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第一部·纳兰庶女
作者:木玉琼棠 | 分类:言情 | 字数: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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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赌命行医
许是我想着心事太过入神,早跟着子寿和乐凤鸣入了殿阁还不自知,“乓——”地一声巨响在身边炸开,我一惊回神,只见脚前多了只摔碎的茶碗……
“真真气死我了,御医监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本郡主定饶不了他们!”隔着帘幔见着内厅里一个身着唐式宫装的高髻少女一拍手边的木几气鼓鼓地坐下来,那只茶碗想来也是她摔碎的。
“堇蓉,和奴才斗什么气,失了身份。何况,母妃还睡着呢!”另一个年纪偏长的少女平静地出声制止,声音虽然娇柔,却让人不容忽视。
“姐姐,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喝茶,那些奴才这样推诿搪塞,分明是不把我们临安王府放在眼里!”
“今时不比往日,妹妹也该收敛些。前阵子娘家出的事儿闹得还小了?连已故的祖父都降了郡王,照理说,郡王的爵位也不算小的了,可这如今偏偏多了个‘降’字,这些奴才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你别看这亲王和郡王只差一个字,这当中还差好几个纠勼呢!……”听到此处,我很快猜到这两位郭氏姐妹的身份是缘事降为郡王的临安亲王佞岳外孙女。
“王妃、郡主,”子寿恭谨地在帘外通报,“乐大人已经请到。”
“请他进来吧。”年长的少女一吩咐,便有一个伶俐的宫女掀帘引乐凤鸣进入。帘幔拉开的一瞬,我见着那个年纪偏长的少女一袭水蓝色弯月形抹胸襦裙,乳白色柯子衫上水莲花纹案的栩栩如生,端丽地坐饮一口香茶,两鬓流云宫髻攥着的璎珞孔雀步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饮完茶,微一抬首,那双灵动的丹凤眼在我脸上一晃儿过,星眸柳叶翠若寒烟,朱唇贝齿灿如云霓,雍容华贵和妖娆泼辣的气质浑然天成,虽正当妙龄,却不乏精明,我惊叹八皇子的嫡王妃郭氏竟是如此美貌的女子。
“乐大人,母妃病急,虚礼就免了。乐大人祖上医术之高明连皇上也赞誉过,我自然是放心的,这次母妃的病症就辛苦大人了。茜儿,带乐大人下去。”我在帘外细细听着,八王妃的话丝毫没有提及乐凤鸣罢官的事儿。我早该想到单单一个内侍子寿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出宫请乐凤鸣入宫医治,这定是八王妃拿的主意。
刚才掀帘的宫女踩着蚕丝云履领乐凤鸣施逦逦出了帘帐,那宫女十七、八岁年纪,容貌姣俏,双寰髻两边各簪着朵鲜嫩的姜花,一律的披发垂于身后,一件淡藕色夏衫大袖口开三分,露出雪白的手臂,打扮倒很清雅,想来便是茜儿。
我连忙跟上出了主殿,才一会儿功夫,殿外的风大了许多,也闷热了许多,我抬眼望望夜色,层云密布,像是快要风雨大作的样子。我未在意,过不多时便入了另一间殿阁,殿阁不大,分内外两室,没有晶帘迤逦,没有宫盏通明,并不奢华,宫灯点得不亮,光晕里一切都是清清素素、淡淡雅雅的,实檀木的几案上置着几卷佛经,我心一滞,“怪不得室内弥漫着幽幽清香。”仿佛又回到了“映月庵”,这间殿阁的布置倒有些像娘的喜好。
“芸儿姐姐,乐大人来了,让我替你一会吧。”茜儿轻悄悄半掀内室青白色的纱帐,床前的踏脚板上竟还跪着一个少女,和茜儿一个服色,应该也是莨妃娘娘寝宫里的贴身宫婢。
芸儿半回过面,发间的姜花萎败,碎发被汗渍黏在面颊上,又被风干得枯枯的,神貌却自有一种古朴纤弱之气。
她见着乐凤鸣,哀戚的面容露出些许喜色,起了身轻声道:“大人,您终于来了,主子已经昏迷几天了……”
乐凤鸣轻颔,勉力伸出二指扣上莨妃娘娘手腕,我见他沁出冷汗,心下不忍,连忙跪下托住他的手腕:“师父,让州儿来吧。”
替下乐凤鸣,我轻轻闭眼,摒除杂扰,凝神在于二指之间,感受指尖皮肤下脉搏的跳动,脉象渐渐清晰,我一蹙眉,手指如触到喷涌翻滚的冰珠子,我大惊,把脉的手不由得一抖,前些年娘不久于人世时也是这个脉象!往事如洪水般推倒我精心筑起的心墙,对娘的思念和悔恨直冲我脆弱的内心,痛的我不能自已,我一把楸着胸口的衣襟,梗咽道:“这是空脉……娘娘很早就有固疾,如今虚寒入体,积久成唠,已是不治之症……”还记得八皇子曾问我有关腿疾的事,我到此刻终于明白他那句“当时只是初犯吗?”的意思,原来他是在说他的母妃。
“放肆,哪来的丫头,替莨妃娘娘把脉哪轮的到你,竟然在这儿危言耸听!”堇蓉郡主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我一惊,只见八王妃严厉地瞥了我一眼,又盯向乐凤鸣,“乐大人,我相信你,才请你入宫医治,没想到你竟私带这丫头进宫,鱼目混珠,差点把我也蒙在鼓里!”
我连忙跪下磕头:“王妃,郡主,师父右肘脱臼,实在无法施针,奴婢才跟着进宫来的……”
堇蓉郡主打断我:“放肆的丫头,哪轮得到你说话,来人将这丫头拖下去,送交内司监!”
数个奴才将我拖出寝宫,我因是挣扎着,后腰硬生生在萩棠殿外的门槛上。乐凤鸣急道:“王妃,郡主,臣愿以性命担保,州儿的医术不在微臣之下,如今能医治莨妃娘娘的只有州儿了,请王妃三思。”
八王妃皱眉:“母妃千金玉体,岂是你们区区几言可信?”
我连忙磕头道:“王妃,正如御医监的医官所诊断,莨妃娘娘所患的确是伤寒症,只因着娘娘一向体虚,故而药剂以温和为主,先补气再去寒。可是娘娘非但没有起色,身体更加虚弱,伤寒加重才引发固疾也是事实。娘娘虽然身有固疾,但笃信佛教,起居娴静,饮食清淡,之前又一直都是师父调理医治,已将固疾压制极难复发,一定有什么特别原因才使莨妃娘娘固疾发作!请给奴婢三日时间,找出固疾发作的原因!三日之后,奴婢保证让莨妃娘娘恢复意识,请相信奴婢,否则奴婢交由王妃处置,毫无怨言!”殿外闷热,我的后背早已湿汗淋淋,被风一吹格外地冷。
“好,我姑且信你,我就给你三日时间,你记住你说过的话!”八王妃挥手止住堇蓉郡主的反驳,接道,“来人,将乐凤鸣暂锁柴房,三日之后,若是你违背了你的誓言,你的师父也要为你付出代价!”
我一惊,目光主动追寻乐凤鸣,却见他对我温温一笑……
子夜,乌云终是再也包不住仲夏的闷热,雷闪电混划破长空,狂风骤雨倾盆而下,烤得发焦的紫禁城被暴雨一淋,霎时沉寂下来,而我的心却迟迟不能平静。
为了找出原因,医治所备的药材,我亲自上太医院拿取。莨妃娘娘煎药的烧果房,我也亲自确认无误,煎药所需的水,温度,工序也因生怕出了岔子,凡事亲自动手,可是莨妃娘娘的病还是没有起色。暴雨接连下了两天,明儿个就是最后期限,我思前想后,总觉着哪里出了问题,便寻了茜儿问道:“茜儿姑娘,平日里的水都是哪里打来的?都是用烧果房后面的铜缸里的水吗?”
“州姑娘有所不知,在宫里不仅萩棠宫,各殿各苑里都放有几个这样的铜缸,以防走水。这皇上的太极宫外还是金缸,有“金瓯无缺”的意思。宫里平时取水用度,都指望着。天寒地冻的时候,火班常侍还要给这些缸加盖,套棉套,防着缸里冻成冰撑坏了缸子。前些日子堇蓉郡主见着缸,怕煎药的水不纯净,还叫人洗了洗缸子,水应该没有问题。”
我忽然抓到什么:“那么……娘娘的病是不是就在洗缸之后加重的?”
茜儿被我问了一愣:“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时间上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洗缸呢?”
“这还是舜治爷在的时候,宫里走水,殃及萩棠宫,一部分烧焦的木炭落入瓦缸里,平时这萩棠宫没什么人问津,内侍宫人也不清洗萩棠宫里的水缸,娘娘怕惹事端一直都是忍着。若不是这次堇蓉郡主看不下去,执意让内务府清理缸中的污物,那些奴才指不定还要推诿多久……”
“我晓得了,茜儿姑娘。娘娘的病需要一样东西来治!”我说着疾跑到烧厨房,从灶台下的焦灰里取出一些整块的黑炭,洗净后放入烧水的陶罐,把加入木炭的水煮开,再用煮开的水煎药。
“州姑娘……”见到茜儿疑惑的目光,我微微一笑,“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污物,将木炭放入水缸,能吸附水中的杂质,所以,娘娘平时饮用的水非但不脏,还是由木炭过滤后的纯净的水。洗缸之后,原本的木炭被取出,水反而不如先前纯净。娘娘体虚,一时适应不过来,肠胃不适才会引起旧疾复发。太医院所开的药方都是治标不治本,其实症结全在于膳食,煎药所用的水。”
“如此说来,那八爷回来岂非要怪罪堇蓉郡主?”
我摇头一笑:“堇蓉郡主也是心系娘娘安危,八爷又怎么会怪罪。反而经此一事,萩棠宫久受宫人冷眼之事,八爷倒是要追究了呢!”估摸着药煎得差不多,就着药罐把药汁虑出来,正准备给莨妃娘娘送过去,子寿慌慌忙忙跑进烧果房,差点撞在我身上。
“寿常侍,有什么事吗?”
子寿抹了把汗急道:“州姑娘,王妃让您先过去,八殿下回宫了!”
“我晓得了。”把药交给茜儿,我便汲汲去回八王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