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熙朝
作者:三分木 | 分类:言情 | 字数:3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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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撤牌
欢好过后, 玄烨略带倦容却余意未足的斜倚在龙床上,朦胧着眼看敬事房太监为乐薇侍候清洗,以及她那一脸羞涩和扭捏。“这么久了, 还是不惯?”玄烨慵懒的声音暖洋洋的传来, 乐薇看着呵欠不停的他, 无奈道:“我都说了这样的事我自己来就好, 你偏让他们来……我实在是不习惯啊……”说着已经在太监麻利的手脚下换上了干净的睡服, 缓缓在玄烨身边躺下。
“慢慢就惯了……睡吧……明儿还得早朝……”话语未毕,他竟已沉沉睡去,想来确是乏的很了。乐薇却一点儿睡意也无, 虽然她也被折腾的够呛。一遍遍看着熟睡中他俊逸的轮廓,宽阔的肩, 厚实的胸, 听着他沉稳的呼吸, 有力的心跳……乐薇不舍得睡,今夜之后, 再如这般依偎他身畔,该是多少时日之后?强按下心中的酸楚,她一遍遍对自己说,爱他,就要站在他的立场, 他是名垂青史的帝王, 不可因她的到来乱了他原本完美的一切……尤其是, 对于目前的他十分重要的皇嗣, 她只怕是给不了的啊……
虽然阎王爷没有对她说过, 可是她隐隐间有种预感,她是不可能有他的孩子的。只要想一想, 她是三百年后的人,来此只是了结因果,倘若留下了她的骨肉在此,这因果岂非越结越深……如此推断,上天是万万不会给她诞下他骨肉的机会的。
只是她这惠妃纳喇氏,究竟跟历史上的那大阿哥生母的惠妃又有几多重合呢?这个困扰着她的心结一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如同阴影般如影随形。她可从来不认为自己记错了历史,那一段九龙夺嫡的激荡岁月,就算不想了解的人,在无数影视剧的狂轰乱炸下,只怕也耳熟能详,何况她的家族对此段历史,还曾有所探究。可是究竟是她的到来错乱了历史,还是在未来的岁月,会发生一些不曾记载史册的她无从预料的事情颠覆了惠妃本来的轨迹,让她和那个常在之子扯上干系?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纵然她并不在乎在这个世界自己的生死荣辱,可是她在乎和玄烨一起相爱相守的日子。就算阎王爷没有明言,她也知道,她和玄烨在一起的岁月必定不会太长,她可不愿意这有限的日子还被对她而言原本只是文字的历史纠葛得支离破碎,她要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不容任何人任何事打扰。
可是她又能够做些什么去提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思绪若脱缰之马,在那一段人仰马翻的历史中翻腾,这一夜乐薇通宵未眠,而实际上,玄烨也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太监叫起了——四更天了,他必须要起床准备早朝了。
乐薇被叫起的太监一惊,意识到自己竟然通宵未合眼,忙忙地就要侧身装睡,却已经被玄烨发现她通红的双眼:“这是怎么了?你昨夜没有睡吗?”玄烨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是什么事竟让你焦虑得通宵难眠?”
“不,没有。只是睡得太晚,错过了困头,所以一直睡不着。”乐薇极力的作出自然的神态,却忘了作伪一向不是她的所长,何况是在如此精明的玄烨眼前。
他有些恼了:“说吧,是为什么?别让我问第三遍!”惹出了他的霸道,乐薇便知不给他个说得过去的答案,别想逃得过眼前这关。阎王殿里的事万万是不能说的,咬着唇,低着头,乐薇幽幽的道:“我……我是怕今宵之后,百花丛中,你……你会不会迷了归途?”
这虽不全是她昨夜所虑,却也的确是她隐隐的担心之一,玄烨闻言,凝神盯了她半晌,也不知是否信了她所言,哑然失笑,不屑的道:“百花丛中?就算是千花万花,我也早已阅尽,奈何只取一朵耳!”轻捋她发:“小薇,难道你对我连这样基本的信任也没有?”
乐薇忙摇头:“不是,我只是……关心则乱……我怎会,不信你?”玄烨还待说话,李德全已经领着一行人鱼贯入殿,侍候玄烨起身,他于是轻抿了嘴唇,不再发一言,只是满含深意的看了乐薇一眼。
宫女同样过来服侍乐薇起身,玄烨却开口了:“时辰还早,惠妃昨夜没睡好,就让她在这里多睡一会。”宫女们忙应道是,于是重又帮乐薇放下帘子。
隔着龙床精致的纱帘,乐薇看着玄烨一件件穿上繁复厚重的朝服,一身威严气势逐渐显露无疑,待得他戴上那帝王之冕,便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大清的天子,标准的帝王,气度雍容万方,令人不敢仰视。
他不再看帐中的乐薇,随着李德全“万岁起驾上朝——”的呼声远远传出,玄烨坚定的步伐消失在乾清宫的宫门里,大清王朝,便在这青年天子的带领下,开始它又一个新的一天。
一夜无眠,这会子倒真有些疲乏,可是乐薇又哪里真敢在玄烨的寝殿中赖床,只是略微眯了会,便随即起身梳妆,照例先到太皇太后宫中定省。因她起的早,到的便也最早。
“苏茉儿见过惠妃娘娘。”一声略含着些苍老的问候,将乐薇从观花的兴味中唤了出来,转头一看,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嬷嬷,她是自幼随着博尔济吉特氏服侍的宫女,到了现在已经是宫里最受人尊敬的嬷嬷,就连皇上,也客气的称她一声苏姑姑,乐薇哪里敢受她的礼?连忙伸手扶起:“苏嬷嬷太客气了,乐薇怎么敢受您的大礼?”
苏茉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位最近搅得六宫不得安宁的惠妃娘娘一眼,淡淡微笑道:“娘娘可是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这也忒早了些。”乐薇不好意思的一笑:“醒的早了,又睡不着,索性起来了,想着给老祖宗请安,便先过来候着,也沾光赏赏老祖宗这里的花儿——都是嬷嬷会打点,这宫里的花都看着跟别处不一样,格外繁茂些。”
好话谁都爱听,纵然苏茉尔早已看尽沧桑,阅尽这宫中女人的心思,听见这位宠冠六宫的惠妃娘娘如此谦逊,甚至不惜说好话讨好自己,苏茉尔不着痕迹的一笑,心道,这个惠妃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傲慢无人,只是这样倾国的颜色……难怪皇上对她如此眷恋。
心里叹息一声,有太皇太后执掌的后宫,最容不下的,便是这样的绝色,何况还是一个独占皇恩的绝色。她陪着太皇太后走过一生,先皇是如何因着一个董鄂氏抛弃大好河山的往事,更是历历在目。那是太皇太后心中挥之不去的痛,这位姿容不俗的惠妃娘娘,不知道是否自知她已经触到了太皇太后的逆鳞?
苏茉尔终究是善良的,看着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惠妃,不着痕迹的提醒着:“惠妃娘娘原是一片孝心,知道的,都说娘娘对太皇太后一片赤诚,早早的便来相候请安;不知道的,大约还以为娘娘挟着圣恩来太皇太后这里炫耀。须知老祖宗是最不喜人独占鳌头的。”乐薇闻言一惊,苏茉尔话里的警醒意味她怎会听不出,看来这一个月她独承恩宠的事终究已惊动了太皇太后。对于这个历史上,影视剧里,各种野史小说中都厉害无比的博尔济吉特氏,乐薇心里有着天生的恐惧。
寒意迅速漫上心头,那眼中的恐惧之意竟连苏茉尔看着有些不忍起来,她不曾想这位惠妃娘娘如此不惊吓,她好意点醒她一番却把她吓成了这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苏茉尔道:“娘娘也不必忧心,六宫里的事,除非太出格,太皇太后纵然心中有数,也不会亲自过问的。娘娘知耻而退,亡羊补牢,也还为时不晚。”
乐薇知道这是苏茉尔好心,向着她报以感激的一笑:“多谢苏嬷嬷提点,乐薇险些招上大祸。”苏茉尔淡然道:“大祸如今倒也没到那个程度,只是你好自为之吧。”言毕也不再和乐薇多话,转身极度优雅的踏着花盆底消失在长廊中。
站在原地,思虑再三,看看时辰还早。乐薇终于下了决心,转身向着敬事房而去。
“啊?惠妃娘娘,您怎么来了?”敬事房主管王贵无比清楚这主子目前的受宠程度,见她亲自来到敬事房,顿时巴结无比。尤其是,他一直觉得,这位突然受宠的惠妃娘娘,像极了以前上书房的第一红人元公公,因此更觉得她神秘莫测,不愿轻言得罪。
“我身子不舒服,从今儿起,撤了我的绿头牌。”乐薇淡定的说着。王贵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恕奴才耳拙,您方才是说……撤了您的牌?”历来后宫妃嫔,暗自巴结他们敬事房,不外乎就是在牌子上下工夫,谋个显眼的位置,好能让天子翻牌的几率大一些,可是这位正得圣宠的主子,却亲自来要求撤了她的牌子?任王贵是个人精,却也想不通缘由。
“这是皇上和我的意思。”乐薇知道跟这些人不必太过客气,你越强势,他们才会越觉得惹不起,才不会多问多言。
果然这句话很管用,王贵沉默半晌,见惠妃说了这句就没有往下说的意思,说起撤牌来如此淡定,又抬着皇上的大旗,王贵只当是他二人玩的什么小乐趣,哪里敢深问,当下依言撤了惠妃的绿头牌,乐薇才安心离开,算着时间,马不停蹄的赶到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