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魂灵器因为汹涌灵气的灌入而散发出刺眼光芒的那一刻，沈明心曾误以为这就可以算作成功了。

但不料还是她将修真界灵器想得太简单了些。

其实她最后一刻已经发现不对，只是体内几乎调动一空的灵气，不足以再让她将局势逆转。

她本意是要用最后一点灵力自碎魂魄，可是灵镯没有成功解开，她就还不能死。

绝望之中，就只能将最后的灵力注入护心灵戒，依靠灵戒护住她的心魂。

也就在此时，沈明心终于再次清醒，生时未能解决的痛苦，即使死去也不会结束。

她要解决麻烦。

而耳边源源不断传来的哭泣声，想来就是她从此刻开始要解决的第一个麻烦。

沈明心不喜欢别人的哭声，这让她心脏发疼。

她自己爱哭，却不愿意见到别人哭。

黑暗中，少女的魂灵终于缓慢地向着前方走去。

虽不见前路，但有低泣声不断将她引领，向着响声而去，终不至于让她迷茫窒息。

黑暗太长。

沈明心停下来时忍不住思考，昏迷了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那人死之后，也能短暂得听见别人为自身哭丧吗？

...或许还是不一样。

她还没死。

少女于沉暗识海中挣扎许久，终于听闻哭声越来越响，将心脏也震动起来，而后前方一丝火光出现。

她向着火光奔去，眼前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了。

别哭了。

对着命火哭泣的童子什么也没发觉，时刻注意着沈明心的谢榕林第一时间上前。

除他之外，却灵亦是神色紧张。

“沈明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谢榕林带出来的灵珠压制沈明心的心疾，为她注入生机。

纵古月宗灵宝丰富，可亦不能无缘由都给与沈明心。

幸好谢榕林赶回及时。

却灵不问他为何大比尚未结束就出现，因为她知道。

谢榕林声音沙哑，眼眶也红了。

虽然有养魂灵镯做最后一道保障，可他还是太怕了。

他急迫地想上前，却见沈明心眼睫微动，有些厌倦地看他后，又闭上眼。

他上前的步伐顿时僵住，窒息之感涌来，将他全身变得无比冰冷。

痛苦与自责同时传来。

她厌恶他。

或许，更是憎恨。

‘唉。’

却灵无声一叹，望着眼前，她走上前拍拍谢榕林，将神情恍惚的他带出房间。

独留童子在那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看。

沈明心已然苏醒，半月内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只是输入她体内的灵气消耗得如此之快，不免让人担忧。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此时形容憔悴的谢榕林，却灵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刚从秘境中离开，身上仍然带着寒冷肃杀之气。

只是情绪使然，颓废更胜冰冷。

“引她，开心些。”却灵组织语言，只如此道。

没有人会愿意放少女离开，她明白的。

只能望她愉悦。

谢榕林想牵动嘴唇说好，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他不会再引她开心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自从沈明心知道养魂灵器之后，她定然已经极厌倦他。

偏偏他仍然痴心妄想，以为她会愿意。

他依旧不后悔用养魂灵器将她留下，只是此时此刻痛苦更甚。

“……”

未曾参与大比的李含玉悄声从当归楼下层走至阁前。

看着心事满满的两人，他靠近两步，取出从长生殿带出的灵药。

“长老。”李含玉抿唇，将灵药递出去，含义很为明显。

却灵愣了愣，眼前小盒尚未打开就能感觉到清灵之气。

这是……！她神情变得不可置信。

这是祝神丹！

长生殿镇殿灵药！出自凡尘界，却堪比修真界顶级灵丹！

祝神丹！

……

沈明心她阿娘，就是为此折损。

*

雪停见春。

沈蕴年少成名，不知天高地厚，只知快意恩仇。

从年少开始她就不知做过多少让旁人或惊诧或憎恨的事。

宗门要将她除名，人人皆说她轻狂不知分寸。

沈蕴有些厌这世间。

于是，她做了她有生以来最正确的决定。

擅开两界通道，去往凡尘。

捡到沈明心那日是个雨天，她本不想管。

可不知为何还是心软。

这一心软便是十七年，身死难消。

从修真界带来的灵宝不断投入，眼瞧消耗一空，却还是无用。

大雪过后就是春日。

春日降临，就是沈明心十八岁的生辰。

沈蕴从未觉得如此无助，她治不好她。

甚至都撑不到她的生辰。

...可怜吾女，此生短暂又痛苦。

沈蕴自然不愿让这种事发生，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发生而什么也不做。

只有一个办法。

..凡尘界皇室作为权力中心，与修真界相连。

而皇室花费数百年时间供养的长生殿，有灵药无数。

其中最为关键的祝神丹，可堪比修真界顶级灵丹。

修真界有无数天骄自凡尘界来，修成后自然庇佑凡尘。

天道庇佑，大能守护。

沈蕴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可身后有沈明心，她不得不去。

吾女年幼，未见人间。

临行前，将半身修为渡入草药，炼制成最后一颗灵丹让她服下。

再告诉沈明心，她会回来的。

...

春雨不似从前缠绵，只余哀切。

我那如珠似宝的小女，能看见雨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