿就走。嫌我碍事的话,我就到墙角去躺着。”反正滚着去很方便。

“不急。”

程睿才这么一说,凌晓就意会到了什么,问:“你想说什么?”

少年却没时间说,只稍微转了下话题:“再过几天就是校庆了。”

这件事凌晓倒是知道的,星盟军校的建校时间是六月十日。

“那你应该知道每年约定俗成的事情吧?”

“校赛?”凌晓挑眉问道。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每年校庆时学校都会组织各种比赛,以年级为单位。一方面算是庆祝学校建立若干周年,一方面则是给学生们创造一个捞学员积分的机会。

毕竟光靠固定发放的那点,远远无法满足学生们的需求。

学校内这样的赛事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并且,学生们内部也是有赌上积分的私人比斗的。不仅是武斗,也可能是别的方面。比如林麟就被人挑战过机甲维修,蔚然还没人挑战过后勤布置。

凌晓也被挑战过好几次……嗯,互殴。

这也难怪,谁让她入校时综合排名就是第一并且修习等级也不低呢?而这几个月间,她的综合排名也一直列在第一,丝毫没有下滑的趋势。其实这也难怪,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开了外挂,修习那么快的。他们进步慢,她进步快,能被拖下去才叫怪事。

从另一方面来说,挑战她,输了不丢人,赢了就能出大名。成本低廉收益高,何乐而不为?

不过她也不是好想与的,最初就公开宣称“挑战可以,先准备好积分,少于三百手动再见!”,成功地赢得了一片……“贪财无耻不要脸”的骂名。咳,好在她皮实,也不在乎这一点。

于是,在小赚了几笔后,就没人找她的岔了。

再于是,在背后说她的几个人被套着麻袋胖揍了一顿后,敢公开说她的人也少了。

什么?

这事儿是她做的?

谁看到了?

证据呢?

没证据说个毛!

故而凌晓每次在小伙伴们面前说“没人挑战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时,总是会被鄙视。

怪她咯?

不过讲真的,长时间没人挑她,她还真有点无聊——这绝对不是贱骨头!就是寂寞如雪!

所以不久前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说“校赛即将到来”时,她还乱激动了一把——虽然眼下看来很淡定。

“很高兴?”程睿笑着问。

“还行吧。”凌晓打了个哈欠,说道,“不过大部分都是系内对抗,有点无聊啊。”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来,到底是校庆,不好让学生们太过针锋相对,反正其他赛事还有的是。

二来,军校内又不是只有机甲驾驶一个系,让其他系的人来和他们比格斗和机甲……那不是欺负人吗?所以一般都是同系对抗。

在得知这件事后,凌晓觉得自己被坑了。

她不是机甲驾驶系啊!

她是战略指挥系啊!

根本没办法亲自上阵好吗?!

奥利弗和梅丽莎这两个暴力单细胞为这件事已经得瑟好几天了,真是让她牙痒痒!

“就这点而言,我和你一样悲伤。”体|内同样流淌着暴力血液却也同样选择了指挥系的程睿摊手说道,“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这次的规则会稍微发生一点变更。”

“哦?”凌晓一下子来了精神,“唰”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

程睿笑眯眯地说:“不知道。”

“……喂!”凌晓一把抓住他衣领,“恶狠狠”地问,“你耍我?”

“不是耍你,是真的不知道。”程睿摊手,“所以我来找消·息·很·灵·通的你求助了。”

凌晓眯了眯眼眸,这段时间内,她的确让凌泉帮她获得了一些便利。这件事其他人也许无法察觉,但眼前这个人……却是不好隐瞒的。好在他是个聪明人,从来不会当面问“怎么回事?”,也不会做出暗地里试探的事情。很聪明,也不让人讨厌。

而且,这件事她也的确挺有兴趣的。

她松开抓着他的手,摸了摸下巴,一点头:“我会去打听一下。”倒不是想提前知道以便作弊,只是单纯的好奇心而已。

程睿一脸“你办事我放心”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凌晓一把拍开肩上的爪子,心里却想: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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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有点难办,不过对于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保守起见,她就算知道了,肯定也要藏一藏再告诉其他人,速度太快只会让她更为“可疑”。

【就交给你咯?】

【我明白了。】

用一句话搞定一切后,凌晓心情很好地从地上爬起,顺带把训练室让给程睿。

“我走了。”

恰在此时,红发少年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明天还是要去?”

明天是休息日,为了打造准备送给头儿的匕首,凌晓依旧每个休息室都会去那加武器店,在白的帮助下练习铸造。可是直到如今她都没有上手打造匕首——那是送给他的礼物,肯定要慎之又慎,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是绝对不会动工的。

而这件事,她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小伙伴们也都是知道她每周必去武器店的,关于细节倒是都很体贴的没有多问——再好的朋友,也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

凌晓点头:“嗯,有什么事吗?”

程睿想了想后,说道:“我最近也想买把武器,看评价说你常去的那家很好。”

“那明天和我一起去吧,我帮你砍砍价。”

“那就麻烦你了。”

凌晓摆了摆手,一副“别客气”的样子,转过身晃悠悠地离开了。

徒留下红发少年在原地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而后利用小晨光打开了校内的联络器,一只光屏在他面前弹出,其中出现了另一位蓝发少年的面孔。

后者最先开口问道——

“什么事?”

“明天我打算去武器店逛逛,你一起吗?”

“……”

“明天我打算去武器店逛逛,你一起吗?”

“……”

程睿第三次重复:“明天我打算……”

“你是复读程序吗?!”林麒额头跳出青筋,无语地说。

“不是怕你没听清吗?”程睿笑嘻嘻地摊手,“一起去不?”

林麒愣了愣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黑着脸说:“……不去。”

“不考虑下?”

“……”

“真的不考虑下?”

“……”

“真的真的……”

通话中断了。

程睿看着光屏中的空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脾气还真是……”

明明在听到梅丽莎无意中说“晓晓每个休息日都会去武器店里见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他身材可好了!尤其是流汗的时候!”后在意地不得了,却又这么爱面子,究竟是不想去呢,还是不敢去呢?

抑或是,觉得不需要去?

程睿想了想,随即失笑,究竟真相为何都没关系,反正,他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

而另一边,凌晓也动作快速地回到了宿舍中,并且冲了个澡。出来时,她正看到家务机器人捧起地上的衣物篮,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动,问道:“现在是你在控制它?”

【是的。】

“以后洗衣服的时候暂时算了吧。”

【?】

“机器人也就算了,只要一想到你在给我洗衣服,总觉得很变|态。”以前还没觉得,刚才突然就这么觉得的,没有理由。不过女性本身就是直觉性生物,随心所欲也没什么不可以。

【……】

好在凌晓没在这个问题上关注太久,而之前刚经理过剧烈的运动,眼下最好休息下——虽说服用了体能补充剂,但它也不是万能的,劳逸结合还是很必要的。

她想了想,昨天菲斯似乎说今天没空给她做训练,于是……

她坐到书桌边的靠背椅上,利用晨光打开了校内论坛。

凌晓先是看了看交易区,仔细搜索并浏览了一会后,发现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后,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灌水区的一个精华飘红贴——精华是管理员晨光给的,飘红是因为浏览量非常大。

这个帖子正是她从前用“目标厨神”这个帐号发的“写给某个人的信”,开始只是想做记录而已,不知不觉间居然成为了红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做“当红贴主”的机会,心中当真是感慨万千。然而……

她稍微浏览了下那些有点内容的最新留言,最终失望地发现,依旧没有类似于头儿的帐号现身。不过想想也是,他要是想现身,早就现了,何必等到现在?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喊“楼主继续”、“求更”之类的,没人把它当成真实,只把它当成一个现编的故事。

其实这也正常,原本它就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的。

不过无所谓,只要她和他知道它是真的,这就够了,其余人怎样都无所谓。

凌晓勾了下唇角,顺手关闭了论坛。想了想,又打开了手上的腕表,登录了战棋论坛。原本是为了和人对战才进|入这个论坛的,不知不觉间却开始因为想和某个人聊天而登录。

不过不得不说,名叫“苏衡”的这个人的确是是目前为止最得她心的网络好友之一,嗯,还有一个是菲斯。虽说他这个网名的姓让她稍微有点……但,瑕不掩瑜吧,这个人还是相当不错的。

【汤姆·亚历山大:在啊。】

【苏衡:嗯,你最近上的很少,学习很忙?】

双方互聊间,都不知不觉地透露了一些个人信息,当然,最重要的地方也都有意识且默契地保持着神秘。毕竟他们都觉得目前的关系和距离是最为让人放松的,一旦太过接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也许会失去一个好友也说不定。

【汤姆·亚历山大:时间宝贵嘛,你呢?之前说的兼职怎样了?】

之前的对话中,凌晓知道苏衡似乎没有去他爸爸安排的公司上班,反而接受了另一个好友的邀请,去做了一份兼职——据说这份兼职能更好地接触他妹妹。

她对于这个妹控简直是无奈了,一般的哥哥做不到这个地步吧?

他妹妹应该还在读书,所以凌晓猜他估计是在学校附近的店铺里打工,或者干脆是在学校附近的街上卖煎饼。如果她是他妹妹,也一定不乐意和他打招呼!因为怎么看都太奇怪了!

【苏衡:还可以。】

【汤姆·亚历山大:还是没和你妹妹成功搭上话?】

【苏衡:……】

【汤姆·亚历山大:哥们,你这样不行啊,都偷偷摸摸跟踪几个月了,居然还没达成目的,弱爆了都!】

【苏衡:……对不起。】

凌晓扶额,和她说对不起有个毛用啊!

【汤姆·亚历山大:勇敢地上去搭话呗!】

虽然这么说,但凌晓心里没抱啥指望,因为这话她这段时间内都说了好几次了,他每次都没做出啥正面答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鬼。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他居然正面回答她了——

【苏衡:不行的。】

【苏衡:我的存在本身只会让她觉得困扰,我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让她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

凌晓一看这话,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不是趁着夜黑风高推了他妹妹吧?

不能怪她多想,因为他的话就是这么让人误会!

更别提,他之前还说过想和妹妹结婚的话!!!

等等,应该不会吧?

虽说不太清楚现实中的情况,但她细想之下,觉得苏衡应该不是这种人。都是“棋品如人品”,下战棋的时候,凌晓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应该做不出这种禽|兽的事。

她很明智地没问这件事,否则估计朋友都没得做了,只是问——

【汤姆·亚历山大:所以你现在打算怎样?一辈子不在她面前出现?】

另一边。

双眸注视着光屏的青年手指颤了下,停顿片刻后,最终指尖流出了这样一行字——

【苏衡:如果她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会做到这件事。】

最近几个月来,他有意识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且尽量不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她看起来果然开心了不少,上课时也不像之前那样心情差了。

【汤姆·亚历山大:兼职呢?也不再做了?】

黑发青年的眉头蹙了蹙,想起父亲之前的留言以及前线那再次不太平稳的局势。他很想留在这里,但同时骨子里的热血却又在向往着战场。

这并不矛盾,保护她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成为像父亲一样优秀的人同样也是。

而父亲之前的话有一句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口上——“留在那里,你能做到什么?你想逃避自己的责任吗?”。

他其实很清楚,晓晓在这里很安全,他压根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最初最初之所以会来这里,还是因为不甘心吧,不甘心他们之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想着尽己所能地挽回。但现在……

这样的奢望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她的脸上展露出更多的笑容。

为此,他做什么都可以。

而并不知道“苏衡”究竟是谁的凌晓在等待了片刻后,看到了这样的回复——

【苏衡:是的。】

【汤姆·亚历山大:是么。】

她想了想,安慰说——

【苏衡:你也别太难过,也许某一天,她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苏衡: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做了太多的错事,你不要学我。因为有些事,永远没有后悔的机会。】

凌晓:“……”这种“他其实正在说遗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正准备让这家伙不要随便竖“flag”,就见他下了。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下次再说吧。

然而凌晓所不知道的是,她的预感没错,这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交谈了。

228|6.25|家

凌晓并没有传说中的预知能力,所以眼下对于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她只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即将开始的校庆赛事中。

而凌泉也已经动作迅捷地在第二天将收集到的资料传给了她,她看完后对此的评价是——挺有意思的。她正准备和小伙伴们分享资料,可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内校区。她心想反正也不急,所以也就没急着一时。

与之前几次不同,这次她是一个人离开内校区的……

等等!

“哟!”

她抬头看向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的少年,愣了下后才想起,之前好像答应过和他一起出门。然后,嗯,不小心忘记了。

凌晓默默地偏过头,决定发挥自己记性不好的优势,忘记这个刚发现的“惨剧”。

“啾!”蹲在程睿肩头的包工头歪了下头,讶异地看了眼她,又看向“肩扛着”它的少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抱住嘴巴猥琐兮兮地笑出声。

凌晓黑脸:“再笑扒皮。”

包工头:“……”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威胁它!qaq

“你怎么带着它?”她走过去问道。

随着她生活越加忙碌,包工头这倒霉孩子已经正式从它的宠物沦落为“公共玩物”,谁有精力就照顾一下。对此,它不仅不纠结,反而格外开心,仗着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就整天到处乱窜骗吃骗喝,过的别提有多潇洒了。除了晚上会回去过夜外,白天很多时候都不见影——神似渣男,于是凌晓都在考虑是不是给它换个名字叫“渣渣”。

不过即便如此,它似乎还是很明白谁才是自家土豪的。

凌晓不在场也就算了,一旦在,它就会像现在这样,连滚带爬地往她身上蹭。至于她,对于这种事倒是并不讨厌。比如此刻,虽说脸上挂着嫌弃的表情,却伸出手将它抓到了自己肩头,顺带拍了下它肥嘟嘟的肚子:“真是越来越胖了,再这样下去给你剃毛。”

包工头委屈地叫了声,心想我的毛可轻了,剃了也不会让体重降下来!

程睿站直身体,笑眯眯地回答说:“我看你昨天那么累,大概睡一觉就会把一起出来的事情给忘记。为了以防万一,”他看了包工头一眼,“就先把它给抓住了。”谁让它的身上有“凌晓感应天线”呢?

包工头抖了下|身体,默默地在凌晓脖上蹭了蹭。如若是林麒在这里,它已经准备砸果壳了,但对程睿,它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做这种事的。

小动物嘛,对于危机的预感总是这么给力。

凌晓自动忽略了某人的话,挑了挑下巴,说道:“那走吧。”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

她一边随手拿出点小点心递给包工头,一边说道:“关于那件事我稍微打听了下。”

“哦?怎么样?”

“除去常规赛事外,会有‘附加赛’,地点应该不在这颗星球。”

程睿眸光一闪,很快得出了结论:“训练星?”

星盟军校所在的星球只是狭义上的“星盟星”,而整个星盟星域所涵盖的范围是相当广阔的,比如附近的若干可星球,再比如星盟控制下的某些星球。而其中一些星球,是专门用来给军校的学生做训练场的。环境多种多样,相对而言安全系数又较高,是极为合适的选择。

当然,还有一些相对危险的训练场,就不足与外人道了,可以肯定的是,它一旦开启训练,就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发生伤亡。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即便如此,想前来这里就读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而这次既然是校庆,按以往约定俗成的规则看,这次就算会去训练星,想必也是相对安全的训练区。

“应该是吧。好像是打算让我们找什么东西,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凌晓没细查,就像之前她所想的那样,只是想提前知道下而已,并非是真的想作弊。

而这一点,程睿也是一样的,所以听完后他也只是一点头,做出个“了解”的手势,随即两人就没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达了“寒”的门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店主卢卡老爹心情还不错的缘故,门口倒是没贴什么会得罪人的纸条。

“人不少嘛。”程睿在门外张望了下,咋舌说道,“没想到现在冷兵器也这么受欢迎。”

凌晓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你想太多了”,就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今天又是那个叫‘白’的帅哥在招待客人吗?”

“对啊!帅哥!不是那个糟老头!”

“快进去!”

“对呀,来晚了就看不到了!”

站在门口的少年少女默默地看着几个少女从面前“呼啸而过”,片刻无语。

“啾!”

包工头愤愤不平地举了举小爪子。

平时妹纸们看到它时,总会停下来一边喊“好可爱”一边拼命投喂,现在居然视若无睹!那家伙果然是它的仇敌!死敌!

凌晓扯了扯程睿的衣服,低声说:“我们从后门进。”

程睿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同样低声地回答:“还有后门?”

“否则你以为我每次是怎么进去的?”凌晓翻了个白眼,自从老卢卡开始认真研究她的匕首后,就将“售卖”和给她打下手的重任交给了白。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里的生意反而变得极好。在这种情况下,白主动告诉了她后门的所在,并且给了她进入的权限。

虽说硬挤也不是挤不进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着一“大众男神”打开“爱的小门”走进“无人的小黑屋”,实在是太拉仇恨了。即使身为拉仇恨专家的凌晓也不乐意亲自去尝试,因为“女人的怨恨”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挥舞拳头力压群雄抱得美人归吗?”

“……走开。”

凌晓瞪了程睿一眼,带着他往前走了若干步,穿进了一条巷子中,七拐八拐后,停在了一扇金属门前。她抬起手用腕表刷了下,门应声而开。

两人于是走了进去。

才刚一进去,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其中一个声音显然是卢卡老爹的,而另一个声音……

凌晓微皱起眉,很熟悉啊,难道说?

下一秒,两个身形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两位老人,两位身高同样都很矮小的老人。

一位发质稀疏八字胡,还长着标准的八字胡。

没错,正是卢卡老爹。

另一位则头发茂密,还有着一把几乎拖到膝盖的漂亮大胡子,与发丝一样是白色的。

虽说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然而凌晓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没错,正是菲斯带她去的那家武器店的店主。他在现实中的外貌和在星网中一模一样,十分好辨认。

他自称自己叫“艾登”,并且让凌晓喊她“艾登老爹”。就冲这称呼和身高,她最初就觉得这两人可能认识。眼下一看,果然如此。不,似乎不仅是认识而已,而是……

有仇啊!

因为他们正在搏斗!

一边吵架一边搏斗!

卢卡老爹一把抓着对方的大胡子,拼命地往下扯,而艾登老爹则将食指和中指插|进了前者的红鼻子中。

凌晓:“……”

一阵迷之沉默后,她淡定地带着程睿绕开这两个滚在地上的老人,径直往前走:“这边来。”

然后,她的脚踝就被抓住了。

“喂,小丫头!”卢卡老爹拼命地抓着她的脚,喊道,“帮我把这个死老头揍一顿,我免费送你把武器!”

他也就算了,平时总以慈祥外貌现身的艾登老爹居然也跟着起哄:“小丫头,你要是帮我的话,我免费送你两把!”

“三把!”

“四把!”

“五把!”

“……你不帮我我就不把铸造屋借你了!”

“他不借我借!”

……

凌晓看着拼命攀着自己小腿的两位老爷子,顿了顿后,说道:“好。”然后,弯下|身将两人分别提溜起来,她先是看向卢卡老爹,说,“我帮你揍他,你免费给我五把武器。”

卢卡老爹脸色变了变,一阵心疼后,咬牙说道:“就这么办了!”

她又转头看向艾登老爹:“四把?”

“我也五把!”

“很好。”凌晓转头看向程睿,“发财的机会来了,我们一人一个地揍吧。”

“好呀。”后者笑嘻嘻地回答,完全不纠结地把自己的节操给丢了,“你先选吧。”

卢卡老爹:“……”

艾登老爹:“……”

于是,两个人终于消停了。

虽说不知道艾登老爹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凌晓显然没有想过爆马甲,所以并没有和他做过多的对话。而因为程睿说自己要买武器的缘故,凌晓暂时没有进|入铸造间,而是带着他朝“珍藏室”走去——自从生意火爆后,卢卡老爹不忿绝大部分顾客都是冲着某人的脸来的,看都不看他精心铸造的武器,于是转而将品质优良的武器全部移到了这里,而留在外面店面中的都是凡品。

凌晓一边领路,一边跟程睿随口解释着。

“所以,我这算沾你的光享受了一把vip待遇?”

然而,今天的vip似乎并非只有他们两人。

因为当他们打开屋门时,正在其中低声讨论着什么的两名青年同时回转过身,一位面带微笑,一位表情冷峻。

“呀,是你们呀。”前者一见两人,就开口如此说道。

“桑老师。”x2。

没错,和他们打招呼的不是别人,正是桑若。

虽说年纪相差并不算非常大,但本着“尊师重教”的品质,无论是程睿还是凌晓都相继打了招呼。

“凌学长也在啊。”这一句话,是程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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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瞥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了句“凌学长”,随即也不等对方回答,就转头看向柜台,貌似正在认看武器。

桑若微笑地看着两人,随口问道:“来买武器?”

“嗯,我要买,于是拜托阿晓带我来。”程睿“实事求是”地回答说。

“想买那种?”

“想买……”

这两人于是聊了起来。

自然而然的,凌晓就被“丢开”了。不过她倒是也无所谓,听了一会后,她发觉桑若在这方面了解很深,于是就放心地打算把程睿丢给他,自己则去做自己的事情。

然而才刚走了两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这声音来源于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

“晓晓。”

凌晓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也不知道他是在组织语言呢,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她的耐心即将消失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什么,抱歉,打扰了。”

凌晓微拧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只头也不回地离开。事实上,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直到这天过后的第三天,她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凌佑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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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件事时,凌晓心中微惊。但随即又恍然,之前那次见面时,他大概就是想说这件事吧,然而她拒绝了他提出的交谈。

虽说有些讶异于“他会那么识相”,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她显然不可能特地跑去联系他问这件事,太无聊了。

所以她很快就将它抛诸脑后,没有太放在心上。

几天后,校庆赛事开始了。

最开始果然是系内赛事,抱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捞到一块是一块”的心态,凌晓在一番辛苦后,陆续将众人斩落马下,其中包括入学时曾将她斩落的林麒,事后……她被程睿给斩了,屈居第二。之所以会输,一方面是赛程安排的原因,另一方面是精力原因,还有就是程睿的确很强。

之前他们几个同为指挥系的人私下也用校内的训练室互殴过若干次,输赢各有且差别不大。

其余小伙伴也大多是自己所在系的前几名,包括雨果,咳,谁让他报了个存在感微弱的对外经贸系呢?一个系压根没太多人,而他又足够奸商。

不过他们并未因此就放松下来,因为凌晓的“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赛事结束后,长的颇似“肯德基爷爷”的校长(可惜这个槽凌晓就算吐了,也没人知道笑点在哪里)突然大手一挥,只给了他们这群倒霉孩子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就把他们全给塞上飞船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慌乱,早有准备的凌晓几人倒是从容了不少。

一上飞船,她就发现他们要去的地方果然是附近的训练星——因为这是典型的短程飞船。不过内部的乘客区倒没那么死板,而是分为了若干个公共休息室。

凌晓等人随便找了地方坐下后,随意地聊了起来。

“好像都是一年级生?”何希坐下后,如此说道。

“的确是这样。”林麒点头,“看来四个年级的赛事是分开进行的。”

“这也正常吧?”雨果嘿嘿一笑,“我们还只是一年级,和二三四年级的学长们开片,压力有点大了。”

“虽说的确如此,”凌晓抱臂说道,“但总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不开心。”

奥利弗和梅丽莎同时点头:“对对对,不开心。”

其余人沉默了片刻后,默默地挪开身体,远离这三个“暴力狂”。

“啾?”正蹲在凌晓脚边啃东西的包工头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眼几人后,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不知道这次会去哪颗训练星啊。”程睿突然说道。

蔚然突然开口说道:“适合一年级生的并不算太多。”

“怎么?有内幕?”雨果眼睛一亮,凑到他身边问道。

蔚然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没有,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雨果露出“谁信你”的表情,却到底没有继续死缠烂打的追问下去。之前他曾经做过一次这种事情,结果不小心把蔚然左边的袖扣给扯了下来,然后,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强迫症的战斗力”,从此后再也不敢轻易和他做“肢体接触”了。

“反正马上就知道了。”

“倒也是。”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飞船内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各位同学们,为了保证赛事顺利进行,请于十五分钟内回到休息室中。逾期未入者,丧失赛事资格。”

这个广播一共响了三次。

之后,陆陆续续有学生回到休息室中。

十五分钟后,广播再次响起——

“请注意,本次赛事存在禁止携带物品,请各位同学依次前往储物间,将它们储存起来。”

凌晓心中一动,禁止携带物品?

虽说没有明说,但是刀具之类的估计也在范围内?或者说她的空间纽恐怕也是?

事实的确如此,所以当她在储物间看到“明细”后,果断地将被禁止携带的所有物品放到了储物间中。向这类测试,一般都是有监控的,作弊被发现的几率相当高,还影响个人评价,做起来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如不做!

到最后,凌晓回到公共休息室时,身上的随身物品也只剩下衣物、头绳以及戴惯了的、那条老板送的破晓项链。

一个小时后,广播第三次响起——

“各位同学们,为了保证赛事顺利进行,我们将于各个休息室中投放催眠气体,请不要抵抗。”

学生们:“……”什么鬼?堂而皇之地宣告这种事真的好吗?!

他们以为这话已经够无下限了,但紧接着还有更无下限的——

“将各位同学送下飞船前,我们会对你们的身体进行检查。如若有同学未完全陷入昏迷状态,就会补充注射,由此而生的一切与赛事有关的后果,由你们个人承担。”

学生们:“……”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威胁!

但他们还真是不得不从,于是,从了。

凌晓也是如此,不过她暗自嘱咐了凌泉——如果发生什么会危害到人身安全的事项,就强制性地将她唤醒。

好在,似乎并没有发生这种意外。

凌晓是个自然醒来的,坐起身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两块石板的掩映之中。在没有弄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她没有贸然从这个不错的隐藏点出去,而是仔细观察了下目前的情况。这两块石板的其中一块断了一半,又刚好接住另一块倾斜而下的石板,构成了一个大约有两米长的“三角区域”。

她从其中探出头去,发现外面是一片房屋废墟。

这倒让她想起程睿说过一些训练星实际上是废弃星。也不知道校方哪里来的恶趣味,非常喜欢用这种环境折腾人。

凌晓猜,这颗星估计就是其中之一。

但目前的问题在于,她现在该做什么呢?

荒星求生?

寻求离开之路?

收集垃圾换钱……好吧,这个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是,校方也不可能不给任何提示吧?

当然,线索还是有的,比如说——

凌晓低头,看向左手腕上的腕表。

这并非是她自己的腕表,而是校方发放的。它的型号较为原始,并不具备通讯功能。就目前看来,它的作用主要有两个:

一,危机的时刻可以用它来放弃赛事;

二,单方面接收校方传来的“讯息”。

比如说,她腕表上就接收到了一条简单的信息——

活下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看似很简单,却让凌晓皱起了眉头。因为连这种看似简单的事都需要专门说明,只能说明一点——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起码在这里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而如果这里真的是废弃星的话,食物和水的来源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虽说她现在肚子并不饿,但总是会饿的。

思考了片刻后,凌晓决定“走出去”看看。就目前的讯息看,学生们之间暂时似乎是不需要进行战斗的。当然,也不排除她所收到的讯息和其他人收到的不太一样,不过概率很低。

于是她暂时离开了这个“临时居住点”,随便选了个方向探路。顺带散开精神力以及打开系统视图,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找了一圈居然什么都没有。

如若不是手上还戴着学校的腕表,她几乎以为自己整颗星球只有她一个人。

【需要入侵系统获取地图吗?】

就在此时,凌泉如此说道。

凌晓想了想,回答说——

【不用了。】

之前那样做是因为有不得不达到的目的,而这次只是个单纯的赛事而已,她并不想继续这种做法。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挺有趣的,身为傻大胆的她不仅没害怕,反而觉得挺愉悦。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次自己还真享受了一次“特殊待遇”。

“凌晓醒了?”

“已经醒了。”

“果然身体素质不错,在所有人中是醒得最早的。”

监控室中有这样的谈论声——

“对了,把她一个人丢到无人区真的没问题吗?”

“这不也没办法嘛,她的精神力很强,每次都能很快地找到人,然后聚集起来。总是这样,根本没办法验证她个人的能力。”

“倒也是。看好了,别让她出意外。”

“放心放心。等等!那是什么?!”

说话的人直接变声了,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其余人连忙凑过头一看,只见屏幕中出现了一只青色的追风鼠,它已经快肥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蹲在那里肚皮一叠,活像坐在原地。此刻它正站在一堆废墟的上方,一边用肥嘟嘟的爪子拍打着胸膛,一边仰天长啸。

“啾!!!”

“……这什么鬼?!”

“这是凌晓的宠物吧?”

“它怎么也在那颗星球上?”

“……放人的时候不小心带下去了吧?”

“……”

“……”

“……”

一群教职工面面相觑了片刻后,最终愉快地决定——不去搭理它。

等哪个学生主动放弃赛事的时候,再把它一起带回来吧。再怎么说这只宠物在学校的人气还是挺高的,还是别让它随便挂了。

而另一边,某志得意满的包工头同志也是终于“抒发完了感情——是哪个混蛋把我给丢下来的啊啊啊啊啊,信不信我家土豪分分钟弄死你呀呀呀!”,决定前去寻找自家土豪,告诉她自己是辣么能干,辣么忠诚,辣么……咳,再跟着她继续蹭吃蹭喝。

一只鼠在这里简直活不下去!

于是它甩着个大肚皮准备往下爬,却悲哀地发现——上山容易下山难。每下一步肚皮都颤巍巍的,几乎快要遮挡住它的视线,差点就滚下去了。qaq

思考了片刻后,它决定……

嗯,先吃顿饭补充把力气再说——土豪土豪,不是我不去找你哟,不是我不够忠心哟,实在是身体状况不允许!

而此时的凌晓也不知道,自己那不争气专长肉的宠物也被丢到了这颗星球,她正在继续做着探索,并且——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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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星球如今的环境并不是自己形成的,而是人造物——不过,这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赛事,选择这样的环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在她不断扩张“探索领域”的同时,监控室中又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差不多该投送物资了。”

“明白。”

物资当然是要投放进训练星的,毕竟他们的目的绝不是把那群倒霉的新生给集体饿死。当然,这些物资的投放完全是随机的。

运气好的可能一仰头就被东西砸中,比如说……

“啾!”

包工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缓缓落在自己面前的大箱子,思考了片刻后才钻进去,然后惊喜地发现那居然是一箱子食物。它想也不想地再次开吃,嚼了两口后,又恍过神般把比较小巧的食物往自己腹部的口袋里塞塞塞。一边吃一边拿才是吾辈本色!

而运气不好的……

“渴了……”凌晓舔了舔嘴唇,仰望着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整个人略不好,她不会真的饿死在这里吧?

除此之外,还有……

一位少年缓步行走在一片因为过度干涸而开裂的土地上,然后目光一凝,视线就落到了一只箱子上。他略想了下后,快步上前,打开稍微看了眼后,就将它拖拉进了自己之前选择的藏身地。

所谓的“监控”无疑不可能是每时每刻,否则这群学生们还真的是没有任何*了。

比如说,当学生们位于藏身地中时,监控设备只能通过腕表知道他目前的状况。

而这名少年的举动和若干学生的举动是一样的,并未引起任何怀疑。而他在学校中也一直相对平庸,不算垫底却也绝对不算拔尖的,存在感很是微弱,自然不会像凌晓那样,活像黑夜中的萤火虫,格外引人关注。

不多时,少年就在藏身地打开了箱子,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对最上层的食物和水就像没看到一样,直接将它们丢到了一边。直到……

他从箱底拿出了一只通体呈银色的金属盒。

他抿了抿唇,眼神在阴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晦暗不明。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此时的凌晓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臂,左右看了眼。没风路过,附近也没什么危险,背脊上突如其来的寒意到底从何而来?

错觉吧?

如此想着的她继续着自己的探索之旅。

直到夜幕西垂,这一天都没有找到任何人的凌晓准备随便找了间废屋作为临时住处。可惜,她的运气真心是太差了,走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一只箱子——事实上她也压根不知道箱子的存在。但是,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于是……

凌晓打起了别的主意。

监控室中的人嘴角抽搐地看着光屏中少女手中提着的事物,小声讨论着——

“她不是真打算吃那个吧?”

“不然呢?抓着玩?”

“……谁没事会抓老鼠玩啊!”

……

没错,老鼠。

这颗星球虽然是典型的废弃星,地表干涸开裂,几乎没什么植被也很少有干净的食用水,然而因为时常会有学生前来训练的缘故,还是存在一些动物的。毕竟训练过程中投放的物资,之后大多不会收回。

不过因为环境的缘故,这些动物通常不会很大,几乎都是虫子老鼠之类的。

两种凌晓都吃。

她其实还挺喜欢吃炸虫子的,比如说炸蚕蛹啊炸蝉啊炸蚂蚱啊炸蜜蜂啊……咳,但眼下显然没这种条件,再说,她对炸蟑螂也真的没多大兴趣。

然后就没得挑了。

她低头注视着手中随意捡的钢管,上面插着十来只老鼠,个头不大,却抓了挺久——没办法,这地方的地形太适合这种小东西生存了。

从前她不是没吃过这种东西,然而最近一直……咳,略养尊处优,于是她稍微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扯下一只老鼠,将它身体中的血挤到一只捡到的破碗中。如此挤了几次后,碗差不多装满了。

她随手将碗往旁边一放,用收集来的废料点燃了一把火,顺带将穿着老鼠的钢管插在旁边。

一边烤扒掉皮去掉内脏的老鼠,一边煮老鼠血——虽说听起来奇怪了点,但她觉得还是煮热了再喝保险一点。而且她检查过,这颗星球并没有被“污染”,动物们也长得相对正常,吃起来应该不会给身体造成太大危害。

事实证明,不管是什么肉,一旦烤起来,那必然都是香的。

老鼠肉也不例外。

所以已经很饿了的凌晓非常果断地丢掉了几乎不存在的心理阴影,快速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心想梅丽莎那妹纸胃口那么大,如果找不到吃的,恐怕明早就要选择自己放弃了。希望她运气别和自己一样差!

吃了一半鼠肉后,凌晓又喝掉了半碗鼠血。

然后将这些剩余的东西放到一边。

天黑后,她不打算再出去了。虽说根据白天的观察,这颗星球并不危险,但真正如何谁知道呢?还是谨慎点比较好。更别说,学校发布的命令是“活下去”,所以她老老实实活就够了,没必要非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中。

嗯,且让她普普通通地比次赛吧。

然而,她似乎实在低估了自己的运气。

比如说……

某个白天同样探路了很久的少年,此刻正抱膝坐在一块石板之下,他注视着在夜风中摇曳的火光,眼神沉了沉,插在裤子口袋中的右手无声地按下了某个按钮。

几乎是同时——

“嘀——————————”

警钟长鸣。

“怎么回事?”

同样正在吃晚饭的监控者们都被吓了一跳,随即纷纷丢掉手中那热腾腾的饭盒,转而朝监控台扑去。

“是入侵!”

“系统入侵,都来帮把手!”

就在此时,原本切分成若干个小画面的光屏同时暗下。片刻后,它的上面骤然出现了一只染血的骷髅,它咧开嘴,发出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装神弄鬼!”有人冷笑。

就在此时,来自校方的通讯也转了过来。

一番紧急对话后,这只骷髅也正式出现在了校方诸人的眼中。

仿若意识到了这件事般,骷髅突然停下了笑,用一种极为机械又森寒的语气说:“我想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而这一切,星球上的学生们显然并不知晓。

除了……

可以说直接造就了这一切的某个少年。

再按下那个按键后,他低垂着头,再没有动,仿若已经睡着了。

夜风拂过,火苗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下,随即,周身居然冒出了极为浓密的血雾,简直好像整个身体中的血液全部都“挥发”了出来。但只是一瞬间,这些雾气又全数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如若此时星球上的一切依旧处于监控中,那必然会有人发觉到这件事。

可惜……

然后,这少年缓缓抬起了头。

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吓上一跳,因为他原本纯黑的双眸,此时居然化为了一黑一红,尤其是后者,简直像是一弯血潭,满是不祥的意味。

火焰似乎都被惊扰到,不停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少年注视着它,蓦地微微一笑,而后站起了身,以一种极为甜蜜的语调轻声呢喃:“妹妹,我来找你了。”他侧过头,注视着某个方向,“我都知道的,你在那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步行走了起来。

“像一只可怜的小老鼠,藏在一堆废墟之中……”

说话间,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整个人如同一只捕猎的蝙蝠般,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凌晓,再次惊醒了。

她原本就一直是浅眠,以保证任何情况下都能快速做出反应。好在精力充沛,只要睡上个把小时就足够应付长时间的劳作。

然而……

她微皱起眉,这种不太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她的预感向来不太灵,但如果真灵了,那就是妥妥的悲剧。没错,典型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凌晓想了想,却始终不得要领,困意也完全消失了。她轻啧了声,随手拿起一块废料丢进火堆中,转而开始思考其他问题。

就在此时——

【信号中断了。】

凌泉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

凌晓惊了下,反问道。

【飞船系统被入侵,两边的信号中断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说明了很多问题。

凌晓从其中嗅到了极为危险的味道,又问——

【有办法知道详细情况吗?】

片刻后,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段影像——

光屏之上,血红色的骷髅森寒无比地笑着,一边笑一边说:“我想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

凌晓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因为,这是一个以学生性命为赌注的危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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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于监控飞船来说,想要解除系统入侵并不是多难办的事情——这点自信他们是绝对有的。

然而,棘手之处在于,目前那颗废弃星上被暗放了威力极大的爆炸物,随时可能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当然,这也可能是虚假信息,但是,拦截信号的确是最先从废弃星上发出的,这就意味着——要么废弃星上混进了其他人,要么学生之中出了内奸。

但前者的可能性是相当低的,既然是提供给学生们使用的训练场,怎么可能不检查仔细。

但后一个可能……

无疑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让人心生疑惑的是,这只骷髅所提出的“游戏”很简单,只要求他们根据它提出的线索来猜出解锁密码,并没有提出什么别的要求,简直就好像在蓄意拖延时间。

然而,时间正好也是他们这边所需要的,于是双方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只是,劫持者究竟要利用这段时间做什么呢?

对于这种情况,凌晓原本应该不会知晓,她手上的腕表上依旧只有“对不起”的讯息,而除非她按下求救按钮表示自己退出比赛,才会发觉眼下的异常。

但谁让系统提醒她了呢?

自从有了自己的“身份”后,这家伙似乎越来越懂得变通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好在没有变成话痨,一天到晚地唠叨烦人,否则她可真要吐血。

夜色深沉。

凌晓在得到讯息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腕表给摘下来丢了。

一来,它相当于定位仪,也就是说,入侵了飞船系统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它找到她的所在;

二来,它现在也起不到多大用;

三来,对她来说,有它没它其实差别并不算大——原本她并不想这样做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会死守着这点不放。

丢掉腕表后,她随手将烤好的老鼠踹上,手提着那只充当武器的钢管在一片漆黑中遁去,打算与其他人回合。原本她的确不知道其他人所在的位置,但现在,她知道了——虽说只是连接断开前的位置,但眼下天色漆黑,一般人应该不会轻易挪动吧?

看完各人所在的位置后,她才当真是泪流满面——为啥就她一个人被丢在一边?

还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

更让凌晓担心的是,她也隐约察觉到做了这件事的人是想要拖延时间。然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对方是想要做什么呢?

总不可能真的是来玩游戏吧?

只有蛇精病才会这么干!

所以,她的心中很不安,这种不安驱使她极快地行动。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因此而变得慌乱,一口气用尽自己的精力——这种作死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事实证明,她的举动是相当正确的。

因为在她离开那间废屋的一个小时后,一个同样在夜色中奔袭的身影出现在了它的门口。

这人赫然就是之前的那位少年。

他异色的双眸注视着屋门,黑眸如夜,红眸如血,其中闪烁着诡谲的色彩。

片刻后,他轻笑出声:“妹妹,为什么不开门呢?我知道你在里面。”

如果凌晓此刻真的在,必定会吐槽说“你以为自己是雪姨吗?”,可惜她不在。

少年耐心地等待了几秒,表情骤然一变,随即想也不想地抬起脚将门踹开,屋中空空如也。他左右看了眼,口中喃喃低语“果然这个身体不好用”,而后,目光定格在某处。

他快步走过去,从一旁的瓦砾碎片中拿出了一只腕表,低头注视了片刻后,突然微弯下|身,捂着脸大笑出声。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到最后,整个人差点蹲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抓着腕表的手也是越握越紧。

只听的“咔嚓”一声,它裂出了一条缝隙。

而这声轻响也仿若关上了某个开关,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少年骤然站直身体,将腕表放到鼻边嗅了嗅:“的确是这个味道没错。”他随手将它丢开,重又走到门外,喃喃低语,“小老鼠跑到哪边去了呢?”片刻后,他嘴角微勾,声调甜蜜地说道,“啊,是这边啊。”

说完,他再次消失在了漆黑苍穹的笼罩之中。

如果凌晓此刻关注着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讶地发现——少年所走的方向,和她所走的方向,完全一样。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追踪了,如若此时连接没有中断,那她肯定可以觉察到不对。但很可惜,运气这个倒霉孩子总是不站在她这边。

一个多小时后。

凌晓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她一手捂着心口,觉得心跳加速地有些不寻常,这不是因为奔跑,倒像是因为……逃亡。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了从前遭遇凶犬时的事情。她那时也是胆大,头儿带着她去别人家上门“做客”,她看着人家院子里趴着一条精神看来不太好的老狗,一时调皮就剃了个石头子儿过去,结果那狗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动都不动一下。她玩心顿起,接连又踢了好些个石子过去。也没想伤狗,只是落在它们身边,可惜其中一个没控制好力度,“啪”的一下就砸在了狗鼻子上。

她当时心里吓了一跳,不过也没当回事,却没想到那狗突然一跃而起,凶狠万分地朝她扑来。

她当时也算是跟着头儿有一段时日了,身手初练,虽不算好,打条狗却是妥妥没问题的。但当时不知道为啥,她一看到那双狗眼,什么勇气都没了,尖叫一声掉头就跑,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连滚带爬地跑到头儿怀里,抱着他不肯松手。

直到听到他的大笑声,她一抬头,发现他笑到前仰后合,再看那狗,不知何时又懒洋洋地趴着了。

不过这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招惹它了。

头儿捏着她的鼻子说:“现在知道什么叫做‘咬人的狗不叫’了吧?笨丫头,别被表面迷惑了,看那狗看起来又老又懒,很好欺负是吧?说不准它什么时候就跳起来咬断你脖子,吃了这次的亏,以后就要当心啊。”

他刚说完,就被他朋友给踹了屁股,还被骂了两句“别诋毁我家大黄”之类的话。

不过在这之后,她收敛起了有些浮躁的心,也是真地懂得了一个教训——撩拨可以,但一定要选准对象。有些人可以随便欺负,有些人,最好碰都别碰,否则就是一身骚!

而她现在的心跳,和当时被那狗追时很像。

可惜,当时有头儿在,她只需要往他怀里一钻就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遗憾?

也许是有的,但并不太多。

因为她已经长大了。

并且总有一天能成为他所期待的样子。

所以说……

凌晓回转过身,朝着寂静无声的身后勾了勾嘴角。

恶犬?打死!

十来分钟后。

追踪凌晓而来的少年出现在了她之前刚刚短暂停留的地方,他鼻尖轻颤,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味道:“就快了。”

说完,他再次提步而起,目光却突然一凝,身形也随之顿住。

一瞬后,他轻笑了声,抬起手指好像落在了什么事物之上。

恰在此时,被浓重乌云所掩盖的月光现了一刹,虽说时间短暂,却也足够让人看清——那被少年用手指轻抚着的事物,正是一截金属丝。

这是凌晓白天“捡破烂”的产物。

众所周知,绷直了的金属丝,那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尤其若是这个人速度极快地撞上,直接切割下|身体也是有可能的。当然,这个世界的修习者尤其是力修身体素质是极好的,但即便不“缺胳膊断腿”,流血割肉却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再加上,眼下夜色浓重,正是大好时机,不用白不用!

虽说刚才月光只是出现了短短时间,但少年已经看清,前方的路上,横七竖八地绑着若干条金属丝。绕过去无疑是很麻烦的,所以……

他抬起手,动作轻微地做了个“弹指”的动作,金属丝便应声而断。

像这种陷阱,一旦被发现,就什么作用都没有。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他微勾起嘴角,如若是不认识她的人也就算了,他可是清楚地很,这位小时候乖巧无比的妹妹,现在变得野性十足,十分不好驯服。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一切都是那个假货的错,她因为受到他的影响,所以不乖了。现在,只要他抓住她,再好好教导她,她一定会恢复成他记忆中的样子。

一定。

少年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持续弹开着金属丝,持续前行着。

骤然!

他翻身后退。

几乎是同时,一个重物狠狠地砸落在它刚才所站的位置上。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不断有重物翻落,或随着绳子来回摆动,更有不少只被削尖了的钢管激射而来……若非早有防备,少年恐怕真要吃一次痛的。

没错,就如他所想,之前那些轻易就可以弄断的金属丝不过是麻痹物而已。

少年静静地站在满地的“武器”中,定定地注视着某个方向,再次笑出了声。

的确,它绊住了他的脚步,然而,她布置它不也需要时间吗?并且,她此刻说不定正在“等待结果”。

这样一算,他们反而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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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利用地形之便沿途布下了不少陷阱,事实上这也多亏了这里是一片废墟,虽然奔跑起来会更吃力,但起码比平地要更好设伏。当然,这过程中某系统君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毕竟布置陷阱是个精细活,稍有不甚就会出现纰漏,而她显然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进行计算。

这种时候,就必须靠他了。

在做好充足的准备后,凌晓停下了动作,暂且休息稍有些疲累的身体。储蓄精力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事情。身后跟着一条讨人厌的尾巴,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心来。她虽说平时也拉仇恨,但很有分寸,不至于弄出什么深仇大怨。更别提,这里的一切景象都被监控——在这种情况下能满含恶意来追她的人,要么恨她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要么,就是和她一样知道连接中断了。

前者不是好事。

后者更加不是好事。

所以她必须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她心中才一如此盘算,就通过凌泉展开的战斗视图看到了一个人冲入了“可感知范围”。这一下之下,她十分惊讶。

首先,这个点是绿的。

这就代表这个人不仅对她没恶意,反而充满了“好意”。

可是她分明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不对劲啊。

其次,这个人……她认识。

虽算不上熟悉,但怎么着也是同年级生,还住在同一间宿舍楼中,怎么也不算陌生。

他叫沈晨。

之所以能记住他的名字,是因为他也是指挥系的学生,并且,在入校测试中,他拿到了战略指挥系的第二名。可惜,他的身体素质大约真的不太好,所以综合排名稍低,她隐约记得是十到十五之间,不记得具体是哪个数字了。

说起来……

凌晓又想起,程睿开始还对这家伙蛮感兴趣的,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想和他们这群人有过多接触,总是独来独往,所以他们也就没做拿热脸贴冷臀的事情。再之后的三个月间,这个名叫沈晨的家伙越加低调,也不知道是对学业不上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起来乏善可陈。此消彼长之下,他的综合排名也是越来越低。

典型的“流星”型人物,一闪即逝。

她原以为他们是不会有交集的,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似乎不仅错,还错的离谱?

凌晓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迟疑之下,她停下了脚步,打算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综合排名不会造假,沈晨不太可能会是她的对手。再加上,就算真的遇到危险,她也还是有“杀手锏”的。

如此想着的凌晓索性站在了一座废墟山上,俯视着下方。这颗星球的环境很差,白天时天空总是灰扑扑的,而一到夜晚,月光也总是被乌云掩蔽住,吝惜于任何一丝光明。

好在,她的视力如今真的很好,所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黑夜中的景象。

就这样默默地等待了一阵子后,一个身形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如同沈晨平时给人的感觉一样。事实上,他但凡稍微耀眼一点,也不太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不少人遗忘。

不,不对,这个人……

凌晓皱起眉头。

她曾经看过不少次沈晨的身影——倒不是因为多在意他,而是因为他的姓氏和名字与原主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有关系,所以自然而然就关注了下——所以她清楚地记得这人走路时的样子。他的腰肢总是习惯性地微微弓起,好像正被什么重担压迫着似的。而此刻出现的这个“沈晨”,脊梁挺直,周身的气势也凛冽了不少,甚至于……

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很不好。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沈晨”却也发现了她的存在,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微垂着头,不动不说话。

一阵夜风拂过。

吹起两人的衣摆。

站在废墟山顶|端的凌晓与站在平地上的少年遥遥相对。

整个场面静止地宛若一幅画卷。

然而,注定了的,它不可能永久静止。

最先开口的人是凌晓,她不缺乏耐心,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在任何一人的身上消耗自己的耐心。起码此刻,她是不愿意的。

她很是直接地问:“为什么跟着我?”

这是不容辩解的事实,更让她暗自心惊的是,他看起来很整洁,似乎完全没遭遇到陷阱。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避过了全部陷阱。

这句话后,又是一阵沉默。

蓦地,站在原地的少年发出了一声轻笑:“你猜?”

凌晓眯起眼眸,很显然,她没什么心情和对方玩什么“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于是抬起手就从身边的废墟抓起了一块一米长宽的墙面残片,掂了掂后,冷笑着反问:“那你猜我会不会把它砸下去呢?”

话音刚落,那少年骤然大笑出声。

他一边笑一边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坏啊。”

与此同时,他抬起了头。

凌晓的呼吸一窒,她之所以会关注沈晨,还有个不足与外人道的原因就是,他也是双黑——这话是不能明着说的。因为最初的龙国遗民似乎就极其看不惯发色眸色奇奇怪怪的人,还引发出过一些有些类似于“种族歧视”的“公案”。

但是,这个“沈晨”,他的左眼是红色的。

殷红如血的色泽。

他的左眼。

他的眼神。

他的表情。

他的语调。

以及那如同两条毒蛇般绞缠在一起的好意与恶意……

她想,她已经认出这家伙了。

凌晓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可否认,这家伙的确给她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如若可以,她是完全不想看到他。但同时,又有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的轻松感。

毕竟,像这种阴险的毒蛇,藏起来时可比冒出来时要更为可怕。

“看来,你已经认出我了。”“沈晨”……或者说变|态笑了,笑得很是开心,“果然我们是天造地设的家人。”

凌晓有点想吐槽他的语文水平,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而说了另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混进学校来了。”

可是,很奇怪。

战斗视图中显示的人还是沈晨没错。

这个精神力也的确是沈晨的,和变|态的完全不同。

一个人怎么可能存在两个精神力呢?像她,哪怕有凌泉作弊,也不可能长时间改变精神力。

更别提,变|态和“沈晨”怎么看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外貌身材声音等等方面,没有一点是类似的。

大分|身术?

……不可能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算是吧。”变|态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语调愉悦地反问,“晓晓,开心吗?”

凌晓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你死了我会更开心。”

“还真是狠心。”

虽然嘴上说着这种抱怨的话,变|态看起来反而更加愉悦了,并且……抬步朝凌晓所在的位置走去——

“除了这个,你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吗?”

“比如说?眼下的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凌晓不动声色地抽出匕首暗扣在手中,一边暗自蓄势一边语调平稳地问道。

“开心吗?送你的这份大礼。不过我更加好奇的,”变|态一脚踏上凌晓所在的废墟山,语含深意地问,“为什么你会察觉到这件事呢?”

“想知道吗?”

“想。”

“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变|态轻笑出声:“还是这么不乖。不过没关系,等我抓住你,再好好地问你。”虽说猎物适当的挣扎会让游戏变得更为有趣,但只要一想到亲爱的妹妹有秘密隐瞒着自己,实在是让人不高兴。

凌晓冷笑了起来:“抓住我?下辈子也别想!”上次的屈辱尝试一次就够了,谁愿意尝试第二次啊!

话音刚落,她借着地形之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径直朝他俯冲而去!

一击之下,她心中大定。

就像她所猜测的那样,哪怕他此刻能以这样的状态出现,也付出了某种“代价”。现在的他的实力,比最初刚认识的时候,差了不少。

就好像是……

被身体拖累了一样。

凌晓心中一动,隐约想到了些什么。

但即便如此,变|态的表情和应对的动作却很从容,并且一直在嘴贱,说着诸如“爪子比之前利了不少”的废话。

凌晓权当没听到,反正只要弄死这家伙,猪舌头就是她的了!

仿若发觉到了她的念头,变|态突然冲她笑了一下。就在凌晓浑身恶寒之时,他突然从衣袋中拿出了一只炸|弹外形的事物。凌晓连忙抽身后退,虽说她不觉得他会真的拉自己同归于尽,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变|态看着她的动作,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炸|弹,一边轻笑着说:“别怕,这是假的。”

凌晓站在原地,盯着他不动。

“真的。”变|态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将它远远地朝后丢去,而后摊手,“看吧,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又从衣袋中拿出了一只同样的物体,一边上下掂着,一边笑着问,“你猜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凌晓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想用这个威胁我,那就找错人了。”和他一起死很恶心,但被他抓住更恶心,权衡之下,她倒宁愿他引爆,反正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有杀手锏,怕个鬼。

“你好像很生我的气,”变|态露出困扰的表情,随即问,“这样可不好。怎样才能消气呢?”

“我不都说了?”凌晓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你想我死?”

凌晓没有回答,但心中的答案是——要么死,要么滚,反正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明白了。”他说话间,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在凌晓警惕的目光中,他突然抬起左手的手腕,而后——右手狠狠地斩落了下去。

鲜血飙出。

凌晓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居然……

真的割|腕了。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松开手中的匕首,任由它“叮”的一声捶地,问她:“开心吗?”

凌晓拧起眉头,这家伙蛇精病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晓晓,你很久没有喊过我哥哥了。看在我这么满足你心愿的份上,喊一声如何?等下,”他突然又皱起眉头,“你一直这样喊那个假货的吧?不想和他有一样的称呼呢。”

凌晓简直快笑出来了,这家伙到底想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

可就在此时,面前的人却说出了让她浑身一寒的话来——

“喊我衡哥如何?”

凌晓怔住:“……衡?”

“没错,权衡的衡,平衡的衡。”

他……

姓“苏”。

名“衡”。

苏衡!

苏衡???

凌晓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骗局之中。

233|6.25|

任何人在发觉自己被欺骗时,都免不了会愤怒。怒气的多少,取决于她对于这件事投入感情的多少。

此时的凌晓,非常愤怒。

这怒意明显到直接被对方察觉的程度,自称“苏衡”的变|态眉梢微挑,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你听过这个名字?假货告诉你的?呵,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呢。”

很挑衅的话。

但凌晓却又从其中觉察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意思。

她强行抑制下心中的愤怒,看了对方片刻后,问出了一个非常无厘头的问题:“你觉得哪个牌子的包包适合女孩子?”

这种“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问话方式,即使是变|态也有点懵,他的第一反应是:“你这是在向我撒娇?”说话间,他手上的血还在往外飙。

这个“背景”,再搭配上这句话,真心是相当……奇葩。

凌晓却已经确定了一件事——这家伙不是苏衡,或者说,这家伙并不是她在网上认识的那个苏衡。不管是他刚才说的话,还是他回答的方式,都完全不对。虽说也不排除他是在故意做戏的可能,然而,这个可能性实在相当低——因为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心灵失守的机会的。

他无时不刻不想让她屈服,却不懂得使用任何柔|软的手段,残酷这种特质像是天性般烙刻在他的骨子里。

所以,两人的名字相同,是巧合?

还是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渊源?

之后问问看吧。

当务之急是——

凌晓抓紧手中的匕首。

弄死这家伙!

就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从他身体中流出的、染红了一大片地面的鲜血,此刻居然尽数漂浮了起来,如同一颗颗红色的水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凌晓的鸡皮疙瘩瞬间就出来了。

好在她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非得被这一幕恶心死不可。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了,她想,他的异能大约于控血相关。而那些鲜血,在他的操控下,已然将她尽数包围。

像这种特殊属性者,除非通过系统检查,否则是无法辨别的。而就算检查,也需要在对方完全配合的情况下。所以凌晓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异能到底为何,眼下知道了,却只感觉棘手。因为像这种特殊异能,她有点无能为力,毕竟她可没有血系的虫晶,更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是否存在这个属性的虫晶。

而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吧?”

“哦?何以见得?”苏衡笑着反问。

凌晓冷冰冰地回答说:“你虽然恶心又变|态,去很怕死。”就像在那颗遇到了包工头的星球上时,他在遇到兽潮的情况下居然都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这家伙是属蟑螂的,生命力坚强到让人讨厌的地步。

面对她的说法,他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很是愉快地说道:“你真不愧是我的妹妹。的确,这个身体不是我的。”他展开双手,动作间,鲜血溢出更多,“实在是太差劲了不是么?如若不是被它限制,你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对此,凌晓只有“呵呵”。

“不过,结果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他弹了下手指,那密密麻麻的血滴尽数朝凌晓飞去,“结束了。”

对此早有预见的凌晓双脚脚踝处骤然裹上了青色的旋风,朝上跃去。然而就如同她有所准备,对方也是一样的。只见那些血滴稍微调整了下姿态,再次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恰在此时,凌晓微动了下手。

原本近在咫尺的那些血滴骤然尽数爆裂开来,硬生生冲出一条路的凌晓不退反击,朝不远处的少年直攻而去。

正如她所想,大量失血的他动作比起刚才要僵了不少。

一击之下,她没有贪功,而是纵身一跃,再次退开而去,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苏衡低头注视着胸前出现的深深血痕,轻咳了声,一口血自嘴角流下:“控水?”

“算是吧。”凌晓翻动了下手中的匕首,之前认识他时,她尚没有得到这只虫晶,之后更是很少使用。就算用,也是在小伙伴的面前。她有把握,那些人不会出卖她。

而面对其他人时攻击无力的控水之能,在面对他时,恰恰成了最大的“杀手锏”。

血中,难道没有水吗?

“真是小看你了。”他再次咳出一口血,眼神却又暗了几分,“但是,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凌晓面色一变,突然觉察到哪里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伤口,它细极了,不认真根本不可能发觉。但即便是这样小的伤口,也足够……

渗入鲜血。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要一想到眼前人的血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深处,就说不出的恶心。

“好了,现在到我身边来。”他勾起嘴角,笑得愉悦,“如果不想死的话。”毫无疑问,这个最近才开发出的新能力相当实用,虽说使用起来会付出一定代价,但是如果能得到她,那么代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想到此,他嘴角的笑意越深,“晓晓,你要乖乖的,如果不想被它刺穿心脏的话。”

凌晓怒击反笑:“你舍得我死?”

“啊,”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的确,我不舍得你死,你天生就该呆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什么时候我死了,你才可以死。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却可以让你失去意识,要试试吗?”

说话间,他抬起手指。

下一秒,站在他对面的少女闭上双眼,晕厥了过去。

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看啊,融入她身体中的他的血,也好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少年快步上前,接住她的身体,大约是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在接住她的刹那,也是一个踉跄就跪在了地上。他却压根不在意这些,反正也不是他的身体,坏掉就坏掉吧。更为重要的是……

他低头看着沉睡在怀中的少女,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得到了。

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

得到了!!!

从小就想得到的东西,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

额!

肆意无比的笑声蓦地止住。

苏衡双眸瞪大,好像见到了极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脸上甚至露出了惊容。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极慢极慢地低下头,注视着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匕首。

“你……”

“很讶异吗?”把持着他性命的少女歪了歪头,露出讽刺性的笑容,“现在,从这个身体中滚出去。”不是不愤怒的,然而,在得知这个身体不是他的身体后,凌晓改变了主意。事后学校肯定会来检查这颗星球,如若沈晨死在这里,哪怕她再伪造伤口,也难免会被发现蛛丝马迹。杀害同学是很大的罪过,即使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也未必能抵消一切,更别提她和变|态之间的一些事是没法提的,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更别提,她也很想从沈晨的口中得知这家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所以,她决定留他一条命。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不受到他鲜血的控制!

苏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神色。

不应该啊。

他很确定自己的鲜血进|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但现在,却又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们的鲜血应该是最相溶的,因为他们是亲人啊!是兄妹啊!是最亲密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凌晓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用极其拉仇恨的语气说道:“你猜。”

“……”

“别继续丢人现眼了。”她很是无情地说道,“这一次,是你输了,继续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有意思吗?”

苏衡怔了下后,突然又笑了,猩红色的左眼中血潮翻涌:“太容易被捕捉到的猎物的确不是好猎物,晓晓,我们下次再玩过。”

说完这句话后,他离开了。

凌晓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沈晨的左眼再次变为了黑色,而那只右眼,也从深邃无比的夜色化为了平淡到甚至呆板的黑。

下一秒,他晕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刚被控制过,还是因为失血过多。

凌晓轻啧了声,开始调动空气中的水属性清洗并促进他的身体愈合——虽说很慢,但相较于其他大众属性,水已经是最适合做这种事的了。

她一边如此做着,一边对脑中的某个存在说道——

【刚才多亏你了。】

在发觉变|态的血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个瞬间,她是真的心寒了,差点断臂自保。直到凌泉这家伙对她说“不要担心”,她才略微放下心来,试着相信了把。事实证明,她这次没赌错,这个偶尔会掉链子的家伙这次总算是给力了一把。

【安心吧,宿主。】

【嗯?】

【我不会让任何一人亵渎你的身体。】

凌晓微皱了下眉,微妙地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考虑到这家伙一直都这样,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转而更加专心地处理起沈晨的伤口——他要是死了,黑锅就差不多落在她身上了,绝对不要!

而她所不知道的,系统的空间中,那名穿着执事装的青年正用手指隔着光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孔,说着没有对她说出口的话——

“因为能和主人你的身体融|为|一|体的,只能是我啊。”

234|6.25|家

凌晓很快就帮沈晨包扎完毕。

他失了太多的血,脸色苍白异常。

凌晓有点纠结,她没带空间纽过来,所以眼下什么都做不了,最多给他口水喝。

就在她将第三颗小水球往他嘴里塞时,沈晨醒了过来。他睁眼的瞬间,凌晓的警惕达到极高的程度,直到对上他那呆板无波的双黑眼眸,这份戒备才淡了些许,却未完全散去。

“还好吗?”凌晓问道。

近距离注视下她才发现,这个名叫沈晨的少年虽说眼神如同死水一般,眼睛的形状其实还挺好看。不过让她有些疑惑的是,为啥他看到她跟见了鬼一样?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他突然一把挥开她的手,然后连连后退。刚刚包扎完毕的手腕因为撑地的缘故,再次渗出了鲜血。

凌晓:“……”

她伸出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眼手。

很干净啊。

没有血也没有尘土,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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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疑惑,就听到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你还在?”

凌晓愣了下后,眼眸缓缓眯起:“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刚才沈晨的话清楚地说明了一件事——他对于变|态要做的事情是知情的,甚至于,他也是参与者。

她倒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着一张老实脸孔的少年,居然有本事做出这种事。

自愿?

还是说,被胁迫?

从表面看,后者的可能性似乎要更高些。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沈晨突然别过头,躲开了她的眼神,语调木然地如此说道。

“你这算是在装傻?”

“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与我有关。”他继续用死气沉沉的语调说这话,“我也可以说这件事是你做的,你为了掩盖它,意图杀了我灭口。”

“哈?”凌晓被他给逗乐了,“我要真想宰了你,你以为自己还能醒过来?”

不过,这家伙刚才说“没有任何证据”,由此可见,他对此似乎真的相当有自信。不过,从一开始起,她就没想过举报他。她和变|态之间的那一团乱账,也是真不想对其他人说。而且,被控制的沈晨不知是否知道“她了解到连接中断”的事情,如若他知道并且说出去了,她该如何对学校的人解释?女性的直觉?别开玩笑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说。

反正从此之后,但凡他还生活在学校中,就绝对逃脱不了凌泉的监视。可以说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她倒是想知道,那个变|态到底还想做什么。

“你被那家伙要挟了?”她又问。

光看他这副样子,她真没法想象他是主动勾搭变|态做出这种事的。再说,他们又无仇无怨。

沈晨抿紧唇角,不说话。

“那家伙是怎么通过你出现的?”

他依旧不开口。

凌晓看他这副样子,冷笑了声,说道:“你别逼我。”

“你要杀我?”

“我会那么卑鄙吗?”凌晓反问。

“……你不知道自己的外号?”

凌晓额头跳出了青筋,“史上最无耻”之类的名词她完全没有听说过!

她决定忘记这件让自己伐开心的事情,转而说道:“我是没证据恐高你通敌,但我可以控告你非礼啊。”

沈晨:“……”

凌晓凭借着自己优异的想象力,瞬间编造出了一个有理有据的感人故事:“我的腕表因为意外损坏丢失了,为了防止无法得知外界的讯息,我决心向同学求助。就在此时,我遇到了你。可你却以此为威胁,试图占我便宜。被我口头拒绝后,恼羞成怒的你背地里捅刀子,结果却被我给反揍了。羞耻之下,你割腕自杀,然后被我给救了。”她说完,连连点头,“天衣无缝,简直是完美。”自己割腕造成的伤口确凿无疑,绝对赖不到她的头上。

沈晨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他的嘴唇颤抖了片刻后,最终吐出了一个词:“无耻。”

凌晓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谢谢夸奖。”

“……”

“来,自己选吧。做不做强【哔——】犯,全在你一念之间。”

“……”

心情十分复杂的少年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说:“就算你不抹黑我,我的伤口也不会消失。”

“多大点事啊。”凌晓瞥了他一眼,淡定地说,“你就说是像我求爱未果,惨遭拒绝后心灰意冷,忍不住挥刀自宫……不对,自割,不就得了?”

沈晨真心觉得,这世界上果然没有错喊的外号。

再一想到自己进|入这学校的最初目的,他忍不住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却也知道,眼下他绝对不能离开学校,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

想到此,他的眼神暗了暗,越加如同一潭死水。

沉默片刻后,他说道:“血。”

很简单的一个词,凌晓却听懂了——

“这么说,他的能力果然是控血?”

“没错。”

凌晓听到此,简直可以说是悚然一惊:“只要他的血进|入别人的体|内,就可以控制他人?”

沈晨想了想,摇头说道:“并非如此,需要达到一定的数量。”

凌晓松了口气。

果然,这种堪称逆天的能力绝对是有限制的。

首先,她想应该是变|态本人的血。

就比如之前那次打斗中,变|态故意隔开沈晨身体的手腕,任由血液喷溅出来,其实是为了将属于自己的血隐藏其中,趁机渗入她的身体之中。

其次,还与个血量问题。

如若只有一滴两滴血进|入他人的身体,想要随意的“附身”估计压力还是很大的。

当然,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其他限制。

她隐约记得,自己的精神力技能树的最上端,有一个叫做“精神降临”的技能,与变|态的这个能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也有挺大差别。

简单来说,当她的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可以直接突破他人的防御,强行压制对方的精神力,占据对方的身体,达到一种类似于“神降”的效果。

当然,强大的力量,肯定也伴随着一定的限制条件。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她眼下就算想这些也没多大用。

凌晓于是又问:“现在你的体|内还有他的血吗?”

沈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凌晓也没打算帮他清除。

先不提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反正那个时候变|态只是疑惑,并没有真的确定,她自然也没必要特意说明。

而且,他之后未必不会再和变|态接触,说不定会再度接受他的血。

她可没有精力时时帮他清理身体。

凌晓又问:“你为什么要帮他做这种事?”

沈晨再次抿紧唇角,片刻后,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因为他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凌晓嗤笑出声:“他?毁灭人的愿望我信,实现?你以为他是天使吗?”别开玩笑了,那家伙就算被丢进面粉缸里刷上三年,也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

不过,她也没有细究的想法。

倒不是尊重*,而是她不想惹上这家伙的麻烦,反正他之后不管再做什么都逃不脱她的注视,就如同另外几个被监视的人一样,又何必管太多?

而且,就算她想多说些什么,也没机会了。

就在刚才,凌泉告诉她,连接再次顺畅,而学校方面也决定紧急停止这次测试,将所有学生接回飞船上。

虽说这决定有些仓促,但开学校的,还有什么比学生更重要的事情吗?必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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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学校方面对这次的事件也真是一头雾水,他们试想了无数种可能,结果对方给出的密码提示相当明显,明显到他们甚至怀疑的地步。结果一试,还真是对的。

然后,系统解锁了。

再然后,经过检查他们发现所谓的爆炸物也是虚假的。

想想也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其他东西运进这颗星球已经不容易,爆炸物之类的更是困难。只是处于他们的立场上,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最终,他们都认为对方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但问题又来了,对方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呢?学校方面很安全,学生们也没有发生任何损伤……哦,某个求爱不成自杀未遂的除外。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完全不明白。

还是说,这其实只是一个低劣的玩笑?

而深知内情的两人,显然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于是,它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谜,让很多人直到若干年后都为此感到疑惑。

不过,凌晓才不会在意这种事呢。

回到飞船中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领回自己的随身物品,第二件事就是大吃大喝了一顿。

才吃着呢,小伙伴们就来了。

“哟。”

正狼吞虎咽的凌晓抬起头,看了眼正冲自己打招呼的雨果,百忙之中稍微抬了抬手指,权当招呼回来了,然后继续狂吃海喝。

雨果丝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受了冷遇,而是一屁股凑到她旁边,一脸八卦地问:“听说有人向你求爱不成自杀未遂啊,真的假的?”

凌晓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擅长八卦。

她一边撕咬着筷子上的肉,一边模模糊糊地回答说:“假的。”

“哦?”雨果的眼睛更亮了,又凑近些,问,“那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是这样的。”

“嗯嗯。”

“我吃饭的时候。”

“嗯嗯。”

“他烦我,然后我就捅了他一刀。”

“嗯……嗯?”雨果愣了下后,露出讪笑,默默后退后退再后退。

凌晓想笑,然后就呛住了。

她连忙丢掉筷子,一手捂住脖子,另一手到处找水。好在有人及时递上了一杯。她接过后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在它的滋润下,她总算是将堵在嗓子眼的那口肉给咽下去了,于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擦了把汗:“好险。”她可不想成为本校第一个被肉噎死的学生。

说完,她朝向自己递水的人笑着道谢:“谢啦。”

后者却一点不吃这套,反而讽刺她:“你几辈子没见过肉了?”

“……喂。”

林麒看着明显有点想掀桌的少女,轻哼了声,别过头,心里想她真是到哪里都能折腾,到底惹麻烦让人担心,就不能老实个一天么?

“好了,好了。”程睿走上前打圆场,拍拍蓝毛的肩,又拍拍凌晓的肩,又问,“对了,你怎么饿成这样?”

“别提了。”凌晓长叹了口气,“我在那颗星球上待了那么久,只吃了一串烤老鼠啊!饿死我了!你们也是吃的这个吧?”

话音刚落,她看着其他人精彩无比的表情,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怎么了?什么情况?”

片刻的沉默后。

梅丽莎妹纸小声说:“学校有送物资给我们啊,我捡到了好大一盒子肉。”

凌晓:“……”她默默看向其他人,“你们也?”

雨果举起手:“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我……”

……

凌晓一口血喷出。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为啥只有她这么倒霉???

为啥???

愤怒之余,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事情,到底是啥来着?

她想了会儿,实在没想起来,于是将其丢在一旁,转而继续大块躲避。

与此同时——

苍凉无比的废弃星上。

一只有着双下巴和三层肚子的追风鼠站在废墟山上,仰头望着那来了又去的飞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凄惨无比的悲鸣:“啾!!!!!!!”

——别丢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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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没忘记你,只是不知道你下去了而已。”凌晓扶着额头,一脸痛苦地说道。

“嘤嘤嘤嘤……”

“这不是把你找回来了吗?”

“嘤嘤嘤嘤……”

“你差不多了啊。”

“嘤嘤嘤嘤……”

“再哭我掐死你啊。”

“嘤嘤嘤嘤!”

凌晓:“……”

如果早知道不小心忘记一只宠物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她当初压根就不会收留它,真的!太麻烦了!!!

咳,虽说她完全忘记了宠物消失的事实,好在林麟妹纸及时提醒,再加上飞船的驾驶人员也是突然想起,于是包工头总算是免于“饿死他乡”的命运。但是,之前那凄惨的遭遇似乎是把它给吓尿了,于是它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嘤嘤嘤嘤”技能,从一见凌晓起,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肥爪子捂着脸“嘤”个不停。

凌晓整个人都暴躁了,问题是她心里有愧啊,于是……就陷入了微妙的被胁迫的状态。

最为坑爹的是,她那群没有朋友爱的小伙伴们,居然喜闻乐见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上前搭把手的自觉,让她真心是无语凝咽。

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终于忍无可忍地问:“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嘤嘤嘤!”

很好,少了一个“嘤”。

凌晓翻了个白眼:“快点说,不说我走了。”

“嘤嘤嘤嘤!”

“走了啊。”

凌晓佯装抬腿就走,只听到“啾!”的一声,就发现自己的小腿被抱住了,某只肥鼠抬起头,拼命地用星星眼给自己放着电。很好,眼睛很干燥,一点都没有湿润的痕迹——有点职业精神好吗?装哭至少自带眼药水!

不过……

啧,算了。

她弯下腰提起它的尾巴,晃悠了下,满脸不情愿地说:“你可真是个麻烦。”

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可惜,由于变|态的这次搅局,一年级的这次额外赛事算是画上了休止符。二三四年级也差不多享受了同等待遇,以至于论坛一时之间一片腥风血雨,人人都在诅咒“闹事的家伙如若是男的一生不举如若是女的转行修女”。凌晓森森地觉察到,这座很高大上的学校中的学生……其实很多也都是逗比。

面对这样的诅咒,她压力稍微有点大,不过考虑到自己也是受害者,于是就心安理得了!

当然,没忘记发信息给头儿吐槽。

【原本以为能好好玩上一把,结果居然摊上这种事,真是倒霉透了!】

当然,自己遭遇的事情凌晓没有告诉头儿,怕他担心。再说,她不也没捅出篓子嘛,等实在解决补了再说吧。

这次她运气不错,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唔,又不开心?】

【不开心!】

【还要买包包吗?】

凌晓一看就乐了,笨蛋一样,哪个女性会喜欢别人一直送一样的礼物给自己呀?……嗯,钱除外。

于是她回答说——

【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

凌晓把早就想好的事情发了回去。

【我下个月想送你一样东西,你给我一个送货渠道吧。】

她没有贸然问他的地址,因为这违反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所以这样应该没事吧?

【送我的?】

【嗯!】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寄存地址。

她可以把东西邮寄到那里,然后,头儿会去取。当然,这种一般是一次性作废的,保密系数很高。大约因为早有预料的缘故,她也没怎么觉得失望。

只是暗自盘算着,下个月底那把匕首差不多就能铸造完成了。

到时候……

他会很高兴吧?

说起来,七月底开始直到八月中旬还有一段假期。

星盟军校和宇宙中很多学校一样,一年有两次假期,分别是七八月以及一二月左右——最冷和最热的时候。每个学校的具体放假日期都不同,有的相对长点有的相对短点。

星盟军校居中。

二十天左右的假期,不长也不短。

反正凌晓决定假期也不会回去,于是长短对她来说也就无所谓了。

一眨眼的工夫,七月就到了。

再一眨眼,就是上旬、中旬、下旬……

时间这种东西,当你极为充分地去使用它时,它真的是转瞬即逝。

“成了。”

凌晓此刻所处的这间铸造屋中温度极高,哪怕她只穿着短衣短裤,依旧满身是汗。但她仿若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只拿着手中的匕首,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着,眼神中满是欣喜。

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这把匕首,和记忆中头儿原本所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而且各种内在属性都有提高。

就铸造而言,她虽说只是新手,这把匕首自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不过她也不后悔,因为她已经发挥了自己全部的努力,这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努力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后悔。

“终于成功了。”一直帮她控火并打着下手的青年走过来,如同流金般的漂亮眼眸中流淌着喜悦的神采,“这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因为心情极好的缘故,凌晓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愣了下,然后也笑了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笑容。

凌晓被他雷的翻了个白眼,心想幸好这家伙的“粉丝”不在这里,否则看到自家男神露出这种笑,还不得当场奔溃到泪奔的地步啊。

可惜白这家伙似乎完全没这种自觉,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耷拉着肩弓着身,好像一只被揍了一顿的土狗,夹着尾巴缩墙角呢。

凌晓完全没弄明白这家伙的脑回路,好奇之下直接问:“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吗?”她再次看起手中的匕首,瑕疵肯定是有的,但绝不是她目前就能解决的问题,只能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回炉了。

“你铸造成功,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凌晓怔了下,不过还是很诚实地回答说:“大概吧。”她的时间紧张得很,以后真的未必每个休息日都会出来。

“……”

凌晓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人,想了想他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本着厚道的原则,还是安慰了几句:“有机会我还是会来的。”虽说频率不定。

“真的?”

白期待的眼神让凌晓稍微有点心虚,好在她经常心虚,所以早就习惯了。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我在,还有很多人乐意陪你玩啊。”

白愣了下,然后很是认真地说:“那不一样。”

“嗯?”

“你和别人不一样。”

“那是,”凌晓特自信地回答说,“我特别好看对吧?”她明白的!

白点点头:“虽然我更好看。”

凌晓:“……”妈蛋还能不能好好地交流了!这家伙真是被那群脑残粉捧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不过她倒也理解这家伙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他像狗一样狼狈的时候她没嫌弃过他呗,所以他觉得稀罕;现在别人都稀罕他了,他又不稀罕了。

不过她倒也不太在意,不管怎样,被一个美男子另眼相待还是蛮爽的就是了。而且他这人话不多,虽说有点喜欢凑热闹,但倒是不烦。

之后,凌晓先去换了个衣服,然后把匕首拿给两位老爹给检验了下。这两位时不时会打起来的老人对于她作为“抵押”的匕首都挺感兴趣的,可惜至今都不知道个所以然。眼下看她以后不经常来,简直快哭晕在厕所。不过凌晓对此也无能为力。

再之后,凌晓抽了个空,把那两把包装完好地匕首邮寄出去。

算一算这里到寄存点之间的距离,最快三天就能邮到。

也不知道头儿收到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到此,她嘴角弯了弯,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内校区。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礼物这方面,她和某人似乎成功地达成了一个“误会”。

自从知道七月有姑娘要给自己送东西后,某位老男人心里暗自念叨了快两个月,眼下七月底都快到了,寄存那边却一点信息都没有。这老男人不由暗自嘀咕:这是忘记了?还是忽悠他呢?

如果是前者,他要不要提醒下呢?

如果是后者,真提醒的话那可老丢脸了。

不忍直视啊直视。

他这一纠结,面上虽然没带出点什么,却瞒不过相处多年的老基友……呸,是朋友!

“你被老鼠咬屁股了?”

老板听到这样一句后,愣了下,随即反吐槽:“飞船上哪来的老鼠?你是存心找后勤的茬是吧?”

吐槽老板的军装男子轻嗤了声:“那你坐立不安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长痔疮了?”

“喂。”老板黑脸,“正吃饭呢,注意点影响。”

军装男子摇了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正常饭食,再看着对方面前那一堆甜食,心想这家伙将来如果死,那绝对是死于摄入糖分过度。

不过本着多年的友情,他还是又问了句:“你都躁动不安一两个月了,能消停点吗?”

老板脸一黑,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

“呵呵。”

“……”老板脸更黑,于是张口就说,“你一有了女朋友的人,看谁都躁动是吧?心理敢更黑暗点么?”

军装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拉仇恨的笑:“怕受刺激就别当单身狗啊。”说完,他一推餐盘,起身离开。

老板:“……”

不是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他真想让这家伙也重新变成单身狗!

想完这件事后,他再次开始“躁动不安”。

直到三天后,才消停了。

接到包裹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够大。

虽说就盒子而言已经不算小了,但考虑到里面如果装的都是点心,实在是不够多啊。

第二个问题就是——新鲜度。

路上三天,转到他这里,两天。

不够新鲜真是让人纠结啊啊啊。

不过,他还是会全部吃光的,给面子嘛!

第三个问……算了,别考虑那么多了,开箱吧。

于是某个嗜好甜食的老男人喜滋滋地打开了箱子,仔细那么一看,哟,还有一层箱子。再次打开,哟,又一层。再再打开,哟,又是一层。再再再……

直到最后,他死鱼眼地看着摆放在桌上的一只小木匣。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散发着淡淡甜香味的甜品,只有两把一长一短的冰凉匕首。

这……

什么鬼?

他一时没忍住,就打开腕表找那丫头去问。

236|6.25发|表

这问问题吧,也要注意技巧。

要是直接问“你送我这玩意是个什么意思?”,估计只能起反效果。老板默默脑补了下某少女发飙时的不要脸样子,“嘶”了声,捂着没人打也有点隐隐作痛的肚子,非常委婉地发了句——

【你说的礼物我收到了。】

然后他就开始等回复。

可它喵的迟迟不到!

他觉得自己这绝对是遭报应了,往常忙起来压根顾不上腕表,时而开完会打开腕表那么一看,发现她若干小时前发过一条信息,然后回复之。

咳,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那都是有虚荣心的。

这么一年轻妹纸眼巴巴等你回复,多值得点赞呀!

可眼下,等的那边换成了他自己。

不开心啊不开心、

两三个小时后,锻炼结束的凌晓一看腕表,立即就惊喜了——头儿很少主动发信息给她的!

眼下却发了,还说的这个话,绝对是对礼物很满意啊!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没白费!

她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得瑟了,抬手就回复了个——

【怎样?喜欢吗?】

而那边,老板一看这话就牙疼了,那礼物吧,精致是挺精致,也实用。问题是,对他来说实用性还不如一盒甜点,后者他吃了能填饱肚子愉悦心情还能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恨。武器嘛……说实话,他目前做的是“脑力工作”。如若有一天他需要亲自杀敌,那大概说明这艘飞船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但是,她这么兴冲冲地问,他倒不好打击她了,于是回复——

【嗯,不错。】

想了想又发了句——

【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凌晓看了眼后,虽说心中稍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很老实地回复了——她从不爱在他的面前撒谎。

【就是看到了好料子,就想打成匕首送给你。我练了好几个月呢!不过现在技术还是有限,等以后再进步了再做别的送你,或者回炉重铸。】

老板一看顿时就惊了。

这妹纸是去读战略指挥系的没错吧?没错吧?什么时候开始学打铁了?这不对啊!

他默默脑补了下一长着小白花脸的妹纸在炉火边脱去外衣,露出肌肉虬扎的两只手臂……嘶!那画面太美,完全不敢想啊!

他想了又想,终究是没忍住,发过去一句——

【你要以当前的学习为重。】

要多语重心长就有多语重心长。

他觉得吧,就算凌渊那厮不喜欢自己,也绝对要为他这句话点赞。因为他拯救了凌渊女儿走向“末路”啊!

而另一边,凌晓看到这句话后,理所当然地脑补成头儿很喜欢礼物,同时对她进行鼓励,让她好好学习好好进步,争取早日相见。

她心情顿时更好,很是乖巧地回复了句——

【嗯,我会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最近我又学会了做一些吃的,等见面的时候,做给你尝尝?】

仔细想想,穿越前穿越后,这也算是两辈子。她好不容易点亮了厨艺技能,却都没机会在他面前显摆下,希望以后能有机会。

而那边的老板一看到这句话,浑身一个激灵,心想“总算是把这句话给盼来了!”,立即回答说——

【好,我等着。】

这场对话因为凌晓突然有事而戛然而止。

不过,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非常愉快的对话——在二人共同的脑补努力下。

明明脑回路相差十万八千里,居然还能无缝对接,也是神奇!

每天过得充实,实力有进步,送出去的礼物得到了头儿的肯定,再过几天就是假期……凌晓觉得自己离家出走了很久的运气君绝对是回归了!

这份好心情使得她暂且放松了包工头的“减肥计划”,后者感动地那叫一个泪流满面。而它表达感动的方式就是狂吃海喝,于是,好不容易从五层变回了四层半的肚子,一下子又飙到了六层。

凌晓无语了片刻后,毅然将它丢给了程睿。

他们这群人中,除了她,也就他能制住它。或者换个说法,比起她,包工头其实更加怕他。

“啾!!!!!!!”

一听说自己要被主人卖给“微笑大魔王”,包工头叫的那叫一个绝望,扒拉着凌晓的手就不肯松手。

而凌晓为了它的身材(它现在压根就不能叫追风鼠了,要叫赘肉鼠!),只能痛下决心,对小伙伴说:“它肚皮上的肉少一层,我给你做顿饭,菜随你点。下巴少一层也是一样。”

程睿提着手中的几十斤“猪肉”,笑眯眯地说:“那我要是把它给打造成了肌肉鼠,你给我做多久?”

凌晓稍微脑补了下“施瓦辛格鼠”的形象,打了个寒噤:“我会把它和你一起丢垃圾桶里。”

就这点而言,她和老板的品味那必须是很像的。

包工头也暗自松了口气:瘦下来容易,出肌肉不容易啊!再说了,它一身肥膘回族里,其他人只会羡慕嫉妒恨,因为这说明它过的好啊!如果一身肌肉回去,人家还以为它出来是做苦力呢,面子在哪里?!

这么一想,它顿时得到了安慰。

但再一想还是得锻炼,顿时快哭晕在厕所。

可惜,它的“嘤嘤嘤嘤”神功只对凌晓起作用,对“微笑大魔王”……呵呵呵呵呵,不起反作用就不错了!

解决完自家肥鼠后,凌晓转而开始考虑假期的安排问题——星盟军校和一些学校一样,假期快开始时是没有测试的。当然,这不意味着没有,而是移到了新学期伊始。

凌晓觉得这可真是坏透了。

这简直是不让人放假好好玩了!

不过,她本身也没打算混日子,所以这事情对她的影响也并不算大。

而她也从资深强迫症蔚然先森那里学到了一个不错的技能——做计划。虽说只是最简单的时间安排表,但真的按照上面所做的实行后,就会发现时间的运用更效率了。在尝到足够的好处后,向来随性而行的凌晓也开始硬着头皮做这玩意。时间不多,她要学习的东西却还有很多,不得不如此。

就这样,又是一眨眼,别离在即。

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决定假期不回家的,小伙伴中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归家。同样选择留校的只有奥利弗和雨果,不过具体原因,他们没说,其他人也都体贴地没问。

就像凌晓也什么都没说,其他人也什么都没问一样。

这种事,实在不需要多说。

凌晓原本以为这个假期就会这样有规律地度过,却没曾想,她还在航空港给小伙伴们送行(所有离校生都会乘坐短程飞船从外校区前往航空港,再各自乘坐飞船回家),一艘来自“家里”的飞船就急吼吼地来了。而搭乘着这飞船而来的,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姐姐。”

“……”

正和小伙伴们插科打诨推推搡搡的凌晓才一听到这声音,背脊就有点僵。她很想认为这是幻听,但问题是,她的耳朵好使得很,压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而最先注意到这件事的,是减肥也就没成功、即将被程睿带回老家继续调|教的包工头同学。

它正依依不舍地趴在凌晓的头顶上,试图用肚子上的肥肉让她回心转意,可惜,效果很差。……好吧,压根起到了反效果。

因为紧密接触的缘故,所以它最先感觉到了凌晓身体的紧绷,小小地“啾”了声。

而其余人不是没听到这声叫,而是吧,他们中挺多人压根不知道凌晓有个妹妹,还有些人就算知道,也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除非……

真正听过她声音的。

比如说,程睿和林麒。

几乎是同时,他们看向了站在凌晓背后不远处的那名少女。

没办法,印象太深刻了。

毕竟上次相见时,凌晓做出了那种“失态”的举动——大多数情况下,她永远是气定神闲甚至于可恶的,所以难得的狼狈反而让人印象深刻。

程睿面色不变,眼神却泛起些许深思的神色。

林麒则更简单,想也不想地走到了凌晓和那少女的中间,以至于凌晓一转身,看到的不是凌暮而是他的后背,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同时,还有些许感动。

但是,现在的她显然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了。

她伸出手按住蓝发少年的肩头,本想将他推开,想了想,到底没有,于是保持着这个“拍肩”的动作,目光冰冷地看向因为被她看到而快步走过来的少女,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凌暮脚步顿住,嗫嚅地喊了声“姐姐”,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地满是渴望。

到了这一步,小伙伴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凌晓甚至听到后排梅丽莎正用(她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一旁的人:“这是她妹妹?”

“……我袖子快被你撕破了。”苦逼的何希算了把自己今年的服装消耗费,简直快哭晕在厕所。

小伙伴中,有不明所以的,也有相当“懂行”的。

像凌渊这样出名的人,他的孩子自然是广受关注的,其中除去凌佑晨外,还有一个女儿。然而,这个女儿,却绝不是凌晓。虽说如今不少人都说这是为了保护她,然而,这种牵强的理由有人信,自然也是有人不信的。

再加上,作为她的朋友,是很容易知道她对家人的态度的。

凌家,情况真的有点复杂。

比如此刻,明明是姐妹会面,场面却尴尬到了几近难堪的地步——

“姐姐,我来接你回去。”

“我应该说过,假期不回去。”

“……我知道,但是,父亲让我接你回去。”

“你们俩父女团聚就够了。”

“……”

不知为何,凌晓只要一看到凌暮,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种情绪与见到凌佑晨时相仿。不过一个是爱更多,一个是怨更多。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讨厌,所以,她并不想见到他们。

不过被这么一弄,凌晓已经完全没兴趣送别了,于是朝小伙伴们点了点头,转身就要搭乘飞船回外校区。

“姐姐!”

听着身后传来的叫喊,凌晓脚步不停,连顿都不曾顿一下。

直到……

身后的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死了。”

凌晓的脚步顿住。

“凌佑晨死了。”

凌晓低头看着白色地板,明晃晃的,几乎能清楚地映照出她的面孔。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有点讥讽,凌佑晨死了?这玩笑可真冷。

然后,她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脸。

另一张有着无比痛苦表情的脸。

这不是她。

是原主。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突然双手抱住头,“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啊!!!

其余人目瞪口呆地看到刚才还走的气定神闲的少女突然跪下,再然后突然抱着头倒在地上,表情扭曲,身体抽搐,狼狈到不成样子。

凌晓却压根没时间顾及这种事,因为只一瞬间,她就被突然袭来的头痛卷入了痛苦的深渊之中,这次的疼痛,居然更甚于第一次见到凌暮。

不自觉中,她发出了嘶哑又尖锐的惨叫声。

痛痛痛痛痛痛痛!

而伴随着这疼痛……

她预感到……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秘密要随之揭开。

她。

不想知道。

237|6.27|

凌佑晨死了。

这个人死了。

好奇怪。

明明应该很讨厌这个人才对。

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呢?

不,不对,这不是属于她的情绪。

凌晓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像被割裂成了两部分,属于她的这部分正冷眼面对这件事,而属于原主的那部分,却因此而掀起了惊天的波浪。

但是……

真的是这样吗?

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她试图去想,意识却渐渐混沌,被迫陷入了有关于过去的一幕幕中。

幼年的凌佑晨。

少年的凌佑晨。

青年的凌佑晨。

……

就如同他看着她长大一样,她也在看着他成长。从一个看来狼狈无比的男童,变成了今天的模样。他们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她对于他的那份喜欢——宛若酒汁,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醇厚。

这么这么喜欢的人,伤害了她。

然后,这么这么喜欢的人,死了。

从这一刻起,他过往的全部错误都可以忽略不计,而有关于他的美好记忆,变得更加刻骨铭心。多么正常啊,他死了,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理所当然地就变成了最好的。

不。

不对。

不是她心中最好的,是原主的才对。

明明应该这么笃定的。

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啊!

凌晓双手抱着头,每一个指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痛得那样厉害,以至于完全没感觉到有人把她纳入怀中,有人把她的手掰开,有人甚至在慌乱之中把手塞进她嘴里——怕她在这过于激烈的痛苦中咬断舌头。

她只在这一片混乱中预感到——

自己即将得知某个完全不想知道的事实。

然而,它就像是历史的车轮一样,不可抵抗,不可逆转。哪怕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也阻挡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地从自己的身体上碾压过去,碾断她的每一根骨头,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凌佑晨。

明明对他很不公平不是吗?

因为他从来对不起的都是原主,而不是她。

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却在面对他时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更会编造出更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对,她这是在替原主报仇,她是正确的。

她更讨厌一站在他身边情绪就不受自己控制。

同时却又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原主残留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强烈吗?

或者说……

真的有“原主”存在吗?

真的有“凌晓”存在吗?

她们……

真的是两个人吗?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有”,“凌晓和凌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然而……

那一天……

刻意被她遗忘掉的那一天。

她被那两人追逐到巷中,惊慌失措之下摔倒在地。真的晕过去了吗?没有。她挣扎着往前爬,爬行了几步后,她隐约间听到有人对她说“想改变吗?想获救吗?想吗?”,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想也不想地说“救救我!”。

然后,她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她到达时,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童躺倒在垃圾桶边,早已没有了呼吸。她清楚地知道这女孩和自己长得不像,而且已经死了。却又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然后,她进入了那个身体之中。

并且,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

她还记得自己叫凌晓,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偶尔也会困惑,想着为什么会这样。但饭都吃不饱了,又哪有心情在意这些呢?

再之后……

她遇到了头儿,遇到了这个改变了她整个生活的人。

从那个时候起,她对于过去的事情不再执着。因为比起“过去”,显然“现在”和“未来”更为重要。

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地,她又“穿越”了。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穿越,却没想到,她其实早就穿越过一次。而这一次,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才对。究其原因,大约是她在另一个世界所使用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没有人告诉她,但此时此刻,她就知道,没有理由。

所以,凌晓和凌晓从来都是一个人。

为什么明明原主已经不在了,她还是会时不时得到记忆?

理由很简单,因为原主从头到尾都不存在,她想起的,是被自己封印了的记忆。

为什么讨厌凌佑晨?

因为这个人可能会让她想起来。

讨厌凌渊凌暮也是同样的道理。

没错,比起这个世界的“凌晓”,她更宁愿去做另一个世界的“凌晓”。跟着那个人,跟着那一群人,生活不定也没关系,偶尔饿肚皮也没关系,怎样都好。

可惜,她根本没得选。

到底,还是想起了这一切。

而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不可能知道此时此刻凌晓那复杂的心绪。他们只是看到她在听闻噩耗后,突然捂着头跪倒在地,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距离她最近的林麒几乎在她倒下的同一秒,就跪下身如之前那次一样,将她抱了起来。但这样的举动完全不能缓解她的疼痛,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苦苦挣扎,浑身发抖,到最后,牙齿都在打颤,断断续续地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叫声。他担心她无意识地咬断自己的舌头,慌张之下直接把自己的手给塞进了她嘴里,然后,就被咬了。

她的牙口可真好啊。

平时的肉真是吃太多了,咬起人来,一口就见了血。

林麒痛得直吸冷气,心想她估计真要咬下自己的一块肉来,就见她突然停止了动作。

就如同那突然耗尽了全部能源的故障机器人,从极动到极静,真的只是一秒间的事情。不仅是身体,她的表情、眼神……好像都“死了”一般,泛不起半点波澜,静地让人心里发慌。

他看着她暗沉夜色般的双眸,没来由地心里难过地厉害,有心想做点什么,一只手却正抱着她的腰,而另一只手正在她的口中,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而这轻微的动作,好像也终于将怀中的少女从沉寂中唤醒。

最开始是她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紧接着渐渐明亮,开始映照出他的身形……

再然后……

凌晓转了转眼珠子,愣愣地看了视线上方的蓝发少年片刻,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般,松开口,模模糊糊地问:“你为什么把手放我嘴里?”她的声音嘶哑地厉害。

“我怕你咬断自己的舌头。”

凌晓一听这话就囧了,有点无语地回答说:“我没有羊癫疯。”

“……你这话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凌晓心想也是,她在他面前都这么抽过两次了,的确是颜面无存。

如此想着的她又问:“你打算把手放我嘴里多久?”一边说,她一边用舌头把他的手往外推,却舔了一嘴的血腥味。

林麒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手上被她湿漉漉舌尖扫过的地方一下子就不疼了,却火辣辣烫得厉害,简直好像正被放在炭炉上烤,都快冒烟了。他连忙把手缩回来,猛地背到身后,自己都不敢看一眼,心里却在思考几天不洗手的可操作性问题。

凌晓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只是口水而已,不至于嫌弃成这样吧?”居然当着她的面把手放到身后去擦,太打击人了吧!那可是美少女的口水!……好吧,口水这玩意不管是谁的,都蛮恶心人的。

林麒:“……”他有点想死一死,不过考虑到颜面问题,还是强撑着说道,“你属狗的?”

凌晓立马就心虚了,她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口中的血腥味更甚,嘴上却“熟人不输阵”:“谁让你自己找咬!”

林麒吐血:“……喂!”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好人了?!

看到他纠结了,凌晓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直到她的眼角余光扫到站在身侧、目光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凌暮,心情瞬间再次落到了底。

之前被她短暂遗忘的事实,再次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不想承认,却又不能不承认。

“姐姐……”凌暮低低地喊了声。

凌晓的心情更为复杂,虽说想起了一切,却依旧有种强烈的割裂感。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少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过去曾经认识的那些人。

她,还是有点混乱。

凌暮又说了句:“你很难过吧?”

凌晓垂下眼眸:“我不该难过吗?”

凌佑晨。

这个承载着她最多爱与恨的那个人,死了。

她不该难过吗?

而他的离去,也终于开启了她记忆的全部阀门,过往的一切,她都尽数想了起来。

其中自然也包括,对他的那份无比无比深厚的情感……它曾经被遗忘,也许也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消褪,却依旧残留着浓重的痕迹。

如同一抹血痕,有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存在感。

凌晓只是下意识地那么回答,却没有想到凌暮会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她微有些诧异,然而只是勾了勾嘴角:“是啊,我喜欢他。”

——在你们看来绝不遥远、我看来却遥远无比的过去。

——深深地、深深地喜欢过他……不,爱过他。

238|6.27|

凌晓没有意识到自己喃喃说出的这句话给围观者们的心中带来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也没有空去想,因为此时此刻的她有一点迷惘——

关于自己到底是谁。

她很少会自寻烦恼,也很少会为某件事烦恼太久……好吧,她就是典型的“没心没肺”。

可眼下这情况,似乎不允许她继续发挥这一“特长”了。

她和原主的确是一个人没错。

起码从灵魂和身体方面来看,都是如此。

但是,她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起码凌晓觉得,她们压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是。

或者不是。

她有点迷糊。

而一旦打开了那道不知该不该打开的阀门,属于原主……不,原来的她的情感也尽情渲泄而下,将她的思绪冲到七零八落。

喜欢的,不喜欢的,曾经喜欢过的,曾经不喜欢过的……

这一切一切都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捋不清头绪。

“你怎么了?”

她这一恍惚,又把人给吓到了。

凌晓黑脸盯着某人:“你再敢把手塞我嘴里,信不信我咬你?”

“……说的好像你没咬似的。”林麒讪讪地收回手,他不是看她两眼发直,疑似再次发抽吗?

“……”好吧,她理亏!

她翻了个白眼,坐直身体,抓着身旁蓝发少年的手看了眼:“没事,伤口不深,一两天就能好,就不给你包扎了。”

“你其实只是懒吧?”林麒也是无语,她也好意思。

凌晓啧了声,从裤子里抽出自己的衬衣下摆,很是爽快地撕下那么一条,胡乱地给他包裹上:“那我给你包就是了。”顺带还不怀好意地问了句,“要涂药吗?”

“你带着药?”

“听说口水也能消毒,我再吐点?”其实她是带着的,就是故意和这家伙过不去。

“喂,恶心死了!”蓝毛露出明显的嫌弃表情,“唰”的一下把手给缩了回去。

凌晓摊手:“是你不要的啊。”

“凌晓!”

这位小伙伴似乎气急了,咬牙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凌晓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低声问:“你在喊谁?”

“你发什么神经?”林麒皱眉看着她,“当然是喊你,你不是凌晓吗?”

“……”凌晓怔了怔,然后笑了,“当然咯,我不是凌晓,还有谁会是凌晓。”

林麒:“……”这家伙不会真的又犯病了吧?

他张了张口,正想问些什么。

凌晓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想要站起身,几只手伸过来,先后扶住她。她环视了眼一直站在一侧的小伙伴们,看到他们明显有着担忧色彩的眼神,心头微暖。

“晓晓……你没事吧?”梅丽莎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别笑得这么恶心啦。”林麟妹纸虽然用着嫌弃的语气,但紧接着又加了句,“我好像忘东西在宿舍了,待会和你一起回去拿吧。”

“我也是我也是!”

“不用担心我。”凌晓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后,目光镇定地看向随着她一起站起的凌暮,语气淡然地说道,“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不是为了凌佑晨,而是为了她自己。

“……好的,我等着你。”称呼她为“姐姐”的少女重重地点头。

“啾!”

凌晓低头看着某个正抱着它腿不放的小东西,眼神柔和了些许。刚才她陷入疼痛中时,的确听到它“啾啾啾”的叫个不停,之后更是一直抱着她的身体不肯松开,一副“你别吓我”的可怜样。

“它的减肥计划还是等下学期再开始吧。”程睿笑着说道,“再养肥点,我才有成就感。”

凌晓笑着看了他一眼,点头:“嗯。”

说着,她弯下腰稍微有些费力地抱起胖嘟嘟的包工头:“那我们二十天后再见。”

“再见。”

“二十天后再见咯。”

“路上小心。”

“保持联络。”

……

再之后,她果然回到宿舍收拾好了全部东西,在对q版晨光做了报备后,乘坐载着凌暮而来的那艘飞船离开了这所学校。

说来也巧,从前凌佑晨接她时,使用的也是这艘飞船。

“物是人非”这个词,用在这里倒是很合适的。

“姐姐,要吃点东西吗?我准备了你喜欢的……”

“不用了。”凌晓越过她,径直朝房间走去,“我想休息会,别打扰我。”

站在她身后的少女眼神黯淡下来,低声回答说:“好的。”

凌晓回到房间中时,稍微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啾?”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胖仔,笑了笑,将它放在桌上,顺带递了一大包零食过去。包工头受宠若惊,感动到屁滚尿流地撕开零食袋,第一根小鱼干就奉献给了她。

她揉了揉它脑袋:“你吃吧。”

说着,走到了桌边坐下。

包工头:“……”土豪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是什么情况?不会是被什么可疑的东西附身了吧???

如果凌晓知道它此时的想法,肯定会掐死它。

好在,她并不知道。

她只是依旧在整理思绪。

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乱了。

小伙伴们的肯定,给她注射了一剂分量恰到好处的强针剂。

她不是灵魂融合,只是恢复了过去的记忆而已。这对现在的她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或者说,就算恢复记忆又怎么样了?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并且,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好。

所以,她只是稍微有些不习惯“角色的转变”而已。

比如面对凌暮。

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年少时的相处时光,那时她们的感情真的很好。而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疏远以及凌暮的身份、做出的举动,都是原因。

过去她可以用抽离一切的目光来看待这一切,现在,却有些困难了。

喜欢她吗?

不可能。

讨厌她吗?

的确有些。

却也没到恨之欲死的地步。

更别提,引起她们最直接冲突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思考了片刻,凌晓决定不再自寻烦恼,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忽略”态度吧。

至于其他事情……

虽说现在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总归是会习惯的。

她的适应力可是很强的。

并且,她也没打算对自己做出任何改变。

在理清思绪后,凌晓没有再管其他事情。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之前无意中出口的话,却给某些人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比如说——

【那家伙居然真的喜欢凌学长!我一直以为她很讨厌他呢!】by林麟妹纸

【我也是我也是!】by梅丽莎妹纸

没错,这两个女孩子正在暗搓搓地私聊。

无论如何,青春期的女孩子,对于这方面都是很关注的。更别提,八卦的中心人物还是那个总是“没心没肝又粗神经”的家伙,于是,好奇心简直爆了好吗?!

【她藏的可真深呐!完全没看出来!】

【但是,凌学长已经……】

【也是……】

……

再比如说——

“阿麒,怎么了?一直皱着眉头。”

“……没什么。”

“真的?”

“吵死了,我回去了。”

程睿注视着林麒明显有些“仓皇”的背影,摊了下手。他想他能理解小伙伴目前的心情,任何一个正在暗恋中的男人听到这种事都不会高兴的吧?

尤其,喜欢的女孩子喜欢的对象还是自己最崇拜的人。

真是一笔烂账。

更为重要的是……

他微叹了口气: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然而其实,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想差了一点。

因为林麒从来没想过要“争”,在已经下定决心要维持现状之后。

他只是有些纠结——她又骗了他。

明明之前说订婚是不情愿的,结果居然……

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这是她的自由不是吗?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完全就是个满口谎言的笨蛋。

而且,凌学长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优秀到让人连一丝嫉妒之心都难以生出。可是这样的人,居然死了。他到现在都不能相信这件事,然而……

他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包扎在左手上的绷带。手上的伤口可以包扎,会很快愈合,心上的呢?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立场去做。

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他。

他想了想,最终轻轻地解下了手上的衣角碎片,将它仔细叠好后,塞入了空间纽的最里处。

做完这一切后,他注视着手上那依旧清晰可见的牙印,犹豫了片刻后,目光落到了腕表上。

他能做点什么吗?

几分钟后。

凌晓被腕表传来的震动惊动了。

她点开它,接收到了一个文件夹,打开一看,全部都是“死亡信息为假,若干年后回归”之类的新闻。

她眨了眨眼,心想这家伙是在安慰她?

这方式也太……劣了吧。

凌晓稍微有点牙疼,觉得这家伙绝对是孤单一生的命啊!

但是……

【我觉得好多了,谢谢。】

林麒注视着腕表中刚收到的讯息,心想:他这也算为她做了点什么吧?

这就够了。

239|6.27|

几天的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让凌晓收拾好纷杂的心绪。当她再次出现在人前时,谁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凌暮看到她,眼睛亮了起来,开口说道:“姐姐,我们就快到了。”

凌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几天她一直没离开|房间,食物都是凌暮送来的——她本来是让机器人送,但这名义上的“妹妹”坚持如此,她也没办法。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稍微检查了下确认没问题,才吃了下去。

她当作没看见凌暮因为她的冷淡而黯淡下去的双眸,转而朝飞船门所在的位置走去,算算时间,当她走到门口时,差不多也就该下去了。

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凌暮正跟在她的身后。

凌晓不仅想起,凌暮刚到凌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灰溜溜地跟小老鼠一样,什么都害怕。大约是因为最初见面时她对她展露了善意的缘故,所以那时还很小的凌暮总喜欢跟在她身后,安静无声地躲在她的影子里,灰扑扑到不起眼的地步。那时天性还很……纯良的她心生同情,总是回转过身牵着凌暮的手,带着她一起走。

每当这时,凌暮总会抬起头,用无比依赖的眼神看着她,软糯糯地喊她“姐姐”。

那时候的凌家,虽然已经有糟心的苗头,却绝对不到之后的地步。

想到此,凌晓顿住了脚步。回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少女。

“姐姐?”

在凌暮有些讶然的目光中,凌晓紧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问:“你和凌渊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父女?”过去的她因此而郁郁不平了很久,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但如今的她,显然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凌暮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开问,犹豫了片刻后,回答说:“你为什么这么问?”

“回答我。”

凌暮咬了咬唇,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凌晓微皱起眉。

“不能说”,而不是“不想说”。

难言之隐?

还是说,有什么限制?

凌晓想到此,又问:“你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凌暮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眼神。

片刻后,凌晓听到她小而清晰地回答说:“有。”

即使心中早有预料,凌晓依旧觉得心头一沉。怔愣几秒后,她极慢地呼出一口浊气,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这话她是问了,却不意味着她会完全相信凌暮的话。

她的答案,也许是真,也许是假。

所以,如果真的想知道答案,真正该去问的人——是那个男人。

约四十多分钟后,凌晓再次回到了她曾经的“家”。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家”这种东西,是需要有认可感的。无论一个人在外面多辛苦,却有一个地方能让其放下全部防备,只觉温馨——这才叫“家”。可惜,如今这座庄园并不能带给她这种感觉。

之前来时,处处都是回忆。

这次来,依旧处处都是回忆。

只是,之前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次却是以入局者的眼光看。

更多了几分感慨。

才一进|入正门,早有女仆迎了上来。

时下虽然是夏季,然而无论是回来时搭乘的飞船还是这座庄园,都将温度恒定在“春季”,故而凌晓的身上还穿着一件外套。

不过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还是要高上那么一点。

于是凌晓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了女仆,眼看着后者小心地抱着她的外套正准备退下,她心念微动,问了句:“衣帽间墙上的那只猫还在吗?”

女仆愣了愣,而后连忙点头:“那只黑猫吗?在的在的,管家说不能碰。”

“是么。”凌晓的眉眼微微舒展。

“那只猫”当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画上去的,是她刚向安陆叔叔学习绘画后的游戏之作。那时她年纪还小,正是热爱到处涂鸦的年纪,于是就钻到试衣间里“使坏”。画完了还和老管家显摆,问他“好不好”,极宠它的老管家一叠声地说“好”。她高兴坏了,继续涂鸦到被当时同样也很宠她的凌渊给教训了一顿。

至此,屋中的诸多涂鸦几乎都被清除。

唯一残留的,就是衣帽间墙上的那只小黑猫。

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会在墙上随意涂鸦的小女孩,而老管家,也在若干年前去世了。

取代他的新管家居然没有下令清楚掉它,让她意外之余,下意识想是不是老管家卸任时嘱咐了点什么。

她的恍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到让人抓不住。

很快定下神的凌晓又问:“父亲呢?”

“老爷他在书房。”

凌晓点点头,转而朝书房所在的位置走去。

原本亦步亦趋跟着她脚边的包工头停下脚步,只要一想到那个浑身寒气的男人就浑身发汗,实在是不想动啊啊啊!但是土豪……

它想起之前土豪失态的样子,想了想,咬咬牙,还是决定跟上。反、反正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当着土豪的面宰了它,跟上,必须跟上!

凌晓看着它纠结的小样子,暗自好笑。在发觉它最终做出的决定后,挑了下眉,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它的尾巴,说:“自己去找点吃的吧。”

“啾?”

“去吧。”

“啾!”

凌晓注视着它因为肥胖而有些笨拙的小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再次迈步准备离开。

“姐姐。”身后的凌暮叫住她,有些踌躇地说,“父亲这几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你……”

“我知道了。”

“……”

凌晓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不过是去碰碰运气而已。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凌渊对凌佑晨向来很好,完全是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的看待。如今,孩子死了,任谁都不会心情好。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敲门后不久,凌渊冷凝的嗓音就在门后响了起来——

“进来吧。”

凌晓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后的男人。

这间书房和她幼年时所见到的没有什么不同,各个摆设都是一样,似乎是主人在刻意地维持着它的原貌。然而讽刺的是,即便如此,这间屋子如今再看时给人的第一感觉也不是温馨,而是清冷,冷到让人骨头缝里透着寒风的地步。

归根结底,大约是人的问题。

凌渊也变了。

她失忆之后第一次见他,正是他去抓她时。那时的他看起来意气风发,虽说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却依旧看来丰神俊朗,更有一股成熟气质。

现在的他,却明显地显露出了浓浓的疲惫感。

按照他的实力,原本不该这样才对。

这是接二连三的打击造成的。

凌晓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心酸,她仔细分辨了下,发现这的确是属于她的情感——她就是“凌晓”,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幼年时最最喜欢的人。

“你既然回来,想必已经知道了一切。”凌渊双手交叉,撑着下颔,双眸看着她,语调听来平稳,却又有几分暗沉,如宁静海面下暗藏的波涛。

凌晓垂下眼眸,问:“他为什么会死?”

“意外。”

“意外?”凌晓讽刺地笑了,“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

别开玩笑了,凌佑晨那家伙又不是脑残,会一个人开着机甲跑到战场上横冲直撞。再说了,作为凌渊的儿子,就算他说“不需要照拂”,其他人难道不会照拂他?更别提凌渊给他找的去处,最初这个过渡期必然是安全无比的。结果,没几天就死了,谁信?

凌渊抬眸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少女,眼神复杂了一瞬,又道:“表面上的结论的确如此。具体细节,我会再调查。”对于这件事,他也是不信的。毕竟他把一手养大的送上战场是为了锻炼他,而不是让他去死。诚然战场总是要出人命的,他也做好了相关的打算,但这事情的确太蹊跷了。他也怀疑是有人在其中作梗,并为此感到无比的愤怒。但愤怒过后,他也很清楚只能暗查,现在他无论做什么,只要没有证据,就是“迁怒”。更可能打草惊蛇,所以,他只能忍。

凌晓又说:“有相关资料吗?”

凌渊看着眼前的少女,说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到底是长大了,也比过去要坚强了许多。能独当一面自然是好事,然而只要一想到她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更别说,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她不信他。

“稍后我会把资料给你,不要外传。”

凌晓点点头,她知道,这场对话差不多就要走到尾声了。当然,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凌渊居然在此时提出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林家的那孩子我看着不错。”

凌晓愣住了。

林家的孩子?

蓝毛?

“林麒?”

“没错。”凌渊微微颔首,“虽说年纪还小,但很有发展潜力。”

凌晓真心是有点懵,没弄明白凌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理。他跟它提蓝毛是想做什么?凌家和林家很熟吗?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并非如此。

但凌渊显然没打算和她绕圈子,很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看他很喜欢你。”

凌晓的心中浮起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这想法促使她差点笑了出来:“怎么?你想让我和他订婚?”

凌渊果然点头:“是的。”

凌晓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凌佑晨死后,他见她的第一面,所说的事情居然是让她和其他人订婚?

虽说她早知道这件事中有些蹊跷,却不代表她就一定能理解他的这种行为。

随着她的笑声越来越看,凌渊的眉头也是越蹙越紧,到最后,他问:“你笑什么?”

“你让我订婚?”凌晓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夜色般暗沉的双眸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似不经心地说道,“行啊,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凌渊的脸色渐渐沉下:“什么问题?”

“凌暮,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

“……”

“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件事……”

“回·答·我。”

凌渊伸出手按住眉心。

凌晓的心沉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再想起这个男人在几个月前信誓旦旦地说“从未背叛过你母亲”的话,只觉得恶心的厉害。

她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地将呕吐的欲|望压制了下去,却到底没忍住嗤笑出声:“你这么恶心,你自己知道吗?”她看着凌渊勃然色变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想学你。”

虽说现在的她对凌佑晨已经没有那样深厚的爱慕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在他死后没多久就做出和其他人订婚的恶心事。

说完这句话后,她离开了书房。

一扇快速打开又闭上的门,将她和屋内的那个男人隔离开来,宛如两个世界。

而他们的脸色——

一个愤怒。

一个疲惫。

更为讽刺的是,他们居然是血缘至亲。

240|6.27|家

与之前和凌渊对着干不同,这次对峙完毕凌晓心中再没有之前的“舒爽感”,只觉得无比的疲惫。无论凌渊此人对于沈……妈妈有无背叛,对于她又是怎样的冷淡专|制,但他好歹供她吃喝这么多年,没让她渴着饿着。

现在在凌渊的心中,她估计就是一白眼狼的典范。

凌晓不由想起她的妈妈——那个至死都美丽的女人在去世前曾经拉着她的手殷切嘱咐“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她当时的确含泪答应来着。可惜,到底是没做到。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以前她可以当自己是条狗,心甘情愿地被圈养,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其实是头狼,又怎么可能再愿意被戴上项圈关在豪华狗笼里混日子。

没法做到。

凌晓原本是打算回自己房间的,却在路经某个房间时停下了脚步。

她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将手放在了门上。

因为不是房间原主人的缘故,她想进|入是需要输入密码的。面对着那九宫格数字键,她的手指先于意识地行动了起来。

“咔嚓”一声轻响后,门开了。

开门密码,果然还是那串数字。

很早以前,她“强迫”凌佑晨和自己做了交换,他的门用的她的生日,她的门也用了他的生日——昭然若揭的“野心”。在当时的她心中,这大概是一种隐秘的“交换信物”吧。少女嘛,总是在不可言的地方有着属于自己的固执。虽说当时的他好像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只是一如既往地纵容着她的任何心血来潮的主意。

仔细一算,她很久都没来过他的房间了。

不过摆设和过去相差不大,有点类似于凌渊的风格——简单齐整。简直快到有强迫症的地步,不过他们的确也都是追求效率的人,所有物品都摆放在它们最应该在的地方,以便能被他们第一时间使用。

这样的人,通常不是合适的恋爱对象。

因为除非真正遇到心动的人,否则他们会把一切路遇的桃花当作“麻烦”。

被他们喜欢很幸福,喜欢他们却很痛苦。

可惜她明白地太晚了。

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变成现在的自己,是得是失,只有她自己才能计算得清。

凌晓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去,窗户紧闭,窗外的景色却正好。这座“天空之城”四季如春,花园与温室里的鲜花都开得正好,蜂蝶成群,美不胜收。

她从前最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上——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坐在他曾经坐过的地方,抱着腿蜷缩着身体,偶尔会趴在桌上傻傻地看窗外。好像这样就能隔着时空触碰到他虽不算高却依旧很暖的体温,时而不自禁地就脸红了,却乐此不疲。

她那时候是多么喜欢他啊。

喜欢到他用一句话就能把她杀死的地步。

凌晓坐在凌佑晨曾经坐过的位置上,闭上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时,刚才还有些恍惚的双眸中仅余清明。因为她非常确切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都结束了。

她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这段从来都只是暗恋的感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尾声。

而伴随着他的死亡,它将永远被埋葬在岁月的尘埃里。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以后大约也不会再来了。

如此想着的凌晓刚想站起身,衣角却不小心牵扯到了抽屉。伴随着这动作,原本就合的不是很紧的抽屉打开,露出了几本硬壳笔记本。

式样都是最古老朴素的模样,毫无出彩之处。颜色也都是暗红、深蓝、深黑之类。

可这就奇怪了,他收藏这种东西做什么?

她好奇之下,抽出了最下面一本,打开一看,意外地看到了很稚嫩的笔迹。

【跟着凌叔叔回到了家……见到了……妹妹……】

凌晓挑起眉,这笔迹和语气分明是幼年时的凌佑晨。

所以,这是他的日记本?

这家伙还真是典型的“保守派”。

不过,她对偷看他的日记没多大兴趣,如果是蓝毛……算了,这家伙的日记八成满是“童|贞”气息,果然还是红毛的日记会更有趣点,不过那家伙估计和她一样不会写这玩意——亏心事做多了,总是难以下决心记录的。

她于是将日记放回原处。

正想关上抽屉,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凌佑晨死的蹊跷,如果真的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么必然有什么导火索。

如若是针对凌渊,那姑且不提;如果不是呢?

如果问题出在凌佑晨本身呢?

比如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管了什么不该管的事情,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未必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啊。

那么,她是否能从这里发现一点什么呢?

凌晓沉吟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打开了放在最上面的笔记本——这应该是他最后的日记。

一看之下,她发现很巧。

最初篇刚好是他到学校任职之前……

她快速地翻了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并非是找到了线索,而是恰恰相反,不仅没找到什么线索,反而看到了让她觉得疑惑的句子。

比如说——

【从父亲口中得知,晓晓遭遇了很不好的事。】

再比如说——

【这都是我的错。】

再再比如说——

【她厌恶我是理所当然的。】

凌晓越看越迷糊,总觉得这个“很不好的事”似乎另有所指,却又不好直接去问凌渊。

奇怪了,她离家后虽说日子稍微凶险了点,却也没太惨烈吧?

还是说,在他们看来,她“自食其力”就是辛苦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勉强说得通。

而从这本日记中,她也确定了早有猜测的一件事——

果然,她在网络上认识的“苏衡”,就是他。

在从变|态口中得知“苏衡”这个名字时,她就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件事,只是一直不乐意去想而已。这么看来,凌佑晨和变|态……其实应该是认识的?那么,他的死亡,和变|态有没有关系呢?

这算是一条线索。

凌晓暗自将它记在心里,继续朝后翻去。

最后一篇,是凌佑晨回来住的几天里写的——他的日记有时是每天都写,有时是隔个几天。

而这一篇中,有着这样的字样……

【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想起在学校时,应该和晓晓好好告别才是……】

【以后机会也许渺茫……】

不好的预感。

第六感?

可问题是,光写预感啥用没有啊!

凌晓轻啧了声,一目十行地将它翻到最后,目光扫到最后一段时,看到了这样几行话——

【今天父亲问我,对于和晓晓订婚的事,现在会不会还觉得勉强。】

【我说“没有”。父亲看来有些不信,并对我说如今晓晓似乎并不再执着于这件事,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们也许都可以“解脱”。】

【然而,虽然这样想很自私,我却并不觉得那是“解脱”。】

【在决定尽量少出现在她面前的如今,这大约是我和她链接在一起的最后方式。】

【然而,比起这个,她大约更想要自由。】

【……】

“……”凌晓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了最后,握着日记本的手微颤了下后,重新归于平稳。

片刻后,她深吸了口气,一把合上日记本,将它放回了原地。

看完它后,她发觉了两件事。

一,凌佑晨的死可能与变|态有关;

当然,这只是个猜想。

二,凌佑晨死前大概喜欢她。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徒增烦恼的东西,不如忘记。

于是当凌晓合上抽屉时,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凌佑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一个可能死于其他人暗害的亲人,她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包工头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门口等待,身边还放着一只装满了零食的小袋子。一看到她,它立即从里面翻出一个果干递了过来。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之前雨果开玩笑“抢”它的东西吃,差点被它一个泰山压顶压折脖子。

凌晓从它油汪汪的爪子里接过果干,没怎么嫌弃地塞入口中,打开门把它和零食袋一起提溜了进去。

“啾!”

就在此时,她的腕表震动了起来。

她随手将包工头放在桌上,点开一看,发现申请视频通话的正是她的便宜师兄——徐青。

她选择了接受后,非常自然地喊了句——

“青哥。”

谁知道一言过后,对方居然潸然泪下,痛哭流涕地说:“晓晓!你终于又这么喊我了!我好感动!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凌晓:“……”她之前只是出现了点记忆障碍而已,并且,“我也没喜欢过你……”

哭到一半的徐青无语了下后,苦大仇深地说:“你就不能让我多保持一下感动的情绪吗?”

“……呵呵。”

还没等徐青说些什么,一个头就突如其来地钻到了光屏中。

“晓晓!我可怜的孩子……”

凌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屏对面那个眼含热泪的中年男子,他看来不过四十多岁,浅灰色的头发却有一半已经白了。脸孔虽算不上极其英俊,却极立体,宛如雕塑,最为显眼的是那双宛若海洋般深邃的双眸,让他无端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此时此刻,这双曾经被盛赞为“藏着星辰的世界”的眼睛正满含泪光……不,根本就是在飙泪啊!

“我都听说了!我马上就和你师兄来看你,你等着!”

凌晓:“安陆叔叔……”啥?

直到挂断通信,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凌佑晨死亡的消息,大约已经正式传出去了。

若真是如此……

凌渊一直担心的那件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呢?她如若坚持不再与他人订婚,到底会造就什么严重的后果呢?或者说……

她的眼角骤然一跳。

凌佑晨的死,和这段婚约,有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若真是如此,和她订婚,差不多就等于收到了“死亡请帖”,走上了“黄泉路”。

241|6.27|

一想到此,凌晓冷汗之余,又有一点哭笑不得。

从今往后,她要是讨厌谁,直接说句“我们结婚吧”,就能杀人于无形吧?

这可真是太让人无语了。

但很快,她又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凌渊对于凌佑晨的疼爱绝不是虚假的——起码在她看来如此。那他又怎么舍得让他去送命呢?更别提,他之前还提出了让蓝毛来顶缸的事。只要凌渊的脑子没坏,他就绝不会去做这么得罪人的事情。

所以,她的猜测其实是错误的?

凌晓摸了摸下巴,就在此时,腕表又震动了起来,她点开一看,随手打开。

光屏亮起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脸孔也出现在其中。

她也不说话,就盯着对方。

片刻后,后者有些尴尬地开口:“……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

“……”

凌晓注视着光屏中那戴着皇冠的银发少年,觉得他们俩还真是有点“同病相怜”之感。本身运气都不好,在他们身边的人运气也通常不好。

之前他父亲去世,她一时好心安慰了下。

眼下她“未婚夫”去世,他也发来了贺……不,是悼念。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注意身体。”

凌晓一听这话,只觉得无语:“这话我之前对你说过一次吧?”

“……”

她一看人被噎住,再一想起这人再怎么说也是好心,于是放缓语气,说道:“我很好。”

“……是么。”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几秒后,到底是莱德尔再次先开口,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此言一出,凌晓的眼神瞬间就诡异了起来。

因为她在思考一个“哲♂学”的问题,如果她真的有“死未婚夫”光环,这家伙又有“死神”光环,如果她找他当未婚夫,那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一来,她还没无聊到用自己和他人的命来验证这种无聊的事;

二来,她也没想到招惹这个麻烦。

莱德尔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没什么。”凌晓摇头。

之后,又说了几句,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且不论凌晓这边,莱德尔那边结束通话后,他随手摘下头上的皇冠,放在手中把玩着。片刻后,喃喃低语:“她果然很难过啊……”之前几次谈话时她明明都会在意宝石之类的事物,今天却完全没有。还是说,她不喜欢这种色泽。

想到此,他微皱起眉,手中的皇冠便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一只手及时地截住了它。

而手的主人,另一只手中正端着一个红漆色的托盘,托盘的正中央放着一只雕琢精美的金杯。

托着金杯的青年有些担忧地抬头:“陛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而上次这样做是因为……

王座上的少年回过神,暗沉的目光恢复如常,似才发现来人般,说道:“是雷欧啊,什么事?”

“……您之前说想看看前陛下用过的金杯。”

“啊,对。”莱德尔点了点头,“我的确这么说过来着。你拿来了?”

“是的。”

雷欧走上台阶,于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脚步,单膝跪下。

端坐于王座上的少年一伸手,刚好能拿起托盘上的那只金杯,他低头看了它许久,轻声说:“父皇还在时,最喜欢用这只杯子。”

“陛下……”雷欧欲言又止,毕竟丧父之痛,不是短短的几句安慰就可以平复的。

“父皇的一言一行,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不,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所以才记得更加清楚。”

“……”

莱德尔将金杯放回托盘中,低头看了眼神色有些茫然的雷欧,说道:“凌佑晨死了。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雷欧垂下头:“是的。”

他和桑若是不错的朋友,而桑若很欣赏凌佑晨,连带着他和这位后辈的关系也不错。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凌佑晨很合他的胃口,比他那倒霉妹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顺带,他所知道的比普通人要多上不少。比如说,凌佑晨和凌晓真正的关系。当时他还有些好奇这两人明明是未婚夫妻,为什么关系会那样差。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收到了其中一方的死讯,实在是世事无常。

“在意吗?”

他骤然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是莱德尔在说话,下意识地反问:“嗯?”

莱德尔目光沉沉:“你在意吗?”

雷欧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回答说:“凌学弟是个很不错的人,这么年轻就去世实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

莱德尔将金杯放回托盘上:“你下去吧。”

雷欧依旧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今天这位陛下和自己的对话到底有何深意,不过刻在骨子里的顺从让他还是依言退了下去。离去之前,他恭敬地将那只皇冠摆放在了王座一旁的小几上。

他走后。

莱德尔注视着这顶皇冠,它是一些人梦寐以求的宝藏,但也是一种无声的束缚。

就比如此刻,他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另一边,凌晓在陆续地应付完其余人的“安慰”后,有些疲惫地按住了眉心。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难过,但还没到需要人人安慰的地步。当然,她知道绝大部分人都是好心,只是这点好心已经快给她带来精神压力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喘一口气。

果然回到这里不能算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个地方从妈妈去世后,就再也不能被称为“家”,更是从来只让人觉得压抑。

“啾!”

手侧突然感觉到的温度和毛茸触感让凌晓回过神来,她一侧头,一只果子就被塞到了嘴边。

凌晓一口咬住果子,一边咀嚼着一边伸出手拍了拍它的头,笑着说:“很甜。”

“啾!”

“包工头。”

“啾?”

“想家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向来没心没肺的肥鼠同学也难得地有些消沉,耳朵都耷拉了下去。想家吗?当然想。虽说它出生并长大的那个星球已经在逐步走向死亡,但故乡就是故乡,永远都无法舍弃。更别提,那里还有它的族群和朋友——比如说胖达,比如说炎。

外面的生活的确很好,每天都吃得很饱,过得很快活,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时刻处于危急的环境中,沮丧也就自然而然地到来了。

凌晓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耳朵:“我们迟早会回去的。”

“啾!”

“不过在那之前,你真的要减肥了。”

“……”再见!

凌晓看着跳下桌直接钻到床底逃避现实的某只赖皮鼠,挑了下眉,心想跑吧跑吧,二十天后落到程睿大魔王的手里,看你还怎么跑。哼,现在也不过是“最后的晚餐”而已。

次日。

早餐凌晓选择了在餐厅用。

凌渊不在家,这让她觉得很惬意。可惜的是,凌暮在,并且正坐在她对面。

好在后者似乎很识趣,在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我吃饭时不想说话”的想法后,其并没有主动搭话。

于是,一餐饭两人吃得悄无声息。

凌晓稍微有些不太习惯,因为之前在学校吃饭时,周围总是热闹无比。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侵入了她的生活,直到暂且失去时,才恍然觉察到自己的改变。

不过即便如此,凌晓也没有亏待自己的肚子。

饱餐一顿后,她正起身准备离开,凌暮也连忙丢下了餐具,开口说道:“姐姐。”

凌晓顿住身形,看向她:“什么事?”

“是这样的,明年我也打算报考你的学校。你可以……给我一些指点吗?”

面对着凌暮期待的双眸,凌晓沉默了一下,说道:“这种事,你可以找他。”

“……父亲不会在意的。”凌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凌晓突然有些想笑。

凌暮从小天赋就比她好,幼年时更是跟着凌渊和凌佑晨修习的。虽说不知道她现在具体等级是多少,但凌晓觉得她应该不比现在的自己差。

这样的一个“人生赢家”,对她说“想要指点”,对她说“父亲不在意她”,实在是太过好笑。

也许是凌晓眼中的嘲讽之意流露地太过明显,凌暮抿了抿唇:“姐姐,你其实误会了很多事情。”

她这么一说,凌晓脸上的嘲意更多。

不过凌晓倒是真的不急着走了,而是重又坐下|身去,问道:“你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父亲最在意的人其实是你。”

凌晓嗤笑出声:“最在意?”说“在意”,她信,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父女,至于“最在意”,她只能说“呵呵哒”了。

“这是真的!”也许是被她的言行话语刺激到了,凌暮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我和凌佑晨,都是为了你才……”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凌晓微微一怔,下意识就问:“为了我?为了我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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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那它的相关者自然是三缄其口。

所以凌暮立即就闭上了嘴,不肯再多说一句。

凌晓知道,这件事从凌渊的口中不可能挖到详情,而最可能说出信息的凌佑晨……显然也不能再开口。所以,目前的突破口只有凌暮。

“说清楚。”她说。

凌暮犹豫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别让我更讨厌你。”凌晓语气淡淡地说道。

凌暮呼吸一窒。

说实话,用这种方法其实挺卑鄙的。

凌晓并不想这么做,更别提对方还是凌暮,但是,她敏锐地觉察到,这个秘密实在关联甚广,可能与凌佑晨的死亡以及凌暮的存在有关联,与她必须要订婚的事有关联。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知道。

恢复记忆后,凌晓很清楚,凌暮非常想得到她的认可,所以这也是最好的逼问方法。

她没有低估自己的影响力,因为凌暮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但同时,她也低估了这个秘密的重要性,因为凌暮在思考了片刻后,居然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姐姐,对不起,我不能说。”

凌晓眸色沉了沉。

“我唯一能说的只有——我并不是你的敌人。姐姐,为了你,我也随时可以去死——就像凌佑晨那家伙一样。”凌暮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你觉得凌佑晨的死和我有关?”凌晓抓住了她话中的漏洞。

“……我并没有这么说。”凌暮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话。

凌晓眯起眸子:“你因为这件事责怪我?”

“这怎么可能?”

凌晓注视着骤然站起的凌暮,心中有些讶异,她能感觉到,此刻凌晓的情绪不仅是否认,更有愤怒以及……厌恶。

厌恶?

她觉得这一点有些可笑。

于是很直白地问——

“你不是喜欢他吗?”

然后,她非常有幸看到,凌暮的瞳孔骤然缩小,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这是演技,那这妹纸可真的是“影帝”级别的人物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凌晓反倒暂时不想走了,她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不会想说这也是个误会吧?”

“……这真的是误会。”

“你是想说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出现了问题吗?”凌晓指了指自己的耳目,兴味地说——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不错。”

“也许的确如此。”

这曾经让她整个世界崩塌的两句话,此刻再由她自己来“鹦鹉学舌”,极具讽刺意味。但同时,也似乎象征着什么的结束。

而她也成功地看到,凌暮再次勃然变色。

“姐姐你……”

“对,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

“我也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看到听到的。”凌晓不是傻瓜,如今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凌佑晨背对着她,而凌暮……瞥过来的那个目光,她也同样记得很清楚。

“我和他……”

“我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凌晓微勾起嘴角,笃定地说道。事到如今,她已经能够用“旁观者”的目光来看待一切,所以更可以肯定,凌佑晨此人其实相当讨厌凌暮,或者说压根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所以,她那个时候以为的“被抢走了喜欢的人”,大概只是个误会而已。也就是说,凌佑晨这个发誓要做“绿帽王”的男人,一次都没有给她戴过绿帽。但是,“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他,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那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是报复?报复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忽视?还是说?这是源于你的嫉妒?”

“不是的!”

面对凌晓的步步紧逼,本来就在她面前情绪不稳定的凌暮如同一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终于被点燃。

“不是这样的!”

“你其实一直嫉妒我吧?”

“我没有!”

“嫉妒我比你处于更中心的位置!”

“我没有没有没有!”凌暮双手握成拳,几乎是喊着说道,“我从来没有嫉妒过这种事!姐姐你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掌心!只是!保护姐姐的人,有我就够了!凌佑晨这种家伙,根本就不该存在!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凌晓:“……”

独占欲。

她从凌暮的口中读出了这个。

而对于这个理由,她……突然觉得并不意外,只是心情稍微有些复杂。她其实一直知道凌暮很在意她,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近乎于病态的地步——太危险了。几乎是立刻,她决定以后要更加远离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凌暮好像稍微冷静了下来,但已经开启的话匣,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关上:“明明从前一直对我很好的,却渐渐地把全部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你是在指责我的偏心?”

“姐姐你没有错!错的是他!”凌暮语调笃定地说道——啊,没错,错的就是凌佑晨!是他!夺走了姐姐的全部目光!但是没关系,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

“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他好好保护你的。”伴随着这句话,凌暮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凌晓嗤笑出声:“不需要。”

“……”

而后,她站起身。

“姐姐——”

“别装傻了。”凌晓直视着凌暮的双眸,很是直白地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远离你从来和凌佑晨无关。我厌恶的是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厌恶的,从来都是她的存在本身。

那代表着一项“背叛”。

还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背叛。

除非……

她能够对这件事做出解释。

对于这件事,她已经有所猜测,只是需要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验证而已。

然而可惜的是……

凌暮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凌晓转身离开,背影将要消失,才听到她低低地说了句——

“姐姐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

凌晓垂眸。

她该感动吗?

被家里的所有人瞒在鼓里。

他们共同享有一个与她有关的秘密,却唯独不让她知晓。

这种保护,还真是让人感激涕零。

既然回来一次的目的已经达成,同时也再问不出更新的事项,凌晓索性决定先回校。然而,事到临头,她却再次愤怒地发现——她再次被凌渊软禁了。

而“解禁”的方法她猜也能猜到。

除非她再次与他人订婚。

简直是无聊!

好在,她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之前一直都在收集有关于这座房屋的信息。而系统似乎最近也比过去要强力了许多,很快就计算出了“逃脱”路线。前提是,凌渊和凌暮都不在。

前者最近倒是一直都很忙。

而后者,也不会总待在这里。

虽说她也不惧她,但麻烦这种东西,能避开最好还是避开。

做好了这种打算后,凌晓似模似样地发了一通脾气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通过连接器进入了星网世界。

进去后没多久,她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已经“养熟”的“包打听”——菲斯同学。

“哟。”

“来了啊。”

菲斯一如既往地正坐在街头发呆。

凌晓也是无语,自从这家伙跟她吐槽“女儿到了叛逆期”后,就一直是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虽说指导她的时候水平并没有下降,但一旦结束课程,整个人立马就蔫了。她最初还好奇他女儿的叛逆期是不是略长,结果他说“怀疑女儿被其他臭小子拐走了”。

她也是无语,恋爱自由懂不懂?

不过,算了,和这个封·建·家·长说不通!

“你不会还在思考怎么棒打鸳鸯吧?”凌晓坐到他身边,问道。

菲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连那个臭小子是谁都不知道。”

“还没查到?”凌晓略惊讶,“真不愧是你女儿,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菲斯顿时更加“哀怨”了。

凌晓抬起手,挥散他身上冒出的浓郁黑气,说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你……算了,好好做人吧。”

“喂。”凌晓黑线,在他心中她人品到底是次到什么地步啊?有心想揍他一顿,可一想她似乎是来找人帮忙的,于是忍之!

在之后,她把“半推半就”的菲斯给拖到了附近的点心店里私聊。

“又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打听?”

不得不说,菲斯真心是非常了解凌晓的尿性。

凌晓也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听说过凌渊这个人吗?”

“凌渊?”菲斯明显地愣了愣,反问,“是那个凌渊将军吗?”

“对,就是他。”

“……只要不是傻子,没人不知道他吧?”

“那你知道他的儿子吗?”

“凌佑晨?”菲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惜,英年早逝。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凌晓从这里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突破口”,“我是他的脑残粉。”

此言一出,菲斯口中的果汁顿时就喷了出来。

好在凌晓反应及时,立即拿起桌上的菜单遮住了那喷溅的液体,虽说是虚拟世界,但弄到这东西也是挺恶心的。

“你居然也会仰慕人……”

“……我喜欢他长得帅行不行?”

菲斯秒正常:“原来如此。”

凌晓:“……”喂!

“所以呢?”

“你不觉得他的死有些蹊跷吗?”凌晓一步步地绕着问道,“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菲斯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而后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他猛地摇头,“放弃吧。那可是凌渊的儿子,这件事如果真的不是意外,那么水一定很深,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涉入的。”

“但是……”

“而且,说实话,凌家出现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凌晓一听到这句话,立即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抛到一边,问道:“你什么意思?”

菲斯犹豫了下,即使明白自己身处完全隔音的包间中,却还是左右看了眼,才低声说道:“凌渊的妻子,凌佑晨的母亲——沈雨泽,她的死,其实也有些蹊跷。”

“……”

妈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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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死……

有蹊跷?

“……小心!”

伴随着菲斯的一声轻呼,凌晓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猛地站了起来,并且打翻了原本放在面前的那杯果汁。

好在这里只是虚拟世界,就算它真的泼溅下来弄来衣服,只要选择“清理”,转瞬之间衣物就会恢复干净。

然而,凌晓心中的惊涛骇浪却绝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冷静。

冷静。

冷静下来。

她阖了阖眸,努力压抑住情绪波动,而后坐下身,看着正手忙脚乱擦桌子的青年,努力让声调不那么波澜起伏:“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菲斯的动作顿了顿,也有些犹疑地看着她:“你其实认识凌家的人吧?”

对于“被察觉”这件事,凌晓并不奇怪,因为她刚才的表现实在很糟糕。然而,在得知自己的母亲死因有疑时,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估计不多——起码她绝不在其中。

所以她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是的。”紧接着再次追问,“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菲斯想了下,劝道:“如果你不认识他们,我随便跟你说说还没事。但既然你认识……不然还是算了吧?这滩水不是那么好趟的,一不小心甚至可能淹死。”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想知道。”

“……”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

最终果然还是菲斯最先退让,他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就不多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害到你。”

凌晓说道:“你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比起死,她大概更怕好奇心没有被满足。”不太好笑的玩笑话,已经是她目前锁能够做到的极限。

“……好吧,女人都是难以理解的。”菲斯大约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摇了摇头后,说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细致调查过,知道的并不全面,所以你听听就好,别太放在心上。”

凌晓点头。

“沈雨泽这个人其实有点神秘。”菲斯果然说了起来,“你应该知道她的来历吧?”

“我记得她出身孤儿院?”

“表面看来的确是这样没错。”菲斯肯定了凌晓的说法,“但是,她是八岁那年才出现在孤儿院的。而关于她八岁之前的经历,一切都是个谜。”

“孤儿院没有相关的记录吗?”凌晓讶异地问道。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有的,但是——她被孤儿院收养时,自称自己‘失忆’了。”

凌晓:“……”

哪怕心中再纠结焦急,这一刻,她也是囧了。

难道说,“失忆”这玩意也是能遗传的吗?

如果是的话,她果然还是别结婚生日会比较好吧?否则那可真是太坑爹了。

“你看——”菲斯从腕表自带的光屏中调出一张照片,给凌晓看,“这是她刚进入孤儿院那年的照片。”

小时候的……

妈妈?

凌晓索性走到了菲斯同侧坐下,这个角度看起来会更加的全面。

菲斯有些尴尬地朝里侧坐了坐,凌晓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托了托:“别动。”

从前稍做了解时,她知道沈雨泽出身的孤儿院很小,说是“院”,其实内部设施只有一座两层楼高的小楼房。因为资金问题,它在沈雨泽十三岁那年就倒闭了,之后她接受了一年的政府救济,在十四岁这年被星探看中,开始了“歌姬”之旅。

照片中的背景就是那座堪称残破的小楼。

其中的人有十来个。

大部分是孩子,还有一位目光祥和的、四十多岁的女性以及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仿若注意到了凌晓的目光,菲斯说道:“这名女性是当时孤儿院的院长,而这个年轻人是在里面帮忙的义工。”

凌晓点了点头。

她的妈妈无疑是出色的,“天生丽质”这个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即使年纪只有八岁并且衣着简陋,依旧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第一时间吸引到别人的眼球。

“很漂亮吧?”

“……嗯。”凌晓轻声应道。

“但是,很奇怪不是吗?”

“什么?”

“气质。”菲斯的手在照片上点了点,“你不觉得她的气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吗?”

“……”

凌晓微皱起眉,仔细一看,发现的确如此。照片中的女孩有着一张与她自己小时候酷似的脸孔——谁让她们是母女,然而,她们俩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她自己小时候性格柔弱,八岁时的照片看起来总和“布娃|娃”之类的词脱不开关系,而照片中的幼年妈妈笑容恬淡,眉眼中满是沉静之色,完全没有“因为失去记忆而仓惶”的感觉,别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气质。就算说她是“流落民间的公主”,想必也是有人相信的。

这样的她,真的失去了所有记忆吗?

妈妈的出身……

到底是怎样的呢?

凌晓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想过探究这个问题,因为妈妈她……也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这个问题。

这里面,难道隐藏着什么猫腻不成?

“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菲斯笃定地说道,“不过还有个地方很矛盾。”

“矛盾?”

“嗯。我们假设啊,沈雨泽并没有失去记忆,那就说明,她并不想自己过去的事情被他人知晓。但是,她在六年后却选择成为备受瞩目的‘歌姬’。这就意味着,她并不担心自己被他人知晓。这不是很矛盾吗?除非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凌晓暗自点头。

的确,这里有说不通的地方。

然而……

她并不知道。

因为妈妈在二十四岁那年隐退——嫁给凌渊,之后才生下她。在她的心中,妈妈是一位温柔善良又体贴的好母亲,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很温暖。

她知道她曾经是“歌姬”,但毕竟“年代久远”,所以也没有细想过。再加上……当时她年纪还太小,妈妈又去世地太早,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些呢?

“但是,凭借这个说沈雨泽死因有疑,太武断了吧?”她又问。

“当然不只如此。”菲斯摇了摇头,“重点在于——体检记录。”

“体检记录?”

“是的。”菲斯点头,“沈雨泽所在的孤儿院,每年都会组织一次体检。之后她接受政府救济时,也接受了体检。资料如今都还能找到。”

“怎样?”

“极其健康。”

“……”

“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我记得她的天赋很差,精神天赋身体天赋都是一样。”

“对。”

“但是,你看她骨骼的架构和精密度——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精神天赋姑且不说,身体天赋居然会差,不是很奇怪吗?”

“……”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菲斯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种东西的!

“之后,沈雨泽的体检记录就不容易弄到了。”菲斯继续敲击着光屏,“当歌姬的那几年还勉强能找到一些,隐退后几乎没有,体检记录入院记录都是一样。”

“……说不定请的是家庭医生呢?”

“这个当然也有可能。”菲斯对此持赞同意见,“但是,哪怕家庭医生的医术再精湛,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医院的。”

“比如说?”

“产子。”

“……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虽说沈雨泽名义上有三个孩子,但其中至少有一个是她亲生的。但是,她选择在家中产子。这也有些奇怪吧?”

凌晓虽说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很奇怪。

比如她自己就记得很清楚,父亲的朋友中就有开医院的,她和凌佑晨小时候偶尔生病,都会去那里做身体检查。凌渊自己也差不多——虽说他身体强悍,病痛极少。

但是,其他人都去,只有妈妈一个人不去。

的确是太奇怪了。

这其中,又有着什么隐情呢?

“而且,她死后,选择的是火葬。”

“这很正常吧?”虽说如今大多数人都有墓地,但很多依旧选择了火葬后再埋藏入其中。更有将骨灰做成各种宝石镶嵌保存的业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这种事应该是专门的机构做吧?”菲斯说道,“我查过很多机构,都完全没有类似的记录。综合各种线索,我更倾向于一种判断——她的尸首,是凌渊亲自处理的。身为丈夫,亲手埋葬妻子我可以理解,但亲自烧了,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

“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事物残留在沈雨泽的尸首上呢?还是说……”

“够了!”

凌晓拍桌站起,感觉额头的青筋一阵接一阵地鼓起,头疼欲裂,而心中的凉意却一阵更甚一阵。她下意识地捏了捏双手,发现掌心中都是汗。

她的确有些讨厌凌渊。

却绝不愿意相信他与妈妈的死间接有关甚至直接有关。

因为如若真的如此,本来就“支离破碎的世界”,将会进一步崩塌。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244|6.27|

场面再次静寂了下来。

几秒钟后,菲斯看了眼自己那杯直接掉在地上的果汁,叹了口气:“……对不起。”

凌晓有些颓然地坐下|身:“你没做错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再发脾气,也不过是迁怒而已,没多大用。

而且她也很清楚,自己刚才过于激动的举动,已然暴露出了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这一点也不难猜。

更别提,能调查到这么多情报的菲斯,可不是好忽悠的对象。

果不其然,菲斯只略犹豫了下,就很果断地点了头:“没想到你在未达法定年龄的时候就进|入了星网世界,是通过特殊道具吧?胆子还真大。”

凌晓垂眸不语。

被这么认为,比知道她可以自行调整精神波要强得多。

“怪不得对这件事这么在意。”他想了想,略赧然地说,“未经允许就擅自调查这么多,真的非常对不起。”

凌晓摇头:“我该谢谢你才是。”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知道妈妈的死有着这样大的问题在其中呢。

“这是我手中掌握到的全部资料。”菲斯点了下腕表,“给你之前我要生命,我不能保证它的正确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算基于完全正确的资料,做出的判断都未必百分百正确,基于……”

“啰嗦死了。”凌晓点了下自己的腕表,看着他说,“你在担心什么?我去弑父吗?”

“……”哪怕星网世界不容易出汗,菲斯的额头却依旧出现了一滴汗。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说道,“你不觉得自己的思想也稍微有点……”

他吞去了后几个字。

凌晓却已然猜到了他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

“你是想说,我的思想不正常?”

如若她此时表现出任何一丝怒意,菲斯觉得自己估计都不会再说下去。然而,她并没有,所以他能够说出自己的“结论”——

“正常情况下,一个女儿在听说了我刚才的描述后,会认为‘母亲的死与父亲有关’吗?”

凌晓怔住。

事实上,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刚才的思想好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对她来说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顺理成章,她甚至没有去想一下。然而,事到如今再考虑一下,她不自觉地出了冷汗——因为这种太过自然的想法其实是相当不正常的。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可怕的思想呢?

因为讨厌凌渊?

可即便如此……

就算她潜意识里认为他背叛了妈妈,也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到底是?

菲斯觑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有些担心地问:“没事吧?”

“……没有。”凌晓用手背擦了下脸颊,“没什么事。”而后,她又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菲斯愣了下后,摇头。

“是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凌晓也再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情。之后的时间全部被她用来查看菲斯转给她的资料,不过其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线索——绝大部分情况他都口述给了她。

再之后,她匆匆和菲斯告别,离开了星网世界。

她没有委托菲斯继续进行调查,后者也没有主动提出这件事。这大约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她整理好思绪之前,是无法对这件事下判断的。

凌晓离开连接器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里面待了许久。

不觉间,天色已然尽数黑了。

房间内的灯光也已经自动亮起。

可即便灯火再明亮,也似乎无法驱散全部暗影。它们徘徊在这间屋子乃至于这座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只待有机会就席卷而来——宛若伺机捕猎的野兽。

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体|内呼出的那口气都是冰凉的,不过,大约是错觉。

“啾?”

一见连接器打开就蹦达过来的包工头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凌晓,发出了一个疑惑的轻声。

凌晓侧头看了它一眼,招了招手:“过来。”

“啾!”

它兴冲冲地蹿到她怀里——撞到她直接后退了一步。

但是,这胖嘟嘟的身体倒是很暖和。

凌晓于是稍微给它顺了下毛,这种惯性的动作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于是她一边捋着毛,一边思考了起来。

如果从理智的角度去思考,她不认为妈妈的死和凌渊有关系。

这个被她喊做“父亲”的男人虽然冷酷专|制又无情,对妈妈的爱却是……如若他连这个都是伪装的,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人,哪怕她如今对他有着极其复杂的观感。

那么,他选择自己处理妈妈的尸首,是为了隐藏什么吗?

他和妈妈,到底在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凌晓皱紧眉头,试图从记忆中寻找到线索,可惜,妈妈去世的真的太早了。留下的那些记忆,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关键的地方。

“啾啾啾!”

等她在包工头的提醒下回过神时,才发现它背上的毛……差点被它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给捋秃了。嗯,捋十来分钟半小时是幸福,捋几个小时就……尤其她还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加重了手的力度。

凌晓:“……”

她才一松手,包工头就迫不及待地从她的怀里跳出去,抱着尾巴就缩在角落里:“啾……”求放过!太多的爱它也承受不来啊!qaq

凌晓:“……”

她抽搐了下眼角,看着可怜巴巴的某鼠片刻,无语了:“我明天给你配个生发膏。”

“啾?”真的吗吗吗吗吗?

“不要算了。”

“啾!”要要要要要要要!

凌晓注视着再次凑过来抱着自己小腿来回蹭着几乎要跳起“钢腿舞”的某鼠,真心觉得它这个贪吃的倒霉孩子肯定把自己的节操一起给吃了。

一听说自己的毛有希望了,包工头就开始展望未来,爪舞足蹈地开始畅想未来:“啾啾啾!”要买染发剂!再做个时髦的新“背”型!还有……

“再见!”凌晓翻了个白眼,直接把它提起来丢到角落里。

她对杀马特鼠可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过,被它插科打诨了一会,她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只是始终静不下心,更别提进行精神修习了。于是她索性只完成了每天必做的身体锻炼,收拾完满是汗渍的身体与衣物后,躺倒在床睡下。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然而,一直高质量的睡眠质量很是好心地没有抛弃她。

几乎才一躺下,她就睡着了。

然后……

她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梦。

梦中的凌晓,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梦境。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知道。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蜷缩在一个漆黑的角落中。

凌晓很快就辨认出,这是衣柜。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衣柜里呢?

凌晓有些疑惑不解,于是伸出手推开了衣柜的门,几乎是下一秒,她看到了正站在房间正中的白衣女性。她和她穿着同款的白色睡裙,身形纤细,容貌极美。

“……妈妈?”

伴随着她无意识的轻忽,房间中的女子转过头来,目光温暖却又担忧。

很快,女子……或者说沈雨泽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晓晓乖,不是让你躲在衣柜里别出来了吗?要听话,知道吗?”

躲在……

衣柜?

凌晓有些茫然。

这里明显不是家中,那是在哪里?

与此同时,巨|大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沈雨泽的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一把合上衣柜的门,语调急切地说道:“晓晓,不要出来。”

就这样,凌晓再次被关入了衣橱之中。

透过那极小的缝隙,凌晓清楚地看到,妈妈快速地站起身,在屋中来回搜寻了片刻后,不知从那里找到了一把水果刀,紧紧地握在手心中。然后,她一步步地走出了卧室。

凌晓下意识就想推开衣柜的门,想说“妈妈,不要去”。然而就在此时,走到门口的沈雨泽仿若感觉到了她的担忧,回转过头,朝柜中的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用口型说——

“晓晓,别怕,妈妈会保护你。”

然后,她走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再然后,是门被踢开的破裂声。

再再然后……

是一片到了可怕地步的诡异寂静。

没有声音。

为什么会没有声音?

凌晓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了柜门。与此同时,一行液体顺着地板从外面流入了这间卧室。

那是仿若依旧能散发出热气的鲜血。

被这血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凌晓,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门边。

而后,她看到了……

245|6.27|

“啊!”

凌晓从床上惊坐而起时,夜色正迷|离。

今夜的天气并不算太好,云朵遮住了大半月亮,只有几缕月光自那层层阻隔中偷得一丝缝隙,悄然洒落大地。

其中一缕,就落在了凌晓房间的窗台之上。

总喜欢半夜思考人生的包工头同学原本正抱着尾巴坐在窗台上“数毛”,为测试生发膏的作用做准备。所以,当土豪发出那一声惊呼时,它能在第一时间转过头,将视线投落在她身上,并且发出了“啾”的一声轻叫。

凌晓却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她浑身上下已然被汗水浸透,呼吸急促不定。

双眼锐利间,又时而闪过疑似迷茫。

任谁都能看出——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啾?”

包工头松开怀里的尾巴,转身就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我没事。”凌晓及时开口,阻止了它的动作,“你睡自己的,不用管我。”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突然醒来时经常会有的倦意。

包工头很想“啾啾”地吐槽说“我没睡”,不过它也已经很了解凌晓,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就真的不想被人打扰,于是它很乖地跑到自己位于房屋角落的“豪华鼠窝”(由庄园中的女仆们友情提供),老老实实地抱着甜甜圈形状的抱枕(依旧由女仆们的友情提供)趴下,却没立即睡觉,只眼巴巴地看着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她。

它其实并不算讨厌这里,虽说土豪的爸爸很可怕,但是还有很多可爱的、会给它东西吃的妹纸。

可惜,土豪每次回到这里,总是过得不开心。

而此时的凌晓并没有心情去了解包工头的思维——作为一只追风鼠,它的智慧其实已经到了超越整个族群的地步,虽说它的懒馋圆也与此呈正比——她的全部思维都沉浸在了刚才的梦境之中。

梦中的她走到房门口时,看到的……

是被凌渊用刀刺穿的妈妈。

虽说几乎在那瞬间她就醒了过来,但那幅画面已然无比清晰地烙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再难抹去。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

面对着她的妈妈白色睡裙上满是鲜血,合着眼眸,脸孔上满是痛苦之色。她的肩头被匕首穿透,滚烫的鲜血从她的体|内流出,很快就染红了它的衣裙。

而凌渊……

背对着她。

他一手掐着妈妈的脖子,另一手抓着那只刺穿妈妈身体的匕首。

因为视角的缘故,她看不到这个曾经被她亲热地喊做“爸爸”的人的神情。

而几乎在同时,妈妈骤然睁开了双眸,那原本溢满痛意的双眸在看到她的瞬间怔住了,然后,妈妈说:“晓晓,别看。”

她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梦境就此终结。

好一会,凌晓才渐渐镇定下来。

她觉得,那不是梦。

因为“发出尖叫”并不是如今的她会做的事,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发出尖叫的人”是年幼时候的她。也就是说,与其说这是一个梦境,倒不如说这是借着梦境复苏的回忆。

凌晓扶住额头,很用力很用力地思考了一阵子。

这种事她为什么会忘记呢?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想了很久,终于勉强想起,那似乎是在一次旅行途中发生的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他们全家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次旅行时光。期间,她似乎生了一场病,再次醒过来时已经在家里了。所有人都说她得了“重感冒”,于是她也就信了。现在看来,她之所以会晕过去,并不是得了感冒,而是受了刺激。

至于想不起这件事,到底是她本身的意识作祟,还是有外在因素掺合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说之前有关于妈妈的一切像是一团乱麻,那么这一个梦无疑开启了一个“线头”。

凌晓抓住它,轻轻一扯,许多信息便自然而然地展露了出来。

比如说——

妈妈的身体原本应该一直很好才对,虽然她长得柔弱,但自从那次旅行后,她就开始“生病”。这次疾病带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她潜意识里甚至觉得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

其实不是这样的。

而也就在这次旅行的半年后,妈妈就去世了。

从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来,实在是太过突兀了。

这半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说,事情其实在更早以前就发生了,只是她一直没发觉而已。

在思考这些的同时,凌晓也注意到——虽说她之前暂时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它却一直留存在她的潜意识中。宛若被藏在盒子中的灾厄,等待着合适的出匣时机。

也正因此,她才会在得知妈妈死因有疑时,第一时间怀疑凌渊吧?

而倒过来一推,妈妈死后,凌渊对她那样冷淡的原因,难道也是因为他“心中有愧”?所以无法面对她?

凌晓一手捂住脸,再次深吸了几口气,将脑中蓦地涌起的若干念头全数压下。菲斯说得对,不能草率地下任何判断,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线索。

而机会,也近在眼前。

凌晓放下手时,点墨般的漆黑眼眸深邃如夜。

这件事的突破口,放在凌渊或者凌暮的身上都不现实,所以,最好放在……

“晓晓!”

凌晓注视着自刚停好的车中走出的中年人,原本沉沉的眼神不自觉地泛起了几分暖色。

“安陆叔叔。”

她非常自然地迎了上去。

然后,被一路小跑着冲过来的中年人一把抱在了怀中。

凌晓微微一怔,随即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油彩味给包围了。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花香。

这个味道,对她来说是极为熟悉的。

安陆大师不仅是妈妈的好友(好吧,其实是一直没有死心的忠实追求者),更是她的绘画教师。他们相处过若干时间,毫不夸张地说——他可以说是她的第二个父亲。尤其在妈妈去世、凌渊对她忽视的时间里,他的地位已然悄然提升到与凌渊不相上下甚至隐隐超越的地步。

可惜,安陆大师与凌渊向来不对盘,所以在妈妈去世后,他就很少来这里,倒是她的便宜师兄徐青来的要更多些。

而她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也能偶尔去他那里小住上一阵子。

算一算,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上次见面时她正失忆,对他冷淡到了一定地步,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的心。

“让我看看。”安陆抱了一阵子后,放开了怀中的少女,略后退了一步,双手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皱起眉头,“又瘦了。凌渊连你都养不起吗?养不起就直说,我照顾你!”

凌晓即便心情再不好,听到这种话也不禁失笑:“我真的瘦了?”她食量一直挺大的,应该不至于会瘦吧?

“我可是画画的。”安陆放开凌晓,蹙起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人体结构上的事,怎么可能看错?”

“老师。”一直笑着站在一边的徐青插嘴说,“晓晓不是瘦了,是身材变好了才对!”一边说他一边“详解”,“你看,这里瘦了,这里又……嗷!”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自家老师给揍了。

“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我就是凌空摹画下。”

“少给我凌空动手动脚的!”

徐青吐血:“老师您讲点道理行吗?”

安陆大师一瞪眼:“我不讲道理?”

徐青顿时矮了半个头,从善如流地说道:“对对对,是是是,您最讲道理了。”

“哼。”

成功被顺了毛的安陆大师再次看向凌晓时,表情立即从“横眉竖眼”变成了“眉开眼笑”,变化大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好在师兄妹两人都已经习惯这种待遇了,对此并无异议。

“安陆叔叔,别站着了,进去吧。”凌晓轻轻地拉了拉安陆的袖子,“你们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整理好了。”

“是么?”安陆听到这话,立即就笑了,“从前雨泽还在时,也总是在接我的时候这么说。”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微微沉下,稍微有些恍惚,仿若再次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那时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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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

他的目光落到凌晓的身上,其中原本就流转着的融融暖意更多——这孩子,真的越来越像雨泽了。

一眨眼,她就离开了那么多年。

可他时常还是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依旧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天,总感觉她好像还在,会在某一时刻突然走出来,笑着对他说“好久没来了,最近还好吗?”,然后面带微笑地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画,从不厌烦。

凌晓注视着安陆大师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当年妈妈还是“歌姬”时,有关于她的各种八卦层出不穷,其中当然不乏追求者的信息。虽说在一些人看来她有些过于“招蜂引蝶”,但作为女儿,她是对此是相当自豪的——若非出色,又怎会引人追逐?

只是,妈妈最后选择的是凌渊。

不知道她死前的最后时光里,有没有后悔过这选择。

“晓晓?你发什么呆呢?”

凌晓在这声音中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脸孔上满是担忧的中年男子身上,微微一笑:“我很想知道妈妈过去的事,安陆叔叔,你说给我听好吗?”

作为妈妈最好的朋友,他也许会知道很多她忽视或者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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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的事?”安陆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给你听。”

他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神态依旧是有些恍惚的——这是雨泽留下来的血脉,也是她曾经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凌晓听着眼前的人话,心中微微一动,眨了眨眼,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

甚至可以说,从她在那改变命运的巷子中醒来后,就极少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因为这样的笑实在太过温暖柔和,而她在“失忆”后又果断地将曾经柔弱的自己“封印”了起来,哪怕是真诚的笑,也绝做不到这个地步。

她曾经出于恶搞的目的而模仿沈雨泽的笑容,将其戏称为“百试不爽圣母笑”,却终究是只学其形。

而直到此时此刻,才大约是真正的“形神兼备”。

以至于安陆与徐青都愣住了。

但愣过之后,两人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安陆是眼角略湿|润——因为这个笑实在是太像她了。

而徐青则是一脸荡漾:“亲耐哒师妹,你好久没有这么对师兄我笑过了。来,再笑一个我看看……嗷!”

然后他就被自家老师给揍了。

凌晓则语调轻松地说道:“走吧,我先陪你们去房间。”

“好。”安陆满脸满足地点了点头,顺带动了动手臂。

她会意地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臂,这位画届赫赫有名的人士瞬间就露出了“有女万事足”的幸福表情,走路都有点飘。

“我也要我也要!”徐青蹦达到凌晓另一边,非常自来熟地挽起她的另一只手,别提多“自觉”了。

凌晓其实不太习惯和人这么接近。

但这两个人算是例外。

一个几乎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父亲,而另一个……则是哥哥。认真说,虽说凌佑晨才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但她自从喜欢上他后,就再也没办法也不愿意把他当作自己的哥哥。所以,相较而言,没有血缘关系却一直极关爱她总是喜欢逗她笑的徐青,才真正担当了哥哥的角色。

所以偶尔她也会觉得世间事就是那么奇怪。

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像亲人。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紧密相联。

“晓晓,我跟你说,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零食。对了,还有我最近画的几幅画——原型是你哟!待会给你看看。对了,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还有……”

徐青一路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话。

凌晓很是罕见地耐心倾听着——虽说她觉得他真是一如既往的废话多!

然后他就更得瑟地说个没完了——这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妹可是很久都没这么有耐心了!之前视频通话时,总是说了几句就挂断,冷冰冰地跟换了个人似的,好在现在又恢复过来了。

“咳!”安陆重重地咳嗽了声。

徐青:“我跟你说啊……”

“咳咳!”

徐青:“之前我……”

“咳咳咳!”

徐青:“还有啊……”

安陆大师:==拍飞!

于是,整个世界又安静了。

嗯,很好,现在轮到他跟她说话了。

于是安陆一本正经地问道:“晓晓,今天就你一个人在家?”

“不。”凌晓摇头。

安陆一听这话就是一皱眉:“凌渊也在?”

“不,他出去了,在家的除了我还有……凌暮在。”

安陆眉头先是一松,而后皱得更紧:“你还是跟我走吧。”

凌晓笑了笑,没有说话。离开她当然是要离开的,但在那之前,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不过即便如此,心中的暖意却不是作假的——极度在意妈妈和她的安陆叔叔自然对凌暮没有任何一点好感,事实上,当他听说有这么一个存在时,星夜兼程地就跑过来和凌渊大吵了一架,还说要夺走她的监护权。虽说最终的结果到底不如人意,然而安陆叔叔对她的维护,她一直是很清楚的。

不多时,凌晓就将这对师徒俩同时送到了各自的房间之中。

安陆心满意足地看着没有一点改变的房间,走到露台上的下午茶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晓晓,来坐。”

“不用再休息下?”虽说心中很是急迫地想要知道点什么,但凌晓还是如此问道。

“没事,我精神好得很。”

凌晓点头:“好的。”

在拿了一些茶点后,她久违地坐在了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的对面。

不得不说,师兄徐青虽然看起来很二,但其实粗中有细。比如此刻,在知道他们需要私人空间进行交流时,他很明智地选择了不来打扰。

安陆目光怀念地注视着小桌上的点心:“这些是你亲手做的?”

“嗯。”凌晓回答说,“和妈妈做的差得很远。”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盘,“但我对这个还有些自信。”

“玛丽安拉啊……”安陆拿起一只,笑着说,“我记得这是雨泽教你做的第一种点心吧?”

“是啊,也是我做得最熟练、味道与妈妈亲手做的最像的。”

“……果然很像。”

安陆垂眸注视着手中的点心,半晌,轻笑了声:“说起来,我和你妈妈也是因为这个结缘的。我第一次见到雨泽时,她才十四岁。掐指一算,我其实比你父亲还要先认识她。”

“那时她在一家点心店做服务生,穿着白裙子,腰间系着黑色围裙,系带是红色的——漂亮极了。当时很多顾客都是冲着她去的。”

凌晓略促狭地一笑:“您也是吗?”

心里却想,果然她们是母女啊。

“失忆”能遗传,同样做过服务生也能遗传,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更多的共通之处。

而因为她们母女长得很像的缘故,所以妈妈当服务生时的样子,她完全可以清晰地想象到。

“咳!”安陆尴尬地咳了声,“我当时年纪还小……嗯,还小。”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凌晓更想笑了:“您当年怎么十六七岁了吧?”

“……”如果是徐青说这个话,安陆已经一巴掌拍上去了。但凌晓别说提这个,就算说的再过分点,他也绝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于是颇为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当时还很落魄,远没有现在的虚名,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你妈妈……她心地很善良,时而会接济别人。”说道这里,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凌晓,说,“你很像她,从小就是这样。”

凌晓:“……”

过去的她听到这话也许顶多是害羞,现在的她……压力有点大。

不过说到这里,她也明白安陆大师说他们因为点心而结缘是什么个情况了。那时候,他应该也被妈妈接济过吧?

流落在街头的落魄画家,在饥饿交加之时从心地善良的美丽少女手中得到了足以填饱肚子的食物,怎么看都是标准的言情小说情节。尤其,他们中一个在未来成为了享誉全宇宙的画家,另一个则是同样名声赫赫的歌姬。

可惜,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按照“模版”发展的。

况且,也许凌渊和妈妈的故事也是标准模板呢?

可惜,并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因为这个,她当时的店主经常会骂她……”说到这里,安陆皱起眉头,“他不是个好人,吝啬贪婪,一直对雨泽有觊觎之心,时常会借机对她动手动脚。我当时一直想劝雨泽找一份新的工作,可是……她从小是孤儿,没有钱读书,也没什么学历。更别提她还未成年,工作很不好找。而光靠政府给的救济,无疑养不活她自己。而且,当时的我也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立场劝她。”

凌晓注意到,安陆叔叔说到这里时,一点点地握紧了拳头:“后来……我接到了一份邀请。”

“邀请?”

“嗯,去绘画之城凯里的邀请。”安陆苦笑了声,“我当时高兴坏了,你知道的,对于没一个学习绘画的年轻人来说,能接到来自那里的邀请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当时的我无法抗拒那种诱|惑。”

“我明白的。”

“嗯?”

“我明白的,安陆叔叔。”凌晓笑着说,“就像星盟军校向我发出了邀请一样,哪怕明知道他会反对,我也无法抗拒那种诱|惑。”

安陆怔怔地看了她片刻,笑了:“晓晓,你真的很像她。”他微叹了口气,“当时雨泽也劝我去,因为她觉得我去到那里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当时……其实真的希望她能和我一起走,但是……”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下意识地合在一起,攥紧,“当时随信而来的只有一个人的路费,我们俩身上的钱全部凑起来也不够再负担另一份路费。更别提……就算我说出来,她也未必会跟我走。”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这也成为了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因为他时常会觉得——在那挣扎纠结的时候,在她送着他走过漫漫长街的时候,在她笑着对他挥手告别的时候,如果自己真的说出了心中的诉求,也许一切都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也许不会有什么差别。

谁知道呢?

可惜,现实很残酷,压根不存在任何“如果”。

他想自己直到死都会记得很清楚,当年的自己背着简陋的行囊和她肩并肩行走在狭窄的巷道里,阳光在前,影子在后,拖得长又长。巷子肮脏又潮湿,空气也很难闻,身边的那个人却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她穿着白色长裙,长发披散,整个人的身上好像都在发光。

他走在她身边,总感觉如同行走于梦境中。

当时的他心中怀揣着“野心”,想要一夜成名,想要名扬四海,想要让身处那颗遥远星球的她都能知道自己的姓名。然后,用最好的姿态与她再度相会。

可惜……

在他才刚有了一些薄名之时,她就已经成为了闻名宇宙的“歌姬”。

看似久远的回忆,想起来也不过是几秒间的事情,所以安陆很快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轻声说道:“我和你妈妈分别之后再次见面,是在三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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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你们都没有会过面吗?”

安陆摇了摇头:“没有。”至于原因,当然是现在看来很无聊、当年却很被他看重的“自尊心”。眨眼之间她成为了那么耀眼的人,而他还在底层苦苦挣扎。更别提别离时还许下过那样的“宏愿”,又怎么肯轻易以这样的狼狈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呢?

直到……

“那一年她刚好来凯里开演唱会,我都准备去买票了,”说到这里,安陆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结果被她给堵在了门口。”他抬起手比划了下,“那时也是个夏天,她穿着很有凯里风情的彩绘长裙,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乍一看见,我还被吓了一跳。”

不过下一秒,就认出了她。

“被堵的感觉如何?”凌晓听着这话觉得很新奇,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妈妈总是温和的,倒真没想到她还有着这样“活泼”的一面。

“……挺好的。”安陆很是“实在”地回答说。才一刚见到她,他就觉得过去的那些‘坚持’全是狗屁,没什么比见到她更好的事了。

“那应该是一段挺好的回忆吧?”

“……挺好的。”安陆再次回答了同样的话,不过却隐约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如果能忽视掉你父亲的话。”

凌晓:“……”什么鬼!

“那个时候你父亲……也就是凌渊那家伙已经认识雨泽了,整天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别提多烦人了。”安陆撇撇嘴,用很不屑的语气说,“明明我们是老朋友见面,他却厚着脸皮跟在一边,轰都轰不走,太无耻了。好在你没遗传到他的无耻厚脸皮。”

凌晓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随着这位长辈的叙述,她的面前展开了一幅有关于过去的图卷。故事中的妈妈和她记忆中的有很多类似之处,但同时也有了一点差别。当然,这也是正常的,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妈妈因此而改变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知不觉间,日暮西垂。

两人手边的茶已然完全变凉,再没有一点热气。

安陆侧看着依旧有些灿烂的夕阳,微眯着眼,看着看着,微叹了口气:“真漂亮。”真想雨泽依旧能看到这一幕。

凌晓垂下眼眸,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安陆叔叔,妈妈的左侧肩头是不是有块疤?”

“有吗?”安陆下意识地反问,“我不知道啊。”

凌晓看的分明,他并没有撒谎,而是真的不知道。

但这就奇怪了,妈妈去世前半年,安陆叔叔来的很频繁。大约是因为职业病,他的观察很细致,如果她肩头真的有伤,绝对躲不开他的关注。而那夜匕首刺地那么深,妈妈又不是修习者,按道理来说伤口不可能好得太快。

凌晓斟酌着下,又问:“安陆叔叔,你觉得……我父亲这个人怎么样?”

“他是个无耻小人!”

凌晓听着这果断的言辞,实在是压力略大。但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好吗?

于是她只有重问:“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对我母亲怀有怎样的情感?”

此言一出,安陆愣住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晓晓,你是不是发觉到了什么事?”

凌晓不得不承认,只要是有关于沈雨泽的事,这个男人总是敏锐地厉害。但她显然不能说实话,于是只是说——

“每当看到她的存在,我就总觉得他对妈妈的感情大概没有我想的那么深。”

所谓的“她”,指的当然就是凌暮。

某种意义上说,她真是天然的借口和挡箭牌。

安陆果然信了她的话,他犹豫了下才说道:“虽然我从来都看不惯凌渊,但我觉得……他对雨泽的感情并不是虚假。”他们曾经是情敌——虽说是他单方面如此认为,但正因如此,很多事情才格外看得清。

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就选择了退出——在发觉雨泽选择了凌渊之后。

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相配的一对。并且,在之后的若干年间,她也一直过得很幸福——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做不了假的。

“至于凌暮……我更愿意相信是凌渊一时糊涂,或者因为别的一点什么。”安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虽然就这方面而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至少雨泽还在时,他还算尽职。”

“……是么。”凌晓点了下头。

她并不意外从安陆叔叔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因为在之前的若干年间,她也从不怀疑“父亲深爱母亲”的事实。若非之前想起了那段回忆,她恐怕也不会对这份情感产生怀疑。

“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

安陆注视着凌晓有些讶异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任何一个会让子女对自己产生这种怀疑的父亲,都绝不能说自己合格。”更别提,这些年来凌渊对晓晓的冷淡,他一直看在眼里。虽说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即使凑得太近,他也只是个外人,有做得到的事,也有更多做不到的事——

“晓晓,你受苦了。”

“不,”凌晓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她曾经很在意这些事,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下一秒,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除此之外,还有些微的叹息——

“傻孩子……”

虽说并没有从安陆叔叔的口中得到什么线索,但凌晓依旧觉得这一下午的时间没有白费,起码她知道了很多过去不曾知晓的事情。

她本以为这次会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居然能“无心插柳柳成荫”。

事情源于晚餐时徐青的话——

“你和老师都谈了什么?”

凌暮知道安陆和徐青都不喜欢自己,所以一般他们来时,她都尽可能不会出现给人“添堵”。

而安陆大约是因为那回忆而心生感慨,缩在房间附带的画室里不肯出来。

故而餐桌上只有他们师兄妹俩人。

“谈了他和我妈妈的过去。”凌晓倒是没隐瞒这事,反正也不足以引起什么怀疑。

“怪不得老师心神荡漾啊。”徐青说起“荡漾”这个词时,自己的表情也很荡漾。说话间,他没有端碗的那一手托着腮,注视着凌晓说,“沈阿姨真是太漂亮了,虽然你也很漂亮和她长得又像,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唔,”他思考了片刻,说出了一个词语——

“味道。”

凌晓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回答说:“红烧肉味?”

“是女人味!”徐青一边叼着肉一边说道,“大概是因为你年纪还小吧。嗯嗯,等你再大一点就好了。”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很是猥琐。

凌晓翻了个白眼,很是干脆地不搭理这家伙。

“不过……”徐青扒拉了口饭,说道,“你从前不声不响,现在一飞冲天,还真是有点沈阿姨的派头呢!”

凌晓:“……什么意思?”

“你跟我还玩什么神秘啊。”徐青看了她眼,不满地说,“还是不是好兄妹了?”

凌晓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话里隐藏着什么重要信息,于是也不吃饭了,放下筷子追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徐青被她郑重的态度吓了一大跳,快速咀嚼几下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沈阿姨不是什么普通人吧?”她身为沈阿姨的女儿,不太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吧?

——如果真的不知道……那他是不是不小心踩了雷?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凌晓却没有正面回应他的疑惑,而是如此问道。

徐青想了下,到底还是决定将那件藏在心中很久的事情说了出来。如若她知道,他没必要隐瞒;如若她不知道……他刚才都说漏嘴了,现在不说妥妥是找揍的节奏。

“你还记得那一年——你和沈阿姨一起去墨本纳吗?”

墨本纳?

传说中的美食之城?

凌晓微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下,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她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想起来。

那应该是她三四岁的时候,反正那时她应该才刚“拜师”不久,然后妈妈的确带她去了一个到处都是诱|人香味的城市,那应该就是墨本纳吧?

“晓晓,我们一起从街头吃掉街尾怎么样?”

记忆的阀门一旦开启,很多碎片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比如说这句话。

再比如说——

“我记得原因是安陆叔叔在那里开画展?”

“没错。”徐青笑了下,“那也是我最初认识老师的地方。”

“……好像的确是这样。”她隐约记得,去那里之前安陆叔叔只有她一个学生,但之后就有了一个师兄。凌晓反应了过来,“你是那里的人?”

“算是吧?反正我一出生就在那里。”徐青耸肩说道,“和阿姨一样,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不过那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时常需要自己找点活填饱肚子。”

“你当时应该不到十岁吧?”

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捡垃圾?

“偷窃……”徐青来了个大喘气,却在见到凌晓脸色分毫不变时无趣地撇了撇嘴,“我当然没做过。你记得吧?我认路的本事特别强。”

凌晓点头。

“然后墨本纳怎么说也是知名城市,所以咯,我记下了所有美食店的位置,经常给一些刚到那边旅游的人做‘导游’,不要钱只要点吃的。虽说挺多人都不信我,不过还是有很多好心人会跟着我走并且请我吃顿饭的。”徐青说到这里,笑了笑,“不记得了吗?我还向你们招揽过生意呢。”

凌晓愣了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

“晓晓,我们一起从街头吃掉街尾怎么样?”

记得就在妈妈说完这句话后,一个比当时的她高上一点的小豆丁钻了出来,问她们需不需要带路。记忆中的豆丁男孩长得面黄肌瘦,头发因为没有很久修理过的缘故长而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看上去与乞丐几乎没多大差别,和现在的徐青,却相差地实在太多。

之后……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她疑惑的表情太明显,徐青单手托着腮,表情很是快活地继续说:“忘了吗?阿姨立刻就答应了我。然后,我的肚子很是丢人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再然后……

凌晓眨了眨眼,端起一盘菜递到他面前:“给,请你吃。”

一如若干年前,她将一袋饼干递到豆丁男孩面前。

徐青笑了。

他伸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

“谢谢。”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个小天使。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事情在若干年前,也同样发生在他的老师和她的妈妈身上。

缘分这种东西,大约真的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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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过去的事情如今只能以碎片的姿态想起,然而在徐青的提示下,凌晓还是渐渐看得分明——关于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说起来,那次相遇算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徐青笑呵呵地说,“否则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在哪里?所以,晓晓你真是我的幸运天使。”

凌晓微囧,很不客气地说:“少甜言蜜语。我可不是安陆叔叔,没那么容易被忽悠。”

徐青笑了几声,没有再开口。

就算不开口,其实他的内心一直都是很感激她的。只是有时候这种情感强烈到了一定的程度,反而不需要说,所以他也只能尽可能地做个“合格的师兄”,努力逗她多笑几次。她高兴了,他也高兴,老师更高兴,沈阿姨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为此欣慰——看,这逻辑多完美无缺。

凌晓盛了一碗汤,正准备喝,就听到了一个咳嗽声。

她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汤推到自己对面,又拿起他手侧的那只干净汤碗。就听到他说——

“小妹妹,我请你吃棒棒糖好不好呀?”

凌晓怒目圆瞪,正准备将手中的汤勺往他头上那么一砸,动作却突然顿住。

“……啊。”

她有印象了。

她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妈妈带着她去见安陆叔叔,然后两个人在一家餐厅里见了面。那是一家绘画主题的美食餐厅,东西似乎……还不错?不过因为当时的她并不太饿的缘故,所以倒是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再加上妈妈一直和安陆叔叔讨论着她听不懂的话题,所以她也百无聊赖地在挂满了画的餐厅里四处乱转。

不知不觉间,就绕过了长廊,绕过了厨房,绕过了员工间,走出了后门……

然后,遇到了怪叔叔。

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怪叔叔只是传说中的生物。所以当时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的她被吓住了,尤其在对方真的递了一只棒棒糖到她面前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

“那个时候……”凌晓扶着额头,看向对面的人,“帮我解围的人是你吧?”

她记得当时有个男孩冲到了自己面前,不知和那怪叔叔说了些什么,后者最终还是走了,不过走前还狠狠瞪了他们几眼。现在再努力一想,那男孩似乎的确长着她家二货师兄的脸没错。

“也算不上是解围啦。”徐青摆了摆手,“我当时正准备看能不能运气好地捞到点剩菜剩饭吃,然后就看到你被拐,于是就见义勇为咯。虽说然后就被报复了。”

“……报复?”凌晓皱起眉头,“什么情况?”

“算是诱拐团体吧。”徐青托着下巴说,“孩子对他们来说就是‘货物’。你当时又小又嫩,一看长大后就会很漂亮,穿得又好,怎么看都能卖不少钱。这种好生意被我打断了,他们能不生气么?更别提,孤儿院的孩子和小乞丐本身就是最好的诱拐对象。”因为就算丢失了,也没人会太在意,更没人会花费大力气寻找。

“墨本纳那地方还有这种事?”

凌晓对于这个城市的好感度瞬间降低了几十个百分点。

“也不能这么说。那个团体算是突然兴起的吧,之后事情爆出来后,大家才知道这个团体是被当时的市长庇佑的。”徐青语调轻松地回答说,“在这一溜人被清理之后,那里的治安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太平。不过谁知道呢?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说到这里他拍了下额头,“重点呢?歪楼了!”

“……怪我咯?”凌晓也是无语。

“怪你……好吧,怪我。”徐青在对面少女的瞪视中非常没有节操地转换了口风,接着说道,“反正我当时被抓住并被关了起来。我跟你说,那些人胆子是真大,一个小房间里全是孩子,带上我有二十多个!”

“当时害怕吗?”凌晓知道,虽说他现在的语气听来很轻松,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唔,怎么说呢。”徐青想了下,“还好吧?主要是,你看,我当时就觉得小孩被拐卖后是会卖给别人的。有些是给人做孩子,有些是给人做工——但是吧,我当时过的就是每天吃不饱的生活,就算再糟糕又能糟糕那里去呢?所以倒真没多害怕,现在回想发觉自己真是‘傻大胆’。”

说完,他笑了起来。

凌晓看着他有些傻的笑容,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她倒是很清楚他当时的心理——因为再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所以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这种心态看似不错,其实细想有些可悲。

所以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拿他的过去打趣,而是问道:“然后呢?”

“然后?被救了啊。”徐青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你面前了。”

凌晓:“……”所以他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时的事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我们一群孩子都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房门一天打开两次,那时他们会把食物和水丢进来,如果想吃,就必须要学会抢。而大小便都必须在屋中解决,所以里面的气味相当难闻。我不知道其他人被关了多久,不过最后被关进去的我在里面待了一周,刚开始还有点精神,之后就是躺在地上,除去抢食物和水的时候会动一下外,其余时间都完全不想动。”

徐青回忆着说道——

“直到有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响了起来。我觉得当时应该是半夜,因为外面看管我们的人很安静,大约是在休息——我想他们的作息时间应该还是比较正常的。那声音响了大概几秒钟就静了下去,我当时觉得奇怪极了,于是就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凑到门边,想要仔细地再偷听下。”

凌晓也是无奈了:“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徐青摊手:“如果是现在的我,那肯定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能装死就装死,但那个时候不是傻么?而且,你看我不是没事么?”他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跟你说,我当时才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门上传来‘咔嚓’一声响。我被吓了一跳,蹲下|身半天没敢动。等了半天,才伸出手推了下门,结果一推就开。我这才发现,原本拴在门上的锁链被人给敲断了。晓晓,如果当时是你,会怎么做?”

“……趴回原地装晕。”虽说估计没啥卵用,但比傻乎乎地走出去要强。

作死小能手徐青英勇远目:“然而我却走出去了。”

凌晓:“……”喂!

“可惜,我才一出去,就被人给打晕了。”说到这里,徐青也喝完了碗中的最后一口汤,“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靠躺在路边。我当时完全傻了,几乎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如果身上不是格外臭的话。再然后,我身边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老师走了出来,一脚绊在我身上,摔了个大马叉。”

凌晓:“……”什么鬼?

“之后的事情不用多说,反正结果是我被老师收留了!从此走出人生低谷,迈向人生巅峰!”徐青说到这里,话风一转,“但其实,我偷偷回去过一次。”

凌晓已经没什么好说了,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师兄在作死方面真的是超乎常人。但即便如此,他居然坚强地活到了今天,也是不容易。

“你应该知道我认路能力特别强,虽然之前被那些人带进去时是装在麻袋里的,但依旧勉强记住了路。过程不多说了,反正最终我还是找了那地方,才确定之前的一切真的不是梦。然后——”徐青说到这里,从领口处扯出了一只小福袋,然后将其打开,倒出了一颗小装饰珠,“我在墙角的泥缝里找到了这个。”

凌晓露出个“我能拿么?”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眼神答复后,伸出手拿了起来。左右看了两眼后,她灵光一闪:“这是妈妈的?”

“说实话,我不确定。”徐青耸了下肩,他只是隐约记得沈阿姨的确在老师那里随口说了句“很喜欢那件衣服,可惜不知在哪里刮伤了”。也许这只是巧合,但他果然还是觉得救了自己的人就是她,并且,“我觉得,我被送到老师的门口大约不是巧合。那大概是……一种报恩。”因为他帮助了她的女儿,所以获得了一段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人生。

大约是本身就怀有这样的印象,在之后的若干年相处中,他始终觉得,沈阿姨和其他人是不太一样的,她绝不是普通人。

比如说他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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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随着老师前来这里做客,已经对这里十分之熟悉的他非常自然地前往温室寻找沈阿姨以及嫩哒哒的小师妹。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阿姨正在一边唱歌一边修剪花朵,而晓晓则趴在桌子上胡乱涂鸦着什么,一切看起来都温馨而唯美。不得不说,对于每个孩子来说“父母”大约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说老师已然充当了他父亲的角色,那么他理想中的母亲那一定是阿姨,至于晓晓……那就肯定是妹妹了——虽说这么想容易遭一个名叫“凌渊”的雷劈。

就在此时,他无意中看到阿姨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吮|吸了下手指。

他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两步。

阿姨转过头,准确地找到了他的身影,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原本只是一场极为正常的会面。

阿姨听说老师来后,就离开温室去见他了。而晓晓则拉着他继续在温室里玩耍,兴冲冲地指着许多最近刚记住名字和特性的花朵,准备讲解给他听。

有意无意的,他在第一时间走到了那丛花边,却看到了……

一片枯萎的叶子。

这原本应该是很正常的场景——如果这片叶子不是从正中心枯萎的话。

他看到它时,它已经差不多快完全死去。而之后也不过是短短瞬间,它就完全变成了枯败的色泽,与其他枯叶仿若没什么不同。

真的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然而徐青却记得很清楚,在这片树叶未完全枯萎前,在它还呈现出“中深外浅”的色泽时,那正中央造成一切的“元凶”,形状的确很像是一滴血。

再联想到之前曾经看到的一幕,实在是很容易做出一个推断。

一个普通人的一滴血,能够造成这样的结果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而他当时虽说年纪依旧还小,却也清楚地知道这种事是绝不能乱说的。于是它一直隐藏在他心中,成为了长久的秘密。而在那几年时间内,类似于此的事情还有两次,如果不是之前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是绝对不会注意到它们的。

无论如何,沈雨泽其人在他看来,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知道老师是否知道这件事,然而既然老师不主动提起,他也绝对不会追问。直到此时此刻,因为无意中说顺嘴,才暴露了出来。

大约是因为之前菲斯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所以凌晓在听徐青说这些事时,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这也让徐青松了口气,因为她的表情在他看来是“她果然知道一切”的明证。沈阿姨还在世时向来对他很好,若是他不小心做了“背叛她”的事,会让他觉得压力很大。

于是两人一个听一个说,自有一份默契。

而凌晓也通过这段对话,找到了另一个关于“凌家秘密”的突破口。

次日,凌渊归来。

然后,安陆又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过程中,他提出了带凌晓一起离开的要求,毫无疑问凌渊拒绝了。这场争吵的结果是——安陆气呼呼地带着徐青走了。

凌渊“大获胜利”后,最近一直阴郁的心情似乎略好,直到若干天后……

凌晓逃跑成功。

一天后。

某货运列车中。

“韦恩叔叔,谢谢你。”

说这话的是一位金发少女,她长相清秀,鼻梁两边还分布着一些小小的雀斑,并不多,所以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位极普通的妙龄少女。

“客气。”被少女称为“韦恩叔叔”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小青子难得拜托我一次,我当然要帮忙。不过,”说话间,他露出猥琐的笑容,顺带竖起小拇指,“你真的不是他的这个?”

已经被问了无数次的妮娜……或者说凌晓翻了个白眼,随口答道:“是啊是啊,我其实是他的这个,而且目前正在带球跑……”

“真的???”

凌晓:“……”明显是假的好吗?这大叔到底是有多八卦!

“下一个车站就下吗?不用我多带你一段?”

“不用了。”

……

于是约二十来分钟后,凌晓就出现在了一个名叫“塔达尔”的城市。直到此时,她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同时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安陆叔叔与徐青的离开,有她的推动作用在里面。因为如若他们不走,她一旦失踪,凌渊难免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虽说他不太可能对他们做些什么,但她也并不想连累他们。

而且,他们也只有离开后,才能更好地帮她安排“退路”。

比如说她此刻使用的假身份以及帮忙带她一程的韦恩船长大叔。当然,后者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虽说安陆叔叔很希望她能和他在一起,但同时也知道,如果真这样做,那么结果就是她第二天就被抓回去。事实也的确如此,几乎在她逃出去的几十分钟后,凌渊就火速搜查了附近的区域以及飞船。

而凌晓也正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并没有选择乘坐立即乘坐飞船离开这颗星球,而是停留了下来。

这个国家与她刚回到这个世界时所处的亚修曼联邦一样,各个星球间的航行依靠飞船,而每个星球上的交通则依靠悬浮列车,它们互相连接,构成了覆盖了整个星球的繁密交通网。而列车显然也分为客运和货运两种。

而她目前所搭乘的就是后者。

虽说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但依旧没能躲开凌渊的搜查。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点小花招是毫无作用的。好在……

她低头注视着手背上的月牙图案,在持续使用后,它已经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

如若想“充能”,只能等下次再见莱德尔了。

然而凌渊就算再炙手可热,却也绝不可能一手遮天,只要她耐心等待,最多再有几天,各个航空港口的限制就会被放开。

但相对的,之后这几天的搜查力度又会进一步加大。

凌晓低头注视着手上的月牙,心中倒是并不慌张,只要安排合理,她一定能顺利地离开。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家”中迎来了相携而来的四位拜访者。

凌渊原本并没有多少心情见客人的,然而却在得知拜访者姓名的瞬间改变了主意,并且亲自接待了他们。

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让这四位客人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如果凌佑晨对于他们来说是同代人中的偶像的话,那么凌渊对他们来说,无疑就是上一代的“神话”了,还是至今没人能打破的那种。

眼下这位“神话级人物”居然亲自来见他们,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虽说……

他们很清楚自己所要来见的那个人,和凌渊的关系其实相当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差。但他们毕竟不是凌晓,自然也不可能百分百地理解她的心情。更别提,毕竟是少年人嘛,见到偶像激动一下多正常?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凌渊居然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百里夏,程睿,林麒,林麟——你们是晓晓的同学?”

“他们是,我是她学长!”百里夏一时激动就憋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不等其他人鄙视,他自己先囧了,“不是,我是说,凌将军,唔……”

“既然是晓晓的同学,喊我‘叔叔’就好。”

“……”x4。

凌渊的示好让几人稍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惊讶。虽说他们的父辈爷爷辈和凌渊打过一些交道,但绝算不上熟悉。更别提,凌渊此人性格清冷也是出了名的,此刻被他如此“和蔼”地对待,不讶异是绝不可能的。

而同时,他们也清楚地知道了一点——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和“他们是凌晓的同学”是绝分不开关系的。就这点而言,他对凌晓绝对是在意的。

再联想到凌晓每次提到他时的态度……

几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比起这个,眼下另一个问题显然更值得关注。

于是林麒在犹豫了下后,还是主动问道:“凌……叔叔,请问凌晓在家吗?”

他们是几天前动身的,最开始也想过“给她一个惊喜”,但之后的几天里,她一直没在“讨论组”里出现。再拨打通讯,也全都无法接通。这种情况的原因一般为二——

一,她自己关闭了通讯;

二,她在一个无法接通通讯的地方。

当然,有着类似经验的蓝毛还有一个新猜测,那就是——她又换新马甲了!

但无论是哪个原因都很不正常好吗?

如果是“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被迫这样做?

如果是“二”,她如果在家里,无疑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于是,她去了哪里?

至于“三”……她不会真的打算再离家出走一次吧?

林麒真是越想越忧心忡忡,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于是此刻才有些冒昧地问了出来。好在他们原本就是来拜访她的,凌渊绝不可能不给他们一个回答。

问完之后,他有些忐忑地等待回答,却微妙地觉得……

这位凌叔叔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

怎、怎么说呢?

就好像他是黄鼠狼,偷走了凌渊家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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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麒瞬间就浑身不自在了。

这种心情如果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咱再怎么说也算是个“道德小先锋”,怎么可能偷鸡蛋?!

但问题是,要是能说出这种话,他也就不是林麒了。

更别提,凌渊的眼神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和这位神话级的人物是不是在哪里结了仇。再不然,就是凌晓这个小没良心的在背后偷偷告了黑状?

可再一想,她不是挺讨厌她爸吗?应该不会做这事吧?

林麒真心是满头雾水。

而实际上,不仅是他,其他人似乎也都注意到了这情况。

好在凌渊的“异常”只持续了区区几秒,就转开了目光,语气淡淡地说:“晓晓去拜访自己的老师了。”凌渊当然不会直说凌晓离家出走的事,哪怕这些她的朋友以后可能会知道。

虽说又有点觉得刚才的眼神是个错觉,但林麒却不敢轻易开口了。因为他觉得吧,自己如果再追问,很有可能再接受一次“‘爱’の洗礼”。

好在身边的小伙伴知情知趣,立即跟上——

“那凌叔叔,请问阿晓什么时候回来呢?”

程睿才一问出这句话,就觉得自己也遭受了一点“‘爱’的洗礼”,不过大约是因为他本身的表情很坦然以及一点别的什么原因,他遭受的“攻击”明显要弱于小伙伴。

“归期未定。”

四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了片刻,不过倒是觉得这理由也说得出去——因为某人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性格!按照他们的想法,她到时候直接回学校都是有可能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白来一趟。

这种认知让几人都略有些蛋疼,可在凌渊当面他们也不好抱怨些什么。好在凌晓“失联”应该只是暂时的,再过不久就能联系上她。

如此想着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正准备告辞。

却没成想凌渊突然问:“林老和程老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林老和程老指的自然是林麒和程睿的爷爷。别看这两位老爷子似乎在年轻人中声名不显,放在而二三十年前,他们那也必须是响当当的传说级人物,逼格一点也不比凌渊低。只是近些年来更多地将生活重心转移到了培养接班人上,才有些“深居简出”。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是炎黄国唯二的两位将军,且老当益壮,看来还能在位置上待若干年。

这两位老爷子结缘于幼时,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一路比着来的。结果不知不觉就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今天都依旧分庭抗礼。不过名气高了也就要面子了,如今不太可能和过去一样因为“这碗面应该先给谁上”而当街大战三百回合,顶多是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给对方来点不痛快。简而言之就是“你不开心了,我就开心了!”。

两位老爷子一人外号是“狡狐”,一人外号是“雄狮”。从这外号就能看来,林老爷子是出了名的腹黑,而程老爷子则是出了名的豪迈。两人的性格也遗传给了自家儿子,林爸爸性格也挺腹黑,程爸爸则是火炭脾气。不过这两位第二代关系倒并不算太差,虽说只是表面上的和睦,但至少不会像自家老爹那样明争暗斗。

说来也巧,两位老爷子同龄,两位老爸同龄,第三代的程睿和林麒也是同龄,并且依旧从小就是同学。

不过,身为三代的两人关系明显比上面两代要亲密许多,然后……

就悲剧地发生了“基因突变”。

林家爷爷和爸爸看着自己那“直心眼”的倒霉孩子,压力挺大。

而程家爷爷和爸爸在大战三百回合后才发现是被自家倒霉孩子给黑了后,压力更大。

但是吧,谁会承认是自己的家庭教育出了问题,于是,妥妥的是对方的错啊!对方家的倒霉孩子带坏了自家的兔崽子啊!

但是吧,一把年纪的人谁好意思把气撒在人孩子身上,于是只能加倍地“互掐”,好在程睿和林麒的“小友谊之花”倒是没惨遭夭折,一时绽放到了今天。

不过,这两位老爷子倒并不糊涂,也并不倚老卖老。凌渊虽然年轻,资历也不如他们,但实力和手段却是毋庸置疑地强劲。所以听说几人过来拜访时,他们不仅没有阻拦,还嘱咐了不少事情。尤其是林老爷子,原本就知道“自家孙子与人家姑娘有一腿”,原本还有个未婚夫做阻碍,这下老天都在帮他们家大孙子……咳,虽说这么想有些不太厚道,但是吧,老天爷都特意送了张中奖的彩票到手边,这不去兑是不是太傻了点?

原本他还打算拎着自家大孙子的耳朵教育几个钟头,可再一想,这孩子的性格吧,说好听点就是执拗,说难听点就是死犟。若是戳破了他那点小心思,还鼓励他“趁虚而入”,说不定他反而会退后,以展现自己的“高风亮节”。林老爷子心里暗自那么一盘算,决定“顺其自然”吧。

不过他也知道凌渊此人虽说见到他们时还算客气,但其实傲气的很,所以不给小辈们面子也是正常的事。

在这种心理基础上——

此刻凌渊居然这么“和颜悦色”地与几人寒暄家常,反倒让他们有些惊讶。不过几人此刻的心理状况差不多都已经调整过来了,应对也都很得体。

林老和程老也就算了。

凌渊甚至问候了百里夏的父亲百里中将,这真心是让后者受宠若惊。

寒暄也就算了,之后凌渊甚至还亲自指导了他们一番,然后还请他们吃了午饭晚饭……亲自作陪。

这种待遇不可谓不热情,哪怕是几人中向来最为镇定的程睿,也快微醺了。

不过在这之余,就又想到“凌晓和她的父亲关系真的很僵吗?”,起码从这边看,似乎并非如此。但真实情况,也并非是几人可以置喙的。

而林家兄妹姑且不说,百里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到最后,程睿还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位凌叔叔似乎很关注他的小伙伴。

就此,一切都明白了。

说白了,林麒才是重点,他们三都是附带的。

不过想明白又怎么样?他当然不会傻到当众说出来。于是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权当不知道。也正因此,在之后凌渊决定与林麒单独谈一谈时,他真心是一点也不惊讶。

反倒是当事人本身有些讶异。

不过讶异归讶异,林麒倒并不认为对方会把自己怎么样,在加上除开别的方面不提,凌渊此人的“人格魅力”还是很强的,才不到一天的工夫,他就把对方当成了一位十分尊敬的长辈。

与此同时,他其实也挺好奇她的爸爸会和自己谈什么,才这么一想,他就略纠结——她不会真在背后告他黑状了吧?

而百里夏和林麟显然就没这么淡定了,林麒才一走,他们一看附近也没什么女仆伺候,没忍住就低声讨论了起来——

“小夏子,你觉得凌叔叔想和我哥说什么?”

“是夏表哥。”百里夏下意识纠正了句后,回答说,“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似乎一直挺关注阿麒的。”

“一直?”林麟妹纸愣了下,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名为“灵感”的光,然后她自己都吓到了,“不会吧?”

百里夏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却转头看向同样“知情”的程睿。

后者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我觉得也是。”

林麟:“……”她、她哥的野望被发觉了么?!所以……现在是正在被吊打?她开始认真地担心,自家老哥能全须全尾地走出书房吗?他们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凌晓家吗?

简·直·悲·剧!

她这边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一看明显打算看热闹的程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问题是,她又从小就怕他,所以也不好说什么。扭头再一看百里夏那茫然无比的傻脸,立即就上火了,抬起脚就给了他一下。

“笨蛋!”

百里夏更加茫然了:“……”怪他咯?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林麒,头上也正在冒着汗。

他原本是满心欣喜地进|入书房的,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凌渊的看中,另一方面则是有些隐秘地觉得……能获得她父亲的认可实在是让人觉得愉快的一件事。

可谁知道,门才一关上,这位传说中的凌叔叔就很是直接地用一句话把他给钉在了墙上——

“你喜欢晓晓?”

他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唰”的一下就被订穿了!

然后冷汗“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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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林麒开始痛恨自己的反应能力为什么就这么强!若非如此,起码还能有个几秒钟的缓冲时间,不至于刹那间就被“会心一击”——这个词还是在她那里学会的,他现在算是完全领会了它的含义!

喜欢她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如果是其他人问他,比如说小伙伴,他完全可以冷哼声再鄙视地说“无聊”,以表示自己对她毫无兴趣的“决心”。但问题是!现在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她爸爸啊!她爸啊!

回答“是”的话,他怀疑自己会被劈死当场。

但如若回答“否”,他又微妙地觉得自己会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事。

于是,他默默地纠结了。

但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通红一片的脸孔、几乎能滴血的耳尖以及头顶冒出的滚滚热气……

一切都已昭然若揭。

是个人都能看出的答案,凌渊可能看不出来吗?答案那必须是否定的。

比如,“偷蛋贼”被抓当场!

“晓晓是我的女儿。”凌渊注视着依旧在持续升温的某少年,眼神越加微妙,语气虽说淡然,却也隐约有了点什么意味在其中,“无论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林麒:“……”这是在警告他吗?

他差点就泪流满面了,然后居然又听到这么一句——

“你喜欢她什么?”

不知为何,林麒颇有种坐失修过山车的感觉,眼看着就要脱轨了,哎嘿,又回来了!

然而,这个问题依旧是让人难以回答。

长得漂亮?

呵呵呵呵,只要一想到她每次显摆这个又仗着这个四处招蜂引蝶(还大多是妹纸!)的时候,牙齿都痒痒了好吗?恨不得她长得跟块石头没区别!至少没人会盯着看!

性格和善?

呵呵呵呵,这话到学校随便找人去问问。说她和善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被她揍过;二,经常被她揍!

心地善良?

……呵呵哒。

温柔贤淑?

……呵呵哒到快咯咯哒的程度了。

活泼可……

算了,但凡能拿来夸女孩子的优点,好像放在她身上都不是那么合适。

但是……

“很自在。”

“嗯?”凌渊微微一怔,显然这个理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

“就是说,和她在一起的话,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虽说有些词不达意,但依旧稚嫩的蓝发少年却依旧在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图,“什么也不用担心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自在。”嗯,具体说来大概是“她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了,所以无论做啥都不会突破她的下限,完全不需要担心!”……吧?当然,林麒非常明智地把这种想法给咽入了腹中,当着人家爹说这种话,简直作死!

由此可见,某少年虽说有些单纯,却绝不是傻瓜。

如果细究的话,理由也许还有很多,但是那都是无法说出的。

或者说是不愿意说出的。

而紧接着他又面对了下一个问题——

“听说你和佑晨关系不错?”

整个人都沸腾了的林麒恰似遇上一盆冷水,整个人渐渐凉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艰难,因为这原本就是事实——在认识她之前,凌学长就是他非常崇拜的前辈,此刻亦然。同样,对于他的死去,他只觉难过,并没有什么“趁火打劫”或者“时来运转”的想法。

他不想变成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

凌渊看着眼前少年坚定的面容与澄澈的眼神,心中骤然生出一丝感慨,虽说是万不得已下的决定,但是……也似乎并不是坏的选择。

至少,比起佑晨,她大概会更喜欢这孩子。

他垂下眼眸,说道:“佑晨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己所能地保护晓晓。”

“……”

“可惜,他没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林麒惊讶之余,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没能完成?”她是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吗?不知为何,他真是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她真的是太会惹事了!

仿若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凌渊微微摇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愿意帮佑晨完成他的心愿吗?”

林麒的心跳快了一拍:“您……您的意思是?”

“和她订婚。”

林麒:“……”

这一瞬间,他只感觉一个九天玄雷“轰”的一声炸在他脑袋上,压根没机会反应,整个人都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所有感官都只余下“雷声的回响”——

和她订婚。

她订婚。

订婚。

婚。

……

什么鬼?!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人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林麒差点就想掀桌了……等等!这家伙不会是假货吧?!忽悠他答应之后,突然嘲笑他说“骗你的”之类……

然而他接下来听到的对话却是完全朝相反方向行走——

“如若你愿意应下,我会主动向你的爷爷和父亲提出这件事。”

林麒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体温再次开始往高处飙。

“我想,他们都不会反对这件事。”

毕竟,他们和他一样,在入学考试时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了。

“最快会在假期结束前……”

眼看着一切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林麒却再次一点点“凉”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他说——

“我想,这是不行的。”

凌渊有些讶异,就看人而言,他还是颇有眼光的,否则他也不会做出今天的这个决定。所以,他对于林麒的拒绝十分不解。

“凌叔叔,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最重要的事?”

“是的。”林麒点头,有些苦涩却又坚定地说,“她的感受。”

就算他乐意,却也不代表她会乐意啊。

不,他知道的,她一定不会乐意。

正是因为喜欢她,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她,所以才更为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他的确剃头挑子一头热,却也从未忽略她的感受。

凌渊在愣了下后,心情复杂难言地说道:“她不会不愿意的。”

任何一个看过那天入学测试的人,想必都会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为了他,她放弃了安稳,一头扎进了兽群的包围;又是为了他,她不惜冒险,孤身引兽群;还是为了他,她甘愿断臂,直至奄奄一息。

都到了这地步,若是说不喜欢,谁都不会信的。

如若凌晓知道自己当初开的外挂会造成这种后果的话,也不知会作何感受。但是,就算她知道也没用,因为世间原本就没有后悔药。自己种出的苦果,含着热泪也要咽下!

面对凌渊的笃定,林麒怔住了,但片刻后,他还是肯定地摇头:“她不会愿意的。”对于这件事,他坚持自己的看法。

凌渊微皱起眉:“你为什么这样肯定?”

这句话后,他看到面前的少年露出了明显有着苦涩意味的表情。就算没有回答,这样的表情无疑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后,他觉得有些可笑。

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他从来只谈过一次恋爱的缘故,他对于这种年轻人间的感情纠葛并不是太了解。

最初晓晓无疑是喜欢佑晨的,后者虽说最初心怀犹疑,但在知道这件事是为了保护她后,十分果断地下了决定。他想,时间一长,他们也会是很不错的一对,因为他们自小就有着很好的默契。

可惜,到底是阴差阳错。

再之后,佑晨似乎心回意转,她却毅然决然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于刚烈到想要斩断她的全部过去。

她和佑晨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

一人进,就有一人退。

步伐总是难以一致。

然而,至少她和眼前这少年的步调应该是一致的。

可后者居然有着完全相反的答案。

这到底是太迟钝还是太不解风情……无论是哪一种,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凌渊决定不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很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只想知道,如若她愿意,你对于订婚这件事有没有异议。”

林麒沉默了几秒后,说道:“我很心动,但我不想被她讨厌。”

凌渊再次蹙起眉头。

然而这次,林麒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率先说道:“凌叔叔,虽说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够了解她。”

紧接着,他说了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你提出这件事的具体原因为何,也相信你一切都是在为她打算,但我想,她在知道这件事后,只会觉得是种侮辱。”

“首先,也许现在的她还不够强,但她从不需要他人的保护,更不会想以这种方式接受他人的保护。”

自信到了让人想踹上一脚的地步,却又同样耀眼地不像话——正是因为这份对于自己的肯定,才让她与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所以,如果他真的答应了这件事,下次见面时估计会被她打的满地找牙……这还算好的,更为糟糕的是她把他归入“无视”范围,那他就真的要哭晕在厕所了。

“其次,虽说我的确喜欢她,但以这种方法和她强扯上关系的话,我会很瞧不起自己。”

虽说现在做不到,但也许有一天他能够直白地说出心中的想法。然而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选择这种类似于束缚捆绑的方式。

自由自在到处蹦达的她,才是最好的她。

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这件事,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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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凌叔叔都和你说了什么?”

面对着自家妹妹的提问,林麒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因为那绝对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对话。

他并不是傻瓜,所以从刚才的对话中,他起码看出了两件事——

一,她的身上绝对发生了超出他预计外的事情;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馅饼给砸中。

不过,这件事大约也不是她惹出来的。

二,今天他和她父亲进行的这场对话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一旦有风声传到她耳朵里,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弄死他。

“哥?你发什么呆呢?”林麟见自家老哥不说话,再次催促道。

“……没、没说什么。”林麒略心虚地回答说。

“可疑。”林麟妹纸非常不给面子地如此说道,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自家老哥——虽说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她是没感受过多少次,然而这家伙有没有说实话她偶尔还是能看出来的——尤其在太表现相当明显的情况下,“你在骗我吧?”

林麒:“……”带坏了!他家妹妹绝对被她给带坏了!

“快说!到底说什么了?”林麟简直快被自家哥哥给气死了,她在外面急得要死,生怕他来的时候是一竖回去的时候是一横,结果他居然还敢瞒她!

“……就是指点了下我。”眼看着可能曝光,林麒同志非常果断地结束了这个危险的话题,转而说道,“我已经和凌叔叔告过别,我们可以离开了。”

“谁信啊!”林麟妹纸咬牙。

“我信。”

这样一声突然响起。

林麟转头一瞪眼:“你……”结果一看这话是程睿说的,她立即就萎了。

林麒少年微松了口气,略感激地看了眼自己的小伙伴。后者笑着伸出手搭上前者的肩头:“走吧。”

于是两人率先朝外走去。

一旁“待机”的女仆见状,连忙上前来引路。

蓝毛妹抿着唇,注视着两人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朝身旁的百里夏哼了声。

百里夏:“……”怪他咯?

他从头到尾都是来打酱油的好吗?!为啥老是躺枪?就算长得帅也不能一直享受这待遇吧!

且不论他醉不醉,也不伦其他三人心中到底作何想法,此刻的凌晓正漫步行走于塔达尔的街头。她依旧是一副金发少女的模样,长相只是清秀而已,如若不是真正熟悉她的人,绝对无法于第一眼认出她——所以,只要凌渊不能锁定她在这里,她就是安全的。

而哪怕凌渊想从安陆和徐青的口中得知她目前的所在,也是不可能的。首先安陆虽说名义上只是一名画家,但假如他去会让凌渊忌惮的其他人家做客呢?起码凌渊短时间内不会有办法,至于时间一长……她早就消失了。

送她来这里的大叔则是徐青私下相熟的人,当日送凌晓一程也完全是按照他本身的行踪走,并不存在可疑之处。更别提,他的运货列车也被搜寻了几次,只是每次凌晓都用莱德尔给她加持的力量退避了。

所以,除非凌晓想自己暴露行藏,否则这一次凌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抓到她的。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在被他抓包一次后,她无疑小心了不少。

而她之所以会来塔达尔,也不是随意选择的。

妈妈曾经住过的那个孤儿院,院长虽然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然而,曾经在里面当义工的那名青年,如今正在这座城市之中——这是菲斯帮她调查到的。她不知道他为了调查这个动用了怎样的手段,然而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为沈雨泽的女儿,她自以为已经很了解自己的母亲,结果有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你根本不了解她”,这让她在沮丧之余,有了更多的探索欲。

反正距离假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她处理手中的事物了。

凌晓绕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最终到达了一条相对萧条的路上。这里位于城郊,远离市中心,虽说居住者依旧不少,但显然不可能比中心地区更为繁荣。而现在的她无论是外貌还是衣着都极为普通,显然不会太引人注意。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建明修理铺。

嗯,非常有穿越感的名字。

不说别的,光看这招牌,她就一瞬间有种回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别想了!

凌晓强行打断了肆意飘散的思绪,事实上,在得知“凌晓本来就是凌晓”这一事实后,像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无数次。

有些事她不是不敢去面对,而是不想去面对。其实按照她的性格本不该如此,但人都有弱点,这件事恰好横亘在她“最弱”的地方上,所以也只能暂且如此。

她很清楚,这也只能是暂且。

凌晓集中精神,将全部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小型修理铺上。如今很多人生活上都使用机器人辅助,反正最早型号的机器如今便宜异常,只是功能没那么齐全罢了。而这类机器一旦超出保修时限,去专卖店或者厂家修理对于一些买家来说算是不小的负担,于是他们通常会选择这种街边修理铺。

曾经在收养妈妈的孤儿院里做义工的青年,如今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他的名字叫李建明——非常普通的一个名字,事实上,他整个人也的确很普通。

长相普通,出身普通,个人经历普通。

当时之所以会去做义工,故而可能是因为他有爱心,但也因为做这项工作的话可以获取补贴。这对于家境有些困窘的人来说,算是不错的生活补贴。

当时的他一边在某餐厅里当服务生,一边做义工。不过他运气不好,孤儿院倒闭后,他工作的餐厅也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门。在那之后,他就离开了那座城市。

多年辗转后,他最终流落到这座城市定居,并且娶妻生子。三十多岁时,总算是结束了打工生涯,用自己和妻子多年的积蓄开了这家小小的修理铺,并一直经营到了今天,据说在这一片的口碑还挺不错。

如今正是午间,又正值夏日,日光正猛。

凌晓走进去时,不意外地发现修理铺中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里面的躺椅上打瞌睡,屋中虽说到处都摆放着机器零件,不过乱中有序,显然被很好地收拾过。地板也很干净,再搭配上不断吹来的凉风和小几上的那一盘水果,倒是很有几分“市井桃源”的感觉。

屋门打开时略有些声音,再加上人年纪大了本身就睡不沉,所以老人很快就醒了过来。茫然了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到凌晓的身上,笑问:“小姑娘,你是要买零件还是要修东西啊?”

时光太匆匆。

照片上的青年如今已垂垂老矣,只眉眼依稀还是过去的模样。

而那美丽的女孩也已然香消玉殒。

至于其他孩童,更是不知道散落何方。

“老人家,请问您的名字是李建明吗?”

“嗯?”老人微微一怔后,点头,“对,我是李建明。”随即疑惑地看着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些事。”凌晓不动声色地环视了眼屋内,走到依旧坐着的老人身边,半蹲下|身体,轻声说,“你不认识我了吗?”

听到这话,李建明疑惑地厉害。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与这陌生女孩的眼睛对上了。

一眼之下,他愣住了。

这双眼睛可真黑啊,就像浓浓的夜色一般,让人光是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浓重的睡意。这种念头才刚一生起,他就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呢喃“睡吧,睡吧,该是休息的时候了”。他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对啊,可以休息了。

于是……

他重又闭上了双眸,整个人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一直紧盯着李建明的凌晓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成功了。

“李建明。”她轻声喊道。

几乎同时,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再次睁开了双眸,不过其中不复刚才的清明,更多的是恍惚朦胧。若是有有心人看到此刻的眼睛,就会知道一件事——他并不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

毫无疑问,凌晓对他做了点什么。

至于究竟是什么……

精神催眠。

这也是系统技能树上的一个技能。

不过说实话,听起来厉害,实际运用起来却有些鸡肋。或者说,正是因为厉害,所以限制才格外多。比如说她只能对比自己精神力弱的人使用这个技能,再比如说对方精神力越强,她使用技能所需要的精神力与时间就越多,维持时间就越短,失败率也就越高;再再比如说,在才刚点这个技能的情况下,她所能做的事情非常少,顶多是询问一些问题,再指示对方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再再再……

总而言之,它真的相当之鸡肋。

然而凌晓还是耗费从升五十级后一直积累的点数选择了它。

她不是怀疑李建明会欺骗她或者在语言中设套,而是有些事情,与别人对话的时候可能会忽略,但潜意识却绝不会骗人。

关于妈妈的任何一个细节,她都想知道。

并且,她也并不愿意让他知晓“最近有人曾经找他问过沈雨泽”的事。

他已经平静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有妻有子,都快有孙子了,还是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吧。别因为一点小事而心生杂念,做出不该做的决定。

有些事,连她都不被允许掺合,就更不是他能够掺合的了。

好在,李建明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凌晓只是一对视的工夫,就很快让他陷入了被催眠状态。而且,这一状态能维持不算短的时间。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心灵对她完全不设防。

“你的名字?”

“李建明。”

“年龄?”

“五十三岁。”

“曾经在华兰市待过吗?”

“在。”

“都做过些什么?”

“学过简单的维修和厨艺,做过服务生,还有,在一所孤儿院当过义工。”

“孤儿院的名字是什么?”

“小雨点孤儿院。”

“……那里,都有什么人在?”

“那里……”

253|7.19|家

“那里……”李建明的话音停顿了一瞬,仿若是在回忆,或者说是在自己的深层意识中寻找着相关信息,而后才开口说道,“苗苗,艾达……”他一连串说了很多名字,却唯独没有沈雨泽的。

凌晓微皱起眉头。

“啾!”

从她“逃跑”以来,一直藏在斜挎包里“装死”的包工头钻出头来,叫了声。

凌晓伸出手把它的脑袋按下去,继而问道:“没有沈雨泽吗?”

“沈雨泽?啊,她啊。”李建明接着说道,“她就是小雨。她刚来时,说自己忘记了一切,说自己叫‘小雨’。不过我觉得她大概是在看到孤儿院名字后随便取的名。”

凌晓想了下,“小雨点”、“小雨”……她嘴角微微抽搐,她们可真不愧是母女,在取名方面真是太相像了——都喜欢偷工减料。

“院长觉得她可怜,就让她和自己姓‘沈’,又说‘能在失忆的情况下走到孤儿院门口也是一种恩泽’,所以他叫‘沈雨泽’。不过那个时候孤儿院的人都还是习惯喊她‘小雨’。”

凌晓点了点头,原来妈妈的名字有着这样的来历。

她又接着问道:“她是怎样的人?”

“小雨……是个很漂亮懂事的孩子。除此之外,她……”李建明皱紧眉头,似乎在抵抗着些什么,但很快就被打败了,“她还有些奇怪。”很显然,这一部分内容是被他深藏于内心的,若不是凌晓对他催眠,想必还无法问出。

“奇怪?哪里奇怪了?”

“她的外表的确是个孩子,但同时,她的言行有时候却不像个孩子。并且……虽然她口头上说的是‘失忆’,实际上却常识匮乏,但同时她又清楚地记得文字和一些礼节。真的是太奇怪了。”

凌晓听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这种表现……

与她最初刚回到这个世界时何其相似。

这与其说是“失忆”,倒不如说是“穿越后遗症”。

妈妈也是穿越者?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她整个人略不好。

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就算“是”又如何?

无论如何,最关键的地方都不会改变——她们是母女。

这样就够了。

之后,凌晓就这方面又仔细询问了李建明,得到的诸多线索似乎都在证明着她之前的推测。

“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格外在意的地方吗?”

“格外在意?”李建明想了想后,回答说,“对了,她身体特别好。从入院到孤儿院倒闭,一次病都没有生过。而且就算不小心擦伤,也能很快恢复。我开始以为她天赋很好,但是检测结果却令人失望。”

这一点,就和菲斯说的重合了。

凌晓思忖了片刻后,又反反复复地询问了若干次。

一个小时后。

与被炽烈焦阳烤到几乎冒烟的室外不同,位于街边的小小修理铺中凉风阵阵,甚是怡人。一位老人躺在躺椅上兀自酣睡,椅子边的小几上放着些果茶——这一幕无疑悠闲而安静。

直到另一位女性老人走过隔门出现在屋内,才打破了这安宁静谧的气氛。

她看着呼呼大睡的老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忙走过去从躺椅下的空间中抽出一条薄毯,一边给椅子上的人盖一边嘟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贪凉。”

后者却在薄毯加身的瞬间骤然醒了过来:“嗯?”

李建明茫然地坐起,视线下意识地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怔怔愣愣。

“……老李,你怎么了?”女性老人被她吓了一跳。

“……啊,”李建明有些呆滞的眼睛终于转了一轮,如梦初醒,“是你啊。”

老伴被他气着了:“不是我还能是谁?年轻小姑娘吗?”

“这……”李建明原本想说“这是有可能的”,但考虑到未来几天的吃饭问题,还是明智地将这句话咽入了腹中,略讨好地笑着说,“是你是你。”

心中却疑惑,为啥他下意识觉得站在面前的人会是个小姑娘?

“你怎么呆愣愣的?”

“唔……好像做了一个怪梦。”

“什么梦?”

李建明皱紧眉头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头:“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所以想了片刻后,他也就没继续去想了。所以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午休之时,是真的有一位少女走到了他的对面,和他谈论了一件若干年前的旧事。当然,对于他来说,也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至于屋中的监控摄像头,在某系统的影响下,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而此时的凌晓,已经搭乘上了前往另一个城市的列车。

虽说她很确定凌渊不会那么快找到她,然而本着谨慎的想法,她还是选择了离开。而且,她在这座城市也已经没有想做的事了。

耐心地等待了两三天后,她终于再次搭乘上飞船。这一次,她想前往是“华兰市”。说来也巧,这个城市在“炎黄国”,也就是程睿和林家兄妹的故乡。凌晓想着等她办完手头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去找小伙伴,再和他们一起返校。……当然,首先她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再次失联”的事,嗯,“想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这种理由可以吗?会有人信吗?

这时的她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算是与小伙伴们交叉而过。

更不小心忽视了……

她的身上其实自带诅咒。

一个名叫“只要一上飞船就出事”的诅咒!

于是,飞船就出事了。

实际上,在飞船开始震动时,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碰上了星际海盗”!而后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变态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她,就在她做好隐匿准备时,才发现飞船只是临时出了些故障——好在并不是大问题,不至于在茫茫宇宙中解体,而只是就近停靠修理。

大宇宙航行公司的信誉总是很好的,他们给乘客提供了两条“退路”。

一,全额退款;

二,就近搭乘该公司的另一艘飞船继续前往目的地。

凌晓选择了后者,虽说她觉得自己继续上飞船对其余乘客有点不负责任,但是吧,她赶时间。再说,这趟乘客不倒霉,下趟乘客也要倒霉,这个……嗯,总之这一定不是她的错!

算一算时间,下一艘飞船应该会在三个小时内赶到。

于是凌晓索性在航空站的休息室中等待。

整艘飞船中大约有八成以上的人做出了和她同样的选择,所以即使航空站的休息室既多且大,一时之间也有些人满为患的味道。

凌晓坐了一会后,索性站起身,开始逛起站内的街道。

与另一个世界一样,这种交通枢纽站所在地的物价总是格外贵。相较而言,反倒是那些牌子店更为“厚道”,虽说它们本来就贵,但至少不会乱涨价。

她在街头走了一阵子后,进入了一家机甲模型店。

“欢迎光临印象精品模型店!”

才一进门,就有两个身穿套装的妹纸朝她鞠躬喊道。

这家店凌晓曾经听程睿说过,算是宇宙中的知名品牌,它们公司不生产机甲,而是会和各个机甲制造公司签订合约,制作这些机甲的模型。玩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购买,也可以提起订单要求定做,尺寸和功能都可以选择。她还记得程睿说他和林麒都收集了不少模型,并且几乎都是真的可以发起攻击的豪华版——当然,比起真正的机甲,那点威力只能说弱爆。

不过,在全民尚武的如今,这种东西流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说大多数人在可以亲身接触机甲后就不会再买太多这玩意,但拿来送礼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凌晓觉得自己真是太良心了!

她走到柜台边,低头看去。

站在柜台后的妹纸立即露出标准微笑:“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不得不说,凡是能在这种大公司分店上班的大多都是俊男美女,十分之赏心悦目。即使凌晓本人也是女的,却也不妨碍她“欣赏美”。

“想买些现成的机甲模型。”

“好的,请问机甲型号是什么呢?”

凌晓想都不想,随口就报出了小伙伴们的常用机甲型号——反正都混了这么久,谁不了解谁啊。报完后,她问道:“都有吗?”

“稍等下,我帮您看看。”妹纸点开光屏查看了下,笑着回答说,“都有的,需要现在帮您配货吗?”她服务态度很好,并未因为凌晓衣着普通就怀疑她无法一次性买下这么多商品。

处于凌晓的角度也能看到光屏,她仔细看了眼,问道:“这个飓风-07有豪华定制版?”这玩意一般不该有现货的吧?

“嗯,是的。”妹纸解释说,“一位客人订货后却没有在有效时间内付款取货,所以它变成了现货商品。”

“唔……”凌晓记得,虽说林麒这家伙如今使用“旋风-02”号更多,但在前往学校的飞船上,他的确是试用过“飓风-07”号机甲的。

“如果您现在购买的话,”售货妹纸很有眼色,一看凌晓有那么点购买意向,立即说道,“我可以给您打个七点五折,并且还会附送豪华礼盒以及更换配件大礼包。”

凌晓:“……”

女人啊!永远不能抵抗打折和赠品的诱惑!

于是——

“买了!”

反正也不浪费,可以在若干日子以后当作生日礼物送给蓝毛,一劳永逸嘛。……等等,他生日哪天来着?……算了,到时候再问问看吧。

凌晓掏出卡那么一刷,伴随着钱流走的声音,她也获得了服务妹纸更加甜美的微笑一枚。在一旁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等配货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又冲动了。

嘶,有点蛋疼。

她正百无聊赖地准备打开腕表上个网,就听到门口的两妹纸又喊了声:“欢迎光临。”

凌晓没有抬头,只透过眼角余光隐约看到有人走进了店中,看脚的大小应该是名男子。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的朋友之前在你们家订过一只模型,不过他因为事物繁忙,错过了取货期限。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可以补款取货,机甲的型号是飓风-07。”

凌晓怔住,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售货妹纸一听就牙疼了,原来电视剧般的巧合居然真的会发生!它居然真的会发生!

但即便牙疼,她也只能坚强地说:“对不起,先生,这件商品我们已经售出了。”

“……”

就在此时,配送好货物的机器人从仓库中滑出。放在最上面的,恰好是那只豪华版本的飓风机甲模型。

面对着青年质询的目光,售货妹纸抽搐了下嘴角,解释说:“真巧,它刚刚被那位小姐买下了。”

青年闻言转身,只见一位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果然正坐在等待区,她的脚边还躺着一只果汁杯,里面流淌出来的粉红色液体打湿了她白色的鞋子和浅蓝色的裤脚边。

她却只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犹豫了下,但想着好友之前的殷勤嘱咐,还是走上前去,打算试一试能否请求对方转让。

售货妹纸更蛋疼了,这位男客人想干啥?刚才的女客人不会是担心被人“抢货”而被吓到了吧?

她才这么一想,就见那少女突然抬起头来,如夜色般的漆黑双眸中,氤氲一片,烟雾横生。

售货妹纸心想这可惹祸了,连忙就想上前调解,就见那妹纸突然站起身,然后,一把就抱住了因为她表情而顿住脚步的青年。紧接着,她发出了颇为“丧心病狂”的哭声。

售货妹纸:“……”什、什么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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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来说,凌晓不喜欢让自己哭地跟个傻x似的,因为她觉得这样会让她显得很像傻【哔——】——当然,这只是句废话。用稍微有点含金量的话来说就是——她很少会哭。

但眼下,她秒变傻【哔——】。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哭都是因为难过悲伤,至少她目前并不是,但也并不是纯粹的欣喜,而是一种非常非常复杂的情绪。

她曾经脑补过很多次与这个人相见的场景。

有时觉得会在毕业典礼上,有时觉得会在某艘飞船上,但又觉得果然还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最好,她操控着机甲“唰”的一下闯到他身边,再“唰唰唰”地扫平敌人,霸气侧漏地甩上一句“跟着我,别丢了!”。啧啧,要多酷拽有多酷拽,要多帅气就有多帅气。不过她也不是幻想控,更清楚地知道世间事不如意十有*,所以也只是想想就算了。反正,起码就这件事而言,过程任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但是!

就算如此!

她也没想到会如此平淡地相见啊!

……好吧,也不怎么平淡,因为她不小心“抢走”了他想要的东西。

其实自从知道她原本就是凌晓后,她一直有些不□□定——这件事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比如说“穿越”,这也意味着她大概真的不太可能回到那个世界了,也就不可能再见到那些人了。

那么,头儿呢?

她还能再见到他吧?

还是说,某一天他会跟她一样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虽说偶尔还是能通过腕表联系上他,但这种不安定感还是存在的,只是她决定暂时不去想而已。

直到——

真真正正地见到这个人!

欣喜之余,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虽说这么想有些自私,但他还在这个世界,和她在同一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于是,大惊大喜之下,某人变身傻【哔——】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

问题是!

某人她就算有少女心,也不会持续太久!

于是,她在嚎了三声后,尴尬了。

嚎不下去了……

眼泪也飙不出来了……

但是这个时候抬头说话似乎也很丢人……

绝对会被嘲笑的!

绝对会被这家伙笑上几年的!

她整个人就僵在那里。

心中的想法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如果我想杀人灭口,该从哪里先开始?

她这一僵,其余两人也略不好。

售货妹纸尴尬地站在柜台后,弄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刚才她还想见义勇为来着,可这么一看这两人似乎是熟识?但是……如若真是熟识,那位男性客人的表情怎么会那么莫名?

于是她决定“静观其变”……好吧,就是继续看热闹。

与此同时,店中的唯一一名男性动了——

他抬起手,放在怀中少女的肩头,接触的瞬间,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住了,但他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推起。他能感觉到,她原本紧抱着他腰的手臂一点点地松开,到最后,完全地垂放在她的身侧。

再之后。

她抬起了头,原本还在右眼眶里晃悠的最后一滴眼泪顺理成章地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

目光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下。

原本以为只是朋友无聊间又设下的“小陷阱”或者无聊的“小游戏”,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因为她的眼神中的含义他有些看不明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认识他。

他心中微动,低声问道:“我们见过?”

凌晓差点一口血没吐出来。

她真没想到,头儿这混蛋再见到她时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他居然敢说这个?!

凌晓原本还满含感动的眼神瞬间就变成“破坏死光”了。她斜睨着眼前的青年,整个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表达着“鄙视”的意味——不过仔细看来,他的确也变了一些。

虽说年纪、外表和身材看来都和过去没多大差别,也依旧是标准的黑发黑眸黄皮肤,不过从前那头略显凌乱的短发如今倒是齐整了不少,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发质也还是一样的好。

就算凌晓再昧着良心,也只能说头儿的长相只是普通英俊,不过有个优点,就是笑起来特可爱,甚至有点孩子气——因为他有小虎牙!让她每次都想伸手去摸的小虎牙!

不过,从前他的右脸上还有一道从额头直下下巴、甚至可以说贯穿了眼睛的伤疤,现在,却没了。

凌晓抿了抿唇,这道疤是曾经为了救她留下的,没有她当然开心,但同时,又稍微有那么点纠结。

还有就是,从前他特别喜欢穿黑衣服——除去夏季外,春秋冬是永恒的“黑风衣”节奏,常被她嘲笑为“蝙蝠人”。可眼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

不过即便如此,她觉得他如今肯定是在军中混迹,这一点从气质以及站立走路的姿势就完全可以看出。不过这点她倒是并不奇怪,虽说他不喜欢束缚,然而这个时代,稍微有点志向的男儿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更别提他了!

当然,这些全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居然敢认不出她???

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

大约是因为凌晓的视线实在太过可怕,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微抽了下嘴角,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记清。”

凌晓一听蛋更疼了,这话看着像是道歉,可特么的潜台词不是“我还是不认识你”吗?!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正想让他尝一尝“爱的铁拳”,可又一想手会疼,于是决定找点“凶器”。一看之下这才发现,她……还在“易容”中。

她看着店玻璃中的金发少女,又看了看依旧一脸茫然的头儿,心想……

这样的话没认出也是勉强可以原谅的,毕、毕竟她临时换了个马甲嘛。虽说……就算他剃个光头再在泥堆里滚个三年她依旧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

啧,可以理解,但果然还是不开心。

她鼻中哼出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了一个极为尖锐的惨叫声。

“啊————————!!!”

屋中的三人同时看向店外。

“什、什么情况?”售货妹纸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问道。

凌晓下意识就打开了系统视图,一看之下整个人都惊呆了——红点红点红点红点红点!到处都是红点!这特么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头儿非常果断地对售货妹纸说:“关店,放下安全隔断设施,这里的机器人应该都有‘战斗功能呢’,将它们全部设置为‘战斗状态’。”

“……什什什么?”售货妹纸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这个时间点不会有太多顾客光顾,所以他们这些人会趁机轮流出去溜达。今天刚好轮到她在店中值班,一切都很寻常,怎、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一直过着正常平淡生活的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青年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是语气比起刚才要严肃了不少:“听清楚了吗?快点!”

“听、听清楚了。”售货妹纸语调颤抖地回答道,顺带开始按照他所说的行动——在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有从众从强心理的,她也不例外。更别提,这青年虽看似普通,但一旦认真起来,身上满是让人让人信服的味道。

眼看着店门缓缓合上,店中的机器人也纷纷从眼冒绿光到眼冒红光,滑行到门口排成一排。青年走出了店门口,走前不忘对凌晓说句:“你也留在这……”然后一转头,就看到她直接越过他跑了出去。

他:“……”

他看了眼自己下意识抬起的手,再看看早就碰不到的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也跟着跑了出去。

凌晓丝毫不知道自己客串了把“熊孩子”的角色,她只是压根没把自己当作要被保护的对象,并且,她真的非常好奇这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才一出门,她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出现在这条街道的各个角落。这叫声中满是惶恐的味道,这些声音的主人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凌晓身处这场景,居然恍惚间有种正遭遇“丧尸危机”的感觉——然而,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这个世界的。

头儿看了眼她,再看了眼已经合上的店门,也没再说什么废话,只说:“跟着我,别丢了。”

凌晓听着这句熟悉异常的话,也顾不上在意他现在有没有认出自己了,很是干脆地一点头:“嗯!”然后,她跟着他跑了起来。

她不习惯跟在其他人的身后,但这个人的话,是没问题的。

凌晓一边跑,一边在脑中联系某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

【夺取附近监控……成功!下一个路口,你将看到造成一切的元凶。】

几乎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凌晓也已经成功地跑到了路口处,一眼之下,她的瞳孔骤然瞪大。

这是……

255|7.19发|表

坚|硬的外壳。

分布在头、胸和腹部的节肢。

颜色和形态都极为诡异的身体。

……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入侵者的身份——

“虫族?”凌晓喃喃低语。

认真说,虽说学校的课程会教授给他们各种虫族的特性,她也曾经在星网中与虚拟虫族战斗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个种族——虽然至今为止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它与人类是对立的、不可共生的群体。

两相对峙的结果,要么是人类灭亡,要么是虫族灭亡,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而近些年来,前线一直相对稳定,稳定到一些人甚至发出了“也许两族可以和睦共处”的呼声。理所当然的,不少人都对这种“政|治宣传”信以为真,认定那段黑暗已经是过去,未来的生活一片光明。这种想法虽说看来愚蠢,但是,持有这种思想的人之所以会被催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除去偶尔发生局部战斗的前线外,众多星球的确相对平稳。

而凌晓眼下所在的这颗宜居星,显然也是如此。

然而……

虫族却出现了。

并且是出现在了极其繁荣的航空站。

也不知道只是这里被入侵,还是说……整颗星球都……或者更进一步,虫族它们……

“不是。”

就在此时,凌晓突然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她侧过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男子,听到他笃定地说:“这不是虫族,虽说外形接近,但体形和细节都不同。”

凌晓微怔了下,仔细一看,发现的确如此。

这些“虫族”的体形比她所知的要小上不少,只有一人大小。并且,细节也和她记忆中的任何一种都不相符。哪怕虫族也会出现变异,但也绝不会出现“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变异虫族”这种事。

那么……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一只头从凌晓的挎包里钻了出来:“啾?”某只自从住进挎包中就开始贪吃好睡之旅的毛球一边揉眼睛一边哼唧了声后,全身上下的毛突然炸了起来,“啾!!!”

凌晓低头一看,正看到包工头抬起一只爪子指向她的侧后方。

她下意识扭头一看,就见证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名浑身是血的成年男子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人还未到,就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身上原本是血的地方突然泛起了绿色的气泡,一阵接一阵,简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沸腾了一样。而伴随于此,他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与她刚才在店中的完全一样。

再然后……

他整个人在那沸腾的绿色气泡中“融化”了。

短短十几秒内,他就变成了一滩绿泥,如若不是它依旧泛着气泡,简直就和普通的下水道产物没什么不同。

然而,只要想到它原本是一个人,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便袭上心头。

所以一些人即便是在逃跑途中,也忍不住连连作呕。

“啾!!!!!”包工头整个人都快炸成一团乌云了。

“闭嘴!”凌晓一手把它按回挎包里,“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包工头双手抱住她的手指,默默地从包里钻出来,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后,抬起爪子指向路旁一家店铺,意思不言自明——它在提示她去躲起来。

凌晓愣了下后,叹了口气,刚才她就该把它连同包一起丢那家店里的,结果忘记了。她左右看了眼后,成功地找到了一家店门缓缓合上的店铺。

“你去那里。”

“啾!”包工头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手,以这种行为表达了“我不走我不走我坚决不走”的决心。

凌晓抽搐了下眼角:“接下来会很危险。”

摇头摇头。

“……我会来找你。”

摇头摇头。

“……随便你了,爱跟就跟着吧。”

“啾!”包工头心满意足地缩回爪子,“嗖”的一下缩回了包中。

凌晓也是无语。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凌晓身侧的青年右手一挥,一架巨|大的机甲就落在了他的身侧。机舱打开,他动作灵活地跳了进去,犹豫了下后,他微弯下|身朝凌晓伸出一只手:“一起吧。”

哪怕事态紧急,凌晓也是用一种见了鬼的目光看着对方。

因为!

头儿用的居然是精修机甲!

他居然用的是精修机甲!

一手教会她近身格斗和使用匕首的他居然不是武斗派!

还能不能爱了!

她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的恶意给糊了一脸。

但是,她的震惊也只持续了两三秒,就也跟着一挥手,一架红黑相间的机甲同样落在了她的身侧——这是璐娜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好好地保存在自己的空间纽里,时常会擦拭。虽说随着她等级和战斗技巧的提升,这架机甲已经渐渐不合用了,然而,有些事物是无法用简单的“加减”来衡量的。

再加上,她眼下也没钱去买一架真正的机甲——就算有现在买也是浪费——于是这也是她眼下能使用的唯一一架机甲。

凌晓动作敏捷地爬到驾驶舱中坐好,瞥了眼头儿,却见他居然召出了另一架机甲——虽说型号她不太记得了,但却隐约记得它是力修机甲。看来头儿和她一样是两种都能用,只是更习惯于使用后者而已——她就说嘛!这才是头儿的本色!

凌晓:“……”所以他刚才之所以用那架机甲纯粹是把她当成拖油瓶了?

不开心!

不过就像头儿果断换了架惯用的机甲一样,她也没有多做无意义的事情,而是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等两架机甲开启并调整状态完毕时,距离刚才那男子的出现才仅过了一分半钟。

两人默契地联上了通讯。

恰在此时,更加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这一幕与刚才的一幕颇为相似。

同样是一名成年男子。

同样是浑身染血。

同样是身上泛着绿色的气泡。

然而……

伴随着他奔跑的继续,他的身体不仅没有融化,反而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原本是头的地方渐渐覆盖上了一层漆黑又凹凸不平的表皮,宛若石化的蛇鳞一般,而这些“鳞片”一点点地顺着脖子朝身体蔓延着。随着跑动不断甩动的双手一点点地扭曲,居然变成了螺旋形,又像是被揉碎重组的“玩具”……

这变化的过程中,这男子同样发出了惨叫声。

然而,比起刚才那男子的惨叫,这叫声中明显包含了些许亢奋味道——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灵魂自他的体|内觉醒了。

“啪!”

“啪啦!”

他的胸前和腰腹骤然崩裂开来!

完全变成了绿色的血液四溅间,一条条节肢从他的体|内缓慢伸出……

没错,这是一个“由人变虫”的过程。

凌晓看着这一幕,觉察到了巨|大的荒谬感,情不自禁喃喃低语:“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好好读书……”这既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通讯那头的头儿说的。

她就隐约记得自己曾经上过一篇课文叫《变形记》,却完全忘记了原理和对抗方法——好吧,如果有学霸在这里,一定会用字典替代榔头,让她长点教训——因为课文根本不是说这个的好吗?!

凌晓觉得头儿大概是被自己给气到了,因为他不说话……

【情况分析结束。】

凌晓刚有些飘散的思维瞬间被拉了回来——

【情况分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病毒感染。】

【……什么?】

凌晓呆住,她刚刚才觉得这里不可能发生“病毒危机”,结果就给她来了个“病毒袭击”,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

她正无语,一大串信息流已然流入了她的脑中。

就在方才那短暂的时间里,接手了所有异常地摄像头的凌泉已经快速地分析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一切的源头,居然是凌晓之前乘坐的那艘据说“出了故障”的飞船。某种意义上说,它也的确是出了故障,因为一个多小时后,一群“虫人”就从其中冲了出去。

凡是被他们伤到的人类,毫无疑问都会被“感染”,而被“感染”的人结局不外乎两种——

一,融化;

二,变成它们的同类。

这也太过危险了。

然而,却并不是“必死之局”。

第一个人融化和被转化成虫,只花了数秒。

而刚才被她看到的那两个过程,却持续了几分钟。

这就意味着,伴随着这病毒(如果造就这一切的真的是病毒的话,毕竟凌泉只调查到了事发之后的情况,却还不知一切的起源)的传播,它的效力再渐渐减弱。

然而,虽说它也许会有失效的时刻,但如果真等到那个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这信息看似复杂,然而因为是直接传输到脑中,所以也只花了区区数秒时间。

但凌晓也从“对一切茫然不解”变成了“知道该如何去做”,于是她很是果断地通过通讯对头儿说道——

“控制住那些变成虫的人,他们的弱点是颈椎。”

她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机会恢复原状,这种事也不归她考虑——只是,若是在这里大开杀戒,以后绝对会有麻烦。此刻穿了马甲的她也就算了,顶多马甲一脱找个地方一蹲,谁认识她啊!但没穿马甲的头儿却绝对会被连累,这种事是她所不允许的。

“颈椎?”

“嗯!”如果在其他人的面前,凌晓肯定会隐藏自己知道这么多的事,然而这是头儿嘛。她查看了眼战斗视图,非常果断地指挥凌泉将感知到的信息传输到了机甲的操控台上,而后直接转给了头儿,“我们分头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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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急,凌晓也没等头儿再说些什么,就抢先一步选了个方向直奔而去。

而控制了监控的凌泉也及时地将各种新情况展现到她面前。

让她松口气的是,情况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严重,受到波及的似乎只有这个航空港。而事发之后,整个航空港也封闭了起来,所以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病毒”并未传播到外面,造成更大的灾害。

【前方两米。】

伴随着凌泉的提醒,一个深绿色的身形骤然一扑,朝凌晓的眼前直袭而来。

相较于机甲,只有一人大的他无疑小到了极点。但若是因此就觉得前者行动会失去敏捷性,那就未免太小看身为机甲制作者的路娜和身为操控者的凌晓了。出于某种考虑,凌晓并没有使用热武器,而是依旧使用着用惯了的匕首,几乎在她启动起机甲的瞬间,它们就已然在她的手中整合成形。

眼看着那深绿色身影即将扑到机甲的面前,几条风绳蓦地自他脚踝处缠绕而上,而后将被五花大绑的他狠狠地往下一扯!

“轰!”

只听得这样一声响。

凌晓操控机甲抬起脚,干净利落地踩在地上“虫人”的脖颈处——力量掌握地刚刚好,既让他暂且失去了行动能力,又没有危及性命。

一击之下,凌晓顿时发觉这群“虫人”虽说外表发生了改变,然而似乎并未发生什么本质性的改变,极为孱弱。而事实上,若是这些人真的是强者,恐怕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被感染了。

与此同时,最初的惊慌只是因为许多人毫无防备,而眼下,不少人都与凌晓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取出了自己的机甲或者武器,准备战斗。然而,认真说来,比起后者,显然前者的优势要更多——毕竟这种“病毒”目前看来是需要通过“□□接触”才能起作用的,而非空气传播,就这方面而言,机甲无疑是极为强劲的盾牌。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次事故不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在发觉自己原本就是“凌晓”后,凌晓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感无疑增强了不少,虽说她对于某些人的“和平论调”嗤之以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看到眼前的平稳局面被打破,因为这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因此而丧生。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凌晓却也没有拖延时间,随便将刚才的“虫人”往街边无人处一丢,就朝下一个目标奔去。

没过多久,她所路经的地方便是一片“倒下的躯体”。

与此同时,这些“虫人”的弱点也为其他“捕捉者”所知,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航空港内的局势渐渐被稳定了下来。原本惊慌着四处奔跑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在主动站出来的人们的帮助下,一群群地步入了人为造就的“安全区”。

处理完战斗试图中的最后一个红点后,凌晓松了口气,眼看着四下无人,索性跳出了机甲,并将它收回了空间钮中——待会等到人多的时候再这么做就太显眼了。

搞定机甲后,她轻巧地走了几步,朝头儿所在的方向进发着。为了确定头儿所在的位置,她还特意打开战斗视图查了查,结果发现他现在的名字也变了——

迟景然。

而不是宋涵。

凌晓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于是只有作罢。

而且,本人就在这里,直接问就好了。

如此想着的她心情略好,就在此时,突然觉得背脊一凉,她刚准备做出反应,就看到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握着匕首的这人,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左肩上。

凌晓本想反击,却又察觉到这人的实力明显弱于自己,于是便暂且按捺下来,有心想看看对方是想“划下条什么道子”。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了起来。

几秒后,她身后的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猜猜我是谁~”

近乎咏叹的调子,却又偏偏压低声音,诡异极了。

凌晓冷笑了声:“还需要猜?你身上的臭味,隔着三条街我都能闻到。”这种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出现方式,熟悉的语气——认不出来才叫怪事!

死·变·态!

“呵呵呵呵……”身后人听到这话,似乎很开心,“真好。”说着,这人将鼻子凑到她肩头,深深地嗅了口气,语调陶醉地说道,“不仅我记住了你的味道,你也记住了我的味道。”

即使再愤怒,凌晓也不由竖起了汗毛,因为这话实在是太特么地恶心了!

并且!

这家伙现在用的是一位年轻女性的身体!似乎身材还极为曼妙——因为她(还是他?)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所以凌晓能明显地感觉地到她的柔|软并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身体。所以凌晓现在的感受是……嗯,心里有点恶心,但又微妙地觉得“女的比男的好”。

嗯,复杂的心情。

不过,这货刚才的动作无论用男性的身体做还是用女性的身体做,都离不开“变|态”二字!

凌晓觉得这家伙的这种类似于“附身”的能力极为棘手——一来,被他附身的对象精神波并不会发生改变;二来,被他附身的对象在战斗视图中的名字也不会改变;三来,这家伙对她毫无敌意!这三个坑爹之处,导致她对他防不胜防。然而……

她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特意附身在这具身体的身上,就是为了来堵我?”

“虽然我很想回答‘是’,”身后人心情很好地回答说,“但很可惜,这次的你只是‘意外之喜’。晓晓,果然我们很有缘分呢~”

凌晓冷哼了声,心中却松了口气。

这家伙的能力限制绝不会少,更不可能她走到哪他就追到哪,否则可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他的话却同时又让她警惕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和他有关系?联想到他的人品(不,他就没人品这玩意!),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是嗅到了点有趣的气味而已。”身后人低声笑道,“结果却在这对恶臭里闻到了你的味道,我真高兴。”说话间,毫无心理障碍附身于女性的变|态手腕微动,凌晓的脖子上便多出了一条细长的伤口,几秒的缓冲后,殷红的血液顺着伤痕流出,染红了刀刃。变|态却享受性地再次深吸了口气,“果然,晓晓,只有你的血闻起来是甜的,喝起来一定也很甜。”

凌晓面色未变,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的废话说完了?”她觉得他们没有必要再交谈下去了,因为他拒不透露的态度很明显,所以她也懒得听他废话。更别提,“你现在用的这具身体不是我的对手,是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走?”

她没有虚张声势,这是事实。

“感觉真敏锐。”变|态又笑了声,“刚才我接近的时候也是,明明这具身体的属性偏向于隐匿,蓄意放低存在感很难被发现踪迹的。”

凌晓心中恍然,她就说,一个实力比自己弱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原来还有属性的问题在这里。

不过,“隐匿”属性的身体,变态到底利用这身体做了些什么?

“虽然很想再跟你玩上一会,但我现在的时间也很紧。晓晓,走之前给你一个忠告——”

凌晓微眯起眸:“什么?”

“如果你是想去找刚才交谈的那个男人,最好还是算了。”

“你什么意思?”

“因为他正打算把你抓起来哦。”变|态笑得开心极了,“虽说你因为被背叛而哭泣的表情一定很可爱,但如果不能被我看到,那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

凌晓沉下脸:“闭嘴!”那个人,不是他可以随意污蔑的!

“真凶。”身后人后退半步,松开了双手,“希望下次见你不是在监狱,那么,我们下次再玩过。对了,这个身体还是很好用的,别给我弄坏了哦。”

这句话过后,身后人的气息再次消失了。

然而凌晓知道,她其实并未立即离开,只是使用了自己的属性能力而已。

她抬起手抚|摸了下脖子,伤口本就不深,此刻早已愈合,只是原本是伤口的地方还残留着点点暗红。

“……啾。”从变|态出现伊始就一直缩在包里瑟瑟发抖的包工头总算是把脑袋伸了出来。

凌晓面无表情地抓起它,擦掉脖子上那即将干涸的血迹。

“啾!”

被重新放回包里的包工头一脸哀怨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至今……再这样下去,它有一天不会变成厕纸吧?

想到此,它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而凌晓,也重新朝头儿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下意识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他正被一群人围着。后者们认真地聆听着他口中的话语,时不时点头。她突然就觉得心情好起来了,看吧,果然是头儿,他就是这么让人信服的家伙!

与此同时,一股羞愧感也悄然浮上了心头。

她就该直接无视变|态的话的!

啧,她肯定是被他的脑残细胞给传染了!

257|7.19|

凌晓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正准备往前踏出一步,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哨声。

她的身体微僵,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正看到一个人正站在不远处,踩踏在一只翻滚在地的垃圾桶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刚遭遇了一场“浩劫”的航空港,虽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依旧时不时传来哀嚎与呻|吟声。而她所看到的这个人目前的姿态,无疑与这一切是格格不入的。不过,相识以来,他似乎一直如此,除去那个他丢弃一切向她请求帮助的雨夜。

凌晓侧头又看了眼,估计头儿不会那么快离开,三两步跳了过去,开玩笑地说道:“这里又没有猫,你吹什么哨子呢?”

毫无疑问,许久未见的伊泽做出的吹口哨的事,让她想起了他们曾经一起救璐娜的事情。

“谁说没有?”吹口哨的家伙歪头一笑,“这不就有一大只?”

凌晓抬起脚就给了他一下:“走开。”

伊泽灵敏地往后一躲,吐槽说:“一段时间不见,你又暴力了不少啊。”

凌晓斜睨着他说:“谢谢夸奖。”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

“……”

两人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毫无疑问,朋友分散再聚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啾!”包工头听到笑声,直接钻了出来。

凌晓拍了拍它的脑袋,笑着说:“猫是没有,鼠倒是有一只,要吗?”

伊泽:“……你居然养起宠物了。”没看出她是这么有爱心的人啊!

“怎么?有意见?”

“啾!”包工头龇了下牙——那是什么表情,嫌弃吗?!

“……不敢。”伊泽擦汗,果然是物似主人型。

“你怎么在这里?”凌晓顺手把包工头压回口袋里,问,“是一直在这里工作,还是……”她的话音顿住,联想起上次离别时伊泽的眼神和语气,下意识觉得她所说的前者其实是废话。

伊泽摇了摇头:“我不想骗你,但是不能说。”

凌晓微皱起眉:“你别告诉我,这次的事和你有关。”虽说她理解他“想要上进”的想法,然而却绝不赞同可以为此不择手段。若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那么他与路亚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放心吧。”即使许久未见,伊泽依旧秒懂了她的意思,“我来这里虽然的确和这件事有点联系,但和这次的事件并没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原来如此。”凌晓点头。

“你就这么信了?”

凌晓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希望我不信?放心,起码现在我没怀疑你。”

“……”伊泽被她给噎住了,然后他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地说,“你就不能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怀疑你’吗?”

“我说了,你信吗?”

伊泽抽了下嘴角,他还真不信,因为她并不是这种毫无理智的人。

凌晓又问:“你叫住我是有其他话说吧?”她觉得,若非如此,这一次她恐怕压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嗯。虽说时间紧急,但有些事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伊泽点了点头,浅棕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原本刚才就想叫住你的,结果却发现你和一个美女在‘私聊’。”

凌晓:“……”他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她狐疑了下,再一看她所处的位置,顿悟!

从他这个角度,压根看不到刚才她与变|态的对峙,只能看到……一名年轻女子弯下|身将她紧紧抱住,絮絮低语,可真是日了狗了!

凌晓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还没蛋也疼!

问题是这事情他还没法解释,越解释越复杂。

于是她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伊泽也只是开个小玩笑,并没有想探究些什么,反正她“热爱美女”的事情,他在凯里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凌晓知道此时此刻眼前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一定会想用榔头凿穿他的头,好在她并不知道。

而伊泽此时也说出了自己叫住她的真正目的——

“你最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凌晓微皱起眉:“你什么意思?”她的心中浮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一个叫迟景然的人认为你与这次的事情有一定联系,已经派人找你‘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

听起来好听,但实际内容是什么,傻子都知道。

“……迟景然,哪个迟景然?”

“这个。”伊泽早有准备地打开自己的腕表,一张熟悉的脸孔瞬间出现在了凌晓的面前。

她抿紧唇角,吐出了这样一句:“我不信。”

“……”伊泽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是他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凌晓没有再次开口,只微微别过头,以这样的行为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很清楚伊泽不会特意来说谎言,然而……

“我没有骗你。”伊泽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有些困扰。

“我知道。”

“那么……”

“眼睛和耳朵都会骗人,所以有些事,除非我亲自确认——否则,我不会信。”

伊泽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只觉得一阵牙疼,刚才还想她不是会感情用事的类型,现在就被打脸啪啪啪了。然而,相较于这个,他更在意的是——

“你和他关系很好?”可是不对啊,迟景然也算是他们的高级别关注对象,若是他真的和她有接触,他没理由会不知道。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凌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无论是真是假,她知道他是一份好心。

伊泽摇了摇头:“看来我带来的消息不仅没有帮到你,还给你带来了困扰。”

凌晓勾了勾嘴角:“你的时间很紧,我就不耽误你了。”

伊泽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那么——下次见。”

“嗯,”凌晓点头,完全听懂了他蕴含在这句话中的祝福,“下次见。”

这句话后,身形比起从前又瘦弱了不少的少年快速消失在了原地。凌晓注视着他敏捷的动作,眉头再次拧起,他的身手比起上次见面好了不止一点,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天赋很差。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进步的方法不多,她所知的就有一个——付出代价换取天赋。

凌渊和凌佑晨都曾误解她这么做过。

然而这种事实在是“舍本求末”。

她能理解伊泽想要快速变强的心情,但是……

她打心眼里希望他并没有做出这种选择。

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少年的身影,凌晓才转过身,侧头看向之前想要前往的方向。怔愣片刻后,她问——

【你也想提醒我尽快离开吗?】

【……是的。】

【是么。】

所有人都这么对她说。

凌晓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她应该尽快离开。

然而,她却并不是仅仅只由理智本身构成的。

或者说,只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不可能只展示理性话的一面。哪怕……她知道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依旧想要亲自确定一次。

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心却不会。

她握紧双拳,抿紧唇角,一步步地朝那个人所在的方向走去。行走间,也许是因为刚见过伊泽,她突然就想起了还在凯里时,芙兰阿姨开玩笑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所以我倒真想看看,如果你有一天到达这地步,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幅情景。”

她口中的那地步,是“奋不顾身”的地步。

当时她对这话嗤之以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了谁做到这个地步,因为不值得。可是,眼下她也算是做到了这地步吧?

可见有些事,从来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但是,有些事,她必须知道。

否则哪怕能顺利脱身,也始终放不下这个结。

她的脚步不慢,所以很快就出现在了对方的视线中。后者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出现,然而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具有敌意的举动,只是挥了挥手,让原本围在身旁的几个人推开,转而迎上了她。

凌晓于是停下脚步。

他行走了几步后,也停下了脚步。

目光对视间,两人俱是沉默。

然而心情却截然不同。

凌晓是在思考该如何去问,迟景然却是在思考眼前这少女去而复返到底是有怎样的用意。

最终,先开口的人是她——

“听说你在找我?”

虽说心中有些许讶异,迟景然倒是没有露出惊容,而是果断地一点头:“是的。”

“找我做什么?”

“关于刚才的事。”

“我如果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抱歉。”他如此说道,“如果只事关我个人,我愿意去相信你的话;然而,事关重大,我需要你的配合。”

“……”

“只要你说出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我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迟景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对自己并无敌意,或者说,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然而,这真的太奇怪了,毕竟他们素不相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就很耐人寻味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她都势必要接受调查。

凌晓却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迟景然微微一怔,随即爽快地点头:“你说。”虽说不知道她的具体实力,然而他却也隐约下个判断——这是战士的本能。更何况,四周还围着不少人,他并不担心她能逃脱——或者说,如若她想逃脱,也不会选择主动出现。在此基础上,他回答她一些问题也没什么不好。

“我是谁?”

“……”

认识迟景然的为官者们都认为——池中将认识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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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围观者心中到底如何想,起码当事者双方都不觉得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凌晓姑且不提。

被询问的迟景然虽依旧茫然,却也依旧觉察到——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正如她一开始就对他展现出了熟稔以及异乎常人的信任态度。

虽说这种时候给予“肯定”的答复也许更符合对方的心愿,然而他却不会这么做。一来这不符合他的道德观,二来,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谎言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于是凌晓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抱歉,我不知道。”

凌晓攥紧双拳。

这个回答……并不算出乎她的意料,却到底有些意难平。

于是她又问:“那么,你又是谁?”

此言一出,围观者只觉得她蛇精病的状况越加严重了。

“我是迟景然。”

“只是迟景然?”

“是的。”

“最后一个问题——”凌晓直视着对方的双眸,眼一眨不眨,“你认识一个叫宋涵的人吗?”

这一次,迟景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才摇头回答说:“姓‘宋’的有,叫‘宋涵’的没有。”

凌晓心中一揪,不知为何又松了口气。

而且……其实她也没那么惊讶。

或者说,从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她认出来开始,她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不对了,只是暂时将这种异样感抛诸脑后了而已。因为她实在是太想在现实中见到他了,哪怕一次也好。所以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就无法放弃。

而眼下,这丝希望终于也泯灭了。

而松了口气的是,想要抓她的只是一个“和头儿长了一样的脸的人”,而并非是头儿。否则,她大约真的会有信仰崩塌的感觉。

现在想来……

开学当天,她在学校附近见到的人,也许是他吧?

那么,头儿他真的存在吗?不会是幻影吧?

这样的猜测让凌晓的心再一次揪紧了,但很快,她又再次放松下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腕表。没关系,没关系,哪怕暂时没办法联系,那个人还是存在的,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她略微失态的表现全数展现在了迟景然的眼中,他能感觉到她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波动,然而,他的决定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这次的事件尤为严重,因为这种可怕的“病毒”一旦扩散开来,带来的结果将是毁灭性的。所以,在一段时间内,航空港内的人都不可以随意离开——直到确定他们的身上没有潜伏病毒。而与其相关的人都必须接受调查,她刚才所做的举动虽说极为“正面”,然而表现却实在存在疑点。他可以在一定程度内给予她少许便利,却绝不可能不负责任地放她离开。这不仅是对自身不负责任,也是对人类不负责任。

这种考虑如若说出来,想必大部分人都是能理解并接受的。

然而,凌晓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调查的。她现在很庆幸自己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并且知道,自己一旦被抓住,将会导致不小的问题。

于是她再次张开唇,看似又想说些什么……

迟景然微一凝眉,想也不想地就朝她袭去!

与此同时,凌晓原本所在的位置笼罩起一片朦胧的雾气。

“闭气!”有人提醒道。

迟景然并未因此而退避,而是直接冲入那雾气中,与此同时,他身体周围的空气规则地震荡着,将那大片大片的雾气直接“吹”开。

从前到后,他只花了不到两秒钟。

然而,雾气中已然没有了那少女的身形——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或者说和雾气一起消散了。

“只是普通的水蒸气。”

“人呢?”

“不见了……”

……

迟景然神色未变,做了几个手势:“搜!”

“是!”

“留几个人守在原地!”

……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搜寻,之前的那个金发少女就好像真的如同那一阵烟雾般,永远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迟景然怀疑她具有特殊的属性,再联想起那一阵雾气……虽说他从未听说过有人的属性是“汽化”,反而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就算真的存在这样的属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若是真的如此,再想抓住她无疑就相当困难了。

而她所留下的线索……

迟景然微一思索,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查一个叫‘宋涵’的人。”

而其实,他的思索方向只有开头是对的,后续无疑都错误了。

凌晓的确是借着那一阵雾气藏身的,而水蒸气出现的原因也并不复杂——简单的火水元素震荡结合而已。就在大片雾气散开的瞬间,她进|入了系统空间之中。

虽说莱德尔附加在她手上的能力能起到同样的功效,可惜它已经被她在之前的“逃亡途中”消耗地差不多了。而藏匿于系统空间,则是万不得已之下的“杀手锏”。

因为,这相当消耗能量。

所以她每次都不会在系统空间中待太久,要知道,能量的积累是相当费劲的。而一旦能量耗尽,它就会持续抽取她的精力甚至进入休眠状态,后者姑且不说,前者无疑会给她带来不小的负担。

所以,自从出现这个系统空间后,她几乎从未用它来藏身,眼下是第一次。可惜这里不能进入其他生命体,所以她在找迟景然说话之前,嘱咐包工头躲藏了起来。她叮嘱凌泉看着点它,如若有危险可以调动机器人给予它提示以及帮助,好在它真的很机灵,把自己藏得很好。

某种意义上,系统空间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宽广世界。

与外面搜寻者们的忙碌相比,凌晓可以说是相当悠闲的。她盘着腿,靠躺在一面透明的光屏上,双眼有些失神地仰望上空,视线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穿执事服的青年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他的面前竖起几面光屏,赫然正是航空港内此刻的情形。

一时之间,这里的气氛甚至可以说宁静。

直到……

凌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腕表,又一次问:“这里真的不可以与外界联系?”

“是的,不可以。”

“是么……”凌晓放下手,事实上,突然用回自己的身份芯片也的确是作死的行为——因为她目前还在逃跑中呢。

只是,什么都无法确认的滋味,实在是让人纠结。

凌晓换了个姿势,抱着自己的双|腿,再次进|入了双眼放空的状态。

大约是因为她太过走神,自然没有注意到,自身后注视着她的青年眼神一点点地染上愉快到了极致的色彩。他漆黑的瞳孔中仿若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它无风自动,越燃越烈。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遇到的人不是真正的“宋涵”了,也知道她一定会为此而伤神。然而,埋葬在心里的事物,就是要血淋淋地将曾经的伤痕切割开,才能将那事物从其中挖出来。

就快了,就快了……

一个长得和宋涵一模一样的人背叛了她。

而那个她一直以为是宋涵的人……

其实也并不是。

等到她知道第二件事的那一天,“宋涵”这个人的影响力就会渐渐开始衰退——真正地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遗忘。因为这就是人的天性,不再去想的事物自然就会在时光的冲刷中一点点褪色,直至消散无形。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从来都不会是别人。

青年微勾起嘴角,却在笑意即将明显的瞬间将它敛起,并垂下眼眸,将眼神深深地藏了起来。

一个好猎手,从来都是有耐心和懂得隐藏的。

凌晓若有所感地颤了下|身体,不知飘散到何处的神智骤然回还。虽说就这样坐着很无聊,然而不知道会封港几天,而做其他事则会进一步消耗能量。于是她索性跳起身,开始进一步“打磨”自己的身体。

对于有些事,她很固执。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肯放弃希望。

三天后。

“景然,还是没找到人?”

“是的。”

“加多人手,一定要在港口解封前将你说的那个女孩找到。”

“是。”

迟景然毫无疑义地接受了前来接管一切事物的长官的命令。不仅是军方,相关的科研者和医务人员也都相继来到了这里,研究病毒并且对留港者的身体进行检测。

而这期间,许多稍有问题的人都被带走调查了。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上面对此的方针是——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然而疑似隐藏了最大秘密的那个女孩,却就这样消失了,哪怕掘地三尺也毫无踪影。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然而……

他又微妙地觉得她依旧没走。

这种直觉毫无缘由,他却宁肯去相信,于是搜寻她的人不减反增。与她接触过的人也毫无疑问地进|入了搜寻范围内。可惜的是,她似乎独来独往,并没有来往过密的存在。除了……

那只追风鼠。

然而,她既然离开了,显然不可能把它留下。退一万步说,就算它被丢下,又能查到些什么呢?那种生物虽说因为外表可爱而深受女孩子欢迎,智商却极为低下,只懂得不停地吃和存储食物。

几乎是同时……

“阿嚏!”某个正贴着墙走动的棕色物体打了个喷嚏,它抬起爪子揉了揉鼻子,心想是谁再骂本鼠大爷!

暗自嘀咕了下后,它左右看了眼,坐下|身从腹部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坚果“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它一边暗自委屈:土豪说话不算话,说好会来找它的!结果一去不复返!居然不带着它一起跑路!没良心!!!

没错,那天土豪去找那个男人说话前,就把它给放到了一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不见了!qaq

包工头看着自己腹部那瘪了不少的口袋,觉得压力山大。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什么东西?!”

包工头连忙丢掉手里的见过,四爪着地,将蓬松的大尾巴藏在腹部,发出了一声相当销|魂的“喵~”声。

来人看了眼,放下戒备:“是猫啊。”

那人离开后,包工头站起身,拍了拍鼓鼓的肚子,又拍了拍尾巴,得瑟无比地“啾”了声:人类啊,智商是硬伤!

它特意拿黑色染发剂染了个色,还用定型剂把头顶的毛弄了个猫耳的发型,能被发现才叫怪事。

它暗自得意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万一土豪也不认识它了咋办?!

她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不……不要啊!

“啾!!!”qaq

259|7.29|家

包工头同学纠结地狂抓着自己的毛,眼看着“发型”即将不保,突然听到一阵“biubiu”的声音。它被被吓得一蹿三蹭到它身边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它非常喜欢调戏的机器人。

“啾!”这个它也不怕了,双爪插腰,很嚣张地斜着眼看它,并且随时做好了再次乱丢东西的准备!

谁知道,这机器人身上居然发出了机械的声音——

“少胡思乱想,藏好!”

“啾!”包工头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虽然声音是机械的,语调是听不出的,但是,口气显然是它家土豪嘛!

一个激动,它“嗖”的一下冲上去,一把抱住机器人同学,来回蹭了几下后,开始努力找“开口”——盖呢盖呢?土豪咋还不从里面钻出来呢?!

另一边,还处于系统空间中的凌晓看到这货的举动,也是出了一头黑线。她这么大一个,怎么可能藏进那么小的机器中,除非剁吧碎了再打成肉泥——等等,她为什么要想这么恶心的事?思路完全被它这个蠢货给带偏了!

于是最终,包工头知道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土豪尚未归来,同志还需努力!

总、总之,先去找点东西吃吧!

凌晓抽搐着嘴角看着某只开始撅着屁股找东西吃笨蛋,无语之余,也是放心,至少这家伙不会把自己给饿死。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省心!

相较而言,更应该担心的是她自己才对。虽说身处系统空间中依旧可以取出空间钮里的东西,不至于饿肚子,然而,系统的能量并非是无限的。也就是说,如若在能量耗尽前她还没脱身,等待她的将是个悲剧。

不过,原本按照她的预计——消失后可以很快脱身,可是,那个叫迟景然的家伙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派人围着她三天前消失的地方,一刻也不肯放松,她简直是无语了!

虽说可以调虎离山,然而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反而会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机会!

然而,她不确定机会是不是真的会到来。毕竟,她的人品……不对!是运气从来就没好过!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错!天无绝人之路!在凌晓尚不知道的时候,机会已经悄悄来临了……

三天前。

“小希!小希!这个是什么?”

“……请不要叫我小希。还有,请不要再碰飞船操控台,我不想再把它送去维修。”何希额头跳出几根青筋,他很想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和风度,然而!前提是!没有一个猪队友!

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凌晓说的“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是个什么意思了!简直坑爹!!!

“……哦。”站在何希身边的少女应了声,语气听来却很有些不甘愿。

何希只想扶额,之前在航空港遇到她时,他就该装没看到的,这样也不至于被她缠上。一会儿要围观他的小型飞船,一会要亲自操作,一会……就把它给差点弄报废!

他真心觉得,自己和这个叫梅丽莎的妹纸真是天生犯冲。这一点,从第一次会面时就可以看出来了!

相较于有苦说不出的少年,梅丽莎妹纸可是个直肠子,她觑着他的表情,很是直白地问:“小希,你生气了?”

何希简直想吐血,这突如其来的昵称到底是什么鬼!小溪……他还大海呢!

“……不要这么叫我,以及,前面一个星球就有航空港,我可以把你放下。”

“不要丢下我啊!我想和你一起回学校!”

“我暂时还不会回去。”

“那我也不回去!”梅丽莎妹纸坚定地表达了跟随的决心!

何希简直是一脸血,和一个不明白潜台词为何物的妹子说话就是这么纠结!

他于是问:“你之前不是说要回老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回去了啊。”梅丽莎很老实地回答说,“可是,阿姨却给我找了几个丈夫备选,烦死人了!”

何希:“……”虽说早知道梅丽莎是以母为尊的罗娜星人,女子年满十五岁就可以开始分分合合的结婚生涯。然而听到这事时,他依旧觉得相当微妙。

“你不知道!”梅丽莎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那几个人超可怕的!一个拿着花爬我窗子,一个大半夜的在我门口跳舞,一个天天给我朗诗,还有一个!天天一看到我就泪流满面!!!”她一边说一边拼命搓着手臂,显然饱受折磨。

如果此刻听这话的是其他人,恐怕已经笑出来了,然而何希毕竟厚道,又对女性有些绅士风度,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于是他咳了几声,拼命地压抑住喷笑的冲动,问道:“然后呢?”

“我把他们都揍了一顿,然后他们就哭着去找我阿姨告状了!”梅丽莎表情很无奈地回答说,“再然后我就在阿姨找我算账之前跑出来了!”

何希失言。

——好吧,敢情这位还是离家出走。

梅丽莎不知道何希的腹诽,依旧在抱怨着:“我是说过我喜欢文化人不错。但我说的文化人是你这样的好么!那样的真是看到就想打!”

何希:“……”原本还想继续微微笑的他就这么被呛住了!

“你没事吧?”

他看这表情相当纯洁的梅丽莎,只觉得欲哭无泪,怪他思想太复杂咯?

而就在此时,何希接到了一个来自家族的秘密通信。接完后,他也顾不上送梅丽莎下飞船,而是极其快速地朝目标地赶去。

而他的目标地,毫无疑问就是凌晓所在的那颗星球。

至于为什么会去那里……

事实上,程睿之前关于“何希来自那个何家”歪打正着地对了。

何希的确来自那个何家。

曾有人说,“人类存在多久,何家就存在多久了”,这话虽然夸张,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同样也证明了何家历史久远。

宇宙之大,曾经雄极一时的家族数不胜数,然而他们最终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化为历史的尘埃。由此可见,建立一个繁盛的家族也许很难,到更难的却是将其一直延续下去。

从这个角度看,何家无疑相当不凡。而这个家族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们永远都不会去涉及他人极其觊觎之物。例如政权,例如巨大的财富。看来虽然愚蠢,却也细水长流,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何家渗透了各行各业。时至今日,宇宙中任何一个星球恐怕都有何家的人。就这点而言,这个家族毫无疑问将“扮猪吃老虎”演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与此同时,这个家族的人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作为“观察者”,记录历史。上到国家,下到某个平民百姓。凡是被何家人盯上的人或者事,都会被“围观到底”。凌晓第一次听程睿说这事时,只觉得这家族的人都是资深八卦党!

家族的人多,积累的资料也就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何家就有了“宇宙图书馆”之称。不少国家或家族为了追根溯源或者找回丢失的历史,都会去找何家帮忙。而订立契约什么的,也会有人找何家的人作见证。

所以,它就是这么一个行事诡异又人缘很好的奇葩家族。还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是正常的,要是身份都曝光了,还偷偷围观个鬼啊!

而眼下,何希无疑通过家族的“眼线”得知了发生在那颗星球的事情,所以他去真是太正常了!

这一路,就花了两天多时间。

可惜,才一到,他就遭遇了滑铁卢——航空港被封锁的相当严密,根本不可能混进去。而原本在里面的人也都还没被放出,虽说事后肯定能收集到资料,然而近在咫尺却进不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何希整个人略不好。

梅丽莎略新奇地看着好像被猫给抓了的小伙伴——事实上,她几乎没见过他这么不淡定的样子。与其本着恻隐之心,她决定帮助他!

“其实挺简单的!”

“嗯?怎么说?”何希来了精神。

“你就说有线索报告呗!”

何希汗:“然而并没有!”

“没有就现编嘛!”梅丽莎摇头晃脑地说着,“晓晓说过,有条件就上,没有条件卑鄙无耻地创造条件也要上!”

何希:“……”那种一看就三观败坏的歪理不听也罢!

他不可能为了一次机会而败坏何家若干年来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形象。这种无形的财富,得到很难,失去却很容易。

然后,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说我真的有线索呢?”

“……什么?”何希惊讶地转身,看着身后的少女,

某一瞬间觉得她真是深藏不露,直到……

他看到她呆呆地抱着一只机器人,拼命地把它往他的怀里塞,口中还喊着:“快看快看!这上面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字!”

何希连忙接过机器人,仔细看去。

而系统空间中的凌晓透过光屏看着这一幕,笑了——总算等到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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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机器和何希两人交谈的,当然是凌晓。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那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还有什么比“靠谱小伙伴一头撞上来更好的事情”呢?必须没有!

而她所说的“相关讯息”也绝对不是造假,毕竟她没有坑队友的习惯。虽说她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然而凌泉却一直在收集相关信息。别提,还真被他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若是随便一个人冒出来提供信息,军方想必不会随便信的,但是,何希不是“随便一个人”,而是何家的人。多年间靠无数人造就的良好信誉让所有人都对他们提供的信息高看一眼。

所以,他能进入航空港,几乎是注定的事情。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他和之后赶到的很多人一样,都穿了防护服,并且进出都需要“杀菌”。

接待何希的人正是迟景然,因为目前名义上的最好决策者正在朝更上一层作报告。而迟景然作为近年来崛起的“新秀”,是在很受重视,几乎可以说前途无限。更别提,他还算是何希的学长。

何希一看到他,再想到暗自向他求助的凌晓,心中就是一声叹息。他想起了她的哥哥——或者说未婚夫,同样少年成名,前景一片光明,或者说,凌佑晨在某些方面还要在迟景然之上,比如背景等。可惜,人一死,什么都是空谈。

若干年后,除去家人和他们这些记录者,还有谁会记得那个惊才绝艳的青年呢?

心中的念头虽然纷杂,何希脸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只有礼地和对方寒暄了片刻,而后进入正题。

而“百无聊赖”的梅丽莎在获取许可后,则开始到处乱逛。当然,肯定有人盯着她。

何希与迟景然的对话在继续着——

“是的,我从某些渠道得到了一些信息。”

“信息?”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这艘飞船是欧缇丽尔公司的所有物。”

“是的。根据他们的说法,这次是替某个老客户运送一些物品。出于信任方面考虑,并没有仔细检查,并且他们认为能这么随意让客运飞船代送的不会是什么重要物品,却没想到居然会导致这种事。”迟景然镇定地说道——这种事对于外人来说是秘密,但对于何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信息。

“舰长在撒谎。”何希肯定地说道。

迟景然点头:“我们也是如此认为的。”

“这种私下携带货物收取回扣的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何希按照凌晓给予的资料,说道,“我这里有他的私人账簿。”说着,他打开了手上的光屏。

迟景然接收了何希传给自己的资料,却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种事隐瞒不了多久,只是时间问题。事实上他们已经查到了,只是没有这么完全的意见而已。同样,他想,这个何家的少年既然要见他,手里肯定掌握了更加深入的讯息。

“而那个委托船长的老客户,背后站的却是欧缇丽尔公司。”

“哦?”迟景然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他们利用了逆反思维。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公司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然而,当舰长以权谋私的事情暴露出来,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他私下做的,与公司无关。”何希解释说,“这也算是一个盲点吧,而事实上,这件事那位舰长大概真的被蒙在了鼓里。”

迟景然微皱起眉,这个陷阱虽说简单,却正中“盲区”。

“而事实上,欧缇丽尔公司私下里似乎一直在做危险的事。”何希又传上一份资料,“这是它们公司近年来的账务。”

迟景然接过后,略微翻了下,说道:“实际上我们也调查了这个,不过账面并没有什么问题。”

“表面看来的确如此,然而我把它近二十多年来各部门的收益和亏损做成了图,你可以看下。”

迟景然依言将其打开,最初虽有些不明所以——毕竟他不是专业的,然而细看之下却发现了问题。

“太过匀称了。”何希见对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直接说出了答案,“如果说几年内公司的发展呈现出这种曲线还没什么好奇怪的话,那么二十多年都是如此就真的太奇怪了。”

迟景然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你是说,欧缇丽尔公司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对账务造假了?”

“起码就目前的情况看的确如此。”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前,何希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倒不是不信任凌晓——事实上他若是不信任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习惯使然。

而事实上,这件事若不是凌晓对他说的,他也几乎不敢信。虽说刚才那段话说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然而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太过可怕。

欧缇丽尔公司为什么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帐目不正常?

那笔“被消失”的资金都去了哪里?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像这次出现的那种危险事物,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自然产物。而就算是“人工品”,它也不是仓促之间能够造就的,必然要经过时间的沉淀以及多次“实验”。

再一想,若不是这次发生这种意外,这件事还不知道多久后才能暴露在大众的面前——实在是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么话又说回来,欧缇丽尔公司这是想做什么?真的是它们自己想做吗?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无形的大手在操控呢?以及……这次的事件,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值得深思的地方真是太多太多了。

而有些事,越是想,就越是让人惊骇异常。

何希有预感,自己这次绝对插足进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件之中。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对于何家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有之一。

并且,他也很好奇,凌晓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不过,他却不会去刨根问底,因为何家对消息来源向来采取这样的态度——一,绝不深究;二,绝不泄密。

这也是凌晓将一切交给他的原因。

虽说小伙伴中她和何希的关系不是最好的,然而一个有原则的人总是会让人信任的。

而他存在的意义是——拖住迟景然!

想要脱困,她真正要靠的还是梅丽莎妹纸!

事实上,她真没嘱咐她做什么事,只是让她在封闭的航空站内乱逛!她相信,这个身为“行走凶器”和“人肉麻烦机”的妹纸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现实也的确如此!

在她不小心握碎第二十个门把锁后,原本默默跟随着她的“盯人者”简直想蹦哒出来大喊一声——

“妹纸,这些食品店真的关门了关门了关门了!你就算再拼命地想要扭门也没用!还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别老趴在玻璃橱窗上流口水了!实在是太败坏形象了!”

一群人正默默地吐着槽,就见这妹子居然真的成功打开了一家店门。然后!就被开启“战斗状态”的机器人给追杀了!

梅丽莎正准备撸起袖子大战个八百回合,就听到其中一只机器人小声地说——

“造成损害需要赔钱哦!”

赔钱哦!

钱哦!

哦!

梅丽莎于是就这么被会心一击了!

作为一个穷鬼,她感觉压力山大!

本身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堂堂女子汉,要好好赚钱养家!”,更别提她眼下还逃婚中。要真弄坏了这么多高级机器人,卖了她也赔不起!

于是她只能跑!

这一跑之下,整条街就乱了!这些开始攻击的机器人“不小心”砸开或炸开了隔壁店的门,再然后,其中的机器人也“红了眼”。总而言之,一场“机器人暴|动”可以说在所难免!

所有人都快给梅丽莎这妹纸给跪了!明明看得这么紧!为什么还会出问题???

而急于维持秩序的这些人自然没有注意到……某位突然出现的少女翩然远去的身形。阻止凌晓离开的三个要素,迟景然被何希拖住,盯人者被梅丽莎引走,至于监控……这对于直接推了梅丽莎一把的凌泉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某苦守寒窑三天整的宠物君也总算是顺利回归了主人的怀抱,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

当迟景然接到报告时,他和何希的对话刚好进入尾声。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这件事和眼前的少年有关系。然而,直觉毕竟不是能随便当做证据的,眼前人也并不是说扣留就能扣留的,更别提他还带来了相当重要的线索。

虽说他能再拖延几天并且暗自派人搜索他的飞船,然而,迟景然觉得他既然肯坦然地坐在他面前,想必也不是会露出纰漏的。

至于他做这种事的目的……

迟景然想到了那天那位神秘失踪的少女,虽说没有理由,他却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大约有点什么联系。这种想法促使他调查了何希的人际关系。可惜——首先,凌晓出现在他面前时做了伪装;其次,凌晓离家的事是个秘密,凌渊出于某种考虑,对这件事秘而不宣,除去凌家的人和上门采访的程睿等人,压根没有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显然查不到凌晓的头上去。

但就像凌晓今天感受过的那样——柳暗花明又一村。虽说在何希的人际关系上没有突破,迟景然却找到了有关于“宋涵”的信息。

不得不说是个——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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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件,何希与梅丽莎必须暂且留在航空港内,而凌晓则选择了独自离开。毕竟何希他们已经成为“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她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中,纯属作死!

与此同时,凌晓曾在对话中提到的宋涵却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你确定是宋涵?”

“是的!我的一位朋友之前在星网中挂出的任务没人肯接,他都快绝望了,然后一个叫宋涵的人接受了任务并且很快完成。我朋友因为这事跟我显摆,我就记住了。”

迟景然暗自思忖,许多人在星网世界中都不会是用自己的真实名字,而会使用马甲。这也许只是个巧合,然而,就冲这个名字,就有一查的价值。于是——

“把详情说一下。”

此时的凌晓并未想到自己正站在“掉马甲”的边缘,她正在为自己的脱困感到欣慰,以及……

【我遇到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人。】

【哦?这世界上居然还存在和我一样帅的人?太不可思议了!】

【……你够了!】

凌晓一边无力吐槽,一边心中又再次出现了某种安定感——看,他果然还是存在的!

而另一边,老板也在纠结,和他长的很像是什么鬼!于是他果断问了自己的小伙伴:“你说,存在和我一个很像的人是什么鬼?”

然后他浓眉大眼的基友……咳,朋友就给了他会心一击——

“你流落在宇宙中的私生子?”

老板:“……”友尽了!

私生子什么的,是肯定没有的!然而,对于她提到的这件事,他还是很好奇的,于是……

【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人叫什么?】

凌晓心中微讶,按照她的猜测,头儿这家伙有很大可能混迹在军方,当然,某个自由的组织也有可能——不过,通过他对话中透露的蛛丝马迹,前者的可能性尤为大。但无论是哪种可能,他都不该不认识迟景然,她之前稍微调查了下他的资料,发现这家伙不仅是她名义上的学长,并且也是妥妥的牛人一枚!

这种年少有为的人在军方应该很受关注,就如同凌佑晨,所以头儿不知道他真的是太奇怪了!

思考了片刻,她还是不把迟景然的名字说出去,因为现在说的话,头儿八成能猜到她之前掺杂进了什么事,她不想让他担心。并且,万一他之后遇到迟景然的时候说漏嘴,所以果然还是算了。

下了这样的决定后,凌晓果然什么都没说。于是老板这个悲剧的家伙只能自己挠墙了。

但凌晓与他联系的同时,毫无疑问又默默地使用了“凌晓”的芯片,于是,只要凌渊有心,分分钟能找到她的行踪。

所以她很是直接地接通了凌渊的通讯,对方显然没有意识到她这个“逃犯”居然会主动“投案”,于是视频对话接通地有点慢。而接通后,向来最喜欢说教和下命令的凌渊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而凌晓则很是直接地说:“之前mn7星发生的事我不小心插了一脚,你要是不想我曝光,就别明目张胆地找我。

此言一出,凌渊的脸色瞬间就微黑了:“你都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凌晓反问。

“……”

凌晓很确定,凌渊在知道这件事后,绝不会选择“大义灭亲”,不管是为了凌家的声誉,为了他的面子,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就这点而言,她很“信任”他。然而,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这么做的原因和“父爱”联系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芥蒂实在是太深了,深到她即使清楚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依旧无法和他心平气和的相处。更别提,还有妈妈的事情掺杂在其中。

而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又充满火药味,所以,凌晓考虑——在发展到这一步之前,挂断通讯。

然而,凌渊却开口了,说出的内容很出乎他的意料——

“你走后,你的朋友来找过你。”

“……我的朋友?”

“程家的孩子和林家兄妹。”

“哦。”

“我说你出门去拜访安陆,归期未定,他们似乎有些担心你联系不上的事情,在用了午餐后也离开了。你如果有时间,联系下他们吧。”

“……哦。”凌晓的表情很微妙,她没想到凌渊居然会这么坑爹地和她“拉家常”,这让她竟无言以对,顺带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哪根弦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她听到他说——

“我和那个叫林麒的小子单独谈了一会。”

凌晓:“……”这是什么节奏?

她不由暗自为林麒担心,毕竟他不是程睿,没有那么好的抗压能力和……厚脸皮,很容易被欺负到留下心理阴影。眼下居然被凌渊抓去私聊,不会最后泪奔而去吧?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是,凌渊和林麒到底说了些什么。

然而,凌渊却转换了话题:“对于订婚这件事,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凌晓不听还好,一听这个就忍不住炸毛:“如果是你你愿意吗?”跟最廉价的货物似的,不停地从这个人的手中被交易到另一个人的手中。虽说她对于凌佑晨已经释然了,然而他还尸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下家,是不是太二了点!更别提,她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你从来不蠢,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让你这样做,是因为它与你的命运息息相关。”

“我知道,但是,既然是我的命运,为什么我本人从不知晓?”也不解释清楚,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就这样粗暴专|制地擅自私自决定了一切——这种事,她无法接受。

“不让你知道,”凌渊喉间隐着一口叹息,“当然是因为你不知道更好。”

“够了。”凌晓决然地喊了停,“既然永远谈不拢,就别再继续说下去了。以后也不必了。”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和这个人交谈永远是在浪费时间。

“……你如若真的不想订婚,就暂时不订了。外面危险,直接回学校,或者和朋友会和吧。”

凌晓:“……”

现在她真的确定,他的脑子真的坏掉了。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同时,她又在怀疑他的话中是不是藏着什么陷阱。然而,他却没再说什么。

挂断通讯后,凌晓有些茫然,然而,无论如何这件事对她是有利的。所以她如果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而同样挂断通讯的凌渊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任何一个人被自己的亲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心情恐怕都不会好。然而……造就这一切的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吗?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有人什么好后悔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之后凌晓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和小伙伴们会和。联系他们后被数落“又失联!”的事姑且不说,让凌晓在意的是,当她问蓝毛凌渊都找他说了些什么时,他居然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让她……更想糟蹋他了!可惜,他这次似乎是吃了秤砣死了心,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半点,也是坚强。

于是,就算凌晓怀疑凌渊的异常和他有关系,也最终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默默怀疑而已。

因为假期还有一段时间的缘故,几人邀请凌晓去他们家“小住”。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本身就想去“小雨点孤儿院”的原址华兰市——它就在小伙伴家临近的星球上。除此之外,她对炎黄国也是很感兴趣的。

当然,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理由就是,在凌泉的不懈追查下,他发现那位正被关押的舰长这次飞行的终点也在炎黄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上船。终点站距离华兰市也不算远,所以不妨碍她去看一眼。虽说这可能只是□□,却也可能发现点什么别的线索。反正是顺带,有更好,没有她也不失望。毕竟这件事勾连甚广,原本就不是她一个人在查,更不是轻易就可插足的。

一天后,凌晓带着自家宠物,成功地与小伙伴们会和。一段时日不见,寒暄是难免的,更多的还是欣喜。

虽说凌晓本身不是太容易接近的类型,然而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到了后直接住我家吧!我的房间可以分给你一半,不然我哥的分你也行。”林麟妹纸非常大方地如此表示。

“……喂!”被亲妹妹“卖了”的蓝毛觉得压力很大,可才一反对,就接受到了来自妹妹的“鄙视射线”。

他隐约发觉自己的“小心思”似乎被孪生妹妹发觉了,只能脸孔微红地转过头,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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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此时,他的小伙伴还补刀:“阿麒你如果觉得不方便,让阿晓住我家也是可以的,反正空房间挺多。”

林麒:“……”说好的友情呢?可再不说话,妹纸就要飞了,于是他一咬牙,“方便!我家我家房间也多的是,她想睡哪个睡哪个。”就是不许去别人家!

凌晓一听乐了,这家伙这苦大仇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也犯病了吧?

不过她最后还是接受了邀请。

而凌晓所没想到的是,才刚到林宅没多久,她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年度大戏,还是泼狗血的那种。

嗯,没错,她被人用钱砸了一脸!对此,她只想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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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怎样的呢?

事情是这样的!

凌晓也不知道自己的人品算好还是不好,反正她到林家的时候,林老爷子不在,林爸林妈也不在,在的只有林家兄妹的一个姑妈。于是是她作为“主人”接待地凌晓。

虽说不用直接见到小伙伴的正经家长似乎是件不错的事,然而,林家兄妹的这位姑妈……有点牛。

她是这几天才来的,兄妹俩都不知道。

而刚一从管家的口中听说她来了,这兄妹俩的反应充分地展示了“双胞胎的同调性”——扭头,露出嫌弃的表情。

凌晓看着那同时一左一右扭开的两颗头,只觉得相当无语。但同时,她也隐约感受到了这位“姑妈”不受待见的程度,怎么说呢?第一次遇到比她自己还讨厌的人,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才一进|入正宅,凌晓就粗略地感受了下这位“姑妈”的不靠谱程度。她虽说算不上这个家的正经主子,却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见到兄妹俩就热情无比地迎了上来,大老远就张开了双臂,像是寻找孩子的老母鸡。

林麒神色当场就变了,想也不想地躲开了。他可怜的妹妹动作慢了一步,就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紧接着又被一顿揉搓。

“小麟你又瘦了!快给我看看!都没好好吃饭吗?”

林麟:“……”救……命……她……要……断……气……了……

凌晓深切地觉得,林麟就算瘦了,那也必须是被挤的!

林麒看着自家妹妹的惨状,默默地擦了把汗,莫名地就想起某晓曾经说过的一句无良话——

“我不需要跑得比老师快,跑得比你快就好啦!”

当时他只是无语,现在却……深以为然。

他现在算是明白阿睿那家伙为什么没登他的家门——他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再一想到见凌晓之前就脱队的百家表哥,他觉得他们兄妹俩的运气似乎也被某人传染了!

且不论这各怀心思的两人,可怜的林麟妹纸总算是被放开了。

身材很有几分胖的中年女性一脸和蔼地看着林家兄妹俩,眼神要多慈祥有多慈祥,以至于凌晓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透明人。

好在很快“姑妈”就转过头,一边打量着凌晓一边问:“这位是?”

林家兄妹对视了一眼,后者狠狠地瞪了下“临场脱逃”的前者,还是主动开了口:“姑妈,她是凌晓,是我们的同学。”

“哦,同学啊。”中年女子点头,“以前没见过啊!”

“……她家比较远,这次是来玩玩的。”

“这可不行,难得放假,怎么可以不回家呢?这样可不好!”

此言一出,所有人也都不好了。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了起来。

因为没人会在客人上门的时候说这种话,这不明摆赶人走么!

凌晓最初还感慨难得蓝毛也有这种脑子不够用的亲戚,到很快就发觉了,对方也许的确眼睛不够用,但更多的是在针对她——看那睨人的态度多明显!

可这又是没什么?难道她已经到了让人“望而生厌”的地步?

中年女性见没人说话,张开嘴就又想说:“我觉得……”

“姑妈,你先忙,我们带朋友去房间。”林麒非常及时地打算了她的话——看他打断的精准程度就知道这件事他对于这位“姑妈”的尿性是有多么熟悉。

“额……”中年女性愣了下,而后下意识点头,“行……行……你们去吧。要不要我……”

“不用了。”x2

这次是兄妹双击!

然后蓝毛哥和蓝毛妹一人抓住凌晓一只手,把她给拖走了。

眼看着身后的人没影了,蓝毛妹没忍住开始抱怨:“她怎么又来了?!”

语气不太客气,不过蓝毛哥却没指责,可见他内心深处对于这句话是相当赞同的。

作为双胞胎妹妹,林麟对于自家老哥的情绪显然是相当了解,于是继续吐槽:“再说了,她算是哪门子的姑妈啊,亲戚关系都超出三代四代五代了!偶尔上个门也就算了,还隔三岔五就来!隔三岔五也就算了!还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不把自己当外人也就算了,还总是……”说到这里,她的话音顿住,随即,用一种“超微妙”的眼神看了眼自家老哥——闭嘴了。

正暗自听的有些开心的凌晓顿时伐开心了,于是,她开始用一种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盯着他。后者俊脸微红,却只转过头不发一言。

凌晓:“……”有·秘·密!

林家和凌家不同,还在平地上平地上——这点很重要,所有说两遍!虽说看似逼格没那么高,然而凌晓觉得这样挺好,起码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掉个链子来个空中坠地。相较于要更为西式一点的凌家,身处炎黄国的林家的庄园显然要更为充满中式风情。

比如此刻他们穿过的木制长廊以及透过它看到的古典园林。

再比如说刚从包里冒出头就兴冲冲跑到没影的某包工头同学。

凌家走着走着,定住脚步,开玩笑地对身边两人说:“你们家很适合玩捉迷藏啊。”

林麟双手抱臂,哼了声:“你以为我没玩过吗?”

凌晓:“……”好吧。

“不是我跟你吹牛,这座园子里任何一个洞我都清清楚楚。”说着,林麟妹纸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假山说道,“比如那里,我经常躲在后面,绕着人走。等找我的人经过,再突然跳出来,喊一声——”

“麒表哥!”

林麒:“……”

林麟:“……”

凌晓:“……”

这个十分给力的配音让几人下意识都住了嘴。

而这声音的主人不仅配音给力,“配形”也很给力。

因为,假山后面还真的跳出了一……妹纸。

凌晓猜,这妹纸和刚才那位“姑妈”肯定有血缘关系,因为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不仅是外貌,还有体形……于是三人就目光呆滞地看到这个穿着粉色蕾|丝裙戴着粉色蝴蝶结头饰的胖妹妹一边喊着“麒表哥!麟表姐!我想死你们了!”一边像她妈妈一样“滚滚”而来。

三人:“……”

林麒果断再次闪躲。

已经吃了一次亏的林麟妹纸这次反应也很快。

被留在原地的凌晓:“……”闪!

这位胖妹妹显然没有她妈的功力,于是,一个也没捞着。

只见她从三人之间直接冲了过去——

在即将撞上廊柱的瞬间,她一个急刹车,再接一个“猛回头!”,“唰”的一下再朝三人冲来。

闪!

闪!

闪!

如此三番四次后,胖妹妹终于没有气力了,气喘吁吁地抱着廊柱吐舌头。

其余三人站在她身边,久久无语。

“呼……呼……你们……速度更快……了……”胖妹妹咽了口唾沫,“等我休息好再来……一次……”

这一瞬间,凌晓看到了林家兄妹几近泪崩的脸,她想,他们此时的心声肯定是这样的——

“谁要跟你再来一次啊!!!”

“对了……这是谁啊?”胖妹妹的目光落到凌晓的身上,“还是我太累了……所以眼睛出现重影了?”

三人:“……”

他们都被这个反应略慢的妹纸给打败了!

“这是我同学啦。”林麟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最讨厌晒太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胖妹妹眨巴眨巴眼,看着她有点委屈地说:“我也想坐在家里吃雪糕,但妈妈非让我在这里用热情的拥抱迎接你们。我等了好久,你们怎么才回来?”

林家兄妹:“……”

凌晓也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不过,她倒是看出来,这兄妹俩虽说对那位姑妈没什么好感,倒是并不讨厌这位表妹。

“好了,我们都回来了,你也迎接过了,快回去吧。”

“可以吗?”

“再不回去吃的要被吃光了哦?”

“……我马上就回去!!!”

话音刚落,胖妹妹一骑绝尘,以一种几乎让人捕捉不到残影的速度消失在了几人的眼中。

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林麟最先笑了出来:“姜糖表妹真是……”

“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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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姓姜名糖。”林麒补充说。

凌晓斜睨了他一眼:“挺清楚的嘛。”

林麒:“……”自家表妹的名字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简直一脸血!

但其实,凌晓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发现了那位“姑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显然,无论是她的女儿还是林家兄妹,对于就那点“意”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她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立即就让某少年心塞了。

之后去房间的路上,两兄妹又稍微对凌晓介绍了下这位“姑妈”的背景。

就亲戚关系而言,她的确是他们的姑妈。

不过如果就血缘关系而言,他们也的确是远亲。

这位姑妈姓孟,自丈夫去世后就孀居至今,她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刚才出现的那位虽说体形超标性格却很有几分可爱的少女——姜糖。她和林家关系“亲密”是因为她的丈夫和林家爸爸的关系很好,而前者死去的那次战役中,他正是林爸的直系下属。虽说战争总有伤亡,但林爸对于这件事显然有些内疚,于是就让家人多照顾这母女几分。

怎么说呢?

林家兄妹其实都清楚这位姑妈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对林家人也都很好,尤其是林家兄妹。只是……嗯,对林麒充满了“微妙的兴趣”。

当然!

这个兴趣很纯洁!

真的很纯洁。

她只是希望林麒能做她女婿而已。

于是,蓝毛哥默默地苦逼了。

因为“征服了小姑子就等于征服了半个婆婆”而被带累的蓝毛妹也默默地苦逼了。

而在过去的若干年间,经常来拜访两兄妹的除去百里夏就是程睿了——作为男性,他们不仅不会被姑妈同学排斥,甚至会受到与两兄妹相仿的热情招待。

与此同时,第一个上门的女性——凌晓,自然就悲剧地躺枪了。

对此,她只能说——

“怪我咯?”

再然后,姑妈同志觉得自己只能用一种方法让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狐狸精”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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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些人心目中的“小妖精”,后者已经“滚滚”而来——好吧,这个词几乎快成为这母女俩的专用动词了。

事实上,这件事她自己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谁让她在换完衣服后也不老实待着,非要走到园子中欣赏风景呢?其实也不能怪她,穿越……好吧,归来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中|国风”颇为浓厚的建筑,想多看两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撞上了因为“略有些心烦”而在园子中散步的“姑妈”。

两人远远相对,视线就胶着上了——

那视线中流转的……

是爱!

……那是不可能的。

说是敌意也算不上,因为且不论“姑妈”是怎么想的,反正凌晓对她压根无感。

所以两人当时的心声大概是这样的——

“姑妈”:好你个小妖精,往哪里逃?

凌晓:啊,好麻烦,可以转身就走吗?

就结果而言,似乎是前者获得了胜利。

不久后,两人总算是面对面撞上了。

还不等凌晓说些什么,“姑妈”直接就是一句话砸她脸上了:“说!你有什么目的?”

凌晓:==

这种突然画风变了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绕着自己转圈圈的“姑妈”大人,颇觉有趣,再加上玩心渐起,索性反问:“你猜?”

“……我从未听说过小麒和小麟有什么关系好的女同学,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猜?”

“你真的只是过来玩一玩?”

“你猜?”

……

正常人听到凌晓这么说话,肯定会被气个半死。然而“姑妈”大人似乎尤为给力,在这一问一答(虽说答案永远只有一句)中“整合各种线索”,并且颇为顺理成章地完成了一个名推理——

“你是冲着小麒来的吧!”

凌晓面对着她的瞪视,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颇为狡猾的笑容:“你猜~”

这一次,“姑妈”似乎被她气到了,心中下意识就来了句“果然是个小狐狸精!”,作为一个热衷于看肥皂剧的中年妇女,她非常给力地张口就来了句:“你要多少才肯罢手?!”

凌晓震惊了,她见过主动找骂的,也见过主动找揍的,却没见过主动上门送钱的,这可真是太让人……

惊喜了!

于是她非常果断地问:“你肯给多少?”

“姑妈”:“……”她大概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小姑娘,于是愣住了。

而此时,凌晓又开始感慨,为啥这个世界没有支票本呢?否则“姑妈”大人此时“唰唰唰”写上一张再“哗啦”一下扯下来甩她脸上,该是多么酷拽!……虽说也有人用不记名的“黑卡”甩人,但怎么着都没支票霸气啊!

“姑妈”本着讨价还价的心理,无论如何都不肯先出价,坚持地问:“你自己说!”

“还是你说吧。”

“你说!”

几番“折腾”之后,凌晓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于是果断用精神力连接上某个“货物”。

很快,某蓝毛接受了她的精神力连接,然后……

【咳咳,在吗?在吗在吗?】

林麒:“……”她最近怎么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她似乎打定主意——他若是不搭理,就轰炸到死。

【……在。】

林麒也是无奈。

然而,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

【说嘛。】

【……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嘛说嘛!】

【……】

林麒额头上跳着迷之井号,心中充满了迷之不祥感,这种感觉驱使他硬生生地将精神力弄出了“咬牙切齿”的效果——

【到底怎么一回事?】

凌晓心中轻啧了声,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没有幽默感。如果是程睿,八成已经体会到精神并且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咱们敲诈后一人分多少”的问题了。

不过……

算了,如果这家伙也变得奸诈,那可就不好欺负了。

于是她诚(坏心眼)恳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次,然后……

蓝毛炸了!

凌晓正准备跟他分析“咱俩如何分钱”的问题,就只觉得一阵飓风袭来……真的是飓风啊!

正常情况下她是应该闪躲的,然而,这阵风的气息太过熟悉,所以她站在原地没动。下一刻,脸色非常不好看的某货物就出现在了她身边,他的头发软趴趴的还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抓着她手腕的掌心也还有些许潮气——毫无疑问,他被她从浴室中召唤了出来。

好一只百召百现的召唤兽!

“小、小麒?”

“姑妈”大人被突然出现的林麒吓了一跳。

“姑妈,”林麒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凝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此话一出,中年女性的表情有点挂不住,她讪笑着说:“聊聊,我就是找她聊聊。”

林麒对这回答不置一词,只继续看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这次我就当是这样。”说着,他扯着身旁少女的手腕走开,走了几步后,他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姑妈,我尊敬你是长辈。但是,你也只是我的远房姑妈。”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晓觉得他这“远房”两个字咬得有点重。

不过再一看“姑妈”那瞬间白了的脸色,她觉得这肯定不是错觉。

不过……

凌晓好奇地盯着某少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本还绷着脸抓着人一顿走的某人很快就绷不住了,站住身体松开手微红着脸问:“看什么呢?!”

“看你啊。”

“……”显然他不该低估她的厚脸皮程度!

“天天相处还不觉得,”凌晓一手托着另一手手肘,单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突然觉得你长高了也变帅气了。”刚才那瞬间他放出的冷气,让她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家亲爹……啧,不开心。不过,男孩子的成长还真的是突然呢,好像一下子就要重新认识他了。稍微有些不爽的凌晓拍了拍他的肩头,感慨万千地说,“嗯,没白养你。”

本来还有点小激动的林麒脸立即又臭了:“喂!”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坑爹语气是怎么回事?!

凌晓笑了几声,正想坏心眼地继续撩拨他几下,就听到他略别扭地说:“我姑妈……不管说了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她说话不作数。”

“送钱给我也不算?”凌晓摇头叹息,“本来咱俩还可以一人一半的,多好的赚钱机会啊,错过了没下次!”

“喂!”林麒简直快一口血吐出来了,“你就这么缺钱吗?”说好的“咱俩感情金不换”呢?说好的“给我多少我都不会离开他”呢?还他的少男心!

……都碎成渣渣了!qaq

“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啊。”

“……我给你你要吗?”

“要啊!”凌晓非常厚颜无耻地伸出手,“拿来。”

如果不是顾及到形象问题,林麒正想吐一口血在她手心上。但是,这种事他显然做不出,于是他只是怒气冲冲地从一旁的花圃中粗暴地扯下了一把花,往她那粗看白|皙柔嫩细看却布满了不少老茧的手心中一拍,吼道:“自己拿去卖钱去!”

凌晓:“……”这家伙是气急了吧?不过这些品种还真挺值钱的。她低头捋了捋手中的花,将它们拢成一束,想了想,扯下了头上的头绳把它们扎了起来,粗看之下还真颇能唬人。毕竟……跟着极喜欢花的妈妈学习了那么多年啊,对于如何搭配花朵她还是相当有心得的!

原本做好了“被甩一头花”准备的少年微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虽说比初识时高了不少,就体型而言却依旧算是“娇小型”,再搭配上那天生有点柔弱的长相,不说话不乱动的时候无疑是相当能唬人的。比如此刻,她低下头整理着手中的花束,眼神专注,嘴角大约因为想到了什么好事而微微勾起,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失去了束缚的黑发散落而下,虽说长期被束着却奇异地没有留下多少勒痕,依旧柔顺异常,几缕落在肩头,几缕落在花梢——这场景让他微妙地想起了一个俗到不能再俗却又合适到不能再合适的词——

人比花娇。

才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的脸又有点烧。

然后就看到她茂密的睫毛扇动了几下,抬起头来。

目光相对了片刻后,她轻启双唇,问他……

“你说我把它们扎的这么漂亮,能卖高价吗?”

林麒:“……”还他的少男心!qaq

他再次深切地觉察到一件事——这家伙用这么好的脸真是白瞎了!太浪费了!

“怎么不说话?”

“……”他不想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想回答?也行,那你回答我一个其他问题吧。”凌晓把弄了下手里的花,笑嘻嘻地说,“回答的好我把它送你啊。”

“……什么?”虽说觉得这话里肯定有坑,但他还是果断地跳进去了。

“那天你和凌渊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林麒:“……”她还没放弃询问这件事啊?

他显然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她,于是只能选择闭嘴。倒不是惧怕凌渊什么的,只是觉得……一旦说出来,而过程中他又不小心没控制好情绪,他们大概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然地相处了吧。选择维持现状已经够憋屈了,若是再退一步,他会想shi!所以果然还是算了!

不过凌晓也只是问问而已,看他一副“你打死我也不说!打个半死也不说!”的壮烈表情,又气又好笑,特别想知道她那不负责任不靠谱的爹给他灌了什么迷糊汤,让他坚定成这样。不过仔细一想,他对凌佑晨也是如此“忠贞”……敢情他就特别喜欢姓“凌”的男人是吧?

凌晓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本着某种微妙的同情心,她将手中的花束递给他:“给你吧。”拿着好累,乱丢东西好像又不好,还是找个帮忙拿的吧!

林麒:“……”

她看着他犹豫的表情,又不爽了:“喂,嫌弃啊?”

“……我没回答你的问题。”

凌晓乐了:“这本来就是你家的花啊。”有些时候他还真是老实到了让人特别无语特别想欺负的地步。

机智地将手中的东西“丢”出去后,凌晓上下瞥了眼他,问:“你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

“嗯?”林麒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匆匆忙忙地就跑出来,都没怎么擦拭身体,虽说从外表看不出来,但里面的衣服完全黏在了身上,特别难受。更别提头发估计也乱七八糟的……一想到自己在她面前保持了这么个造型n久,他又想死了。

于是,他果断地就闪了。

凌晓看着他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怎么厚道地笑了几声,而后就听到“啾”的一声,一转头,发现私自跑出去玩了许久的包工头从花丛里钻出个头,嘴巴里还叼着一朵红色的花,蹦蹦哒哒地就落到了她面前,一爪叉着腰,一爪摸着依旧有点杀马特的发型,看起来别提多酷拽了。

凌晓低头看了它片刻,说道:“等你毛色没那么矬了再摆造型吧。”它之前忙于把自己染黑,用了太多染发剂,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洗干净,身上青一片黑一片,看起来跟林麒生气时的脸色似的。

包工头哭晕在厕所。

晚饭时分,林家的几位正经boss总算是回了家,而凌晓也在女仆的引导下来到了客厅。她穿的不算正式,只是简单的深黑色衣裤,款式有些类似于女性军服,看起来十分飒爽。

林家爷爷和林家爸爸直接穿着军服,前者虽须发皆白却依旧精气神十足,满脸笑容看来十分和蔼,而后者正处于男性最有魅力的年纪,自然更是风度翩翩。

这么说吧,林爸简直就是放大版的林麒,凌晓看着前者,就完全能想象到若干年后的蓝毛是怎样的——嗯,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这种帅大叔吧?再老一点,大概就会成为林家爷爷那种大爷吧?

不过,林爸和林家爷爷的表情都是笑容满面。

她稍微想象了下这样的林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累不爱了。

如果说身为哥哥的林麒更像爸爸,那么身为妹妹的林麟无疑就更像妈妈了,这个像……除去脸部的轮廓更加柔美外,还包括身高以及“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特质。

林妈妈身高顶多只有一米六,穿着一身浅米色长裙,除去脖子上挂着一串珠链外,几乎没有多余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出头,完全不像是一位孩子已经老大的母亲。就凭这一点,她就足以成为“女性公敌”了。不仅如此,她的眼神也是极为柔和,神情更是温婉,凌晓才一看到她,脑中就出现了这样四个大字——

贤妻良母!

所以说……

爸爸是微笑帝,妈妈是温柔帝。

这兄妹俩的别扭傲娇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简直是世纪之谜!

难道说……

和据说“很早就去世了”的林家奶奶有关系?

“爷爷!爸!妈!”不同于哥哥,身为女孩的林麟一见到亲人就提着裙摆飞奔上去了。在家中她自然换上了喜欢的“洛丽塔”风格的裙子,整个人看起来萌萌哒。

但很快,这几位刚出场的boss就将视线投落到了凌晓的身上。

被他们用含笑的目光一看,凌晓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跳出来了。

林家爷爷笑眯眯的,眼神别提多慈祥了。

林家爸爸也笑眯眯的,眼神别提多温和了。

林家妈妈直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扯住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边看边满意地点头,几句话后,已经琢磨着要给她做新衣服穿了。

这么说吧……

比起似乎不太好相处的林家兄妹,林家的其他三人那是相当好相处……简直都好相处过头了。

不过凌晓本身也是善于“借坡上驴”的人,于是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拜此所赐,气氛那叫一个融融。

而还在心中感慨“林家人真是好相处”的凌晓并不知道,其实这三人的心声是这样的——

林家爷爷:嗯,居然把人家姑娘给拐回家了,臭小子做得不错,值得好好表扬!之后再多传授他几招吧!

林家爸爸:看这表现不像是已经在一起的样子,不会连手都没牵过吧?唉,我的儿子怎么这么不中用!

林家妈妈:小麒小麟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还长得这么可爱,性格也可爱!好像又多了一个孩子,好开心!

某种意义上说,除去林妈妈外,没有一个人的脑回路是对的。

至于林家兄妹……

林麒:老妈也就算了,老头子和老爸在搞什么鬼?笑得恶心死了!

林麟:完蛋了,笨蛋老哥的心思估计谁都知道了……不,妈妈大概除外。不过妈妈永远在状态外,所以这事情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点蜡!

晚饭时,林家兄妹的“姑妈”带着他们的远房表妹姜糖过来了。

事实证明,这位“姑妈”大人真的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眼看着林家几位家长都在,她的表现“要多亲戚有多亲戚”,别提多自觉了。而时不时,她还会偷眼看林麒和凌晓,显然是担心他们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林家的几位家长。然而,林妈姑且不说,林爷爷和林爸爸的表情从来都不是她能看透的,所以这餐饭,她吃的那叫一个忐忑。

相较而言,心中没什么杂念的姜糖妹纸就吃的很香了,一盘接一盘,一盘接一盘,完全没注意到自家老妈瞪她的目光。

林妈妈却似乎很开心,不停地给她夹菜。

林爷爷和林爸爸看着这母女俩截然不同的表现,对视了眼,无需多少,就大致明白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之所以这样清楚,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姑妈”的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他们不说什么,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晚饭才一结束,林妈妈就把姜糖、林麟和凌晓给拖走了。

“姑妈”看着又欣慰又纠结。

她复杂难言的心情姑且不说,反正林爷爷是直接把自家大孙子给拖进了书房。而林爸爸则相当自觉地去根据自己年轻时的实际去整理“指南”,打算给自家愚蠢的儿子一点参考。

林麒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被自家爷爷和老爸打包卖了,只是觉得坐在对面的老爷子笑容慈祥温和到让他几乎起了鸡皮疙瘩的地步。

他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体。

林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大孙子,越看越是满意,不管智商有多低,起码长相像他年轻的时候——帅!能唬人!骗个小姑娘那叫手到擒来!

有种“自己是猪肉,快被切成块出售”感的林麒强行抑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调镇定下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林老爷子笑得更加温和了:“我家宝贝小麒麒啊。”

林麒差点没被噎死,六岁之后自己就没被这么称呼过了好吗?!恶心死了!

他立即站起身:“我回去了。”

“臭小子你给我坐下来!”

林麒坐下。

因为这个称呼才是对的。

他习惯成自然地回答说:“老头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

林麒松了口气。

“就是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凌家的那小姑娘结婚啊?”

林麒一口气没上来,爆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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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林麒只觉得一个九天玄雷从天而降,劈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酸爽的!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家老爷子被凌晓她爸给附体了,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凌叔叔不会那么没下限!他才只是说订婚呢,这边这位就直接说到结婚了。

结、结婚什么的……

他不自觉涨红了脸,跳站起来说道:“少、少胡说八道!”小心把她给吓跑了!

“胡说?”林老爷子眯起眸子,不笑也依旧显得慈祥的脸孔上浮起狡黠之意,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老狐狸,真心是不愧于他“狡狐”的绰号,“我要是胡说的话,你脸红什么?”

“天、天太热了。”林麒扯了扯衣领,虽知道什么也瞒不过眼前的人,却依旧坚定地选择了“嘴硬”。

“呵呵。”林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没泡到纠结吧?”

“……再见!”简直不能好好谈话了!

很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林麒急吼吼地就朝书房门口走去,身后传来的这样一句话却成功地让他定住了脚步——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爸,这事应该我来!”不知何时整理好“战斗笔记”的林爸爸从门口钻出个头,随即整个人进入屋内,手中握着一卷纸,看来志得意满。

林老爷子不屑地说:“你那一套还不是跟我学的。”

林爸反驳说:“学习的过程中,我也有发扬光大,更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有些东西呢,万变不离其宗。”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女孩子在不断发生变化,泡她们的方法当然也是一样。”

……

林麒几乎是崩溃的。

他看着自家那因为“该如何泡妞?该由谁来小麒泡妞?”发生争论的亲爷爷和亲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节操呢???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于是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绕过这两人,继续朝门外走去。

“站住。”

“你给我等一下。”

两只手同时按住他的左右肩,意味很明显——在我们讨论出结果之前,倒霉孩子你不许跑!

林麒:“……”他第无数次地痛恨起自己“武力值过低”的问题,否则早掀翻他们走人了!再一想起程睿那家伙时而会说“好羡慕你家爷爷和爸爸不会随便揍人”,他简直一脸血,有时候他真的更宁愿自家爷爷和老爸是直肠子,真的!起码没这么折腾人!

“小麒,你听谁的?”

“小麒,你觉得谁对?”

“闭嘴,我在问我孙子!”

“他是我儿子!”

林麒:“……”他可以说“你们一个都不对,全部给我滚粗”吗?……咳,都被她带坏了。

他只稍微走了下神,就觉得肩头被越抓越紧,他不得不微微抖动了下身体,卸掉这两道力度,说道:“我现在不想考虑这种事。”

“……”x2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也没想过做点别的什么,就算做了也只会被讨厌而已。”林麒走上前,握住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说,“所以你们也不需要教我什么,我不会学。”

说完,他拉开门就离开了。

被留在屋中的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异口同声地说——

“你儿子不会喜欢男人吧?”

“你孙子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

看,瞬间就从“我儿子孙子”变成了“你儿子孙子”,也是转换迅速。

随即,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同时摇了摇头“不可能”,之后,又都笑了。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随便他吧,等撞了壁就知道经验多么重要了。”

“不过,”林老爷子微眯起眸,“有些事还是要做的,免得有人给小麒添堵。”

林爸爸点头:“您说的是。”

于是,次日的午餐桌上,凌晓就从林妈妈的手中得到了一只手镯作为礼物。

与莱德尔曾经送给她的那只手镯不同,这只手镯看来颇为低调,由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通体洁白温润,乍看之下倒不似玉,反倒更像是凝结成型的牛乳,抚摸上去也是滑腻异常,让人爱不释手。

凌晓虽说不太懂玉,也大约知道这玩意不便宜——更别提是土豪林家送出的。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虽说心里很喜欢,她还是非常识趣地客套了下。

果不其然,林麟妹纸直接抬起手腕,霸气侧漏地说了句:“我这里也有一只!咱俩一人一个的!”

凌晓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林麟的手上也戴着一只玉镯,只是颜色是水绿。

“我也有我也有!”姜糖妹纸心情很好地抬起手,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红色手镯。

看来还真是一人一个永不落空,凌晓于是心情很好地将它收了起来。虽说平时戴它的机会肯定不多——毕竟训练的时候很容易磕碰到,然而,作为一名标准的女性,她对于这种东西还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

“快戴上我看看。”身为“送礼大使”的林妈妈笑着说道。

凌晓依言戴上,展示给她看:“怎么样?”

“好看!”林妈妈抓着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片刻,点头肯定说。

其他人也觉得这不是托词,的确是好看——少女的手腕纤细白皙,与掌心不同,完全看不出什么粗糙的痕迹。这只镯子又刚好大小合宜,只比手腕略宽上一点点,温润滑腻的镯身贴合在同样温润滑腻的肌肤上,相互映衬间,两者似乎都在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十分美好。

“我呢?”林麟也伸出手。

“也好看。”

“我呢我呢?”姜糖妹纸也伸出手,来回晃悠着。

林妈妈笑看着她肥嘟嘟的手,连连点头:“也好也好。”

在场的其余人笑看着他们,气氛看起来当真是其乐融融,除去……

“姑妈”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

表面上看的确是“一人一个永不落空”。

但她记得很清楚,现在戴在这个小女孩手上的镯子原本经常被林妈妈戴在手上。再早些年,林家奶奶还在时,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也在她的手上见过类似的镯子。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虽说她不想承认,然而……

就在此时,姜糖走到了“姑妈”身边,喜滋滋地抬手给她看:“妈,好看吧?比她们的都大哦!”她的手最粗,用的料子自然也是最多的。

“姑妈”被她噎地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傻孩子!她张口就想数落姜糖,却在下一秒对上了林爸的目光。下一秒,她的汗“唰”的一下从额头上落下。

那眼神很轻很淡,转瞬即逝,好像只是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却不会弄错其中的警告意味——我容忍你,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你。

凌晓如若注意到了这件事,肯定会暗自感慨,不愧是boss级别的人物,只一个眼神就让“姑妈”大人消停了。可惜,她只顾着看新get到的礼物,压根没注意到这件事,否则……也许真的会发现什么端倪也说不定。

苦逼的她没有料到,她这次算是被所有人联合起来给坑了。

林爷爷:收下了!√

林爸爸:跑不掉了!√

林妈妈:原来是未来儿媳妇啊!√

林麟:老哥,我为了你连不喜欢戴的镯子都戴了,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林麒:……什么情况?那镯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姜糖:哎嘿嘿嘿,我的最大最大最大……

姑妈:……我表示我不想发言!!!

于是这餐饭又是宾至如归。

饭间,林爸爸对林家兄妹说:“难得晓晓和糖糖都来我家,你们俩不如带她们一起出去玩玩?”

林麒心中一阵鄙视,这“晓晓”喊得也太顺口了吧?!他现在要么用“喂”来称呼她,要么就是“凌晓”……像阿睿那样喊“阿晓”什么的……做不到……

不过,这“晓晓”和“糖糖”放在一起,还真的不怎么突兀。

“出去玩么?”林麟妹纸托着下巴,“最近有哪里好玩吗?”

“华兰市最近有五年一度的游街活动,要去看吗?”“充分做好了准备”的林爸提议。

“这个不错啊!”林妈妈双手合十,一脸向往地说道,“年轻的时候我和你们爸爸也去看过一次,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呢。啊,对了,明天你们的新衣服就都做好了,穿着去吧!”

凌晓不由感慨,果然大部分“中年妇女”都有一颗爱打扮孩子的心,林妈如此,芙兰阿姨也是如此。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

华兰市。

原本还想着该以什么借口去,眼下倒是省了不少事。

更更让她在意的是,那艘运载着不明病毒的飞船的目的地就在华兰市附近。按照既定的航行时间,它原本也该这几天到。那么,与庆典有什么关系么?还是说……只是个巧合?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一次才行。

265|8.03|家

次日午后,五位年轻人果然搭乘上了前往华兰市的列车。

……为啥是五位?

那当然是因为出门前……

“啊哈哈哈,小麒,好久不见了。”

伴随着这声大笑,一位满头红发若赤炎的老人出现在了林家门口,手里还提溜着一个“破麻袋”。

林老爷子双眸眯了眯,笑得很和蔼:“是老程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瞧你说的。”程老爷子笑得很是爽朗,“这么多年战友,我来拜访你多正常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捂脸,包括站在他身后的……程爸。

是。

他上门是不少。

不过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找茬。

这次……

所有人都觉得不会例外多少。

“程爷爷。”一片尴尬中,还是林麒站出来解围。

没办法,用程老爷子的话说就是“整个林家,我最看得顺眼的就是那两个小娃娃,你家儿媳妇也还凑合”,而其中,他最喜欢的还是和自家孙子意气相投的林麒——事实上他和林爷爷有一样的疑问,那就是“真的没有抱错孩子吗???”!

“小麒啊。”程老爷子一看到林麒,就笑了,“听说你要去华兰市玩?”

“……是。”

“那正好,把这个带上。”说话间,他把手里的破麻袋往面前那么一“戳”。

凌晓定睛一看,顿时囧了,那不是程睿吗?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衣服凌乱的程睿拍了拍身上的灰,非常淡定地抬起手,朝小伙伴们打了个招呼:“哟。”

几人:“……”哟个鬼啦!

相较于其他人的囧然,林老爷子眯起眸,直视着自己多年的老对手:“老程,你这样可有点不厚道。”

程老爷子嘿然一笑:“你第一天知道这事?”

这种“不服气你来咬我啊”的语气实在是气人,如果林老爷子再年轻几岁,估计已经被撩拨地开揍了,可眼下小辈还在面前,咳咳,形象还是需要注意的……不能把大孙子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妹子给吓跑了!

林麒如果知道自家爷爷这么“为他着想”,也不知道是会流下感动的泪花花呢,还是想当场暴走。

好运的是,眼下的他并没有精力注意这种事,而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小伙伴——你爸和你爷爷怎么都来了?

他不奇怪程睿为啥会变成“麻袋”,因为从小到大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这幅景象了,正所谓“习惯成自然”,所以这种事对他来说比喝水还自然——程家爷爸俩就是这么暴力!

所以他只是好奇,这次小伙伴又是怎么招惹这两位了,挨打也就算了,还被提溜到这里来,简直惨烈。

……嗯,林麒是个纯洁的好少年,很少会幸灾乐祸。

而程睿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事实上,他才一回家就被自家老爷子给堵住数落了,第一段对话大致如下——

“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

“哼!平时老爱厚着脸皮往林狐狸那里蹿,今天倒知道回家了?”

“老爷子您这是在吃醋?”

“呸!”

然后,程睿就被揍了。

不过,就像林麒已经习惯看他被揍一样,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嗯,跟挠痒似的。

好身体素质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被狂揍了一番后,程睿总算是知道了自家老爷子的“心事”——好吧,他就压根没打算藏,直接把不满发泄在他身上了。

程老爷子和林老爷子不对付了一辈子,偏偏“争斗”的结果几乎是半斤八两。他们俩比完了,林爸程爸比,这俩比完了,焦点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程睿和林麒的身上。

林家老爷子嫌弃自家孙子心眼太直,容易被坑。

程家老爷子嫌弃自家孙子心眼太多,不像亲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对这俩倒霉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打破“平局的僵持”。

虽说俩孩子关系好,但世界上不还存在着一个词叫“良性竞争”么?

可惜,一直事与愿违。

然而,自从那次“入学测试”结束后,林老爷子就彻底得瑟起来了,走路都不用眼睛看人的(这话出自程老爷子之口)!

程老爷子被气得半死之余,稍微那么一调查,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是一起认识的,为什么会被林狐狸的孙子“拔得头筹”?不科学!再说自家孙子平时不是挺机智的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么不给力?!

伐开心之下,程睿就悲剧了。并且,他还被勒令,一定要“找个比凌渊的女儿还要优秀的妹纸回家结婚!”。下了这种蛮横无理的命令后,他决定再继续膈应下林狐狸。他是没什么“让孙子横刀夺爱”的心思,不过那老东西从以前起就心思重,特别爱多想,所以他可以从这方面下刀,让自己痛快一下。

于是,程睿就这么被自家老爷子给提溜着拎到了林家门口。

不过不得不说,经过这么多年的“斗智斗勇”,他的战斗力那也必须是爆棚的,程老爷子一时不查,差点被他给跑了。再之后……他的“看守”就又多了一个程爸。

就这样,本打算“享受家庭温暖”的程睿不仅一点温暖都没寻找到,就这么被丢进了前往华兰市的队列。对此,他表示——

猪队友真是让人吐血的存在啊!……尤其这些猪队友还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简直累不爱。

而“狼队友”却一个劲地刨根问底——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挨揍?”

“对啊,为什么挨揍?”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程睿:“……”再见!

无论如何,几人总算是成功上了列车。而程睿因为外表太过凄惨的缘故,成功地从林妈妈的手中获得了“爱心外衣”一套——本身他和林麒的体型就没有相差太多,区别只在于他要稍微结实那么一点点,所以两人互换衣服是完全ok的。

于是两人都身穿着白色的制服套,看起来十分英挺帅气。区别只在于林麒衣服的领口包角、纽扣外圈等小细节大多是蓝色的,而程睿则是红色。凌晓也很想穿裤装,最初被驳回了,但在她“持之以恒地努力”下,总算是“斗争成功”……裙裤,也是裤啊!

白衬衫黑色裙裤,领口以一条浅粉色的丝带系出小巧的蝴蝶结,裙裤口袋处点缀着俏皮的图案,下方裹着一层可爱的花边,看起来十分青春逼人。

拜此所赐,林麟妹纸和姜糖妹纸也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只是细节处略有不同。这也导致了他们几人简直像是某个社团的小伙伴——羞耻度瞬间爆棚!

但是……

看着林妈妈期待无比的双眸,“我不要穿”这种话说不出啊!

凌晓突然微妙地觉得,林家的真boss也许是这位也说不定。

当列车行驶起来时,凌晓非常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搭乘它……或者自以为第一次搭乘它时的经历,那时还真是狼狈地厉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只是凭着心中的一股劲,就坐上了它。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列车中的光屏正播放着同一部电视剧——几个主角她认识!

一晃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几个人居然还在四处演绎他们的爱恨情仇,也是辛苦。

凌晓一转头,发现林麟和姜糖都看得目不转睛,顿时无语。再一看林麒,他正凭空敲击着手指,显然是在通过腕表上网。至于程睿……他正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

仿若注意到了她的注视,红发少年转过头,笑了下,用嘴型说:“不看电视?”

凌晓黑线,同样用嘴型回答:“你怎么不看?”

程睿摊手:“不爱看。”

凌晓耸肩:“我也是。”

也许是觉得这么交谈太费力了,少年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凌晓会意。

【去过华兰市吗?】

她很是直接地问道。

【小时候跟着老妈和奶奶去过一次,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人很多街上很热闹。】

【是么。】

【不过不用担心,阿麒那里有详细的行程表,跟着他就没错了。】

【你确定?】

【百分百确定。】

程睿心想就算他的小伙伴忘记准备,林叔叔和林爷爷也必然会准备。

凌晓点了点头,同样侧头看向窗外。

华兰市啊……

她昨天闲着没事算了下,发现妈妈一夜成名的那年,华兰市刚好有庆典。而她功成名就选择归隐的那年,很巧合的,华兰市又有庆典。而如今她来,刚好又碰到庆典。

五年五年又五年,的确如同一个轮回。

之前在航空港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压了下来,各大媒体均没有报导——否则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兴冲冲地来人多处凑热闹。与此相对的,各地的防备比起从前的确要严密了不少。对此的官方说法是“有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从监狱逃脱”,所以大部分人虽然觉得重重的检查十分麻烦,却也没有太过抱怨。

凌晓等人下列车后就排了一段时间的队才通过检查。

与其他随身携带的行李的人不同,他们的物品都塞进了空间纽中,再加上已经提前订好酒店,所以反而什么可以直接去街头漫步。

虽说此时只是游街庆典的前一天,然而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许多店铺都在为明天的活动做准备,忙碌而快乐。

几位年轻人肩并肩行走在道路上,尽情享受着这种极易让人被感染的美好氛围。

就在此时……

凌晓猛地转过头,看向街边。

是谁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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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街边除去人群就是人群,看过去时,时而有人将目光投落到她的身上。美好的失误总是容易引起他人好感的,比如此刻,不少人在看到他们这群打扮类似的年轻人时,好感度瞬间up。

于是,凌晓被坑了。

这么一大片绿点中,她压根无法分清刚才看她的人究竟是哪一个。

“怎么了?”注意到她举动的林麒问道。

“没什么。”凌晓轻轻摇了摇头,没法确定的事情又怎么能说出口呢。只是……错觉吗?总觉得刚才那人看她的眼神,有点……火|热过头了。

哪怕直觉再不精准,身为女性,对于这种目光总是有相关感应的。

所以,凌晓所感受的目光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而在她看不到的巷道里,一个将自己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无声大笑,仿若得到了寻求许久的珍宝般,用尽浑身上下每一点力气地大笑着——

“终于见到了,终于见到了,终于见到了,终于见到了,终于见到了……”

“终于又见到您了!”

声音嘶哑,身形癫狂。

大笑了许久后,他扶着墙站直身体,喃喃低语:“本来想在庆典上把礼物送给您的,可惜出了一点小差错。但是没关系……”

一行穿着各式“游街装扮”的人不知何时聚集在了这男子的身侧,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对这人近乎疯狂的举动,没有露出任何一丝超出平静的感情,仿若这与一草一木没有什么不同。又像是……他们本身并不是生命体,只是一个又一个木桩子。

男子终于结束了“不正常”的举动,抬起右手平挥而出:“去做准备吧。”

“是。”那一行安静的人同时单膝跪下|身,语气恭敬虔诚地说道。

“不允许出任何的差错,我们要将最好的一切奉献给那位大人。”

“是。”

“去吧。”

一行人快速散开。

小巷中又恢复了寂静。

而另一边,对此一无所知的年轻人们依旧在欢快地逛着街——虽说明天才是重头戏,然而今天已经有不少人穿上了各式各样的装扮“预热”了。凌晓觉得这有点像另一个世界的“万圣夜”,所有人都可以尽情装扮。虽说这种环境很容易导致混乱,然而,严密的警戒却又给了人许多安全感。

并且,街边也充斥着各种美食。

长期锻炼的人,食量总是不小的,比如程睿、林麒和凌晓等三人。

姜糖妹纸的战斗力……那也是不必说的。

唯一苦逼的大概只有林麟了,但作为大小姐的她对此表示毫无压力,什么东西都是买了吃一口直接丢给身旁的甲乙丙丁,范儿十足。

就在这种愉快的气氛中,华兰市游街庆典的前一天过去了。

次日清晨,几人在大堂集合时已经换上了昨天各自买的衣服——本身林妈是想帮忙准备的,后来又说这样没有惊喜感,于是让他们自己准备,反正这几天街上到处都有卖这些的。

特别爱面子的林大少爷自然不可能穿上什么奇装异服,于是他和程睿都是一套军装打扮,认真来说,与他们平时的穿着差不太多。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大概就是都戴上了军帽吧。

程睿穿着黑色军装,林麒穿的则是白色的,两位少年身形挺拔,如同两颗小白杨,柔韧又有力,看似纤细的表面下,炙热的生命力缓缓流淌着,如同静寂的火山,只等某一时刻就会骤然爆发,点燃一切。

凌晓下楼时,看到他们正在整理自己的白手套。

林麒低着头认真地提着,程睿则直接偷懒地用牙咬住手套的尾端,将它往手腕上扯。

路过的客人们有不少都在偷看或者明看他们。

相较于这两个又cos“兄弟”or“黑白双煞”的倒霉孩子,三个妹纸的打扮倒是各有千秋。林麟妹纸与往常的风格保持一致,直接cos起了公主,而姜糖妹纸则cos起了兔子,头上俩兔耳朵别提多长。至于凌晓……

“……你这身是什么鬼?”

“怎么了?”

“黑漆漆的,蝙蝠一样。”

“答对了!”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黑色礼服的凌晓抬起手中的手杖,用它顶了顶帽檐,刘海瞬间又滑落了一缕。至于其他的头发,已经被她整整齐齐地束在了脑后。她勾唇一笑,两颗比正常牙齿要稍微长上一点的尖牙瞬间露了出来。她表情邪恶地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小女孩,你的血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林麟妹纸抖了抖身体,一脸恶寒,“好变态!”

“嘿嘿嘿嘿哼哼哼哼……”凌晓坏笑了几声,凑过去。

林麟直接躲到了自家老哥的背后:“哥,帮我把她赶走!”

林麒:“……”这个任务……压力好大。

他稍微纠结了下,抬起手不那么坚定地拦着凌晓:“差不多得了……”

“哼哼哼哼嘿嘿嘿嘿……”凌晓继续凑过去。

林麒:“……”

林麟:“……”啧!不靠谱的老哥!

凌晓正再接再厉,突然神色一变,再次转过头去,目光落处正是旅店门外。

然而,门外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凌晓跑过去,只见无数俩装扮华美的“游街花车”次第路过。她莫名有种感觉,刚才看着自己的人就坐在其中一辆车中,然而……

却又不知道具体是哪一辆。

就在此时——

“请问是凌晓凌小姐吗?”

旅店的服务人员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是。”凌晓点头,“什么事?”

“是这样的。有人托我将这件物品交到您的手中。”

凌晓微眯了下眸,视线落袋服务生的手中——这是一件礼物,从它外面裹着的包装纸和系着的彩带都可以看出。并且,在彩带中还夹着一朵红色的鲜花。

“是谁送来的?”她问。

然而,服务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晓犹豫了下,还是将它接过。

“哟,不错嘛,这么快就有仰慕者了!”程睿在一旁起哄。

凌晓瞥了他一眼:“羡慕吧?”

“羡慕。”

“……”

凌晓翻了个白眼,好吧,想让这家伙害臊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朵花挺漂亮的,叫什么?”姜糖妹纸问道。

“血舒。”凌晓从包装带中抽出这朵花,仔细检查了片刻,确定没有问题后,将它递给了姜糖,“它的名字叫血舒。”

“你还懂这个?”林麟好奇地问。

“我家的花圃里有。”

具体来说,是从前妈妈的花圃里有这种花,它和破晓一样有些难养,不过妈妈倒是很喜欢。

它也的确是漂亮,只是,这种红太过艳丽,实在是不太符合她的审美。她原本还很好奇为什么妈妈会喜欢她,然而考虑到她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有这么点“小爱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是熟人送的?”

凌晓摇头:“我不知道。”说话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出于谨慎考虑,她暂时没把盒口对着自己,然而里面似乎也没弹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也正因为这种姿势,其他人反倒比她先看到其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好奇心旺盛的林麟妹纸一把捂住嘴,连连后退了几步,“恶心死了!”

凌晓转过盒身,低下头一看,发现其中装的居然是一只黑色的茧。准备来说,是一只正在孵化的茧——甚至还在微微地颤动着。而每一下颤动,似乎都能清楚地看到那黑茧中有什么事物在颤动着。并且,有丝丝的鲜血顺着茧身朝外蔓延。

这一幕与其说是“恶心”,倒不如说是“诡异”。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送礼物的人绝对不是什么仰慕者,因为没人会把这种东西送给喜欢的人。不过,似乎也不像是仇家,因为她总觉得这玩意有什么含义蕴含在其中。

凌晓皱眉看了片刻,抬起手,手指试探性地戳向这只茧。

还没碰到,就被抓住了手腕。

做出这件事的家伙皱眉瞪她:“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乱碰,你脑子坏了?”

凌晓:“……”她之所以会碰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生物好么!

还没等她解释清楚,这家伙已经将东西从她的手中扯下,一把合上。

凌晓无奈地看着某蓝毛:“接下来你不会打算把它丢了吧?”

“不然呢?你还打算留着卖钱?”他对于她“不识相”的话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太不让人放心了!

“还真能卖钱,而且挺值钱的。”凌晓从他手中把盒子抽回来,在他暴走之前说道,“这可是血翅蝶的茧。”

“……”

收到这种值钱东西,的确应该感到欣喜的,然而,这玩意又实在出现地诡异。更别提,凌晓来来回回地检查了n多次盒子,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就好像对方真的只是打算把这玩意送给她一样。

这么看来,她只能从两件事物中得到提示了——

一,血舒花;

二,血翅碟茧。

如果非说它们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大约是都与不祥的血色有关联吧。

然而,凌晓敏锐地觉得,事情恐怕远不止这么简单。

267|8.03发|表

线索无疑是有的,可惜太过隐秘。

凌晓觉得就像是有个人将线头递到了她的手中,线团也隐约可现,然而,握着这只线团的人却隐藏在层层迷雾之中,完全无法看清。

不过,只要对方想让这线团解开,那层迷雾也迟早会散去。

她坚信这一点。

在此之前,她需要一点点的耐心以及很多的运气……

嗯,希望不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给玩死——虽说“好奇心杀死猫”,然而大多数人都是无法抑制这玩意的。

就在她如此想的同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不然,还是提早回去吧。”

凌晓侧头,看向提出这个建议的蓝发少年,他向来不是胆小怕事的人,所以她有些讶异于他会这么说。

注意到她讶异目光的林麒有些窘迫地别过头,轻声说:“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虽说这种时候绝不应该选择逃避,然而,一想到事情是冲着她来的,他就有些……

“我也这么觉得。”凌晓点头,“不过,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没用吧?而且,能精准地将礼物送到我的手中,就说明对方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现在离开,也许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的确。”林麒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现在还有件事是已知的。”凌晓走回大堂的前台处,拿起一本免费提供的宣传册,快速地翻动了片刻后,抬头说道,“就算现在离开也来不及了。”她反过手,将翻着的那页展示给其他人看。

“化蝶马戏团?”林麟妹纸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嗯。”凌晓点头,“看它们的标识。”

花与蝴蝶。

红色的花与黑蝴蝶。

看似正常的图案,却又与她之前收到的礼物重合了。虽说她觉得对方给予的暗示肯定不止如此,但目前所能得到的信息显然也只有这些了。

凌晓深吸了口气:“我要去看看。”她没说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留在这里”的话,而是问,“还有个陪同名额,谁去?”因为她就算那么说,最终的结果肯定也是这样——就像她现在也有些不放心其他人独自去面临危险一样。

当然,既然是去面对危险,像林麟和姜糖这样的“非战斗力”,就还是别跟去比较好。

但同时,虽说她觉得这件事八成是针对自己的,但万一是“调虎离山”呢?所以她不可能让林麟和姜糖两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必然要有个人陪同。她现在只庆幸,包工头因为拉肚子被留在了林家,否则留下的小伙伴还要顺带照顾它……也是醉醉的。

林麒与程睿对视了一眼后。

后者后退了一步,将前者轻轻一推:“阿麒,交给你了。”

林麒:“……”

凌晓点头:“也行。”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虽说和程睿搭档大约更靠谱,然而还是他更适合留下来照看两位妹纸。

与此同时,程睿和林家兄妹还分别对突发情况做了一些准备,一旦真发生什么事,也会有人立即前来“救援”。毕竟很多事情尚未发生,也不能说百分百发生,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贸贸然地发出“一级预警”,实在是有些消耗资源。更别提,凌晓隐约觉得对方未必是想对她不利,只是……

也不是想做什么好事。

没多久后,凌晓和林麒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道路。只是相比于昨天,今天两人显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沿途的盛况,虽说它比起昨天要更加热闹美好。

街上有些堵塞,穿着各式衣服的人穿梭其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撇开闹心事不谈,这的确是适合玩乐的地方。

“喂,”林麒扯了把疑似有些走神的凌晓,“别走神。”

凌晓侧头瞥了他一眼:“没走神。”

“……你能有点紧张感吗?”

“那是什么?能吃吗?”

“……”真是够了!

某少年简直想吐血,遭遇麻烦的人不是他而是她才对吧吧吧吧吧!

“放松,放松。”凌晓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管我们有怎样的想法,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变的。”

“……”林麒无语,“你别走散了。”

“怎么会呢?”凌晓语调轻松地回答说,“都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就算分散了,也会在那里再次见到的吧。”

“……”

“啧啧,少年你最近智商掉的有点厉害啊。”

林麒表示自己很想掐死这个贫嘴的倒霉孩子,敢情紧张的人只有他一个么么么么么?!

不多时,两人成功地到达了马戏团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队。正式的游街庆典是在晚上,所以不少人白天都会选择在各种地方消磨时间,这里无疑就是个好去处。

凌晓微皱起眉,但是她也不能跑上去把所有人都赶走,以“这里待会会发生什么事”为理由。且不说别人会不会听她的,恐怕没多久她就会因为“妨碍公共秩序”而被抓进局子里。

两人排在队尾。

好在队伍“行进”地很快,不多时就能看见入口处了。

想要进去观看马戏的观众用腕表付完款后,在一旁等待的小丑就会从身边的框子里拿出一个专用的腕表给观众的另一只手系上——这也是马戏团的常用装备,观众们可以通过它与台上互动。

很快,就轮到两人了。

林麒很是大方地刷了两人的票。

随后两人有些“无礼”地推开了小丑递上来的两只腕表,而是转而从框子中自己拿出了一只,却没有立即戴在手上,而是抓着走了进去——既然知道这里有问题,谁还会使用他们的东西。

小丑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但也没做什么多余的表示。

进去后,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当然,坐下之前也检查了下座椅。

不久后,他们身边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人,而马戏团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开始派送免费的饮品。当然,如果想享用其他事物,就需要额外花钱了。

爆米花永远是观众的绝配。

于是很快,凌晓只觉得四周都充斥着一股奶味甜香,让人蠢蠢欲动之余,更觉憋屈。……虽说能出现在这里的饮品和食物肯定都通过了各项检查,然而其他人的没问题,不代表她的就一定没问题。所以她只能暗下决心,等离开后,一定要饱饱地吃上三筒啊三筒!

大约是因为观众席很快就被坐满的缘故,等待的时间并不算漫长。

随着那“咔嚓”一声轻响,整个场内的灯光都暗淡了下来,与此同时,几束光同时投射到了场内正中的舞台上。那里站着一位绅士打扮的中年人,他的衣着与凌晓居然十分相像,都是高礼帽黑色礼服,手中也同样提着一根手杖。也许是因为灯光太过明亮的缘故,坐在台上的凌晓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恍恍惚惚地看到他有着两撇胡子,说话间会微微颤动。

“各位女士们,各位先生们,欢迎莅临化蝶马戏团,我是团长潘。”

观众们很给面子地鼓起一阵掌声。

自称为“潘”的马戏团长说了一段话,其中包含着几个笑话,逗得不少观众合不拢嘴。他见效果达到,就没有再拖拉下去,而是宣布马戏正式开始,随即弯下腰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只是……

临下台前他看了眼观众席,虽说看似是非常正常的一瞥,凌晓却觉得他看的人是自己。

没有理由。

然而,即便她再暗自戒备,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实在是很正常。

就是节目节目节目,马戏马戏马戏,还都在水平线以上。

凭良心说,挺好看的。

身处欢呼与笑声中,凌晓几乎有种错觉——自己是真的来看马戏的。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匆匆流逝。

随着魔术师的下场,只在开头出场过的团长潘再次登台,观众们都敏锐地觉察到,这场精彩的马戏似乎要走到终点了。不少人都有些不满地发出了啧声,还有人在低声讨论之后要不要再看上一场。

然而,出于众人意料的是,这位团长似乎并不是在说落幕词的,因为他居然从自己那窄小的袖口中抽出了大大一条红布。虽说这个戏法比起刚才那位手法精到的魔术师肯定是要差了不少,然而观众们还是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潘在掌声中连连体态优美地躬身,而后展开手中的红布,往身旁的地上那么一铺。再之后,他取下头上的礼帽,往红布上那么一丢。他有着一头灰褐色的中长发,与凌晓一样束在脑后,这让她有一种对方其实在cos自己的错觉。还不等她多想,潘已经又有了新动作,他拿着手杖点了几下红布上的礼帽。

下一秒,礼帽居然“高”了。

或者说,是红布整个地耸了起来。

不少观众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只见红布节节升高,很快就“长到了”一人高。也直到此时,观众们才看清,红布下面应该是个长方形的盒子或者笼子,只是被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好吧,这其实并不是魔术。”潘的声音适时响起,“因为地板本身就是可以活动的。”

观众席沉默了片刻后,发出了一阵爆笑声。

“好的,好的,那边那位美丽的小姐,请放下你手中的瓶子。这虽然不是魔术,却是我精心为大家准备的压轴戏。这个……唔,笼子里,装着我精心为大家准备的小可爱。”潘抬起手指敲了敲红布,下面果然发出了“咚咚”地金属响声,“但是,”他看向台下,“我需要一位观众替我揭开这个惊喜。”

凌晓眯起眼眸,心跳渐渐加速,她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说:来了。

“之前的活动都是随机选择,那么这一次由我来选择吧。选谁好呢?”潘环视了眼观众席,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某处,他的两撇胡子微微上翘,依旧让人看不清的脸孔上露出一个笑容,“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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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下意识挺起背脊,然后就听到站在舞台中央的男人说——

“就有请那位可爱的小姐来帮我揭开谜底吧。”

她站起身。

然后……

身旁的林麒伸出手一拉她衣摆:“干什么呢?”

凌晓:“???”

她定睛一看,只见潘的手正指向不远处的某个小女孩。而伴随着她的动作,已经有不少人把视线投射了过来。

凌晓:“……”

林麒用一只手捂住脸,真心实意地替她丢人。

而即便凌晓脸皮再厚,在这么多视线的注视中也是觉得略囧,她轻咳了声,缓缓地坐下,左顾右盼,口里吹起口哨,一副“我刚才什么都没做”的模样。

其余人顿时汗颜:这姑娘的脸皮是有多厚啊!

就在此时,潘说话了:“这位同样可爱的小姐,请不要着急,谜底很快就能揭开了。”

观众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凌晓却莫名觉得一凉。

她眯眸看向台中央,只见那男子正伸出手握|住礼帽的帽檐,轻轻地往上一抬。

这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相对了。

这眼神……

这个刹那,凌晓明白了一件事——昨天刚来时,在街上看着她的人,果然就是潘!

然而这对视只是短短一两秒的事,很快,潘挪开了视线,将它投向那位被选中的小女孩——她有着和凌晓一样的双黑特征,身穿白色公主裙,粉色的小皮鞋与她欢快的跑动间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可爱的双马尾俏皮地跳跃着——毋庸置疑,这真的是一位相当可爱的小姐。

只是……

凌晓注视着台上男子伸出的那只手,只觉得那是一直盘踞的恶蛇,正藏匿着毒牙吐着细舌一点点张开巨口,等待着将猎物一吞而入。

于是,她再次站起身。

因为凌晓刚才那近乎于冒失的举动,不少人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她。而她只是表情镇定地……走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其余人:“……”不带这样调|戏人的喂!

同样无语的林麒沉默了片刻后,也站起身,紧随而去。

其余人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惊悚了:少年,你想干啥?

走到一旁过道上的凌晓也是吐血了,她小声吐槽:“大哥,你去哪?”

林麒看了她一眼:“你去哪我去哪。”他才不会认为她真的是去洗手间。

凌晓再次吐血:这句话很容易引起歧视的好么么么么!

一男一|女,洗手间……啊呸!

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真要上厕所。”

林麒:“……”喂!

他整个人都囧了,不带这样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啊!

而就在他无语的时候,她嘿嘿笑了声,抬起手勾住他脖子:“开玩笑的,走吧走吧。”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对狗男女果断地一起走向了洗手间……手间……间……

不少人摇头感慨: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也有人吐槽:说人话!

部分人终于说了老实话:……呃……有点小羡慕……

而潘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伸出手耐心地等待着小步朝自己跑来的小女孩,口中还说着温柔贴心的台词:“小心台阶,慢一点,对的,真是位聪明可爱的小姐……”

终于,他握|住她的手。

交握的瞬间,小女孩瑟缩了下——这位看起来很和蔼的叔叔,手心好冷……

仿若是感觉到了她的畏惧,潘躬下|身,微微一笑:“小小姐,待会你会好好配合我的,对吗?”

“……”

短暂的沉默后,小女孩重重地点了下头。

台下的观众以为是潘的笑容让女孩镇定了下来。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是被吓的。

——这个叔叔的眼睛……好可怕。

深绿色的,宛若堆满了垃圾的上了锈的死水,找不到一点生命的色彩。

又像是蛇的眼睛,冰冷的,无机质的……

当然,以孩子的认知当然想不到这些描绘的词语,她只是单纯地、本能地觉得害怕,觉得无法反抗,觉得必须听从他的任何一句话语——仅此而已。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小女孩被一点点地拉到了红布遮盖的牢笼边。

潘松开她的手,高抬起双手,大喊着说:“那么,现在请让她来为我们揭开谜底!”

一片掌声中,潘将红布的一角递到了女孩的面前:“开始吧。”

女孩咽了口唾沫,抬起手轻轻地抓住布角,无意识地低喘了两口气后,用力地那么一拉——

沉默。

沉默沉默沉默。

整个观赏场内似乎被下了噤声咒,所有人同时失去了声音。

“啪!”

某个观众端在手中的爆米花桶坠|落在地。

咒语顷刻被打开。

“啊!”

“啊!!!”

“那是什么啊!!!!!”

……

场内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台上出现了足够吓人的事物——那只铁质牢笼中,赫然装着一只怪物。

这怪物足有一人大小,长相颇似蜈蚣,浑身上下约有十个环节。除去头部的两节为暗红色外,其余环节都是墨绿色,对比强烈之余,散发着令人心生颤抖的寒光。

自第二节起每一个体节都有一对钳形的脚,呈锯齿状,开合间不断地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仅是这些也就罢了,问题是,它的头部——长着触角和毒钩的头部,居然长着一张人脸——一张成年男人的脸。

这是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他……谁也不知道这玩意还能不能被称为“他”——他注视着站在笼外的小女孩,以极其贪婪的、看着猎物的眼神。蓦地!他猛地朝她扑去!

“啊!!!”

从一开始就被吓呆当场的小女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放声大哭。

观众席上也发出了不少尖叫声。

小女孩的父母站起身,表情愤怒,毫不犹豫地朝台上冲去。

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部在强光的照射下依旧一片模糊,嘴角却一直挂着可疑的笑容。

而那吓了所有人一跳的怪物却在不停地撞|击着牢笼,充满了兽|性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好像除了她外再看不到其他事物,与此同时,他的嘴角也是越裂越大越裂越大,露出了让人心惊胆颤的利牙以及……绝对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口器!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

这是虫族!

与之前曾经见过类似生物的凌晓不同,在场的人几乎都从未见过它们,于是想当然地……将这笼子中的事物当成了虫族。

他们惊慌。

他们失措。

他们试图夺路而逃。

却更加惊悚地发现——所有门都被封锁了起来。

站在舞台中央的男子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手杖,在笼中怪物的撞|击声中,在小女孩的哭声中,在场内观众的慌乱声中——保持着一种绝对不恰当亦不合群的悠闲。

直到仿若看够了眼前的戏码,他才再次开口,声音虽说不大,却响彻了全场。

“正如各位所见,这只花费了很多力气捕捉来的怪物正是虫族。”

“不过,诸位在害怕什么呢?它被关起来了,不是么?”

“瞧——”

他拿起手杖,通过笼子的缝隙狠狠地敲打着怪物的头,一下一下又一下。

沉重的钝击声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诡异的,场内再次回复了寂静。

绝大部分人瞪大双眸,以一种惊讶到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那不停嘶吼不停撞|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的“蜈蚣”。

这……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压轴惊喜”?

与此同时,小女孩的父母终于跑上了台。母亲一把将依旧坐在地上大哭的女孩抱起来,心疼地低声哄着,而父亲则气势汹汹地抬起手就朝潘打去。

后者脚步轻巧地后退,便成功地躲过了这满含着怒气的一击。而后用手杖轻轻地那么一敲,女孩的父亲便应声而跪,脸部刚好贴在铁笼之上。

“吼!!!”

仿若被这动作刺激到了,笼中的怪物朝他探出一只钳子。

男子连忙手脚并用地后退,狼狈无比的姿势更甚于他的女儿。

“这位先生,你在恐惧什么呢?愤怒什么呢?”潘再次用手杖敲击着牢笼,“正如你们所见,它正被关着,唔,而且这笼子够结实。”说话间,他再次朝在场的观众们微微躬身,“那么,诸位,你们喜欢我准备好的压轴节目吗?”

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喜欢?”

伴随着这样一声,台上原本聚集于他身上的大部分灯光骤然散开,分别照耀在了笼子与小女孩全家的身上。

原本模糊的双方瞬间清晰!

只笼罩在一片暗黄灯光中的潘轻笑着说:“那么,请大家欣赏真正的压轴大戏——”

话音刚落。

“咔嚓”一声响起。

发出这个声音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笼子上的锁。

下一秒,它应声而落。

“人与怪物。”

潘的笑声再次响起——

“或者说,狩猎?”

话音刚落。

猛兽出笼!

269|8.03|


眼看着一切一触即发!

怪物却被定在了原地。

或者说,是钉。

就在这怪物朝小女孩扑去的瞬间,一支冰锥稳准狠地插|入了他的弱点处,成功地让其失去了行动能力。

按照大片规律,弱者遭遇危机千钧一发之际,也就是“英雄”出场的时刻!

于是,英雄a和英雄b登场了。

这俩登场的方式还挺酷拽,一个站在空中飞人台上,一个则干脆地站到了秋千之上,在空中摇摆摇摆自由摇摆。

众目睽睽之下,某站在台上的蓝发少年默默扶额,说好的“先观看下情况”呢?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虽说救人是必须的,但这样真的很囧好么?!

凌晓则是一脸无辜,她真不是故意的。

刚才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她悄然去马戏团内部溜达了一圈,结果一丁点奇怪的东西都没发现,完全都是标准的马戏团配置。而想观看台上的动向,最好的位置是观众席,第二好的位置自然就是后台了。刚才小女孩的父亲差点被抓时,凌晓就差点出手,不过他的运气不错。

可惜,潘似乎压根没打算让他们平安下台。

也是在那时,林麒和凌晓出现在了空中飞人台上,原本是想直接从上面跃下的,谁知道某人先甩了根冰锥下来,于是……嗯,好像突然就酷拽了呢!

这短暂的停顿中,小女孩的父母抱着孩子动作迅速地跑到了台下。

而凌晓则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说点拉风的出场词,比如说——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宇宙的和平,坚持爱和……

算了,反正林麒这个爱面子的家伙是绝对不会配合她的。

凌晓一边哀怨地如此想着,一边再次荡回了林麒身边,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来一个?”带你装逼带你飞嘛!

林麒抽搐了下嘴角:“敬谢不敏。”

凌晓轻啧了声,借着秋千的力度轻巧地落在了下方的另一个秋千上,如此两次后,她轻翻身体,如同一片羽毛般姿态从容地落了地。落地点,刚好是潘的对面。

他们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只已经不能动弹却依旧不停嘶吼的怪物。

下一秒,林麒也落在了她的身边,落地的姿态与她相仿,却又多了几分力度感。

直到此刻,凌晓才真正看清楚潘的脸。

一张极普通的脸,抓起来丢到人堆里估计分分钟就会分不出来。

然而,他的眼睛却极为显眼,看起来深邃而危险。

或者说,简直不像人的眼睛。

凌晓眯了眯眸,语调不高不低地问:“你是谁?”实际上,她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说“为什么要针对我?”、“你和之前航空港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避过检查把‘感染者’带进来的?”等等,然而,最主要的无疑就是这个问题了。

潘的瞳孔危险地一缩,仿若受到了些许打击,而后居然旁若无人地喃喃低语:“怎么能问我这个……问我这个……”

凌晓:“……”这种睡了人家又不负责的渣男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她仔细地思考了下自己睡过的人的名单……嗯,目前名单数为零,所以应该不存在这种事。

“我是谁并不重要,”潘再次开口,如此说道,“重要的是——你是否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盛宴。”

凌晓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潘咧开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个意思。”

就在此时,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凌晓下意识回头,而后再次看到了噩梦性的一幕——正如她那天在航空港所看见的那样,诸多人再次呈现出了被感染的症状。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化为了一滩绿泥,而另一部人,正在转化为怪物。

“你都做了些什么???”见到这番惨状,林麒的怒火几乎成为实质。他原本正义感就极强,又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

而凌晓,愤怒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她一直很好奇对方究竟有着什么目的,所以才会前来此地,然而,她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敢玩的这么大……不,应该说她压根没想到今天的事居然真的和之前航空港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直到那只怪物出现……但即便如此……这也太疯狂了。

然而,她发觉地太晚了。

那只怪物出现时,一切恐怕已经难以逆转。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也许……不,估计也是无法逆转的。只要对方手中掌握着躲避检测携带病毒的方法,就算不在这里散播,也会趁乱在华兰市内散播,毕竟,正举行着庆典的这里就是天然的“屠宰场”。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般可怖的场景中,潘嗅着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享受地深吸了口气:“怎么样?喜欢吗?”

而凌晓显然没空和这个蛇精病交谈,台下固然已经有人在发生转化,但似乎还有人没有中招。她匆匆地对林麒说了那些怪物的弱点,说道:“你左我右,把他们控制起来。”

林麒固然愤怒,固然想狠狠地揍这个叫潘的家伙,却也知道孰为重孰为轻,于是当机立断地冲向了台下。

凌晓同样想如此,潘却抬起手杖,朝她的背后袭来。

动作虽迅速,力度却并不算重。

所以凌晓很轻易地就躲开了。

她握着双匕,摆出防备的姿势,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因为这变故而定住脚步的少年说:“我没事,你去搞定那边。”

“……你当心。”

“你自己小心点才是真的。”

脚步声很快远去。

潘举着手杖,看起来并没有想攻击的意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阻止呢?”

这个男人很奇怪。

并不是力修,也并不是精修。

看似与普通人无异,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极其可怖的味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接触过,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为什么要阻止呢?”潘见她不回来,再一次重复了这个问题,“对于他们来说这也许是地狱,但对于我们来说,它应该是天堂,不是吗?”

“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凌晓再一次确定——眼前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砰!”

匕首与手杖相交。

疑似金属制的后者应声而断。

比起锋利,嫌少有事物能胜得过凌晓的这对武器、

一旦对战起来,凌晓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个人的战斗技巧很好,然而,大约是因为没有修习的缘故,他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跟不上凌晓的节奏。然而即便如此……

“哧!”

凌晓的匕首刺在他的身上,居然只出现了一条血痕——正常情况下绝不应该仅是如此。

刚才还削铁如泥的武器眼下看来简直如同一把钝刀。

如此鲜明的对比只说明了一件事——若不是她的武器出了问题,就是他的身体存在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条条信息快速地在凌晓的心中整合,而后,一个可怕的猜测成形了。

人体……

改造?

相较于人类,虫族的身体无疑要更加结实强悍。并且,不需要通过锻炼,完全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故而在若干年前就曾经有科研学者提出“如果人类的基因中能融入这种天赋,该是多么值得称道的一件事”,但这种观点很快就赢得骂声一片,就此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然而……

这只是表面。

真正的内在又有几人知晓呢?

会不会真的有人为这话而心动,并且持之以恒地进行实验呢?

那所谓的“病毒”,会不会就是实验的产物——当然,它大约不太成功。

而眼前的男子——潘,会不会就是成功的试验品呢?

看,天赋普通,无法修习,却拥有更甚于修习者的身体素质。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昭示着,若干年前部分科研者提出的那个可能性,被实现了。或者说,被部分实现了。

凌晓蓦地觉得心头有些发寒。

如若她的猜想是对的,那么,为了得到这一个“成功品”,这些人究竟制造了多少个“废弃品”?

潘突然后跳,退出了这个临时战场,神色复杂地看了她片刻后,说道:“看来茧还没有孵化。”

“什么?”凌晓拧起眉头,为对方不清不楚的话语。

他却突然又笑了,抬起手拉了拉高礼帽的帽檐,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等待。”说完,他居然朝她躬下|身,行了个礼,似预言又似诅咒地说,“总有一天,您会享受此刻的一切,因为您天生就属于它。”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270|8.03|家


城内的警备赶到后,马戏团中的乱局很快被控制住。

然而“潘”,到底还是逃了,并且就此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就如同一颗落入了大海中的普通沙子,再也寻觅不到半点踪影。

与此相对的,算是直接参与此事的林麒和凌晓,都接受了调查。

林麒倒还好说,比较麻烦的是凌晓。她和潘最后的对话虽说没有多少人听到,然而之前潘说的那几句“你是否满意”之类的话,还是被不少幸存者听到。

这些话中包含的信息虽说不多,却也足够惊人。

起码有一点毋庸置疑——“潘和凌晓存在着某种关系”。

凌晓觉得,潘是故意的,故意想让她陷入这种局面。然而这目的又实在太过“离奇”——就为如此,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

实在是有些脑残。

她觉得事实肯定不止如此,而突破点……大约就是那时候他说的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虽说听不太明白,但她依旧直觉性地认为其中关联甚广,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

但显然,调查人员显然也不可能就此放过她。

事实上,若她不是凌渊的女儿,林家的客人,恐怕已经被强制性讯问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被隔离了三天,且这三天的时间内,她几乎是不间断地接受询问,反反复复地回答一些同样的问题。凌晓知道,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纰漏,结果都会是悲剧。好在她如今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再加上凌泉也会不断地发出提醒,所以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岔子。

而在第四天的清晨,这种询问突然中断了。

准时从看守所的床上醒来的凌晓觉得很诧异,却也没有轻举妄动。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一场有关于她的争论正在展开。

更早一点的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林家书房中。

林老爷子对林爸说:“去接人。”

“好的。”林爸点头。

两人都是很重视仪表的人,哪怕晚睡又早起,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相较于此,程家父子在这方面就没有太多的坚持——程家爷爷有一把大胡子,程家爸爸也是一样。唯一相同的是,这父子俩也正坐在书房中;不同的是,程睿也在。

作为“非直接参与”人员,他、林麟以及姜糖在昨天就被允许回家。当然,如若有问题,他们必须随时再次接受询问——无条件的。

别看条件苛刻,也已经算是难得的优遇了。

三人同样面色严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后,消息来了。

程睿由衷地松了口气,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再次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虽说知道不太可能会出什么事,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睿。”

“老爷子?”程睿看向自家爷爷,微挑起眉,“什么事?”

“怎么?不担心了?”

“不真的见到他们出来,就没办法完全放下心。”他十分坦荡地回答说。

“……怪我和你爸吗?”

程睿摇头:“你们想太多了。”的确,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家爷爷和老爸表面看来并未出什么力,然而,换一种说法,也正是看在他们和林家的面子上,他们才没有受什么磋磨。

而相对的,这件事牵连甚广,又恰好发生在炎黄国内,所以向来护短的林家老爷子也不敢大包大揽——没看小麟、姜糖昨天才和他一起出来,阿麒还陷在里面吗?

这种情况下,他们程家就更不好出手了。

或者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家和林家都不能够同时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它会触动某些人的一些神经。

更别提,他也觉得目前的水有些混,贸然把手伸进去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只是……

虽说听说他们的情形还不错,但若是他们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

程睿垂下眸,赤色的双眸中翻涌着某种与这色泽完全相反的情绪。

程家爷爷与程家爸爸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和他们不同,心思太深,所以也格外让人担心。做人,简单一点未必不快活,复杂一些未必会获得更多。

且不论两家人在同一时刻做的不同事情,他们所接到的消息却是一样的——

凌渊来了。

在得到那个消息后,日夜兼程地赶到了这里。

而林爸去接的人,就是他。

但这并不意味着林家更厚道程家更冷漠,这只是个表面态度而已。谁让现在和凌晓一起依旧陷在局子里出不来的人是林麒,而不是程睿呢?

否则,恐怕现在的一切就要掉一个个了。

而得到消息的人并非只有他们知晓,比如说——

“凌渊来了。”

“他来了又怎么样?他的女儿既然涉案,就应该……”

“这话你别对我说,对他说吧。”

“……”

与因为本身就是炎黄国人而略有些被限制的林家程家不同,凌渊他压根就不是这里的人,自然也就不会顾虑太多。而他的身份地位也决定了,不会有太多人敢拦在他面前。尤其谁都知道他不久前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眼下若是谁再扣住他的另一个孩子不放,简直就是作死。负伤的猛兽比安然无恙的猛兽要凶狠地多,这道理谁都明白。

也就是说,“凌晓被带走”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了定局。

而她一旦离开,和他一起被送进来的林麒自然也就能出去了——没理由厚此薄彼,而且林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有人恼怒地说:“就算是凌渊,也不能罔顾法纪!”

“他罔顾什么法纪了?”

“他那女儿显然与这件事有关联,凭我多年调查案件的经验,我可以肯定地说——她绝对隐瞒了什么!”

“顶多有证据证明她是被针对的对象,却没有证据证明她参与了这件事——更别提,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种事,你以为他会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们‘看管’?等着瞧吧,他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把她带走!”

“……”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再次愤愤不平地开口:“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只手遮天——这件事的关联太大了!”

“那又如何?我们的调查结果出来后,他就是做出最终决策者之一。所以,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可恶!”

“其实……”就在此时,又有人开口了,“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

“你们还记得那个仪器吗?”

“太危险了吧?还只是试验品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

“……”

……

于是,正奇怪自己为什么被放过的凌晓,再次被看守们带走了。

她被带到了一个颇为奇怪的房间中——这间房四面透明,她身处其中虽说只能通过玻璃看到自己的身形,却也能肯定外面正有人在观察着自己——毫无疑问,这是单向镜。

这件房中有一座机器,一座非常类似星网世界连接器的机器。

随即,凌晓被推到机器自带的椅子上坐到,带她前来的女性看守解开了她双手双脚的束缚,并且它们置于机器之中。并在这之后,熟练地将其他触须装的连接器“贴”到她身上。

凌晓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摆弄,不是不敢反抗,而是就算这么做也只是白费力气。

不过……

联想到今早的“意外”和现在的情况,她察觉到了一件事——这些人慌了。

而让这些人慌张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她快出去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狗急跳墙”。

想到此,凌晓的心情略好。至于这个机器……大概是测谎仪之类的吧?也许还带着一点违禁姓氏,否则他们早就给她用了,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不过,底牌在身的她倒是并不在意它。

或者说,她还挺好奇这个机器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于是,当女性看守让她闭上眼睛时,凌晓没有多少反抗地就这么做了。

下一秒,她只觉察到一阵眩晕,与此同时,脑中交错出现着一些包含着文字与图片的信息。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中。

时间:四天前

地点:马戏团中

主角:潘,凌晓,林麒,观众们

还有……

这一次身为旁观者的真·凌晓。

凌晓皱起眉头,这机器居然能翻看人的记忆?这也太可怕了吧?这种东西怎么能够被允许存在并使用?

【并非如此。】

就在此时,凌泉开口了。

【怎么说?】

凌晓问道。

凌泉回答说

【准确来说,是记忆回溯。】

【记忆回溯?】

【是的,通过某些固定刺激,来激发隐藏于测试者脑海中的某些记忆碎片。成功率并非百分百——正常情况下,记忆越清晰,成功几率也就越高。当然,它也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宿主你刚才如果坚决抗拒这种测试的话,碎片是不会出现的。】

【原来如此。】

凌晓大致明白了些什么,但即便如此——

【这种东西也不是能随便使用的吧?】

【理论上说只有重刑犯或死刑犯才会被使用。并且,它目前正处于测试阶段,并没有被彻底大规模使用。】

重刑犯或者死刑犯么?

她还真是被看中啊。

不过……

凌晓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也是一条不错的思路。

也许她可以通过这个得到想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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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来说,“记忆回溯”应该是被动的。也就是说,在这种状况下,凌晓会一无所觉地向那些人尽情展开自己的记忆宝箱,任由他们探个究竟。

这种事情无疑太过逾越,故而目前为止只有重刑犯和死刑犯才被允许在审讯时使用这机器——正因如此,它还处于测试阶段,并未正式投入使用。

但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特性,凌晓倒可以利用它来摆脱嫌疑。

比如说——

“为什么这么做?”潘的表情依旧冷静而疯狂——融合了这两种相反特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类外皮的野兽,“当然是报复!虫族才是最高贵的生命!而你的父亲居然屠杀了那么多虫族,不可原谅!”

“记忆碎片”中的他说着与现实完全不同的台词。

而这些台词,也将“凌晓被针对”的原因巧妙地透露了出来。

这是对凌渊的报复。

众所周知,凌渊一年有一多半的时间都镇守在前线,指挥了多场针对虫族的战役——对于人族来说他战功赫赫,对于虫族和崇拜虫族的人类来说就是“满手血腥”。这样的他引来报复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并不是每个报复者都能够靠近他身边的,于是,“他的女儿”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替罪羔羊。

这多么符合逻辑。

不仅衬托了凌渊的功绩,也衬托出了凌晓的无辜。

简而言之,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啊!

错把英雄之女当嫌疑犯什么的……凌晓想象着看着这一幕的那些人的脸色,觉得自己真特么太机智了——可惜世界上并不存在另外一个自己,否则她肯定会爱上自己最终自攻自受的。

想到此,原本就没什么下限的凌晓进一步突破了下限的下线,在接下来的“打斗”中把自己塑造成了英勇无敌小战士一枚,啧啧,真是棒棒哒。

而正如她所想,看着这一幕幕回忆的人们那叫一个面面相觑——尴尬,相当之尴尬!

他们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踢到铁板上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去踢的,真心太虐!

良久,才有人弱弱地开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

有人翻了个白眼,说道:“八成是怕事情连累到了她父亲身上。”

这毫无疑问是“标准答案”——因为没有其他选项了。于是,凌晓身上的标签又增加了一个名叫“孝顺”的,虽说她完全不想要它,但耐不住人家乐意往她身上贴啊!

这下,坚持不肯放她的人们傻眼了。

好家伙,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仅仅是“送神”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们这还算是“滥用私刑”,简直是醉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快!把她给我放下来!”趁着凌渊还没来,把人小姑娘拾掇拾掇,让她养养神恢复下精神,过程中他们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让她别把这事情给她爹露底——否则是真要捅出大娄子了!

但是……

“砰!”

随着这样一声巨响,特制审讯间的门被踹开了。

有人回头正准备呵斥,张开的嘴却半天没能合上,即将出口的声音也被掐灭在了源头里。

门外,黑发黑眸的军装男子缓缓收回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好像只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

有人默默回头,看了眼一大半都插|入墙中的厚重金属门,咽了口唾沫——这尼玛也太凶残了!

男子环视了眼屋内,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正被透明墙壁环绕的少女身上,她坐在一只椅子上,浑身上下都缠绕满了各种触须状接口,脑袋低垂,双眸紧闭,看似进|入了沉睡状态,四肢却时不时抽|动,好像正与什么做着斗争。

在场的人们再次咽了口唾沫,有心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若是凌晓真的犯了什么错还好说,问题是她什么也没做。他们不仅冤枉了人还滥用私刑,这要追究起来……都够一瓶喝的!

更别提,这是亲爹找上门啊!

凌渊抬起脚,前进了一步。

他移动之下,原本绕着透明实验室站着的人们同时后退了一步。不少人甚至做出了防御的姿势,然而屋内那个让人从内心敬畏的男子却什么都没做,只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隔绝了两边的透明墙壁。

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走向操控台,想要将它打开。下一秒,却只看到室内电光一闪,紧接着,那些透明墙就再也不复存在了——在雷电之下,化为齑粉。

这惊人的攻击力让人心中一寒,然而更让人惊惧的还是这份控制力。除去那些透明墙外,屋内的其他事物无损分毫。若非室内突然多出了一堆透明粉尘,谁都几乎忘记了那些透明墙壁曾经存在过。

黑色皮鞋的底部踩过齑粉。

片刻后,它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下一秒,男子周身环绕的寒气一瞬间收敛了。他躬下身,近乎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她身上的连接器,然后,将她横抱起来,回转过身,一步步地朝外走去。

相比于“来”,这一次他走得缓,且稳。

不多时,他再次走到了门口处。

屋中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杀神总算是走了”,就看到他居然停下了脚步,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是啊,他们怎么能心存侥幸,以为对方会不追究呢?

一些人正琢磨着该如何解释,凌渊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涉案,被带回来接受审问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是我的女儿也不例外。”

不少人才松了口气,就听到他又说——

“然而,私自延长扣押时间,使用疲劳审问法,还非法对她使用仍旧处于试验阶段的仪器——一天之内,我要得到一个满意的解释。”

“否则……”

他微微回转过头,冷凝的视线扫过屋中诸人——

“我会亲自找你们每一个人要一个解释。”

后者们同时打了个寒噤,直到凌渊的背影和脚步声完全消失,他们才陆续反应过来,这才惊觉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汗给打湿了。

这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得,这回是真的悲剧了。

而另一边,林爸也把自家倒霉孩子给领了出来。比凌晓好一点的是,他至少是用自己的腿走出来的。所以才一见到她,他也顾不上人家爹还在了,直接就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她垂下来的手,急切无比地冲她爸问:“她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凌渊:“……”

林爸一把捂住脸,心想“儿子你牛的!你干脆蠢死算了!”,居然敢质问人家的爹,真是长本事了啊!他开始认真考虑,如果自家蠢蛋儿子被凌渊拍飞了,他是不救呢还是不救呢还是不救呢?反正当着他的面,凌渊应该不至于把他儿子打死,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林麒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完全不靠谱的老爹给卖了,还在执着地盯着凌渊呢。此时此刻,担心的情感压倒了其他一切,在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基本常识”。

凌渊注视了眼前的少年片刻,在发现“满含压力”的视线对他压根没用后,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算是和颜悦色地说:“她没事,只是昏睡过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林麒觉得自己比谁都清楚她有多壮——没错,就是“壮”,跟牛犊子似的,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轻易倒下——如果凌晓知道他居然这么评价自己,一定会掏出匕首捅他个几刀,好在她没有读心术。不过从这个角度看,林麒此人的品味……也相当猎奇啊!

“他们非法对她使用了违禁仪器。”

“……这太过分了!”

林麒大怒,捋着袖子就要往里面冲,然后被捂着脸跑过来的林爸一把提溜住后衣领。

林爸也是无语了——拜托!人家亲爹在这里,该做的肯定都做了好吗?要你多事!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他肯定会认为这人是在作假瞎表现,可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亲儿子,所以他知道——这倒霉孩子是真的气糊涂了,打算回去找人麻烦。

林爸看着在自己手中扑腾的某少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把他摔地上。

好在林麒在自家老爸的“提示”下,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囧事,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爸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害羞了?早干什么去了?!

就在此时,沉睡中的少女手指动了动——毫无疑问,她快醒了。

凌渊的眸子暗了下,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对林麒说:“帮我把她好好带回去,能做到吗?”

“……啊?”林麒呆住,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

然后,他表情呆呆地接过了某少女——虽说壮得像熊,但其实并不重。

凌渊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也不知去做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林爸表示自己也是醉了,果然“奇葩都是成对出现的”。看来他儿子的脑回路和凌渊的脑回路有点合拍——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家蠢蛋有点戏呢?

他正想着,就见蠢儿子公主抱着妹纸,一脸又开心又不知所措的蠢样。他再次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给了他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回去了!”

“……哦。”林麒默默背转过身,用背脊接了自家老爸一下,抱着少女的手却很稳,一丝颤动也无。他低头看着依旧处于沉睡状态的她,微微松了口气。

林爸看着嘴角直抽搐:哪里学的?人前笨嘴笨舌,人又关怀备注,妥妥地当备胎的料!有本事你当着她的面表现啊!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凌晓其实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其实没晕过,只不过在系统的帮助下控制着身体,表现出“我正处于昏迷中”的状态罢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非常巧合地看到了……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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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

是凌渊。

虽说很不想承认,但她的确看到了——记忆中的“父亲”。无论是神色、语言还是行为,的确和幼年记忆中的凌渊很像。她猜到他大约回来把她带走,然而理由却是“为了凌家的声誉”,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

他没有必要伪装什么。

更别提,当时的她还处于昏迷状态。而在她醒来前,他就把她交给林麒转身离开。简直就好像刻意不让她知道“他依旧保留着这一面”一样——这样的态度,委实太过奇怪。

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两个。

要么他其实知道她没有昏迷,故意这样做给她看。

然而还是那句老话,到了这个地步,他实在没有必要伪装什么。

还有一个答案就是——他刻意以冷漠待她。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父亲为什么非要对自己的女儿冷漠?他是在做给谁看?事到如今,还有谁能逼迫他到这个地步?

简直是无解之谜。

相较而言,凌晓倒是更想把一切归结于“凌渊脑抽风或者良心突然发现”,然而可惜,这概率实在太小。

撇开这个烦心事不提,凌晓还悲剧地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嗯,蓝毛似乎对她有意思。

啥意思?

就是那个那个啥意思。

对此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好麻烦!

啧,纯情少年这种生物真是太麻烦了,肆意挥散着荷尔蒙也就算了,还那么容易春心萌动,不知道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吗?

于是,为了林麒的身心健康,她决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不用谢,这是她应该做的!

反正以他的性格,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恐怕一百年也说不出心里话,非常便于她装傻。但话又说回来,有这一层铺垫在这里,他可就更好欺负了……额,这样想是不是有点不厚道?算了,以后还是尽可能少欺负他点吧。不过也不能表现地太明显,他还是有点敏锐的。她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小伙伴,还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

定下以后的交往基调后,凌晓再次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至于“他为啥会喜欢她”这种事,她是真的没想过。因为——看吧,像她这样纯洁善良高尚有节操的花样美少女,充满了人格魅力,有个把人喜欢多正常啊!简直不需要理由!

嗯,某人在这方面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然后……

凌晓继续装晕中。

林麒这家伙是挺好糊弄,但他亲爹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角色,她现在醒过来万一一个表现不当,很容易被看出端倪。于是,再继续装会儿吧。

就这样,她一路装晕到旅店的房间。

林爸贴心地没进来,似乎很放心自家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单独相处……好吧,其实他是很清楚自家儿子“有贼心没贼胆”,就算他这么创造机会也是白搭,他敢偷偷摸下她手就不错了!

事实证明,林爸那是相当有先见之明的。

凌晓在“被平躺”到床上后,就开始酝酿感情,准备来个感人至深地“苏醒戏码”。然而,还没等她颤抖下眼睫毛,一床被子“唰”的一下就糊了她一脸。

凌晓:“……”这蠢蛋配合一下会死啊???

她正无语,林麒已经手忙脚乱地把被子给扯下来了——咳咳,第一次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女性盖被子,还有点小紧张呢。

认认真真又有点磨磨蹭蹭地整理好被子后,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留下来了,不说别的,他爹还在门口等他呢——如果林爸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大笑三声然后吐他一脸血“我就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好么么么?不用管我啊谢谢!!!”——好在,林爸不知道,所以一场父子相杀的惨绝就这样被成功地规避了。

林麒稍微纠结了下,到底理智占了上风,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身体转了下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重新面对凌晓,犹豫了下后,伸出双手抓住了眼前少女隐约自被下露出指尖的手。

少年的手温暖而干燥,凌晓的冷汗却“唰”的一下出来了,心中瞬间被“卧槽”刷屏,心想这家伙不会脑神经搭错线打算来个神马告白吧?比如“凌晓~啊~凌晓~你为什么会是凌晓~~~”之类的……别闹,她绝对会推开他直奔洗手间吐出来的好吗???

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但事情似乎没她想的那么糟糕,因为林麒并没有张口说出那些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台词,他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而后,在床边单膝跪下|身,将她的手指贴在额头上,低声说:“下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你遭遇这种事的,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虽然我知道你其实并不需要。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让步。”他突然就有点理解凌学长和凌叔叔了——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反正他不想再看到这样苍白无力的她。但是,可以理解,却绝不会学习,因为对她来说,尊严和自由大约比生命更重要。

少年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承诺的重量——重逾千斤。

连向来不容易被打动的凌晓,一时之间也有些动容。但紧接着……

“你不是一直壮得像牛一样吗?所以快点醒过来吧。”

嗯,没错,他说了,他居然真的说了。

凌晓:“……”卧槽!林麒你个混蛋,说什么呢?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凌晓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差点忘记正在装晕的事直接跳起来把他拖到床上暴殴一顿!

她正“恶狠狠”地在心里盘算以后该如何报复他,就如同一个恶婆婆在思考以后如何折磨自家小媳妇一般。然而……某人却突然又有了新动向。

林麒抬起头,垂眸注视着被自己抓在手心中的那只手,看着,看着,脸微微红了。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白|皙纤长,然而摸起来却有些粗糙,而且在指节等部位还遍布着老茧,它们破坏了它的完美性——但他觉得这样的手比一双完美无瑕的手要更加动人,有种扼住命运之喉的力度感,光是握着就让人觉得很踏实,难言的心安感。

尤其,指甲都被修剪地很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

他看得入神,另一边凌晓却再次“唰”的一下流出了冷汗——少年,你看就看,脸能别越凑越近吗?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有“恋手癖”的倾向!……喂!别再凑近了!你个变|态想对我可怜的小手指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

精神有些恍惚的林麒骤然停住动作,而后一把捂住嘴,好像才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连忙站起身就准备落荒而逃。可惜转身的时候太过匆忙,一个踉跄差点滚到地上。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地跑了。

门才“砰”的一声关上,床上那原本紧闭着双眸的少女就立即睁开了眼,她表情古怪地注视着被合紧的门,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喷笑了出来——不怪她反应不对,而是这家伙实在是太可乐了,能纯情成这样也真是奇才了。

而另一边,林爸也是满脸古怪。

他一边堵着自家满脸通红神色慌张的儿子,一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后者,心想自己难道看错了?蠢蛋儿子其实扮猪吃虎深藏不露?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家妹纸给……他的冷汗“唰”的一下也出来了,时机不对啊!凌渊还在这里呢!他觉得自己必须了解一下,以便安排对策……咳,注意,这不是八卦!这绝对不是八卦!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关心!

“儿子啊……”

“……做、做什么?”

“你这是……”林爸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在自家孩子面前保留些许节操,“偷亲了人家?”

“你胡说些什么呢!!!!!”林麒如同一只爆竹,“啪”的一下就爆了,映红了半边天。

林爸愣了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也就是说,你最多握了下小手就害羞成这样了?”敢不敢更不中用点?他还能得到自己孙子出生的那一天吗吗吗?不会要求助高科技吧!

林麒:“……”再见!!!

于是他果断地和自家老爸“dbye”了。

林爸:“……”也是操碎了心啊!

果然儿女都是债啊都是债!

这一点,不管对于凌渊,还是对于林爸,似乎都是一样的。

凌渊在将凌晓交给林麒后,就径直去了解这次的情况。他是匆忙之下赶来,虽说得知了大致情况,但一些具体细节还并不知晓。尤其……相较于其他人甚至身为当事者的凌晓,他其实要更加清楚事情的本质。

他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273|8.13|


那个名叫“潘”的主使者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而其他幸存下来的马戏团成员虽说都被抓捕了起来,但是……起码从表面上看来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被潘以高薪雇来参加表演的,也就是说,他们这个马戏团其实是临时搭建而成的戏班子。故而所有人对于自己的“团长”都不了解,只知道他为人风趣且非常大方,所以在知道之前的危机是潘一手主使时,大部分人都惊骇极了。

——只是参与了一次看似普通的演出而已,谁知道居然会陷入这种风口浪尖。

就此,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潘在庆典上所做的事,绝对是有预谋的。

但现在有两个非常大的问题:

一,他是如何在层层检查下将那只“虫人”(这是科研部门对感染病毒的人的暂定名)运进华兰市的;

二,他的目的可能是针对凌晓,但说到这里,问题就来了——凌晓到华兰市参加庆典只是临时起意,这一点林家的人都可以证明。并且早在几个月前,潘就已经开始招募马戏团成员了。也就是说,他策划这件事的本来目的,恐怕不是为了针对凌晓,她只是“顺带”被连累了。那么,潘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与之前航空港发生的“虫人事件”有没有直接关系呢?

这一切,都是调查的重中之重。

可惜,目前这项调查进展并不大。

只有凌渊和凌晓知道……

华兰市是沈雨泽曾经住过的地方,或者说,是她个人履历的“起始点”。在此之前,她是个谜。

而在凌渊独自做着调查下着判断的时候,躺着躺着就下意识睡着的凌晓又遭遇了一个悲剧(因为“疲劳审讯法”的缘故,她这几天的休息时间被压缩到了极少的地步,所以她才会如此)。

但即便睡得熟,屋中的动静她还是能感应地到的,就比如说,她知道门被打开,也知道开门的正是某只宠物。

于是,她并没有惊坐而起,而是懒洋洋地睁开双眼,就看到包工头蹬着双|腿挂在门把手上。然后,往地上那么一跳,朝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紧接着,又是一个跳跃,接托马斯回旋,接空中七百二十度回转,再接一个……总而言之,在玩了若干花样后,它如同一只巨锤一样砸在了凌晓的肚子上。

凌晓:“……”

她这下可真是“垂死梦中惊坐起”!只觉得胃中一阵“风起云涌”,差点没吐它一身。……该庆幸她上一段饭已经在挺久之前且没吃太多吗?

“包·工·头!”她咬牙喊道。

“啾!”

还没等她发火,它就扑到她身上,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

凌晓愣了下,神色微动,然后……

脸黑了!

“我的胸是你随便蹭的吗?!”摔!

一个翻身灵巧落地的包工头比划了下,大意是“我本来是想蹭你肚子的”。几天没被收拾,它胆子见长。

凌晓的脸顿时更黑了,她也是刚睡醒脑袋略懵,想也不想地就吼道:“你的胸才和肚子一样平!”

包工头一脸骄傲地拍了下肚子,只见那块柔|软的肉如同被戳动的布丁一般颤了颤,抖动出某种充满了弹性的弧度,疑似是在表示“我的肚子比胸大多了”。

凌晓:“……”她也是无语,“你这体形到底有哪里值得自豪的?”

就在此时——

“谁?”凌晓转头看向门所在的方向。刚才是被气着了,稍一冷静,她就察觉到那里有人。

原本站在门外进退维谷,正想偷偷溜走的几位小伙伴于是尴尬地走了进来。

凌晓默默提起被子,挡住了某妹纸直勾勾的视线攻击,内心深处很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果然——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大约是因为这番“意外”,兴冲冲来看她的小伙伴们迅速退散了。

凌晓顺带把包工头丢给它最怵的程睿,自己则以“需要休息”为由,得到了一个“免打扰”的空间。而其实,她的休息已经足够了。或者说,她的休息是相当效率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眼下已经精神百倍。

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想做一件事——从之前的仪器中,她得到了一个灵感。

【可以吗?】

【模拟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开始。】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凌晓深吸了口气——

【那就开始吧。】

凌晓朝后一仰,尽量舒展身体地躺在床上,让自己充分放松。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若干记忆碎片不断闪现在她的眼前,那都是刻意提取出来的、与过去有关的碎片。

然而,这次似乎没有之前那次那么顺利。

凌晓就这样被影响了不短的时间,才渐渐地……

感觉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一个记忆片段中。

片段的主角是她和妈妈。

地点是凌渊的卧室……或者说他和妈妈曾经的卧室。

“晓晓,过来。”站在镜子边的妈妈朝不远处的她伸出一只手,脸上是柔和的微笑。

然后,年幼的她跌跌撞撞地就跑了过去,动作中满含喜悦和依赖。

多么温馨的场景。

然而此刻再看,凌晓却从妈妈的眼中看到了刻骨的悲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幼时的她到底还是扑到了妈妈的怀中,后者蹲下|身,紧紧地拥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和背脊,低声说:“晓晓。”

“嗯?”

“晓晓,我的女儿……”

“妈妈?”

“也许……”

年幼的她透过镜子,看到妈妈垂下眸,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我真的错了。”

“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妈妈止住了她挣扎的动作,将她抱得更紧。

凌晓注视着这对在自己眼前静静拥抱的母女,总觉得哪里有点微妙的不协调……是哪里呢?好奇怪……到底是哪里呢?

她正疑惑,而后看到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妈妈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锐利的匕首,她的眼中满是痛苦之色,却依旧坚定地、一点点地将它举起,直到刀刃贴着怀中孩童的脖项。

凌晓看到年幼的自己从镜中看到了这一幕,她看到被吓傻的自己无意识地低语:“……妈妈?”、

她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想问的大概是“妈妈,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拥抱着幼年之她的女性自喉间发出一声呜咽,“晓晓,对不起……”她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恢复了稳定,分毫不移。

“不要!”

凌晓看到年幼的自己挣扎了起来,却被妈妈一把按到在地上。

妈妈骑坐在她的身上,一手按着她的脖子,一手高高地举起手中那锐利的凶器。妈妈的眼中不断地滚落灼|热的泪珠,砸落在她的脸颊上,湿|润而疼痛。

凌晓看到年幼的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停止了挣扎,眸中却失去了色彩,她问——

“妈妈,为什么?”

回应她的却是……

那闪烁着刺目光芒的利刃以及……毫不犹豫挥下的动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中突然爆发出的惨鸣声惊住了隔壁房间的旅客,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隔绝着两间房的墙壁,“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正在屋中说话的几位少年少女惊讶地看到,他们原本应该在休息的朋友双手抱着头跪在屋中正中的地上……如果她所在的废墟还能被称作“屋”的话。

“阿晓?”

“晓晓?”

“喂,你怎么了?”

……

这些声音不仅没有唤回少女的冷静,好像反而让她更加暴躁了。

此时此刻,她简直不再像是个人,而是一个“人形凶兽”,浑身上下溢着让人心惊胆颤的森冷寒气。周身散发出的气劲将屋中破坏地七零八落,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打算,似乎就想像这样不断地破坏破坏再破坏……背后的空气诡异地扭曲,一波波回荡,仿若深渊入口处的漩涡。

“喂,你没事吧?”

林麒试图接近她,却在下一秒被她投来的视线钉在了原地。

那双总是时而露出狡黠色彩的黑色双眸此刻变得陌生极了,其中似乎再无一丝理智,只存凶性——甚至于微微泛红,宛若两簇来自地狱深处的幽幽火光。但同时,这眼神中又包含着深深的迷茫,以及……痛苦。

少年的心没来由地一酸:“你……”

“假的。”

林麒愣住:“什么?”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爸爸想杀了妈妈。

妈妈想杀了她。

最后妈妈莫名其妙地死了,爸爸恨上了她。

她出生在一个何等畸形的家庭中。

而她过去所看到的那些温馨记忆,也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这世界,没有什么是真的。

那么,它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274|8.13|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早已失去理智的凌晓心中涌出了巨|大的愤怒感,这种强烈到了极致的情感催生出了同样强烈到了极致的破坏欲——因为若是不毁坏点什么,不将它发泄出来,迎接她的,将是死亡。

而在已经被这种情绪控制的她的眼中,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一人,都是必须毁灭的对象。

于是,她动了。

“小心!”

面对着如同野兽一般冲上来的少女,程睿想也不想地将站在身边的两个女孩朝后推去,顺带喊了句:“阿麒,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女,心中苦笑,这下可真是糟糕了。玩真的吧,怕伤到她;不玩真的吧,他的小命就容易玩完。所以,该庆幸她完全忘记了“拔刀上阵”吗?

林麒快速敛起惊容,也暂时收拾起心中的疑惑与更多的担忧,慎重点头:“我明白。”总要先让她冷静下来,再来探究……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小麟,姜糖,你们退远点。”

“我知道了。”

“你们小心。”

两个妹纸在这时都展现出了优秀的判断力,没有努力争当猪队友。

下一秒,屋中的三人接触了!

陷入失神状态的凌晓的攻击方式与平时截然不同,说的好听点叫“毫无章法”,说的难听点就是完全近乎野兽。手、脚、指甲甚至于牙齿……凡是能够用来攻击的部位,她都不吝于使用。

而这样的她,比起平时,显然也要危险了无数倍。

“砰!”

与她对了一拳的程睿顺着出拳的动作手臂上抬,挡住她紧接而来的攻击,心中却暗自吃惊。他的手臂在隐隐作痛,按道理来说,她的力修等级低了他一级,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气才对。然而,现实却绝非如此。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她每一次攻击都用尽了最大力度,肆无忌惮地使用着每一分气力,毫不在意可能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她在平时的对战中果然还是有保留的。

他虽说早知道她隐藏了许多事情,也没打算追问,毕竟谁没有一点小秘密,却没想到此刻就这么被坑了。

他无奈地龇了下牙,一边继续主动拿自己当盾牌,一边还记得向小伙伴吐槽:“她骨头可真够硬的。”

林麒没有说话,事实上从第一次真正比拼力气起,他就放弃了与她“硬碰硬”的打算,转而与程睿配合。多年的相处与训练让他们的默契度相当高,以至于当他们“一加一”时,所起到的效果远大于“二”。

凌晓虽说与他们两人中单独一人对战完全可以不落下风,然而同时对上两人还是很有些压力的,尤其是……此刻的她完全没带上脑子作战。

完全被破坏欲逼红了眼的她只感觉眼前这两个人怎么拍都拍不走,不断地围绕着她“嗡嗡嗡!嗡嗡嗡!”,烦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并且,她的空间也在不断被压缩,难受极了!

“滚开!!!!!”

如同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的不驯野兽,她的疯劲被更进一步地逼了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肆无忌惮地散发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唔!”

预感不对急速后退的程睿到底是没能躲过她的这波攻击,一声闷哼后,动作停滞了片刻,紧接着就被她随之而来的一拳给砸在墙上,背脊发出了一声哀鸣。

相较而言,精神力只是略逊于她的林麒所受的冲击要小得多,却也很清楚,她再这样肆意地挥散精神力,不仅对他人,对于自身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想到此,他咬咬牙,同时也散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两股精神力在空中撞上!

无形无色的波纹顺着它们交接之处散播开来。

“轰!”

原本就残破无比的墙又狼狈了不少。

精神力互撞,对于精修的影响是巨|大的,所以如非必要或是生死之仇,谁也不会选择这么做。

林麒也是闷哼一声,鼻子和嘴角都同时溢出了鲜血,凌晓虽说并没有这么惨烈,动作却也停滞了些许。他抓紧机会,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边将她按倒在地上。

被抓住的少女如同被绳索系住了颈脖的野兽,怒火和杀意在这一刹那被激发到了极点,想也不想地挣扎了起来!

手被抓住就抬起脚。

脚被压住就张开口,狠狠地朝少年的身上咬去。

“!”

被一口咬住了胳膊的林麒整个人略不好,手不自觉一松。

得到了可趁之机的“野兽”趁机再次攻击。

“啪!”

这只刚刚抬起的“利爪”却被压回了原处。

林麒侧头,只见和他一样鼻下和嘴角都是血的程睿不知何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往地上那么一压。

被彻底束缚住的少女松开咬着少年胳膊的口,发出了愤怒的声响。然后……

被一块布堵住了嘴。

“唔唔唔唔唔唔……”

程睿“嘶”了声:“没想到她喊起来声音居然这么尖,都能震碎玻璃了。”

林麒被小伙伴的“神来一笔”惊到了,愣了又愣,然后脑回路也拐了:“你用什么堵她嘴的?”

“应该是袜子。”

林麒:“……”他的眼神都要死了,“你……死定了。”

“没事,应该是她自己的。”程睿抽空看了眼不远处碎裂开来的衣橱,被她临时放在里面的衣物也落了一地,然后他刚才撞墙摔倒在地时在那里滚了一圈,大概就这么把它粘在了身上,然后……

嗯……

就这么顺理成章……

林麒无语:“重点是这里吗?”不管是谁的袜子,敢把袜子塞她嘴里就是作死好吗?她一旦回复意识,一定会追杀他们的,绝对!没错,她就是这么小心眼的女人!

“别闹。”程睿望天,“你要是不小心松开手,我们现在就死定了。”

林麒:“……”

就在此时,他嘴角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精神力一直在与她进行碰撞,一次比一次猛烈。

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虽说不是碰撞主力、却一直受余波影响也相当辛苦的程睿显然很了解现在的情况,说道:“没办法了,先把她打晕吧。”

“……嗯。”林麒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程睿抬起手。

就在此时……

“啾!!!”

偷偷溜到旅店厨房觅食归来的包工头一见屋中这乱七八糟的情形,瞬间就惊了,这两个混蛋对它家土豪做了什么么么么么!!!

它想也不想地狂奔而来!

跃起!

托马斯回旋!

三百六十度……

七百二十度……

各种旋转后,它成功地落到了……

凌晓的头上!

“额!”原本还一脸凶悍的少女双眼一翻,脑袋一歪,妥妥地失去了意识。

程睿:“……”

林麒:“……”

包工头:“……”

两人一鼠面面相觑了片刻后,后者默默地、默默地……从自家土豪的脸上滑了下去,抖了抖尾巴,拍了拍肚子,迈着八字步走远走远再走远——嗯,它现在还在厨房,它神马都不知道,神马都不知道哟!

可惜,在走到门口时,它撞到了一直腿上。

“啾!”正独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它愤怒地一抬头,然后……萎了。

它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土豪的……亲爹。

早已被凌晓带到下限全无的包工头短短几秒就想出了对策,只见它转过身,抬起一只爪子“愤慨无比”地指着屋内的两名少女,“啾啾啾!”地叫了一番——大意是“瞧他们都对我家土豪做了什么!!!”。

凌渊:“……”

紧跟在他身后的林爸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个神马情况?

凌家的女儿躺倒地上,疑似人事不省。而他家儿子正跪坐在她身上,压着她的手脚不肯松……等等!她的嘴里怎么还堵着东西?这情形也太……不和|谐了吧?而且,光是他儿子也就算了,怎么程家小子也搀和进来了,还帮忙压着她的另外一只手,这俩倒霉孩子是想做什么啊?

如果不是充分信任自家儿子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蠢材”,林爸已经快想大义灭亲了。

但是,他相信他家孩子不代表人家女孩的亲爹会信啊!

林爸一想到这一点,冷汗“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然后,就看见凌渊抬脚朝屋中走去。

“……”儿命堪忧!

暗叫不好的林爸连忙跟上,就在他准备拦住凌渊出手时,却见他居然没动手,只是蹲下了身,一把从少女的口中扯出了……

一只袜子。

凌渊:“……”

他侧头看了眼满脸尴尬的两个少年,语调平稳地说:“你们还打算在她身上坐多久?”声调依旧冷凝,但似乎没有多少寒意。

“……”

两人连忙站起身。

紧接着,他们看到男子将地上的少女抱起身,就要带走。

“等一下!”林麒下意识就说道。

凌渊顿住脚步:“什么?”

“她……”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却还是问出了口,“她这是怎么了?”

凌渊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头也不回地问:“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同学?朋友?同伴?还是说……

林麒看着再次抬脚欲离开的男子,追上去两步,说道:“以被你信任肯定的身份!”

“信任肯定?”

“没错。”林麒想也不想地回答说,“如果不是这样,您之前也不会提出让我和她订婚吧?”就算事出有因,一位父亲也绝不会随便找个人和自己的女儿订婚——尤其,他觉得眼前的男子其实很关心她。

凌渊终于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些许不仔细去看绝对看不出的笑意:“她不会有事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的确比我想得要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麒却完全没有因为被肯定而高兴,因为……他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啊啊啊!!!

他正纠结个没完,就被一只手勾住了肩头。

林麒下意识扭头,正对上自家老爹恶魔般的脸孔。

“宝贝儿砸啊~~~订婚是怎么一回事~~~能说给你家粑粑听听吗?”

林麒:“……”救命!!!!!

275|8.13|


如果非用一句话来形容此刻屋中剩余几人的心情,那大概是——

林爸:真是日了【哔——】了。

程睿:真是日了【哔——】了。

林麒:……求放过!

且不论这几人心中的风起云涌以及之后林麒的凄惨遭遇,当凌晓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身处林家的客卧中了。

“啾!”某个趴在凌晓枕头旁的胖鼠一见她醒过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头就拱在自己土豪脸上,成功地让她打出个喷嚏。

“阿嚏!”凌晓一把推开某宠物,顺带抓起它的尾巴擦了下鼻子。

包工头:“……”再这样下去它真的要沦为厕纸了吧!厕纸!

它正想吐血,凌晓已经把它从床上拍下去了:“去去去,洗个尾巴。”

包工头:“……”这是谁的错啊!

它于是一脸苦逼地拖着尾巴往浴室走去,深觉自家土豪真心是有“用完就丢”的潜质,真是太渣了!……不过它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回事了,哎哎,谁让当初眼力不好看走眼了呢。

而另一边,凌晓却在疑惑,她记得自己被凌渊从看守所中带出来,然后又被林麒带回了旅店,之后呢?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了眼时间,然后确定了一件事——她失去了一天的记忆。

不算长,然而却也不容忽视。

尤其,她的记忆可以说“千疮百孔”。

正常情况下,也许她的确没有法子,然而,现在却并非如此。

【这段时间内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就算自己忘记了,凌泉也会忠实地记录一切。同时也知道,这一切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虽说丧失了记忆,她却依稀记得残留的感觉……狂暴的、痛苦的、充满了破坏欲的……

总之,她所失去的这段记忆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你确定要知道吗?】

然而,即便如此,属于她的,也没人有资格夺去。

【我确定。】

然后,凌晓再次得知了一切。

看自己失控是怎样一种心情?

唔,很难描述。

不过,就现在的她而言,与其说是在看自己,倒不如说像是在看其他人——明明是相同的躯体,却完全不像是她本人在操控。

起码,现在的凌晓固然得到了“那段记忆”,却也不至于到为此而发疯的地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它无动于衷。

凌晓缓缓抚住自己的心口,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发出的悲鸣,任谁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中,都不会觉得高兴。更别提……就算她可以说服自己“这段记忆是假的”,内心却已经做出了判断。

它是真的。

但是,这一次的她没有失去理智。

她愿意去相信这一切是有什么原因的。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会驱使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呢?

而那个时候凌渊之所以会伤害妈妈,难道说也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她知道,一切的谜底都在他的身上。

否则,他也不会取走她与此有关的记忆。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睿那个臭小子居然敢把臭袜子塞在她嘴里,简直作死!……虽说袜子是她自己的,但也无法原谅!——如果说凌晓现在还为这件事愤慨的话,那么之后她就被一个九天玄雷劈到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凌渊居然让林麒和她订婚?

擦!

脑子是坏掉了吧?

凌晓整个人都惊悚了。

但惊悚之后,她意识到了一件更让她不爽的事——既然之后这件事没再提,那么结论只有一个——林麒回绝了。

这小子回·绝·了!

他·回·绝·了!

她装傻是一回事,被拒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吧,她又稍微转动了下脑筋,就大致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并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感动。嗯,他是个好人,以后肯定能找到个好妹纸的。

默默地把某人划分到“好人”行列后,凌晓开始继续查看之后的事情。

凌渊将她带回了房间,然后……

对她做了一件事。

凌晓沉默了下后,缓缓解开自己的衣扣。

“啾!”刚从浴室出来的包工头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

凌晓看着它爪缝里露出的眼睛,嘴角抽搐了下:“你有两个选择——一,回去;二,我送你进马桶。”

“……”

某聪明的小动物非常识趣地选择了一!

碍事的倒霉孩子离开后,凌晓褪去上衣,手指抚上左胸,果然在肌肤上找到了一个不显眼的细点——凌渊隔着衣服直接将什么东西注射进了她的身体里。但问题是,一般的注射绝对不会对准心脏吧?一不小心就会悲剧的。

凌晓抚|摸着心口,她不认为凌渊是鲁莽的人,也不认为他这么做是想蓄意伤害她,那么,这行为就有了必要性。

她不由想起潘曾经说过的一个词——

茧。

她的手越贴越近。

她在想,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古怪呢?

【凌泉,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

【说话!】

【……心脏中的血液在沸腾。】

“……沸腾?”凌晓皱起眉头,这个描述真的是太诡异了。心脏里的血都沸腾了,人还能活吗?除非她不是人……呸!她当然是人!

紧接着,凌泉将当时的图片导入了凌晓的脑中。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描述其实是相当准确的。或者说,当时她不仅是心脏中的血液,连身体中的血液都隐约有沸腾的迹象,直到凌渊对她注射了一管药剂,一切才重新平息下来。

【凌泉,扫描我的身体,将细节图导入我的脑中。】

【明白了。】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在自己的身体里什么也没发现。

任何一丁点奇怪的事物都没有发现。

那么,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呢?

【关于我身体的状况,你一直有记录?】

【是的。】

【有异常吗?】

【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切数据的增长都在正常范畴内。】

凌晓沉吟了下,说道——

【继续关注吧。】

如果潘不是在胡言乱语,那么她的身体本身一定存在着严重的问题。那么,迟早会露出端倪。

她不怕死,却怕死的不明不白。

下定了决心的凌晓反倒冷静了下来。

而另一边,某个被审问的少年却已经陷入了“奄奄一息”的境地,毕竟他面对的可是“三堂会审”——林爷,林爸,林妈,妥妥的“三堂”无疑。

“也就是说,已经到手的孙媳妇被你给推出去了?”

林麒:“……”什么叫“已经到手”……

“也就是说,人家爹都来推一把了,你却给我撂挑子了?”

林麒:“……”什么叫“撂挑子”……

“但这不是很帅气吗?”林妈的反应与家中的两位男性都是不同,她双手合十,一脸开心地看着自家儿子,“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最棒了,我家小麒果然是个让我骄傲的好男人。”

林麒:“……”妈!qaq

雪中送炭啊,这绝对是雪中送炭!

他再次森森地觉得,自家老妈绝对是天使……虽说时而会让他有苦说不出,但这也无法遮掩她的伟大!

“老公,你这么觉得吗?”林妈侧头看向林爸。

林爸:“……嗯,老婆你说得对。”他立即转换了口风。

林家爷爷心中冷哼:不中用的儿子!

“爸,你觉得呢?”林妈这次把视线投落到了林老爷子的身上。

林老爷子一看满脸期待的自家儿媳妇,这神态实在是太像他早逝的妻子了——他从前就觉得他们若是有女儿差不多也就该是这样的,可惜那群倒霉女儿一个比一个凶残,完全不像是小棉袄倒像是防弹衣。于是他瞬间丢盔弃甲,连连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你把孩子教得好,不错。”

“谢谢爸爸夸奖。”

于是,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弭无形。

林麒松了口气之余,再次深深地觉察到,自家老妈也许才是真boss……果然,他家的女性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现在庆幸的是,当时林麟和姜糖已经退走,没有听到这个“八卦”。

不庆幸的是……

程睿也听到了。

这么重要的事没告诉他,他的确是稍微有那么点不讲义气。而阿睿那家伙看似爽朗,其实最爱记仇以及私下报复,这就意味着,他未来的日子大约会……很难过……

想到此,某少年的眼泪真是流出来啊流出来。

不过他该庆幸,他并不知道“凌晓已经知道这件事并且把他归入好人行列”的事,否则才真的要悲伤逆流成河。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这次在华兰市发生的事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就像是变天之前海面上掠过的海鸥。当这风浪真正的席卷而来,无论是他,还是已然深陷旋窝中央的她,都注定逃不过这风雨侵袭,甚至于……

276|8.13|家


每个明天都是新的一天。

也没有什么是“昨天”不能带走的。

比如说被塞了一嘴袜子的凌晓能满脸笑容地冲俩“罪魁祸首”打招呼,心中却暗挫挫地准备报复——

“哟,早啊。”

再比如说压根没做什么坏事,顶多算是“知情不报”的某少年一脸尴尬的转过头——

“……嗯,早。”

再再比如说真正下手塞袜子的某位仁兄笑容比谁都灿烂,一脸“我从来不做坏事我是大好人”的表情回应——

“早,睡得还好吗?”

“还行吧。”凌晓伸了个懒腰,“就是总觉得身上有点沉,好像被鬼压床了一样。”

林麒:“……”

程睿灿然一笑:“要我带你去附近的庙里拜一拜吗?”

凌晓斜睨了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家伙脸皮还真厚!

“说什么呢。”红发少年笑得更灿烂了,“咱们是好朋友啊。”

凌晓眉梢微颤,随即扬起,她也笑了起来,走过去一手一个勾住俩少年的肩,点头应道:“嗯嗯,对,咱们都是好基友。”

朋友好,朋友好啊哈哈哈。

然而,有些事是可以糊弄过去的,但有些事,无疑是不行的。

比如说……

每次会面都沉默以对的这对父女。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你又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这段对话充分说明了二人此时此刻的想法。

起码凌晓从他的话中知道了两件事——

一,她的记忆不是他消除的,大约是“药力”的副作用;

二,他并没有打算全盘托出一切,但却会针对性地回答她的一些问题。且不论他的诚意有多少,起码比起过去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她也没有什么寒暄或者先拉拉感情的想法,很是直接地问————

“我的身体存在什么问题?”

不是“是不是存在”,而是“存在什么”。

“茧,又是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她说到“茧”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那个人都对你说了什么?”

“现在是我在问你。”凌晓回答说,“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我想,那个叫‘潘’的人也许可以。”

“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比起被人蒙在鼓里,我倒宁愿自寻死路,好歹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而且,关于这个,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你确定要继续?”

“……”凌渊闭上双眸,再次睁开时,目光中满是复杂之色,与此同时,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但既然是你执意如此……”他垂了下眸,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说,“也许这么说你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你的母亲……她其实不是普通人。”

凌晓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凌渊见她如此,眼神中复杂之色更甚:“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凌晓依旧没有回答。

“继承了‘共鸣’属性的你想必知道——这种能力其实非常强大。无法修习姑且不说,一旦可以修习……”说到此,他似乎想起了凌晓“采用禁忌的方式增加天赋”的事,神色微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她的血脉很特殊,所以也遭受到一些人的觊觎。你……现在的你,也同样如此。”

他的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话语,不要听从那些人的建议,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所谓的‘茧’,其实指的就是你的血脉——它还没有完全觉醒。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试图让它觉醒,在你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否则,你从此之后会真正地再没有自由。”

凌晓皱起眉头,说实话,她刚才一直觉得他说话有些空泛,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真正地再没有自由?

是在说,相较于那未来可能出现的“地狱”,他从前所做的对她来说可以说是“天堂”?

“妈妈的血脉,和虫族……和那实验有什么关系?”凌晓问了第二个问题。

虫族,实验,虫人,华兰市,庆典,演给她看的“好戏”……

这一切都被连成了一条线。

若是说两者之间没关系,她死都不信。

凌渊抿紧唇角,似乎并不乐意谈论这个话题,然而终究还是说道:“你和你母亲的血脉,对这个实验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法取代的。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想得到你。”

“这和你总让我订婚有什么关系?”这是她问出的第三个问题。

“……据你的母亲说,她自从遇到我后,体|内的‘茧’就再没有进一步恶化过。事实也的确如此——起码直到她死,事态也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所以,你认为一个未婚夫能对我起到‘抑制素’的作用?”凌晓简直想笑了。

凌渊摇头:“你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对你的这份爱对我来说就像是怎么都挣不脱的绳索’,我想,这一定让她感觉过痛苦,但同时,她也说过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

即使相隔生死,凌晓却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妈妈的想法。

这份爱就像绳索,让人难以摆脱;又像缰绳,总在关键时刻将一切从“脱缰”的状态扯回。

也许挣脱掉会更轻松,却又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很清楚了。

“不是未婚夫,而是我喜欢的人?”

之所以选择凌佑晨,是因为他觉得她喜欢他。

之所以选择林麒,也是因为他觉得她喜欢他。

说到底,他只是希望能为她拴上一根在关键时刻能拉回一切的绳索。

“没错。”

但可笑的是,他弄错了一次又一次。

凌晓垂下眼眸。

至于为什么要把订婚的事宣传到人尽皆知……大约是因为妈妈“被束缚”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可惜的是,这一次的情形与之前不同,对方似乎不再愿意耐心等待了,他们尝试了“主动出击”,想借此让潜藏在她身体|内的“茧”孵化。甚至于……凌佑晨的死也未必和他们没有关系。如若她真的与林麒订婚,他难保不会遭遇危险。

他们会将她的每一条缰绳都尽数斩断。

然而,这样的举动也许并不成功。

因为若不是她自己“作死”,得到了那段被隐藏许久的记忆,也并不会引发之前那种暴走的状态。

当然,之所以会出现那种状态,也未必就一定和潘没有关系。说不定他当时已经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还有,我想知道……”凌晓提出了第四个问题。

“不,我不会再回答你什么了。”凌渊摇头。

很显然,他已经猜到她接下来想问的是什么。

凌晓没有坚持,因为她的固执大约遗传自这个男人的血脉,所以,即使和他杠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居然这样说——

“变强吧。”

“……”

“也许从你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看着她,眼神中罕见地出现了明显的期许,他说,“要么被人保护着活过一生,要么强大到无人束缚——对于你来说,不存在中庸之道。既然你已经放弃了第一条路,就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达到第二条路的终点吧。也许……你能做到我和雨泽都没有做到的事。”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罢了。

因为如若她一直走第一条路,他至少能知道她的“结果”;而一旦她走上第二条路,他根本无法预测她的未来——也许会求仁得仁,也许会陷入最凄惨的境地。

相较于百分之五十甚至于更少的几率,身为一个父亲,他当然更宁愿选择百分百。

可惜,这罔顾她意愿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并且……

也许还连累了佑晨。

这个他从小一手带大、并一直引以为傲的孩子。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成功,活;失败,身死或心死。”

凌晓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这种事不需要你提醒。”

她早就已经很清楚了。

“这样就好。”凌渊并未因为她的话而生气,而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接下来,我会送你回校。以后每一个假期,我都会接你去前线。”

如果她选择做一只羊,他会给她最为肥沃的草场,为她选择最合适的牧羊犬。

但如果她选择做一匹马,他也只能取出钢鞭,亲自将她调|教成最出色的马匹。

作为一个已经不被孩子承认的父亲,他所能做到的事,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如果你惧怕,可以拒绝。”

“你也用不着激将。”她回答说,“如果你做的不够好,或者我有更好的选择,我自然会拒绝。但在那之前,配合你一下倒也无妨。”

因为她绝不想死。

在再次见到那个人之前。

277|8.13|


两年后。

【坐标315,543,清理完毕。】

【坐标354,754,清理完毕。】

【坐标456,413,清理完毕。】

……

【还有谁没报告战况?】

【我报了。】

【还有人没报?】

【……还能有谁!】

“唰!”

随着这样一声轻响,原本隐蔽在某座山岩缝隙中的少年脖间裂开了一条血线,下一秒,他身形一闪,整个人化为碎片,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他的身后,一位看来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甩了甩手中的匕首,在用自身精神力为主导搭建的“精神聊天室”中懒洋洋地回答了一句话——

【坐标723,832,清理完毕。】

短暂的沉寂后,“聊天室”中爆出了一堆对话。

【你怎么又跑远了?】

【说吧,又多干掉了几个?】

【你给我按计划走一次行不行啊?!】

……

少女脸上带着笑意,斜靠在足以隐蔽身形的山岩上,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用精神力回应道——

【意外,这次真的是意外。之前那人跑得太快,我追了一阵子,正好又碰到另外一队人,就顺带清理掉了。这都是积分啊!】

然后就非常正常地得到了这样的吐槽——

【谁信你!】

【谁信你1】

【谁信你2】

【谁信你3】

……

而对于这样的待遇,这位少女显然已经很习惯了,她翻了个白眼,权当没听到。

而“聊天室”中的小伙伴,也纯粹是习惯性吐槽而已。计划原本就没有变化快,在不坏事的基础上,稍微做上那么一点变化,也在可控范围内。

【接下来怎么做?】

【会合吧。好清除的对象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不是单独作战就可以搞定的,先会和再商讨。】

【坐标702,721,速来!听到的吼个!】

【吼!】

【吼!】

【吼!】

【……】

【凡是不吼的到时候都当叛徒处理掉哈。】

【……】

……

一眨眼,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小伙伴中皮厚的家伙更加皮厚,不够皮厚的家伙虽说节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着,却还是做不出太多破廉耻的行为。

凌晓挽了个刀花,站直身体,略微调整了下呼吸后,就朝预定好的坐标飞驰而去。

她的动作迅敏而灵巧,就如同在山岩间跳跃的鹿,一闪即逝,却又与周围的环境无比契合。如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两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不算短。

曾经总是抱怨自己个头不够的少女在这段时间里如同开了外挂般,“唰唰唰”地就从一米五蹿到了一米七左右,虽说个头在女性中并不算太高,也比不上已经一米七六的梅丽莎,然而这高度却足以让依旧在一米六以下挣扎的林麟妹纸哭晕在厕所——有时候这个倒霉孩子都会满心哀怨地怀疑:她的身高不会都长到笨蛋老哥的身上去了吧???

就如同身高般,少女的脸孔和身材也在一点点地发生变化——就如同一朵鲜花花,从含苞待放缓缓走向灿烂盛开。

如今很多人只要一见到她,都会下意识说上一句“太像了”。

没错,凌晓的长相越来越像沈雨泽了,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然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他们弄混,因为气质截然不同。

一如晨曦般柔和。

一如夏阳般灿烂。

所以,如果说从前还有人说她“白瞎了这张脸”的话,现在就已经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她已经成功地变成了她一直想变成的样子。

就比如此刻,她身穿着黑色战装,脚踩黑色皮靴,同样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风中微微摇摆,时不时荡出一段柔和的弧度,整个人看来却飒爽极了。

在外力和内力的共同作用下,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的她如今已经步入了高级武者的行列。即使在外多有隐藏,却依旧可以被认为是同期生甚至近几届学生中的佼佼者,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不低的声名。

虽说也有人说吐槽她说“之所以会如此全因为有个好爹”,然而只有真正亲近她的人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汗水与努力。

“咦?已经到了啊?真够快的啊。”

因为距离目标地并不算远的缘故,凌晓很快就赶到了,却发现有人比她更快。

有着一头赤焰发色的家伙笑嘻嘻地从石头中“钻”了出来,善于隐藏自身的他总是能找到最好的隐蔽点,如若不是她足够了解他,顺带有一点外挂,几乎无法发现他的踪影。

相较于她,他的身高蹿得更快,如今一群人中,除去奥利弗外,就数他的个头最高了。外貌比起过去也更加成熟,褪去了曾经的稚嫩,隐约朝“男人”的方向发展了。

“你也不慢。”程睿挑了下眉,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个浅黄色的水果朝她丢去。

凌晓一把接过,随手在身上擦了下,咬了口后才问:“哪来的?”

“从刚才某个干掉的家伙身上搜来的。”他一边吃着另一个水果,一边如此回答说。

“你运气真不错。”凌晓一脸羡慕嫉妒恨地说,“我这边搜出来的都是没用的东西。野外生活还不携带点有用物品,怪不得这么容易被干掉!”

隔着光屏观看着这两人对话的人们泪流满面——就这样把同学当成人形怪各种打死摸尸真的好吗?节操呢???

没错,这又是一次实习测试。

如今正是一月底。

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正处于三年级学期末的假期。

不过,作为“三年狗”,这个假期有就跟没有一样了。这次测试结束后,他们会有一个很短很短的探亲假,然后就会被学校“分配”到各个相对安全的前线实习一年,正常情况下是直到临近毕业才会回来——虽说分配的地方都较为安全,但每年都有学生会死在外面,所以这个采取的是自愿报名的原则。

而眼下的这次测试,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分配地,所以几乎所有人可以说是“拼尽全力”来展现自己。

所以,这种时候遇上几个“来刷怪掉装备”的牲口真心太虐了!

也不怪测试官那样吐槽。

但是,谁让他们自身有这个实力呢?

程睿三俩口吃掉手中的水果,顺手将果核捏成碎渣渣,任它随风飘散。他才刚撒完,就见她随手把果核丢过来,还非常顺理成章地说了句——

“帮我也捏个。”

他耸了下肩,没有什么意见地依言行之。

于是风又带走了一堆渣渣。

说实话,最初听说她会跟着凌渊去前线锻炼时,他一来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二来担心她会不会也变成“移动冰山”,却没成想,她不仅没这样,反而往相反方向发展了——整个人不仅没变成冰山,嘴角还总是噙着一抹笑意,整个人一反过去的“尖锐”,居然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时而还显得有几分懒散——也就是说,开始和他走差不多路线了。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和她一起面带笑容去坑人的感觉还挺爽的,于是完全没意见。只是一不小心他们就各自多了一个外号——

“笑面虎男”与“笑面虎女”。

他第一次听说时就一个想法:还好不是“笑面虎公”和“笑面虎母”。

她听完这件事也很淡定,什么也没多想,就是去找到最初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把对方给揍了一顿而已。然后他们就变成了“脾气略好的笑面虎男”与“脾气略差的笑面虎女”。

也是微醺。

“决定好去哪里‘实习’了吗?”他问。

“看情况吧。”凌晓耸肩,“反正总有地方的。你呢?果然还是和那家伙一起?”

程睿摇头:“不,这次我们大概会独自实习。”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虽说他和阿麒是朋友,但他们的家庭立场也决定了他们绝不可能一直“焦不离孟”,这会对目前相对稳定的形势造成影响。读书时姑且不说,一旦真正步入“那个圈子”,他们都必须有自己未来的“战友”。

所以,别离之日已经很近了。

从今以后,他们依旧是最亲密的朋友,只是恐怕再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接近了。

这一点,阿麒也很清楚,所以他最近心情总有些低落。

程睿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动。

而对于这件事,凌晓也是一想就清楚了,于是也不再多问,转而说道——

“这次分别后,大概直到一年后才能再见了。”

“这也未必。”

“哦?”

“所以你也千万别挂在外面了。”

凌晓翻了个白眼:“这话该我说才对。”

就在此时,两人同时侧过头看向同一个方向——那里传来了他们熟悉的脚步声。

278|8.13发|表


第三赶来的是何希和梅丽莎。

与凌晓一样,他们也逐渐褪去曾经的稚嫩,由未成年走向了成年期。前者身上的温文尔雅之气更为浓厚,乍一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机甲驾驶师,而是个普通学者。而后者身上那来自罗娜星的基因也让她与绝大部分族人一样,成为了有着麦色肌肤、火辣身材的野性美女一枚——只是性格倒是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么呆萌。

转眼都是三年生了,前者不仅没能成功摆脱掉后者的纠缠,反而呈现出“越来越倒霉”的趋势,据说之前梅丽莎在屡次被家人逼婚的情况下,差点把何希打晕带回去交差。

对此,凌晓表示同情以及……看热闹。

虽说看似两人呈“你追我赶”的状态,然而真相为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反正,凌晓是觉得猫腻不少,值得观看。

当然,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伙伴们陆续来齐————林麒,奥利弗,蔚然……

除去不擅长战斗的林麟妹纸和自称不擅长战斗的逗比雨果外并未参加这次测试外(事实上非战斗系的学生也的确很多都选择参加其他测试,而非战斗测试),其余人都到了。

几人会和的地点是特意选择的,进可攻退可守,并且隐蔽性相当好。

大家稍微打了下招呼便一起盘腿坐下|身。

在“侦查”和“绘画”方面向来很有特长的凌晓随手拿起自己的匕首,在地上画起简易图来。

“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她点着最中心的点,说道,“这边是索莱那群人,这边是加斯东,这边是……”她一点边点着,一边说道,“虽说具体信息不明,但大致位置应该如此。现在,独身或者小群的都已经几乎被清理出去了。大部分是我们做的,少部分是他们做的。就积分而言,我们这边毫无疑问是领先的。”

每个进|入测试的人都有各自的积分,综合实力越强,所代表的积分也就越多。就这个意义而言,在场的他们几人都是金光闪闪的“人形怪”,所以他们刚才即使各自分散来处理落单对象,却也都互相保持了可以及时援助的距离,以免因为被围攻而出局。

“也就是说,选择有两个。”程睿自然地接道,“要么守成。”

奥利弗咧嘴一笑,接上话头:“要么主动出击。”

“其实也未必如此。”何希摇头,“其他人未必愿意看到我们这边领先。”

梅丽莎接上他的话:“也就是说,他们也许会主动来找我们麻烦咯?”

“这也难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林麒摇头,“毕竟我们是所有‘骨头’中最难啃的一块,别人姑且不说,按照加斯东的性格,我想他倒更宁愿优先攻击这群人。”他点了点简易地图的最北角,“虽然人数众多,却大多是乌合之众。但和他们做上一场,比和我们火拼要划算得多。”

“这样的话,岂不是没人会找我们?”梅丽莎鼓了鼓脸,“那可真是太无聊了。”

“那也未必。”x2。

同时说出这话的两人正是林麒和凌晓。

他们对视了一眼,凌晓耸肩,表示自己懒得说话,林麒也只能继续说道——

“我想,他们此时最可能做的选择是——结盟。”

他解释说:“单独作战的话,他们没人愿意和我们对上。而如果和其他人对上,又会担心被我们捡桃子,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让我们出局。”

凌晓单手托着下巴,注视着一本正经做着分析的某人,比起初识时,如今的他倒是沉稳了不少,没那么容易炸毛了——当然,如果她刻意想让他炸毛,努力一把还是很容易成功的。虽然总有人吐槽她说“成长轨迹诡异”,但她觉得他的轨迹也是挺诡异的。反正现在的林麒真是一点也不像她见过的林爷和林爸,反倒有点像……她爸和凌佑晨……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

她只庆幸自己和凌渊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否则估计真的可能对林麒脱口而出“爸”,到时候,也不知道是她该泪奔还是他该泪奔。

“啧啧,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啊。”程睿轻啧出声,顺带侧头看向直到此刻还保持沉默的蔚然同学,“你有什么想法。”

后者推了推眼镜,满脸不得劲地说:“刚才我清理的人居然是单数,真是让人浑身上下不舒服。”

其余人:“……”喂!这个强迫症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好吗?!而且现在的重点完全不是这个好吗……

但谁都知道和一个资深强迫症兼可能已经患上“对称症”的家伙讨论这个是无意义的,于是大家果断将这个话题遗忘,转而继续讨论了起来。

“你们怎么想?”

“有什么好想的?”向来崇尚暴力的奥利弗轻嗤出声,“管谁上来,直接打回去就是了!”

“就是就是!”在这件事上,对直来直去格外偏爱的梅丽莎向来是奥利弗同学的战友。

“话虽如此,”程睿搓了搓下巴,“他们这么看中我们,不给点什么作为回敬,实在是有点不尊敬人啊。”

其余人:“……”能把报复说得这么好听的人,将来那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凌晓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多大点事。”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炸|弹,往他怀里那么一丢,“你到时候拉住一批人,打到酣处高喊一声‘向我开炮’,然后启动炸|弹,嗯,就成功地把他们一波带走了。反正在这里挂了也不会死,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死。”

其余人:“……”节操呢?

程睿抛了抛手中的东西,随口问道:“听起来是不错,不过为什么是我当‘人|肉|炸|弹’?”

“因为我人品好做不出这事啊。”

其余人:“……”能想出这事的人绝对称不上人品好好吗?!

“你们俩够了。”林麒拍了拍地面,有些无奈地看了眼两人,说道,“现在在说正事。”

“我们就是在说正事啊。”x2。

林麒:盯——

“……好吧,你说。”差点真喊他爸了!

“你继续你继续。”啧啧,阿麒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首先,大家把各自身上携带的物品都拿出来。”林麒说道。

所有人依言行之。

奥利弗和梅丽莎那属于不爱“摸尸体”的类型,所以身上没什么东西。

何希倒是拿到了一些伤药和绷带。

蔚然拿到了几把冷兵器。

林麒自己拿到了一把qiang和几颗信号弹。

至于凌晓和程睿……

他们一个拿出了一堆吃的,一个拿出了一小堆炸|弹,各种意义上说都是蛮拼的。

“以少对多,当然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形。”林麒环视了下四周,说道,“这里虽然可用,但却不是最好的,你们之前去清理其余人的时候,有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吗?”

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

疑似终于从纠结中走出的蔚然说道:“我遇到了一个乱石林,不过只是远远地看了眼,并未走进去——那里似乎很绕,比这个更适合玩捉迷藏。”

“乱石林么……”林麒低头沉吟。

一个看似合适却不了解。

一个了解却并非最好选择。

“投票吧。”林麒看了眼众人,“赞成留在这里的人,举手。”

奥利弗和梅丽莎同时举起了手。

后者发现自己成为“少数派”后,不满地盯着何希不放。

何希轻咳了声,左看右看就是不回看。

“赞成转移的人举手。”

除那两位的其余人同时举起了手。

梅丽莎一咬牙,扑上去就把何希的手臂给强行压了下去。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改变她是少数派的结局。

凌晓似模似样地咳嗽了声:“测试中呢,注意点影响。”眼中却流露出了“我在看好戏”的神色。

梅丽莎权当没听到这话。

何希却尴尬地努力把手抽回来,借着起身的动作与她保持距离。

“那就走吧。”

“走着。”

于是一行人火速转移——反对这个决策的梅丽莎和奥利弗和同样如此,虽说更希望能迎头而上,然而长时间的磨合让他们不会做出这种鲁莽的举动,转而会更多地从维护集体利益的角度行动。

蔚然观测到的乱石林距离他们的会合地并不算远,并且足够大。

他们这次的测试地图,除了山就是山,除了石头就是石头,所以能找到这一点的地方,也是运气好。

凌晓观察了下,发现它没被人捷足先登后,拍了下林麒的肩头:“哥们,来搭把手。”

后者看了她一眼,背后骤然出现了两只浅绿色的羽翼——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完全是由风构成的。这是风属性的高级武技——风之翼,算是罕见武技,华丽漂亮实用又逼格高,很是惹人眼热。凌晓虽说通过凌泉分析出了这个武技的原理,却没办法像他这样使用,一方面是因为她毕竟不是纯粹的风属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目前为止所用的虫晶也还是变异虫晶,储存的能量不够多,就算勉强能形成这对风之翼,也无法供她长时间挪动。

于是,她就把林麒当作“代步利器”了。

而后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瞥了她一眼后,就提溜着她的衣领把她带了起来。风翼振动间,他的动作轻盈而灵巧,可见下了一番苦工。关于“公主抱她飞”这种事,他其实也偷偷想过,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可能会暴露点什么秘密。而且,每当看到她这副“快来伺候大爷我”的表情,他就牙痒痒,情不自禁地想提溜她了。

他才一动,就觉得脚一沉。

原来是某个这些年里节操掉得厉害的红毛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

林麒:“……”

“阿麒,也搭把手哈。”程睿倒是笑得一脸灿烂。

“我也来!”梅丽莎跳过来一把抓住林麒的另一只小腿。

奥利弗跃跃欲试,然而已经没有腿抓了,他的视线从林麒的左腿滑到右腿,似乎在研究可以从哪里找出第三条腿。林麒在他的目光中打了个寒噤,也顾不上踹掉脚上挂着的两个人,连忙就飞了起来。

凌晓与程睿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捂住嘴,发出了一阵怪笑。

林麒:“……”摔死他们算了!

279|8.13|

厚道之人的苦逼之处就在于——哪怕他心中再想灭口,到头来却也只能想想而已。

比如林麒哪怕再纠结,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这三人给“拎”上去了。

如若是凌晓,嗯,恐怕已经“杀人灭口”了。而且作为欺负人的一方,她还挺不满,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善于把情绪憋在心里,一点意思都没有”。由此可见,在“对决”中,总是皮厚的那个更容易占据优势。

石林中各个石柱粗细不一,大小不同。

比如凌晓此刻所站的这根虽说是最高的,但同时也很细,只够她一个人站的。而奥利弗和程睿则被林麒同时丢到了一旁的另外一根石柱上,而林麒自己则挥动着看似透明实则时而流转过浅绿色流光的风翼,快速地在石林中穿梭着,凭借优秀的记忆快速地记录下其中的情形。

凌晓第无数次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充满了逼格的背影,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

“这地形不错啊。”程睿一手搭在额头上,作眺望状,“可惜少了点什么。”

凌晓看了他一眼,弯下|身从靴筒里掏出了一卷……细金属丝,随手将它丢过去。

“现在不少了吧?”

“哪来的?”程睿接过它,双眸一亮。

“不知道从谁身上打劫来的,”凌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身上没地方放,我就随手塞靴子里了,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的另外一只靴筒里都装着什么。”程睿一脸深思地注视着某只疑似“空间纽”的靴子,如果不是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方便,他倒真想亲自掏一下。

凌晓沉默了下,果断弯下腰继续那么一掏,而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卷手纸。

“???”

“随手摸的。”她又将它塞回去,“被我打劫的那人当时似乎还哭呢,说什么‘什么仇什么怨,一卷纸都不放过’。啧,真是太看不起我的专业精神。”她原本想把它随手丢了的,但一听这话,果断就给装起来了——这就是女性的自尊啊!

一旁默默围观的奥利弗出了一脑门子汗:这俩都什么人啊?!

虽说已经和他们一起混了这么久,但每次看到他们这么破下限,他都觉得压力挺大的。嗯,他觉得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被骗了!因为他已经充分地见证到了什么叫做卑鄙无耻无下限!

之后,林麒又带着他们陆续变换了几个位置。

不长时间后,一群人正式进|入了石林之中。

凌晓“重操旧业”,随手在地上画出了一副简易地图,而其他三人则陆续补充着细节。

“好复杂的样子……”梅丽莎双眼都冒出了圈圈,到最后索性蹲在了地上,整个人略不好。

不过凌晓倒是并不担心放她一个人,因为像她这种直觉性生物,就算迷失了道路,也会凭借直觉行走,完全不需要担心。更别提……

她伸出手拍了拍梅丽莎的肩头:“这里可是你和奥利弗的主场呢。”

没错,这两人都是土属性的。

林麒是风,程睿是火。

而何希和蔚然的属性则稍微有些特殊。

前者和凌晓一样属于遗传体质,后者就真正是万中无一的原生特殊者(他的直系亲属都是正常属性者,到他这里却突变了)了。

凌晓最初知道这件事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特殊属性本身十分罕见,结果他们一群人中,居然有好几个人都是如此,几率实在是高到了吓人的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是星盟的学生,天赋卓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别提,他们这群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几率也就没那么夸张了。

“我和阿睿先把这些东西给布置了。”凌晓拿起细金属丝和其余物品,说道,“动脑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说话间,她顺手勾住梅丽莎的肩头。

后者惊讶地问:“干啥?”

与此同时,程睿也搭上了奥利弗的肩头,与凌晓组走向了相反方向。

“做什么?”奥利弗也是问出了这样一声。

俩“始作俑者”同时笑了出来:“帮忙挖坑呀。”

奥利弗:“……”

梅丽莎:“……”

——我们的存在意义就是这个吗?!x了个2。

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反抗这两个家伙没好处……没好处……没好处……

“你们就打算这样撒手不管了?”林麒看着这俩越来越懒的倒霉孩子,终于没忍住轻哼了声说道。

凌晓一看他疑似炸毛,心情立刻就好了,笑眯眯地回答说:“我这不是怕我这智慧的大脑一旦闪光,你就没用武之地了吗?”

“爸爸”脸再现的林麒:“……”再见!

眼看着四人分别走远,林麒深吸了口气,看向留在身边的何希和蔚然:“你们有什么想法?”

“随便。”

“你决定就好。”

林麒:==

有时候,他的心真的很累。

由此可见,某人越来越朝爸爸的方向发展,实在是因为身边充满了各种“熊孩子”。

而实际上,凌晓倒不是随意撂挑子,只是……怎么说呢?

这应该算是他们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合作了吧?

以后就算再有见面的机会,想像现在这样合作也是千难万难,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她可以不顾一切,其他人却未必也能如此——尤其是超级有责任感的某人,作为小伙伴,她所能做的只有让他毫无顾忌地“帅上一把”了。而且说实话,过去的若干时间里,主导形势的人大多是她和程睿,倒不是故意抢夺什么,纯粹是性格使然,他们俩人的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劲。说的好听点叫“舍我其谁”,说的难听点就是“自我中心”,虽说也刻意克制了,但一直没有发生冲突也是多亏其他人的忍耐与包容。

其他人姑且不说,起码她觉得蓝毛真心有些辛苦——尤其在她和程睿因为意见不同而发生“冲突”的时候,他真心是焦头烂额。

所以,这次她就姑且当下他的小弟吧,也算回报他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了。

虽说没有商量,但她想程睿那家伙大约也有着相同的默契。

而林麒仿若也感知到了两人的想法,这一次果然发挥地淋漓尽致,即使面对十数倍的敌人也毫无惧意,硬生生地凭借着地形和“几张好牌”拼出了一条生路。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最后存活下来的人,是他和凌晓。

虽说都在“残血”边缘,但好歹还算在,不过也都差不多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测试到了这个地步,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所差的,不过是他们之间的胜负。

不过两个人似乎都不急于拼出个“你死我活”,只是背对着靠在同一根柱子上喘气。

凌晓擦了把脸,看着手背上的血,轻啧了声抱怨说:“你这个恶魔,还真是把人往死里用。”虽说血不是真的,但还是会痛好吗?

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的林麒笑了下,没有说话。直到喘匀了气,才轻声问:“什么时候走?”

“今晚。”

“……这么急?”

“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嘛。”凌晓摆了摆手,“压根没区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拖拖拉拉也不是她的性格。

“……”

“对了,”凌晓挪了下位置,与他肩并肩靠着,用手肘捅了捅他腰杆子,“过俩天就我生日了,你懂的。”

“……反正来不及送礼物了,所以就在这里主动被你捅死,权当提前送礼了——是这个意思吧?”林麒抽了下嘴角,相当无语地说道。

他真的是太了解她的尿性了。

“不愧是哥们。”凌晓赞同地点头,“真是太有默契了。”

林麒真想当场解下鞋带,勒死这个倒霉孩子。不过纠结了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闭上眼别过头:“快点。”

凌晓坏笑了几声,非常果断地掏出了匕首,然后……

闭着双眸的少年/青年——介于两者之间的他此时是很难用任何一个词代表的——总之,林麒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然后里面被塞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她抓着自己的手……捅了她自己。

“你……”他不禁失声。

“嘿,别太感动。”凌晓却笑得得瑟,“如果是现实,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捅你的。”所以,在这里就姑且把最大的荣耀献给他吧——这也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还有就是,她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谢谢。”

虽说本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下意识就觉得必须要说。

林麒愣住,他看着下一秒化为碎片消散的少女,蓦地觉得心中一酸,下意识就抿起了唇角,突然就有一种“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他沉默了下,突地仰身倒在地上,一手横在眼前,口中喃喃低语:“笨蛋,有什么好道谢的……”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个。

却同时也清楚地知道——

她所唯一愿意给的,也只有这个了。

是夜,办完离校手续的凌晓双手空空地带着某只越来越肥的笨宠物,独自踏上了离别之路。所谓的“散伙饭”,他们不久前已经吃过了,而那时所有人也约定好,不会有什么送别仪式——既然未来必定还会再见,又何必刻意送别呢?仪式越正式,就越像再也不能见。

打开门时,凌晓眼神骤然凝住。

因为门口赫然堆着一小堆包装华美的盒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嗯,一个都不少。

她眨了眨眼,没忍住就笑了。

280|8.13|


“咔嚓,咔嚓……”

随着此起彼伏的剪刀声响起,地面上堆起了陆陆续续掉下的黑发。

这样的声音响了有一会,才渐渐停息。

头发的主人对着镜子照了几下,又抬起手“咔嚓”了两声,才勉强满意地丢开剪刀,继续照着镜子,努力适应自己的“新形象”。

“啾!”

一只看外表疑似追风鼠其实体形已经朝熊方向发展的动物蹲坐在那堆头发边,伸出爪子将它们抱起来,“啾啾”叫个不停,语气中满是遗憾的味道。

而它的主人——某位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表情甚为满意的少女则蹲下|身狠狠地揉搓了把它的脑袋:“头发而已,又不是不会长。况且,”她啧啧出声,“真是太帅了,我都快被自己迷倒了。”

早已知道自家土豪有严重自恋倾向的某鼠没吐槽也没吐,只是抱着顺滑如丝的头发蹭了蹭——质感真好,真心想用它做一顶帽子,戴着倍有面子!

凌晓因为它的动作而打了个寒噤,随手夺走它手中的头发,威胁道:“再这样我剃你毛了啊。”

包工头考虑了下,觉得比起她的毛,果然还是自己的比较重要,于是果断地选择了放手。

凌晓当然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头发丢到垃圾桶里,而是选择了焚烧掉,虽说未必会惹出什么麻烦,但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做完这些后,她坐到梳妆台前,顺手从空间纽里摸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化妆盒。只三四分钟后,一位标准的少年人就新鲜出炉了。虽说她如今的年龄也有十八,说是“少年”略有些亏心,但俗话说身高不够年龄凑……好像哪里不对?总而言之,一来她身高不够,二来她看来脸嫩,往成熟了伪装总有种微妙的违和感,倒不如现在这样合适。

凌晓对于自己的伪装之道还是相当有信心的,不过考虑到这次是长期伪装,所以无疑越简单越好。已经是高级力修的她可以简易地控制脸部的肌肉——人的脸部是很玄妙的,每个细节稍微修改那么一点点,积累而成的变化也是相当大的。而接下来她所要做的就是让脸部轮廓更立体以及用化妆品修整下眉毛之类的地方,尽可能地去除“女气”。

包工头张大嘴巴,惊叹地看着镜子中的“少年”,虽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见这情景了,但每次看到它都依旧觉得很神奇。

镜中的少年外貌称得上俊朗,清秀而又充满书卷气,属于乍一看去很容易引起他人好感的类型,不过却绝不女性化。

凌晓做了几个表情后,想了想,从空间纽中找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瞬间更有“衣冠禽|兽”的感觉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站直身体,而后,又皱起了眉头——脸的确是少年没错,身体却……

所以说,为什么女性自从步入青春期后就会发育呢?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她轻啧了声,把努力降低存在感试图留下的某鼠提溜着丢了出去,然后开始“嗑|药”——她自己炼制的药。在胸上缠绕布条什么的太坑爹了,而且一摸就什么都露馅了,她完全不想选。至于穿“铁背心”……她真的不想被人拍的“叮咚作响”,于是她弄到了一个比较冷门的药方。这几年里虽说她炼药的时间绝没有练武所用的多,却也绝没有荒废,所以很快就成功了。

然后,她仰起脖子,一口将那管不断冒着诡异粉色泡泡的液体喝了下去。

味道……

超·难·喝!

味觉超敏感所以特别容易“受到伤害”的凌晓一把捂住嘴,只觉得整个人略不好。但紧接着,她就没有心情顾及这些了。

她所做的这种药水名字很诡异,叫“肌肉制造药剂”。然而,它如若真的面世出售,绝对可以说是众多男性的“福星”,没错,它会暂时性地让人充满了伪·肌肉。

比如此刻,她默默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胸|部瞬间就紧实缩水起来变成了胸肌,也是醉醉的。而原本就隐约可见肌肉的手臂,效果就更为明显了。

凌晓对着镜子摆出了几个肌肉男常用造型,觉得自己也是蛮拼的。顺带又庆幸自己不是梅丽莎那种火辣体形,否则一定会很诡异……能想象吗?一个纤细美少年有着和施瓦辛格一样的胸肌……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她的手一路滑下,拍了拍腹部和腿部,再次皱起眉头。

原因无它——腰部又出问题了。原本就挺细,现在再一缩水,虽说都是肌肉吧,但也真的细过头了。凌晓轻啧了声,心想还真是悲剧,不用缠胸却又需要缠腰了,好在这个部位就算被人发觉有东西也不至于引起怀疑。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还真是没什么“女扮男装”的天赋,处处是麻烦。

又是一番折腾后,一个完整的“书卷气少年”才算是正式成型。

比起之前,虽说身形依旧算得上纤细,却也是标准的男性体形——宽肩细腰窄臀,再加上一双塞了填充物的男鞋,妥妥的齐活!

至于模仿男性的言行……

凌晓表示,对于她来说,这个大概才是最简单的。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还要从一件旧事说起。

这件旧事牵连甚广,与凌家、苏家和包工头都有关系。没错,正是那颗凌晓等人曾无意中误入的“红月星”。当时归来后不久,她为了求证某些事将这颗星球的信息告诉了凌渊,他也说过会去调查。事实证明,他并非说说而已,而是下了一番苦工。

这也难怪,毕竟那个饱受不落人尊敬的“苏天星”正是凌渊最好的朋友。

在恢复记忆后,凌晓也大致想起了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虽说见面的次数不多,她却不得不承认两件事——一,他是个十分温和的人;二,他的确和变|态长的一模一样,说没血缘关系都没人信。

但现实却是——凌佑晨才是苏天星的儿子。

关于这件事的真相,凌晓直到如今也不知情,也许它就真的随着凌佑晨的逝去,成为了永久的秘密。而且说实话,相较于变态,她毫无疑问更宁愿自己的哥哥是凌佑晨——起码他还算是个正常人,虽说抖m倾向严重。

言归正传,这几年里凌晓和包工头都一直记挂着红月星的事,因为算算时间,那颗星球的“末日”俨然就快到了。如若没有人伸出援手,它的未来恐怕就真的只有灭亡一途。而最大的问题还不是“救援”,而是“如何救援”。毕竟这颗星球被隐藏在层层迷雾之中,只有快要到“红月之夜”时,才会有临时跳跃点与外界相连接,并且这跳跃点存在的时间还相当短暂。

这些都是个大问题。

凌晓原本想着差不多时间再到之前跳跃点存在的地方去看一看,可没成想,还没等她动身,凌渊那边居然有了好消息。

苏天星在居住于那颗星球的若干年间,虽说一直没能离开,却忠实地记录了自己所能记录的一切信息,其中不少都是与跳跃点有关的。而凌渊将这些资料做了细致分析后,居然真的计算出了跳跃点可能出现的地点。

却是有两个。

虽说未必一定准确,却比胡乱撞运气要靠谱得多。

而这两个跳跃点,一个很是巧合地就在凌渊近期所在地的附近,另一个跳跃点,就是凌晓即将要去的地方。若是放在从前,这种事他大概会托付给凌佑晨,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把她当牲口使唤了。

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出现跳跃点的几率肯定要比凌渊所在的地方低。然而,她不可能因此就去不满闹事,毕竟事关整颗星球的人命。

而她这次要去的地方,也有些“特殊”。

“都准备好了?”

当凌晓以男性身份站到凌渊面前时,他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露出,只是语气淡淡地如此问道。

凌晓无所谓地点头:“是啊。”她的嘴角上依旧如其他时候一样噙着一抹微笑,并未因为眼前人而改变什么。

“你以这个身份去,的确要方便不少。”凌渊看了眼她,算是肯定了她所做的事——然而其实他们俩也都很清楚,“肯不肯定”也就那么回事。

两年多的时光,他们之间那原本几近剑拔弩张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些许,然而,却也并未好转到哪里去。原因,并不只出在凌晓一个人的身上——凌渊似乎根本无意改变现在,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做出“用热脸贴冷臀部”的事。

所以他们还是这样,父亲不像父亲,女儿不像女儿。

却又依旧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女。

凌渊并没有过多地嘱咐什么,或者说他的口中从来就没有废话:“其他事我都处理好了,到了那边自然会有人联络你。”

“我知道了。”凌晓一点头,她知道他绝不至于做出掉链子的事。

眼看着他再没有什么重要信息透露,她非常干脆地选择了离开,他也一如既往地没有挽留。

一声门响,将一声叹息关在屋内。

静坐在书桌后的男子嘴唇微动了下,一声“路上小心”到底是被他克制地匿于口中,与之前的若干次一样自始至终没能出口。

他沉默了片刻,低垂着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自嘲之色。

而几乎在凌晓上路的同一时刻——

某颗星球上——

有人在说着这样的话——

“来,和你的父亲一样为我预言吧。不过要当心,如果出错了的话,会和他一样死得很惨哟。”

少女的低泣声中,一个隐含疯狂意味的笑声响起。

281|8.13|


凌晓之所以会这样做伪装,倒不是她的“cos癖”发作,而是因为真的有特殊需要。

她所要去的地方……嗯,稍微有那么点特殊。

在这个绝对算不上和平的时代,军队永远是重中之重。哪怕星盟出现,各个国家在名义上保持了“平等”,但实际上,“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是适用的。而军队,就是拳头的保障。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士兵多了,那必然也是什么人都有。

优秀的,平庸的,拙劣的……

犯错误的肯定也不少。

既然是纪律严明的军方,奖惩措施无疑很完备。而其中有一项,就叫“禁闭”。而关禁闭的地方,显然不是只有禁闭室。凌晓所要去的那颗小型星球,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个大型“禁闭室”。某些犯了错的士兵甚至军官,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不能直接“退役”,原所在军队不愿意再要他们,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愿意接管他们,于是,这群人就被送到了某颗星球上接受统一管理。

久而久之,这种星球也被称为“监狱星”,并渐渐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不少人谈之色变。

而凌晓所要去的,就是这样一颗星球。

她事先看过那里的资料,虽说目前那里“关押”的人只有十来个,却没有女性——其实这也正常,因为就算有女性士兵或军官犯了错,也一般不会被丢到这种地方。

凌晓?

……她属于例外。

之所以会去,的确是因为红月星之事,不过她的安全性也是有一定保障的。一方面是因为凌渊在那里有人,另一方面就是,她现在已经是高级武者——虽说修习初期就像坐着火箭增长,然而随着等级的提升,进步速度也渐渐变慢了。但即便如此,她的进步速度也实在让人惊异。

年纪才只十八岁,就跨入了七级的大门。

当然,其实她还是占了便宜的,因为她等级到了就能升,没有所谓的“瓶颈”。林麒等人虽说积累与她相比分毫不差,却都几乎还卡在瓶颈期,正有条不紊地蓄势,只待一朝冲击水到渠成。

撇开年纪不谈,她的等级在藏龙卧虎的军中来说并不算极为拔尖。

不过,在凌晓即将去的那颗星球上,任何一人的修习等级都没有到达高级。也就是说,仅估算武力的话,她足以碾压任何一人。虽说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只有武力就可以的。但话又说回来,没有武力却又是万万不行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将自己“转变”成了男性。毕竟那是一个堪称“基情沃土”的星球,她可没什么兴趣做“全星球唯一的女性”,还是“合群”点好。

几乎在她登上飞船的同时,她即将到达的目的地上……

这是一间公众饭堂。

大约因为长久没有人打扫维护的缘故,里面很是破旧,好在各项设施都还算完善。

它的里面摆放着一条长饭桌,虽说看色泽也已经很旧了,却很干净,放置在它旁边的凳子们也同样如此。可以看出,它们是经常被使用。

此时此刻,十来个人正坐在桌边。

有人正襟危坐,有人神游天外,有人聊天嬉笑,也有人干脆趴在桌上睡着大觉……虽然人不算多,却也是各种情态,不一而全。

“饭还没好?”一位长相颇为粗犷的高大男子拍了下桌子,“今天轮到谁热饭?”

没错,是热饭,而不是做饭,因为这颗星球除了他们外没有其他人。当然,军方也不至于把他们饿死,定期都会送补给来。那些事先冻好的饭菜只需要放入加热设备,就可以食用。他们中也有人会做饭,但问题是,谁乐意天天为一大群人做饭?而且,做出来的也未必比送过来的补给更好吃。

于是,他们制作好了“工作表”,每人一天专门加热所有人的饭菜。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有着狐狸眼的男性环视了下众人,回答说:“好像是沃斯特吧。”

此言一出,倒引发了一阵讨论。

“他人呢?”

“没看见。”

“你看见了吗?”

“我也没有。”

“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不会,我早上还看到他了。”

……

星球太小,娱乐项目也太少,虽说每个人都找到了点属于自己的乐子,但当类似于此的“新鲜事”发生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还是很乐意为此讨论上一阵子的。

尤其,这位沃斯特同学如果真的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若干天里大家都可以超脱了——他们都是“受罚者”,所以比谁都明白“犯了错就必须受罚”的道理。

就在一些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一名男子跑进了饭堂,口中大喊道:“有新消息!!!”他的外表十分显眼,即使在黑夜中也能如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因为——他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沃斯特话音刚落,刚才那狐狸眼的男人就笑了:“怎么?你终于能用自己的头顶发电了?”

一阵哄笑声响起。

“老裴你给我闭嘴!”沃斯特反射着灯光的脑袋闪闪发亮,朝狐狸眼男人晃了晃拳头以示威胁后,才说道,“我们这里要来新人了!”

“哦?新人啊……”狐狸眼男子微讶了下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又有新乐子可以看了。”

“得了吧。”沃斯特吐槽他说,“你小心自己变成乐子。”说话间,他刻意看了眼坐在桌子末尾的那名男子,后者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在发呆,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讨论,没有对新消息做出反应,甚至没有抬过一次头。即使身处一群官方认定的“怪人”中,也显得尤其的怪。

狐狸眼男子眯了下眸,却没有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沃斯特,直到后者浑身发汗口中嘀咕“当初收拾你的人又不是我”。

过程中,也有人看了几眼那如同雕塑般低着头一动不动疑似神游天外的孤僻男子,眼中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些许忌惮的神色。

就在此时,又有人开口问——

“新来的是什么人?”

沃斯特精神一震,回答说:“看照片年纪挺小的,跟还没成年似的!”

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虽说大部分参军的人都年满了十八岁,但偶尔也有特殊情况。或为特招,或为进来磨练。反正,这类人几乎都有个“少年天才”的光圈。

有人轻嗤:“又是来磨脾气的?”

“啧啧,又是一个‘笑着来,哭着走’。”

“来来,就让我来教教他怎么做人。”

……

这里的大多数人对于这种新来者都是没多大好感的。因为后者与他们不同,这类“少年天才”大多是性格桀骜不驯,所以被丢到这里“吃点苦头”,当这磨砺结束后就会离开。

如果说这群小鬼是珍珠的话,那他们无疑就被当成了沙子。

是个人都不会为这种事觉得开心。

就在此时,又有人问——

“新人男的女的?”

短暂的沉寂后,一片哄笑声响起。

“你想女人想疯了吧?”

“这种事还需要问?”

“傻子才会特意把个女人送来吧?”

……

沃斯特在一群人的大笑中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说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新人是男的。”

又是一阵大笑。

没有人为这件事觉得奇怪,来个男人多正常啊?如果来个女人才不正常好吗?

不过,谁会做这种“把羊羔送进狼群”里的事呢?

又不是傻。

而此时,那个传说中的“傻子”正在上路,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傻子。

同时,饭厅中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新人长什么样?”

“我把照片下载下来了。”沃斯特说着就打开了自己的腕表,并且打开了腕表的外人可见模样,一张照片瞬间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少年,看来只有十五六岁,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这使得他清秀的脸孔上洋溢着浓浓的书卷气。他的嘴角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这弧度让他一瞬间生动了起来,也让他看来十分和善而好相处。

一瞬间,不少人都觉得奇怪。这少年并不像是那种“桀骜不驯”的类型,按道理不该被送到这里来呀?

“资料我也一起下载过来了。”沃斯特见众人感兴趣,深觉“自己的功课没白做”,于是不请自来地开始读起与照片一起传输过来的资料,“他叫林晨,十六岁,特招来的,之前隶属于……”

资料很快就读完了。

毕竟传输资料过来只是为了方便辨认,所以只会有能够公开的基本信息,也就是说,除了名字外几乎都是废话。

而属于“林晨”的这份资料也的确普通到掉渣,不管从各个方面看都没什么格外吸引人的地方。

以至于有人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这小子不是得罪了人吧?”

军队之大,总有那么几个会做这种事的人,所以也就肯定会有几个倒霉蛋。

比如他们这群人中,就有人有着同样的遭遇。

“有可能,看他的脸就知道是个书呆子。”

“那以后活儿可就有人干了。”

“这主意不错。”

“很好,我以后的袜子就归他了。”

“我的也是!”

“……你们住手,这小子被熏死了谁给我们热饭啊?”

“所以你不要?”

“……还是要吧,洗洗就习惯了。”

……

几言几语之下,这位“新人”的命运就这么被定下了。

于是,凌晓人虽然还没到,却已经有几大盆臭袜子在等着她了。

282|8.13|家


其实这样的事也很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那肯定就有地位差别。而所谓的“地位”,无疑得靠自己争取——要么强,要么无可替代。

如果两者都做不到,那你又凭什么让人平等相待呢?

讲规矩?

拜托,如果这群人特别讲规矩的话,也就不会被送到这种地方了。

不过某种意义上说,“新人承包所有杂事”这种行为虽说算得上欺凌,但也并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群人比起一些肆无忌惮的恃强凌弱者,实在是要有格调多了……如果撇开袜子的臭味不提。

“这是什么味儿啊!”沃斯特一把捏住自己的鼻子,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所站的位置是大厅——这座星球上只有一幢建筑,也就是所谓的“紧闭所”,虽说地方并不算大,但里面的各项设施也都还算齐全。

沃斯特负责接收外界联络等小杂务,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如果这地方有个“食物链”的话,那他无疑正站在食物链的底端。迎接新人并给他做介绍无疑也是他的工作,当然,鉴于来到这里并不算是什么好事,所以“张灯结彩”就算了。但问题是,就算没想过装饰大厅,他也绝没想过在大厅里摆放上几盆马赛克物体啊!

沃斯特一把捏着鼻子,“噌噌噌”后退了好几步,瞪了许久后才勉强辨认出盆里那绿油油、黏糊糊还疑似长了毛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没错,不是臭豆腐,而是臭袜子!

判断理由很简单——这里没人会有闲情逸致做臭豆腐。

作为一名糙汉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讲究了,但现在,他又得到了信心。

想到此,沃斯特同学不禁在心里默默地为新人同学点了根蜡烛,然后,继续默默地贴着墙根走远……走远……走远……

两天后,凌晓抵达。

她与其他来这里的人一样,都是搭乘小型飞行器降落的。而飞行器中除了她外,还有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补给。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个新人才是附带品也说不定。

将她以及补给送达后,飞行器就转头离开了。

凌晓提着包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发现环境比她想象地要好一点。这座星球虽说是充当“监狱”使用的,但并不算是废弃星,生态环境还不错。蓝天白云,青草绿树,该有的都有,并没有出现什么“沙尘危机”或者“满地残骸”的惨景。不过这也正常,从凌渊给她的资料中,她也看出,被送到这里的人,有一部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上的“犯错者”,而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特殊。

观察了片刻后,凌晓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那幢建筑上,心想是不是立即走过去,就看到一辆车从疑似车库的地方驶了出来。

那是一辆简易运货车,车后的平台只比地面略高一点,约有一米长宽,上面站着一位光头男子。他双手把着方向盘,缓慢地驶向凌晓与物资所在的方向。过程中,原本在车前竖着的两根“长叉”缓缓放下,并且随着行驶顺利“刺|入”了物资的下方,将它们拖了起来。

凌晓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车子,在这个科技极为发达的时代,像这种“复古物品”已经非常少见了。

“你好!”光头男子朝她打了个招呼,满脸笑容地说道,“我叫沃斯特,是来接你的。”说话间,他朝凌晓伸出了一只手,“上来吧,我带你过去。”

凌晓抓着他的手上了平台上,与他并肩站好后,回答说:“你好,我是林晨。”

“我知道,事先已经得到你的资料了。不过你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小啊,看资料是特招生?犯了什么事啊?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多长期限?”

毫无疑问,这个“迎新者”比凌晓所想的还要健谈。但显然她并不想对自己的“身世背景”细谈下去,于是挑着资料内容随意回答了几句后,她就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方向。

“这辆车挺特别的。”

“对吧?”自称名为“沃斯特”的光头男听了这话似乎很高兴,瞬间抛弃了刚才的话题,转而打开了其他话匣子,“这东西叫运货车,据说在几百年前很流行,是我亲手组装成的!”

说这话时,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快夸我腻害!快夸我腻害!”的气场,凌晓虽说突然恶趣味地不想夸人,但到底是抑制住了这种恶趣味,难得良心地夸了句:“你很厉害。”

“一般般啦。”沃斯特光头都在闪着光,大板牙都露出来了,还努力表现着压根没有的谦虚,顺带“投桃报李”,“你要试开下吗?挺简单的,比操控机甲什么的容易多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更别提凌晓对于这种车型也并不算陌生。

很快,她就顺利地把它开会了同时当车库使用的仓库之中,顺带从有些话痨的沃斯特口中挖到了一些有关与此的信息。

仓库有直通大厅的路,所以两人并不需要重新走出去再绕到大厅。

更别提……

沃斯特突然觉得这新人不错,有些不忍心“他”去大厅接受折磨了,于是主动提出带“他”去安排好的房间。

可惜,两人才走了没几步,就撞上了其他人。

“沃斯特,这这是要去哪里?”

“……”沃斯特顿住脚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脸上也露出了讪讪的表情,“老裴……”

被他换做“老裴”的狐狸眼青年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眯起眸子打量了下站在沃斯特身后的“少年”,眼神颇有些玩味,口中却说:“莱特他们几个在大厅等你们。”

沃斯特一听这话,表情更苦。

莱特等几人就是那几盆马赛克物品的所有者……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并不是什么特别坏的家伙,只是极端地“崇尚武力”,所有一点喜欢“欺负弱者”,他刚来时也很是受了一番折腾,直到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特长后,才“转正”成功,算是摆脱了之前的悲剧。

眼下新人估计要重蹈他曾经的覆辙了。

可这种事是躲不过去的,就算他现在带着林晨回房,等莱特他们等到不耐烦,估计会冲过来找人。林晨也不可能在房间里躲一辈子,所以……

沃斯特转过头,有些纠结地看着凌晓,嘴唇动了几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早已嗅到几分不寻常味道并且对于这里也并不算真正陌生的凌晓则非常“贴心”地回答说:“既然有人在等,那就麻烦你先带我去大厅吧。”

沃斯特一听,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多么贴心的好孩子啊!

他一点头,顺带又悄声问:“你有什么特长不?”

“特长?”

“是啊,比如机械之类的。”

凌晓想了想,回答说:“我虽然人不是特别长,但脑子特聪明,人也特好看。”

说这话时,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沃斯特:“……”

老裴:“……”

虽说一人在担心一人在看热闹,但此时这两人心中都浮起了同样的念头——

好像胖揍这个自信心过度的臭小子一顿!

沃斯特简直一脸血:“我们这里没有基佬也没有女人!”所以长得好看没用好么么么!他苦逼地解释说,“我说的特长是你特别擅长做的事!”

凌晓又想了想,回答说:“那我特别擅长打架……不对,是揍人。”

沃斯特:“……”

老裴:“……”

两人默默地看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对她的“迷の自信”表示相当无言。

凌晓注意到两人的目光,暗自撇了撇嘴,懂什么?她现在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那一身的肌肉啊,看着她自己都着迷了好吗?!

沃斯特决心不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他们俩的智商那压根就不再一个区间,他这边通往正无穷,新人那边通往负无穷,所以,嗯,压根没法愉快地交流!

倒是老裴,震惊过后挑了挑眉,似乎很有些喜闻乐见之后将要发生的事。

之后,沃斯特果然带着凌晓走向了大厅,老裴不快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如同一只尾随着猎物的大尾巴狼。

眼看着即将见证悲剧,沃斯特到底没忍心,低声嘱咐凌晓:“你最好凡事量力而为。”千万别在莱特那群人的面前说大话,否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凌晓还没回答,就被一阵臭味袭击了。

成为高级武者后,她的感知便越加灵敏,所以此时此刻整个人是略不好。

她一把捏住鼻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光头男,问道:“你们自己做了臭豆腐?”

沃斯特:“……”

然后,凌晓就看到了放在大厅中的那几盆不明马赛克物体,她正仔细研究那是啥,就听到有人对自己说——

“新人就是他?”

“来了正好,来,把这几盆袜子给处理了。”

……

除了莱特等人,也有不少人特意来旁观。

一阵哄笑声中,就有人吐槽————

“你们是想把他熏死吗?”

“看那小胳膊小腿的,端得起盆子吗?”

“别不小心摔倒盆子里了。”

“哈哈哈哈……”

……

凌晓惊呆了。

倒不是被吓得,而是……

卧槽那居然是袜子???

他们到底对袜子做了什么???

她的认知世界稍微有点崩溃,嗯……虽说总听到“脏男人”这个词,但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脏的男人,也是微醺。

而她的呆滞则被其他人理解成了“惊惧”之类的情感。

哄笑声于是更大了。

沃斯特看着身边少年“苍白的表情”,咬咬牙,挺|胸说了句:“莱特,这有些过了吧?”

站在人群正中央的壮汉瞪了过来:“少废话,沃斯特!你想替他洗袜子吗?”

沃斯特头一缩,毫无疑问,从前被折腾的事已经给他留下了一定心理阴影,所以他对莱特等人实在是有些怵,能鼓起勇气帮新人说话已经是奇迹了。但眼下,这丝勇气也被惊退了。

就在此时,新人动了。

这一动之下,“他”瞬间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点。而后,“他”不出众人意料地走向了盆子,疑似“认命”。

面对着他的选择,一些人露出“这很正常”的表情,也有人露出了讥讽的表情,还有人露出了无聊的表情……诸如种种,不胜枚举。这种表现无疑是很怂的,但也很明智,不是吗?

在这些目光中,凌晓走到了几个盆子旁边,低头看了眼后,抬头问道:“请问,这些袜子都是谁的?”在凌泉的辅助下,她微调了自己的声带,发出的声音是标准的少年音,并且颇为清越,如同玉石敲击。

沃斯特之前还不觉得,眼下在乱糟糟的背景下再一听,只觉得这位新人的声音真是颇为动听。他不由又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清俊少年,目光从他的脸孔滑到他挺拔的身材上,最后又回到他嘴角噙着的微笑上,只觉得他看起来颇为几分“贵公子”的味道,说不出的书卷气。

和这地方,和这些人,都那么格格不入。

他所注意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注意到。

他所欣赏的,其他人却未必会欣赏。

比如莱特就黑着脸说道:“我的。怎么?小子,你有意见吗?”

他身旁的三个大汉也一起站了出来。

四人一起蔑视地看着凌晓,一副“你敢不听话我就收拾你”的样子。

其余人下意识保持起沉默,倒不是惧了这四人,而是想看看这位新人想说些什么。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位新人居然如同一个小学生一样,开始“一二三四”地说起数。

“一二三四……”凌晓看着四人。

“一二三四……”凌晓低头看着盆。

而后她满意地一点头:“刚好。”

“你什么意思?”莱特皱眉。

凌晓展眉一笑:“这不是怕不够分吗?”

话音刚落,她很是干脆地丢下手中的包,朝四人冲去。

很显然,她要动手。

莱特惊了下后,冷笑连连,既然这小子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而面对这种小子,连技巧都不需要用,直接一拳砸飞就对了!

于是他捏拳就迎了上去。

沃斯特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想再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惨剧。

也有不少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很有兴趣。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面对莱特的重拳,新人灵巧地一侧身就避开了,顺带用一只手抓住前者的手腕,轻轻巧巧地那么一甩。

“砰!”

莱特就一头扎进一个盆子中了。

这过程实在太简单,结局又实在太不对劲,以至于不少人都惊呆了。

其中就包括其余三个大汉,可惜,他们才刚反应过来,就被一人一脚给踹进了其余三个盆子中。

做完这一切后,凌晓施施然地放下腿,又动作优雅地拍了拍手:“一二三四,嗯,刚好一人一个。”说话间,她看向从盆子中“抢救出头”的莱特,嘴角那温和的笑容更深,“请问,对我的处理方式,你满意吗?”

一片沉寂中,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睁开眼的沃斯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脑中诡异地浮起了一句话——

他说自己特长是揍人……似乎没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