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庞岭。落榜山。山那边还是山。

都庞岭逶迤连绵三千多里，一山连着一山，横亘在三湘大地之上。

桂榜山和落榜山，山高均超千丈，一东一北，将风雨山庄半合抱在崇山峻岭之中，而湘江从西南两面绕庄而流，一头撞在东面的落榜山上，然后掉头向北而去。

夕阳正残，冬意更浓，落榜山上积雪不融，一片白雪皑皑，在冬日夕阳的照射下，拆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夕阳下，寒风中，程傲天和赵陌上衣袂飘飘，出现在落榜山中。

落榜山上，新添的数百座坟墓，黄土上盖着白雪，在寒风呼啸声中，仿佛在哭诉着心中的不甘。

前几拨进入到有风雨山庄门户之称挂榜山的数百个武林中人，除程傲天一人外，尽被杀死在挂榜山中，然后被埋葬在这落榜山内。

程傲天怀着悲痛的心情，分别在病西施淳于雪儿、痨病鬼蒋赛虎、歪嘴和尚不语禅师、崂山道士李剑雄、癫痴居士廖平等人的坟前摆好祭品，默默地流着眼泪一言不发。

赵陌上见了，默默地走到程傲天身前，伸手拍了拍程傲天的肩头，然后双手平举至胸，左手为阳，右手为阴，双手旋转不已，搅动了落榜山上的一番天地，“砰砰砰砰砰”五响，淳于雪儿、蒋赛虎、不语禅师、李剑雄、廖平等五人的坟墓全部被打开！

“陌上，你这是干什么？”程傲天生气地说道。

“傲天，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看一看他们身上的伤势。”赵陌上说道。

程傲天听了，不再言语，和赵陌上一起将淳于雪儿、蒋赛虎等王人身上的伤势逐一细看，两人越看越是心惊，最后，两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来。

淳于雪儿、蒋赛虎、不语禅师、李剑雄、廖平五人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伤势，哪怕一丁点的伤都没有！

身上没有任何伤，人却死于非命！这让赵陌上和程傲天百思不得其解。

“陌上，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明明没有受伤，为何都死了？”程傲天吃惊万分地说道。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这太让人费解了。”赵陌上说道。

“那飞燕石，难道真有魔力不行？”程傲天说道。

“据《湘州记》上记载，零陵有石曰飞燕，雨起化为飞燕，雨止复为石。而我在零陵，寻得飞燕石无数，没有发现有一块飞燕石能在下雨的时候化作飞燕的。可见，那并不是飞燕石的问题。”赵陌上说道。

“如果不是飞燕石的问题，那淳于雪儿他们怎么死得这么蹊跷？”程傲天说道。

“是啊，如果真要做出一种推测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赵陌上说道，语气之中竟然有着一种恐惧的感觉。

“什么可能？”程傲天似乎听出了赵陌上语气中的不安，小心问道。

“飞燕石所伤的，并不是伤在肉体，而是伤在灵魂。所以，淳于雪儿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人却死于非命！”赵陌上说道。

“什么？飞燕石伤的是人的灵魂？”程傲天听了，心中寒气大冒。

“传说可能是真的，要不然这一切都解释不清。”赵陌上说道。

“赵陌上，这个世界上真有灵魂吗？”程傲天心悸地说道。

赵陌上正欲说话，突然目光如矩，向着欧阳洛甫藏身的地方望去，口中喝道：“谁？”与此同时，赵陌上凌空而起，人已掠至欧阳洛甫隐匿的矮树林上空，一掌拍下。

欧阳洛甫隐匿在与赵陌上、程傲天两人十余丈远的一片矮树林中，本来屏气疑神地蛰伏着，但听到赵陌上说到飞燕石伤的是人的灵魂而不是人的肉体时，心头狂震，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从而被赵陌上发现，正欲现身出去，却见赵陌上一掌已袭至身前，当即也一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震退丈余。

“赵公子果然好掌力。”欧阳洛甫闪身出来说道。

“是你，欧阳公子，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赵陌上略有吃惊地说道。

“哦，是这样的，在下有一个朋友，江湖人称西北孤狼曲中意，被风雨山庄的人杀死后埋在这里，特来祭拜亡友，没想到偶遇赵公子于这山野中，在下本不打算打扰两位公子吊唁朋友，故此躲在一旁，只是没想到听到赵公子所说的话，在下心中震撼，因此忍不住想回话了。”欧阳洛甫说道。

“欧阳公子有何指教？”赵陌上听了，收回掌力说道。

“子曰，不语怪力乱神。在下真没想到，文甲天下，武冠江湖，读尽了孔孟圣贤书大名鼎鼎的赵公子，今天却说起怪力乱神来了。”欧阳洛甫说道。

赵陌上听了，尴尬地说道：“欧阳公子，在下只是对一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便姑妄言之而已。”

欧阳洛甫听了，却正色道：“赵公子之言，恐怕不是姑妄言之吧。不瞒赵公子，在下不仅察看过西北孤狼曲中意的伤情，还察看过和曲中意一同进入风雨山庄那数十具武林中人的尸体，他们都和曲中意一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人人都死于非命。因此，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听到赵公子说及灵魂一事，却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赵陌上听了说道：“这么说欧阳公子也是这么认为了，风雨山庄的飞燕石所伤的是人的灵魂？”

欧阳洛甫说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清楚这一山的冤魂。”

程傲天听到这里，吃惊地说道：“欧阳公子，难道说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灵魂之类的东西？”

“有没有鬼神我不敢肯定，但灵魂确实存在。”欧阳洛甫说道。

“飞燕石伤人灵魂，挨着就死，擦着就亡，那这个风雨山庄岂不成了天下武林的死亡之地，这落榜山，岂不成了天下武林中人的坟墓！”程傲天大惊失色地说道。

“是啊，现在这风雨山庄有碎玉的消息已经传遍武林，武林中谁人不对碎玉垂涎三尺、梦寐以求？因此，现在的风雨山庄就像那难以扑灭的熊熊大火，而天下武林，仿佛就是那只飞蛾，面对大火，舍生忘死，前仆后继。”欧阳洛甫叹息着说道。

“欧阳公子所言极是，那碎玉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抵抗得了，连我们风尘六隐都被吸引过来成了那只飞蛾。如此看来，整个武林将会处于一场巨大的浩劫之中。”程傲天接口说道。

“是啊，传说那五块铭有长生经口诀的五块碎玉三百年一合，眼下已到了五块碎玉合五为一的时机，而每一次五玉合一，都会给整个武林带来血雨腥风，甚至引起天下大乱。”欧阳洛甫忧心忡忡地说道。

欧阳洛甫正说间，忽然脸色一变，抬头怔怔地望着树上，一动不动。

程傲天见了，问道：“你怎么了？欧阳公子。”

欧阳洛甫听到程傲天叫他，神色一呆，收回目光，慨然道：“看来，这个世界上比石傲世还要让人头痛的人已经到了。”

“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石傲世更让人头痛的人物？”程傲天问道。

“乌鸦。”欧阳洛甫说道。

此时，夕阳照耀下的落榜山，出现了怪异的一幕，成群的乌鸦盘旋在天空中，仿佛天空中快速飘移的黑云；树上、地下、山间、草丛里，到处落满了成群结队的乌鸦。

鸦鸣惨然，此起彼伏，接连不绝，让人听了心惊胆颤。

“乌鸦？这些乌鸦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欧阳公子，这些乌鸦虽然让人感到很恐慌，但还不至于像石傲世那样让人头痛吧。”程傲天不解地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些鸦鸟，我说的是厚黑教主乌鸦。”欧阳洛甫说道。

“厚黑教主乌鸦！不错，石傲世固然让人头痛，但厚黑教主乌鸦还真更让人头痛。欧阳公子，你凭什么肯定厚黑教主乌鸦已经来到零陵？”程傲天说道。

“因为这满山遍野的乌鸦。在厚黑教主出现的地方，才有可能有这等遮天蔽日的鸦鸟。”欧阳洛甫说道。

“那好啊，就让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头痛的两个人狭路相逢，碰个头破血流吧。”程傲天兴奋地说道。

站在落榜山上，眺望风雨山庄，夕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