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蒋玥儿跪在慕容苏澈的灵前。眼泪已经哭到不在流了。想了一晚，蒋玥儿选择离开。要去哪儿，她不知道。

蒋玥儿打开了木盒, 那精致的信封上躺着熟悉的字。

“吾妻玥儿亲启。”

泪就那样又落了下来。

玥儿,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但是玥儿, 我从未想过要恨你。

玥儿, 你哭了么？莫哭，就当做父债子还。谁让父皇只有我这么个儿子还活着？

……

玥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百日夫妻似海深。事已至此，我只想问一句, 玥儿,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分？

仿佛还是大婚之夜那个带着玩笑般语气对她小心翼翼的男子, 在征求她的意思。只是可惜，斯人已去。

“苏澈, 你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蒋玥儿哭到哽咽。是我不配和你一起共赴黄泉麽？苏澈，若是这样，我接受你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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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儿，若是今后在这小镇度了余生, 你可愿意？”蒋玥儿猛然记起那个春雨纷飞的时节, 慕容苏澈安排好朝中之事, 带她去了合欢镇。

“当真？”蒋玥儿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镇, 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如今听到他这样说, 还只当他玩笑。

慕容苏澈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怎么不当真？”

那是蒋玥儿第一次对她流露出心底事, 他自然会去满足她。

于是，就买下了幽月醉梦。

慕容苏澈曾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有两个，娶回愿意相守一生的女子，用余生在幽月醉梦里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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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一个都没有实现。至少在蒋玥儿看来，他的心愿都没有实现。

蒋玥儿连夜带着慕容苏澈的棺椁离开了万隋的皇宫。临行前，那个贴身侍女跪在慕容苏澈的灵前，“主子，恕奴婢不能跟着玥主子了。奴婢实在做不到。”

蒋玥儿没有强求，她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慕容苏澈待她那般。

“苏澈的遗愿，葬其于幽月醉梦。”蒋玥儿走的时候，对那侍女说了一句。那侍女还是点了点头，目送其远去。

“你终究还是爱他的。”

蒋玥儿不敢回头，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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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苏澈的墓碑是蒋玥儿亲手刻得，刻字的时候，慕容苏澈的音容笑貌一遍一遍浮现在她眼前。

那些君主谥号不过都是虚无，既然是开口向他要了名分，那她现在能给的，就只有亡夫了。

遗书里，慕容苏澈字里行间写的很委婉。唯独只有那句“玥儿，好好的活下来。死了，不一定能一了百了。活着，才有一切。”只有这句话写的最为直白。

慕容苏澈执笔写自己的遗书时犹豫了好些日子。每一句话都反复的斟酌过，他怕万一这遗书的言语把蒋玥儿伤了，蒋玥儿或许会去寻短见。

只是他不知道，他走了，把她的心也掏空了。

蒋玥儿寻过几次短见，可每一次都被人救活过来。蒋玥儿觉得这是她的命，便不再选择轻生。

蒋玥儿为了完成苏澈在梦中所托之事，又回了一次万隋。待她再次回到幽月醉梦的时候，蒋玥儿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日，在慕容苏澈的坟前，蒋玥儿还是同往常一般陪了苏澈两个时辰。准备回屋的时候，蒋玥儿笑了，“苏澈，我要来寻你了。你还是否在那等着？”

那日入夜之时，蒋玥儿永远的合上了她的双眼。

那天，恰是慕容苏澈的忌辰。

他走后的第九年，她终于如愿追随。

她用九年的时间在他坟前忏悔，也用了九年的时间承认了她的心。而今，她终于能到奈何桥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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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一路盛放，开的是那么妖艳。

“玥儿。”待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蒋玥儿才抬起头来往前看去。

彼岸花盛开的不远处，苏澈正在那里看着她。一袭白衣若雪，一头乌发如瀑，只是容颜依旧未改。

“苏澈？”蒋玥儿飞跑过去。

“玥儿，你终于肯愿意叫我的名字了。”慕容苏澈还是那般暖暖的笑颜。哪怕这是在奈何桥畔。

蒋玥儿不答，只是抱住慕容苏澈哭个不住。像是要把前一世的相思，前一世的悔过全部顺着眼泪流去。

慕容苏澈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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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公子，你等了九年，可是如愿等到了？”一名梳着包子发髻的童女走了过来，那女子一身白衣，白衫上面绽放着朵朵荼蘼花。

“嗯，她来了。”慕容苏澈牵着蒋玥儿的手，一脸幸福。

“倒是不必轮回了，梚树折了三百年寿命换你们一场重生，重生的寿命，便看你二人了。”那童女点点头，笑着开口。

慕容苏澈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点头“那倒是多谢了。”

“倒不必谢，不过旧年恩情。这是她的原话。奈何桥携手走过，即可重生。”童女说完，便走开了。

“苏澈。”慕容苏澈正要走，蒋玥儿突然出声叫住他。

“嗯？怎么了？”

“你当真从来未恨过我？”

“为何要恨？”慕容苏澈不解。

“为什么？”

“一个女子，愿意与一个男子共饮合卺酒，应该还是可以用一生去爱的吧。”慕容苏澈如是说。蒋玥儿内心一怔，抬头又见他眉眼弯弯，便不再问话。

“可愿相随？”

“愿永生相随。”

奈何桥不算太长，但魂魄终究不易走完。两人慢慢走着，走着。

“苏澈，你一直都在这里麽？”

“不是你让我等你麽？”

说着，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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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还是在幽月醉梦里。

若不是手心的那朵彼岸花开的妖娆，或许蒋玥儿真的会以为她只是又一次梦见了慕容苏澈。

“梚仙折了三百年寿命换你二人一场重生。”梚仙？是梚宁麽？

只是，为何又是她一人在幽月醉梦里？苏澈呢？

“若是有一日你寻不到我了，可来望月亭寻我，我在这等你。”耳畔忽然传来的慕容苏澈的声音，蒋玥儿下意识的坐了起来，简单的梳洗之后，忙飞奔而去。

望月亭离幽月醉梦不远，但终究有一段路。

等蒋玥儿赶到望月亭不远处，依稀是当年梦中之景。云雾缭绕处，一袭白衣若隐若现。

只见得那人转身，浅笑入耳，“玥儿，还不过来麽？”

飞奔而至，蒋玥儿看着面前的人，白衣黑发，面容依旧。

“苏澈。真的是你？”蒋玥儿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没有勇气伸手触碰。

“是我。”慕容苏澈挑了挑眉应道，笑着伸手揽她入怀。

“苏澈。”蒋玥儿亦伸手将他抱住。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才真的明白一切不再是梦境。

“傻玥儿，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麽？”

“嗯。”蒋玥儿渐渐止了哭泣。

“你可是从家来？”慕容苏澈轻轻为她拭去泪痕，话语温和。

蒋玥儿呆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幽月醉梦的样子依旧没变，合欢镇亦然。当年纳兰璟宁一统之后的格局，几百年来也未曾有过变化。

也有过几场动乱，但是历代皇帝都会护的合欢镇的安全。只是为了幽月醉梦。

“回家吧，玥儿。”

蒋玥儿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与你一世轮回，爱恨纠葛，原来也不过是等你对我说一句，回家吧，玥儿。

原来，你还愿意与我携手成家。

苏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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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儿，这一世，多谢。”

“若再有来生，记得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