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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46.阴差

书名: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字数:2290 更新时间:2024-10-10 22:43:25

悦来客栈。

“怀真老弟你就搬张椅子坐好罢。转来转去的, 老子眼睛都被你转花了!”无法忍受沉默不言的怀真一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怀抱聪儿的程仲颐有些不耐烦踢了踢脚边的矮凳,将它蹬向怀真。

“来来, 坐。”

听到响动, 踱至窗边的白色身影这才缓缓转动脸庞, 目光投向这边, 晦暗罕见的怒意却在清澈眼眸里闪过。

程仲颐倏地闭嘴。

哟嗬, 这老弟不发火还好,一发火简直比欢喜更难伺候。

程仲颐识相的收回长腿。

过了好一会儿,他略带心虚的咳嗽几声, 叹了叹气,表情格外无奈道:“老弟, 你又不是不了解欢喜的脾性, 劝她放下一切仇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简直是强人所难嘛。”

说实话,让他程仲颐放下一切仇恨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堪比对牛弹琴。所以欢喜稍稍那么一哄一劝,他便点头如捣蒜,瞬间一拍即合。

不诛花倾城,此仇难消!

只是,久伫在床边的怀真仍旧沉默著, 并无回应。

“好罢, 老子承认是一时耳根子软经不起欢喜的哭诉哀求, 才答应与她…… ”程仲颐摸摸鼻端, 很自觉地挪了挪椅子离怀真坐得愈发远。

如欢喜所预料的, 她写给程少桑的家书必会被花倾城劫去。而花倾城生性多疑,必会掳她回府、酷刑相逼;而欢喜为欲盖弥彰掩人耳目, 亦会绝不肯屈从花倾城的胁迫。

一番纠缠,这俩人至少也要斗上好几个来回,约莫五六天罢?

心里的一块大石难以落地,程仲颐忐忑地咽了咽喉,不自觉翘起腿,“怀真老弟,要不你再等些时日?如果欢喜依然音讯全无,老子立即亲自杀去监国府,救人!”

闻言,怀真缓慢地转过身,不多见的郁沉神色在看到程仲颐玩世不恭高高翘起的二郎腿的举动后,有增无减。

“再等些时日?”一字一字的,质问。

程仲颐慌忙端正坐姿。遵从欢喜走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他极心虚的比出一个字,弯唇露出一道猪八戒照镜子左右不是人的尴尬苦笑:“要不,再等五天?” 欢喜你个笨丫头,报仇雪恨之前居然忘了先搞定你的钱塘老乡。

怀真但默不言,以著极为凝重的神色盯视程仲颐:“五天?”

僵持对峙、沉寂如死水的屋子里,令人莫名压抑的阴郁感在蔓延,以至于坐得离怀真格外远的程仲颐都莫名尾椎骨一凉,“啊欠”一个大喷嚏,险些咬到舌——

“三、三天?”

“今天。”

平静的,冷静的,斩钉截铁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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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顾名思义即上层蓄水、下层为囚牢的地方。

每当机关启动,冰冷刺骨的水如潮涌般倾泻而入,被铁链死死捆住的欢喜便会从脚底到头顶完完全全浸泡在水里,呼吸困难。

头晕脑胀即将窒息之际,冰冷的水骤然褪去,就在可以大口大口喘息的刹那,刺骨的凉水忽又从头到脚兜淋,水面骤然上升,完全没至头顶。

如斯,反复折磨,竭尽各种凌虐之所能。

欢喜知道,这是教训,是花倾城对于她“出言不逊”的教训。

可是,任何冷酷无情的教训,不都是因为教训者心存在乎?花倾城愈在乎他的名声、愈在乎别人对他的评断,她便愈要挑衅他敏感的自尊,愈要激起他的痛,他的恨。

因为,惟有对一个人全无感觉,才会不痛,亦不恨。

是,她恨,她无法不恨! 惟有让所憎恶的人痛她曾经所痛,恨她曾经所恨,这种复仇,才能称之为舒畅淋漓!

尽管拥有极为固执的信念,然而从身体浸在寒彻骨的水里的一刹那开始,欢喜便觉得憋闷在膻中的疼痛感不断加剧,以至于她情不自禁想起花倾城一贯的所作所为、以至于她的心底酝出一丝恨一丝悲,如蛆蚀骨如影随形的痛,竟发作得更明显。

前两宿,明知身体百骸里涌动的刺痛令人难以承受即将情绪崩溃,欢喜仍是咬紧牙关,靠著对花倾城的鄙夷仇恨勉强支撑至天明。

可是,到了第三晚,到了天将破晓之际……

遵从花倾城叮嘱前来探监的哨将这才发现,浸泡在水牢里的董澴兮,神智昏迷,唇色乌青,竟已奄奄一息。

.

一言阁安置了几个温暖的火盆。

屋子里的空气被烘得暖暖的,不复之前的孤寂清冷。欢喜躺在干净软绵的被褥里,一动也不动,容颜惨白得骇人。

花倾城伫立在榻边,目光冷冷注视著为欢喜悬丝切脉的医者,亦是他动用近百名带刀侍卫才从青洋村“请出山”的神医,江尚。

屋子里,一片静谧。

好半晌,老神医才将手收回,摇头道出的嗤笑让花倾城黑哞里的情绪猝然从阴冷转变成了惊讶。 “这位姑娘大限将至,活不长了。”

话音刚落,江神医起身收拾药箱,拔脚便要退出。

“且慢。”花倾城以身拦阻江神医,微微眯起的凤目适时的将他面庞极细微变化隐藏好,“神医应当明白,以金蚕蛊克制六月血,她定无性命之虞。今日何来大限将至之说?”

江神医嗤叹,悠哉游哉地捋了捋胡须,慢慢道:“这位姑娘能活到今时今日,已算她命大。当日被你以内力强行种下金蝉蛊不说,其后又被钝物击中风府穴,再遇飞霜之毒,以致奇经八脉受损……”

花倾城神色一变,打断:“飞霜?”

“不错,正是能让人有口难言的飞霜剧毒,此毒无色又无味,你不是常盗来对付政敌?”江神医奇怪的斜睨一眼花倾城,继续往下道,“再者,这位姑娘被迫催生,早产怒挣,定必失血过多。尔今邪寒入体,以致金蝉失衡阴阳二脉紊乱。依老朽推断,即便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想留她一命,阎王老爷亦是不肯。”

花倾城一言不发地聆听着江神医的嘲讽,表情阴霾得慎人。

知道鼎鼎有名的“花缺心”定是心情不悦,素来与他相交不善的江神医扬眉,火上浇油般嗤道:“看面相,这姑娘该是拥有大富大贵的命格,可惜遇见你……”

话,刚刚起头,突然煞了尾。

花倾城抬眼,语调阴冷却也僵硬:“怎么?”

江神医皱着白眉,掐指细算。

约莫好一会儿,江神医哈哈大笑出声,捋著胡须极为不恭回敬道:“可惜她偏偏遇见你,还被你关在水牢里呛了两夜三天,以致五脏皆虚,定必活不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