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贤心中暗道不好，但此时此地，面对的又是合道大能，也不是他想要逃就能逃掉的。

于是余贤干脆躬身施礼，道：“见过前辈！”

同时他观察到，白羽和杀生并没有表露出被关注到的神色，这不由让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随即，余贤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摄住，提了起来。

“余贤！”白羽和杀生神色震惊。

这时，一道飘渺的声音从剑宗主峰传了过来：“道友远道而来，难道是为了这位小友？”

声音落下，余贤上升的身形同时静止，这大概是两位大能在隔空角力。

好在两位都有顾及，不至于让余贤身在其中，遭受其害。

余贤不知道之后两位大能究竟说了什么，他的身形终于收到自己控制，余贤于是缓缓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此时白羽的神色并不好看，即便是合道境，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入山门，至少很不尊重他们赤心剑宗。

但来人凭什么敢如此？

余贤不知道，白羽可知道，赤心剑宗可是有掌道境存在的，怎么会忍受的了来人如此欺压？

以至于白羽都想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几次“乌云”出现，这更让他倍感耻辱。

杀生的气息同样有些不稳，可见他虽然加入赤心剑宗的时间不长，但已然有了很强的归属感。

“乌云”似乎因为自己在小辈面前显露了存在，也不做高人模样，瞬间收回满天异象，直降入赤心剑宗主峰。

“应该是我的因果！”余贤用一种非常奇妙的方式，把自己的话传了过去。

这种方式是他此刻灵机一动，基于七八神感和共情之术发动的，是完全点对点的传播，像是两个分身之间的心灵感应，几乎不存在传递的过程。

由于这两个秘术都来自赤心剑宗，再加上这些天他们的论道，白羽和杀生立即领悟，用同样的方式传递自己的话。

杀生：“你的功法？”

余贤：“不错，除此之外，我再不知道和你们比起来我还有什么特殊的！”

白羽：“此修欺人太甚，竟然敢这样冒犯我赤心剑宗！”

余贤：“我们似乎不小心接触到了什么隐秘！”

白羽：“不管是什么隐秘，此修绝对是来者不善，可恶，之前发生的几次，我竟然毫无所觉，难道宗门里的老祖都是吃干饭的吗？”

余贤默然，这话他接不了。

片刻之后，余贤三人同时收到了明彦老祖的传音，让他们去往后山的剑阁。

余贤有些怀疑是明彦老祖搞错了，剑阁是他这种外人能进的吗？

但明彦老祖又没有露面，他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走吧！老祖绝不会搞错的！”白羽拍了拍余贤的肩膀，随即当前一步向前飞去……

剑阁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并不让余贤意外，他现在认识的高人似乎大都如此，但余贤相信剑阁一旦展现出它的不寻常，那绝对会是震惊修真界的大事。

而当前最吸引余贤的，则是草庐之内的一块石碑，上面字迹清晰地刻着五个大字，既无气势，也不见锋芒：

收匹夫之剑。

但当余贤细细品味之时，又发现其中蕴含着大智大勇之味。

余贤发现白羽和杀生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极不寻常，或许这正是明彦老祖叫他们前来的目的。

“收匹夫之剑。”白羽轻声读出，似乎同样有所感悟。

随即他看向余贤，道：“这书法的意境似乎和你的养剑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贤微微点头，旋即又摇头：“我与这位前辈的境界相比，相差甚远。”

这倒不是余贤谦虚，而是他也从中获得绵绵不尽的意味，说来奇怪，余贤并不懂什么书法意境，但却分明从中看到了剑修的一个崭新的境界。

或许我的刀道也可以从中借鉴！

余贤暗暗分析，心神也越发地沉入其中。

“古之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盖世之才者，不为天下之谋，而特出于匹夫之勇，侥幸于不死，幡然而醒悟！”

一道道声音在余贤的心中回荡，里面既有他前世读到的文章，又似乎有书写者的反思。

到了最后，竟然合成了一篇剑道的概论。

再之后，余贤又看到了难以言喻的画面，那是无尽星空，又是浩淼沧海，是脚下的草，又是头上的云——但唯独不见剑。

“这或许是无刀的终极境界！”

余贤心境澄澈，之前的忧虑烦扰，激动喜悦，甚至是精妙秘术，都在此刻离他而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片天地，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随后，便是这种奇妙的感觉都环绕而散，只留下空寂的天地，和余贤独自一人……

“余贤好像又有了感悟！”白羽的声音有些酸酸的。

杀生点了点头，不多言语。

“因为他早已经看到了，只是看得不清楚！”明彦老祖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却并没有惊醒余贤。

“老祖。”

“师傅。”

白羽和杀生同时恭敬出声，白羽此时有些膈应，总感觉杀生的话里有刺。

明彦老祖微笑点头，而后看向白羽，问道：“你可明白了？”

白羽眼神波动，心中亦是起伏不定，但还是开口道：“我明白了。”

“那你可觉悟了？”明彦老祖继续开口。

“我没有……”白羽脸色狰狞，道：“那修士欺我宗门太甚……”

“唉！”明彦老祖叹了口气，拍了拍白羽的脑袋，道：“痴儿，痴儿，那人的出现对你或许是一件好事，你的天赋本就不在余贤、宗仁之下，见识更是在他们之上，只是看待事物太流于表面了，勘破这关，你必不会再被他们落下！”

白羽的神色缓和，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懂，我甚至不愿懂！”

“你会懂的！”明彦老祖说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也将不得不懂！”

明彦老祖话里的无奈听得白羽心中不安：“老祖……”

“无妨，这不是你该考虑的，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你要做的就是养剑！”明彦老祖神色又恢复到了和蔼。

“弟子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白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心理发生了几次变化，但聪明开朗如他，此刻却罕见地沉默了起来。

白羽一直炼入体内的剑也被他取出，只见他剑指轻抚剑身，一柄白色的剑鞘出现其上，随后他背起长剑，向明彦老祖躬身一礼，迈步离开了……

杀生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目送着白羽远去。

“你的道不在宗门之内。”明彦老祖开口道。

“弟子明白。”杀生微微点头。

明彦老祖赞许地笑道：“不错，白羽虽然所学渊博，但缺了思考，这正是你和余贤的过人之处，今后你将以剑宗剑子的身份行走天下，莫要失了剑修的本心！”

说着，明彦老祖剑指点在杀生的眉心。

杀生只觉得大量的信息涌入神魂，以至于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许久之后，明彦老祖才缓缓收了手。

“师傅，你……”

庞大的信息被传入杀生神魂，又被封禁，但只从只言片语，杀生也知道这是明彦老祖毕生的修炼心得，这如同交代遗言的行为，让杀生感到不安。

明彦老祖抬手阻止了杀生的话，也打断了杀生的情绪，道：“做了错事，总要承担后果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死不了人！”

“是那个修士？”杀生本能想到了驾驭乌云闯入宗门的修士。

明彦老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转身离去。

此时，神魂空明的余贤突然感觉心头一滞，冥冥中似有斩不断的因果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