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吧？四殿下好像要出征北境了。”

“那不是又要打仗了？”

云澜正焦急地等待运送青石的大队人马过去，耳边便听到有人在议论，不由的多留意了几分。

“北境蛮夷总是袭扰我大魏边城，我有个亲戚是走商的，说年初的时候边城被他们劫掠，简直是人间炼狱。”

“那是该打。”

云澜小声冲着吴平询问，“四殿下要出兵北境这事儿都传开了？”

她心想着这不是军情吗？怎么能这么任由百姓传播呢。

吴平想了想才说道：“最近确实有这个传言，但真假却不清楚，不过反正北境距离淳安县远着呢，怎么也打不到这里的。”

云澜微微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自从那天她知道宋斐然是西襄王世子之后，就堆齐玄知的身份产生了一点点好奇。

那天她忙活着做饭，又忙着给大家介绍火锅等新吃食，如今想起来，宋家姐弟两人好像都对齐玄知礼遇有加。

按理说他俩一个是清源郡主另一个是未来的西襄王，这身份在大魏朝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家世门第，能让他们如此对待的，怕是只有王孙贵胄了吧。

如此一来齐玄知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不知道他是个皇子还是皇孙。

来到大魏朝已经大半年了，云澜有意无意中也了解到了一些大魏朝朝堂上的情况。

比如刚刚那两人说的四皇子，就让云澜早有耳闻。

外界都传，四皇子文治武功都效似当今陛下，在文德太子去世后，他是最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但还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文德太子的儿子也很受陛下的喜爱。

毕竟前朝出现过好几次皇位没有传给皇子而是传了皇孙的例子，所以民间对谁能继任皇位也有一些小小的议论。

当然这种议论不能放到桌面上来说，否则就是对皇权的大不敬。

可人们的好奇心却没那么容易被压制，不让明面上说，那就关起来门悄悄的说呗。

更有甚者，将前朝皇子皇孙争夺皇位的故事编成了话本、评书，每每有酒楼请了说书先生，都会被要求说上这一段。

云澜扁扁嘴，甩掉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事儿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但不论谁当皇帝，最好还是少打仗，毕竟乱世里人不如狗啊！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官道的封路终于解除。

等云澜和吴平来到云上小馆的时候，却发现食肆已经被衙役接手了，虽然还没有封店，但看这架势这两天肯定是没办法营业了。

此时留在食肆后厨的冯亮他们，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淡，气氛十分凝重。

“云姑娘你来了？”说话的是冯娘子。

云澜点点头，“沈掌柜呢？”

“沈掌柜带中毒的那些人去医馆了。”

医馆里学徒正忙碌着，还有几个捕快等在一旁，似乎在等待诊治结果。

见云澜进门，沈掌柜三步并作两步从内间出来，“云姑娘。”

内间的病床上此时躺着七个人，其中有三个还在呕吐，而另外四个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

医馆内的大夫正在一一给他们再次把脉，同时询问呕吐次数，又看了送过来的饭食。

接着这位老大夫以银针探试，随后他便眉头紧锁。

“这些人情况如何？”

“应该是误食了胆矾所致。”老大夫继续道：“胆矾有催吐、祛腐、解毒的功效，可治风痰壅塞，喉痹，癫痫，牙疳，肿毒等病症，是一味极佳的药材。只是易风化，需密闭贮藏。”

云澜和沈掌柜对视一眼，摇头道：“食肆里用不到胆矾这种东西啊。”

老大夫捋着胡子点头，然后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几人，“这边的三位食用较少，所以只是呕吐，病症并不凶险，只是这四位食用较多，已经呼吸促急，这解毒的汤药还要稍等一会儿才能熬好，怕是有些棘手了。”

“大夫，不知道药铺里可有鸡蛋？”云澜问道。

“有是有……”说到这儿老大夫忽然一顿，然后面露笑意，“姑娘是想用鸡蛋催吐吗？只是这胆矾入口便化，此时催吐怕是会伤及肠胃。”

云澜摇了摇头，“并不是催吐，而是给病人灌下蛋清，蛋清可以保护胃肠，防止毒素进一步蔓延，若是大夫不信，可以先少量给他们服用一些，看看能否起效。”

说实话云澜也并不太确定这个方法是否有效。

她就是以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么一耳朵，说是在胆矾中毒时，可以口服蛋清数个、浓温米汁汤或稀藕粉，它们可以保护胃黏膜，给医生救治争取时间。

浓温米汁汤和稀藕粉显然都不是随手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唯有鸡蛋比较大路货，所以她指提到了鸡蛋清。

老大夫毕竟是医者仁心，想着鸡蛋也没有妨碍，便吩咐一旁的学徒，“去准备鸡蛋清。”

病床上还未昏迷的几人，原本不明原因开始呕吐，还伴有腹部疼痛，就心中惶惶不安，这下听大夫说明了病因，且知道性命无忧之后，便稍稍心安。

第79章 误食还是人为

与此同时，一旁的刘铺头也听到了几人的对话，走过来说道：“沈掌柜、云姑娘，这些人的中毒之物既然已经确定，食肆那边我们便要例行公事了。”

他是认识云澜的，知道云上小馆跟宋大人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在这里等着，而是早就封店、抓人、下狱一条龙伺候了。

沈掌柜拱了拱手，“劳烦刘捕头，也恳请刘捕头严查，还我们云上小馆一个公道。”

“嗯。”

“我与刘捕头一起回食肆，让沈掌柜在这里看着几位病患行吗？”云澜总觉得这几个人中毒中的蹊跷，若是食肆那边查不出什么，最后的破局关键点还是要落在这几个病人身上。

刘捕头想了想吩咐道：“小郑小于你们留在这里，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可否请刘捕头再稍等片刻？”云澜看到医馆学徒已经拿来了鸡蛋清，“刚刚我提出用蛋清，想看看效果如何。”

“行吧，不过只能再留一盏茶的时间，破案刻不容缓。”

“多谢刘捕头。”

很快，七个病人都被灌了一碗蛋清。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这些人在喝了蛋清之后，明显能看出他们的脸色好了一些。

老大夫对云澜这个蛋清解毒的方法啧啧称奇，就连刘捕头也觉得小小的鸡蛋竟然还能解毒，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眼看着几人情况好转，而解毒汤散也快熬好了，云澜不能再耽搁，跟着刘捕头一起回了云上小馆。

回去的路上，她这眉头就没松开过。

按照她上辈子学过的知识，胆矾是铜矿的伴生矿，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毒药，如果是误食的话，胆矾是如何进入到食材当中的呢？

但如果不是误食，而是想要坏云上小馆的声誉，那为何不用砒霜或其他更常见的毒药？

她总觉得这件事并不像是意外。

云上小馆开张也快半年了，每日除了吴平从她这里拿食材之外，所有在集市上买的食材都由冯亮一一检查才会放入后厨。

就算是冯亮有什么问题，同在后厨的刘波和冯娘子不可能没有察觉。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冯亮做的手脚，至于其他伙计……

云澜也觉得不太可能。

自己给伙计们的待遇不说是天下第一好，但起码在淳安县都挑不出第二份，伙计们也都干劲儿十足，没道理下毒祸害食肆。

来到云上小馆，食肆内一片狼藉。

各种桌椅倒了一地，还未倾倒的桌上都放着不少没吃完的食物，可见当时有人疑似食物中毒之后，食肆内的情况有多混乱。

刘捕头让两个捕快跟着云澜，几个人在食肆内转了两圈之后，云澜的目光落在了做生煎包的锅上。

“刘捕头，能否让大夫来看看这锅里还没卖完的生煎包，可否含有胆矾？”

很快附近医馆的大夫便带着药箱进门，按照云澜所说，将生煎包大锅里的生煎包都一一查验，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无论是锅中的生煎包，还是制作生煎包的用具上都没有胆矾。

可那七位中毒之人的饭菜里，都含有胆矾。

如此一来的话……

云澜的目光扫过那几个人用餐的桌子，很快便注意到了一物。

“他们用的筷子好像不是我们食肆的。”

这筷子乍一看跟云上小馆的筷子差不多，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筷子的颜色有点差别，云上小馆的筷子毕竟使用了半年，再怎么清洗干净，那使用痕迹是去不掉的。

而这几个中毒之人所用的筷子，却看着比较新，只是如果不放在一起对比，显然是察觉不到的。

“——新竹筷，上有胆矾。”云澜眼前的鉴定文字缓缓褪去。

“哦？竟有此事？”刘捕头赶紧过来，将桌上的筷子拿起，跟食肆后厨的筷子进行了对比。

几双筷子放在一起，这颜色对比就非常明显了。

“刚刚医院的老大夫说，胆矾极易风化，通常都会密封保存，而这筷子上的胆矾断断不可能是无意间沾上的，所以应当是有人将胆矾溶于水后，再用这水浸泡了筷子，只是这胆矾杂质颇多，所以颜色不显，这才无人察觉。”

“只是……”云澜继续说道：“胆矾味酸，即便是筷子上沾的分量不多，也不至于吃不出来，怎么这七个人竟然毫无察觉呢？”

刘捕头：“刚刚我已经询问过几个病患，他们今天点的套餐里都带有西红柿炒蛋这道菜，这菜本来就是酸甜口味的，想必是因为这个才遮盖了胆矾本身的酸味吧。”

云上小馆的饭菜好吃，在走马街上是公认的，每天一开门就大排长龙。

也有人口味特异，在食肆里说这菜也就一般，结果被同屋的食客群起嘲讽，臊得饭没吃完就匆匆离开，这事在走马街上传出了好几个版本，但最终人们都说这人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云澜估计，这几个人可能不是没察觉到菜品味道有异，只是碍于面子才没有说出来。

有时候面子似乎比其他东西更让人们看重。

所以这个下毒之人，特意选了配菜有番茄炒蛋这天，果然心思细密，只是这下了毒的筷子是如何混在云上小馆的筷子里的呢？

刘捕头也仔细询问了食肆里的众人。

刷碗这个活儿是几个小伙计轮流来做的，刷好的碗筷会放盆中，置于后厨的一角晾晒。

一般只要不是下雨天，一下午或者一晚上这些筷子和碗也就晾干了。

而取碗和筷子，都是上菜的时候伙计一并端上去的。

“所以除了食肆里的人，没有人能碰到这些筷子喽！”刘捕头似乎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点，开始在食肆众人的身上扫视。

云澜不相信她的伙计会干这种事，这不是等着被抓呢嘛，得多蠢才会这么干啊！

突然——

“等等刘捕头，除了食肆里的伙计之外，还有人能接触到这些筷子。”

“谁？”

“吃饭的食客！”

刘捕头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就请诸位跟我再去一趟医馆吧。”

医馆里七名食客都已经服下了解毒的汤散，病情趋近于平稳，而原本昏迷的四人也悠悠转醒，只是他们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坐都坐不起来，只能躺在病床上回话。

云澜跟在刘捕头身后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

这一次她看的非常仔细，让这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

他们并不知道云澜是什么身份，又看对方长乌发蝉鬓、明眸流盼，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这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女娘。

来医馆的路上，云澜就悄悄请求过刘捕头，请他先不要说是为什么又转回医馆，而是让自己先看看。

她怀疑下毒之人就在这几个所谓受害者之中，亦或是……全部。

片刻之后，云澜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伸手指着其中一个中毒并不深的男子，“就是他，他就是下毒之人！”

“来人，把他回衙门！”刘捕头知道云澜是要来一出引蛇出洞，倒也愿意配合，说着便要让手下捕快将人架起。

那国字脸的男人瞬间吓得脸都白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不是，不是，大人明察，我就是个路过吃饭的，大人……”

“大人，我可以发誓，真不是我下的毒，我没有下毒……”

云澜嗤笑一声，“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你们中的胆矾之毒，是有人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