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想要见我？”

“是, 不过殿下倒也不必屈尊去瞧，遣个侍女去就是了。”付保恭恭敬敬的在越夏跟前回话。

“不必，我也想见见她的, 毕竟姐妹一场, 也该去看看。”

“殿下真是菩萨心肠。”付保话带到, 恭维了她几句就走了。别人不知道, 付保可是清楚, 灵寿公主和这位三皇子妃的关系可以说是你死我活。

可那跟他一个小小内侍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个传话筒罢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三皇子府正院。

“主子, 杨侧妃她们今日又过来了。”怀莲从外面进来，看着陆芳媛也未梳妆, 一身素衣坐在塌上, 开着窗户, 望着窗外落满雪的院子发呆。

“主子怎么坐在这，冻坏了可怎么办。”怀莲急忙寻来貂皮的披风给她披上, 而后去关窗户。

“还叫什么侧妃，日后都是姨娘。”她摆弄着披风带子坠的金色祥云饰品，白皙的手把玩着，仿佛有无限的乐趣。

玩了一会，似乎刚想起外面杨妃她们还在等, 问道：“杨妃她们还在等？”

“是, 还在花厅侯着。”

“叫她们回去吧, 只要爷肯写放妾书, 我自不会拦着, 你去跟她们说去吧。”陆芳媛摆摆手，让怀莲去打发她们走。而后又继续把玩披风带子上那个小巧的金如意坠子。

花厅里。

怀莲走进来的时候, 顶着二十多双期待的眼睛，不禁一时有些头皮发麻，想到自己要回的话，面上不由的带上一丝同情出来。

本国也不是没有被圈禁的皇族，但却不禁止他们将自己的妻妾放归其娘家，这本是仁德之事。

但三皇子府的这些妾室，往日仗着三皇子的宠，没少冲撞王妃，想到这里，怀莲定了定神，朝屋内的人行礼后说道：“我们主子说了，诸位所求之事该由爷决断，姨娘们在这里闹也无用，不如去前院求求主子爷。”

一群人还试图再闹一闹，结果怀莲说完这些一行礼就走了，花厅里连个炭盆都没有，门一开一阵冷风吹过来，冻得她们瑟瑟发抖。

*

越夏到三皇子府的时候，一片颓败的氛围里，前院许多女人唧唧喳喳的动静格外明显。

她看向领路的怀莲，却看到她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陆芳媛的院子里还保持着皇子妃该有的仪制，但却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她见到陆芳媛的时候，陆芳媛坐在塌上，不复昔日盛气凌人的装扮，只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裳，头上绾着髻，松松的插了两只珠钗。

“你托人寻我做什么？”被陆芳媛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的越夏首先开口问道。

“只是想着我们姐妹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说话了，日后恐怕相见都难，想跟姐姐说说话。”陆芳媛柔声说道，头微微垂着，露出纤细的脖颈，瘦削的肩膀愈发显的她柔弱无依。

纵然越夏知道她定然没安好心，对着这副样子，却没有开口吐出什么刺心之语，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有什么就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好到能谈心的地步。”越夏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别扭之感。

“姐姐，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很多事，可那些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拥有的东西太少，只能拼命的去争。”陆芳媛声音有些哽咽，越夏却听的无动于衷。

只是见她不说话，陆芳媛以为她有所动容，停了两息后又垂泪说话：“我知道以前做过的错事太多，我给姐姐赔罪，不知我同你何日能再见，趁着能有机会见到姐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我不求姐姐能原谅我，只希望我能跟姐姐当面道歉。”陆芳媛说的声泪俱下，甚至跪在了越夏面前。

那种违和感又来了。

但是手却忍不住去扶她起来，心中明明不是这般想的，却在快要碰到陆芳媛时指尖传来一丝痛感，让她整个人都从那种违和感里挣脱出来。

猛然间起身后退一步，越夏冷着声音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陆芳媛听这问话，心中一阵狂喜，接着说道：“夏辞轻贱于我，求姐姐看在亲缘的份上帮帮我，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哪怕让我去山上做道姑，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说罢她掩面哀哀哭泣，好不柔弱。

但从那种违和感里挣脱出来后，越夏的思维清晰了很多，脑子也从刚刚有些混沌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当初是你要嫁的，踩着我的名声地位嫁给夏辞，现下又求我助你出府，陆芳媛，你是觉得我是块砖，你哪里需要我往哪里搬是吗？”

最让越夏心惊的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居然想一口答应下来陆芳媛的要求。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更何况，姐姐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的，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她气笑了：“我咄咄逼人，你跟我道歉我就该原谅你是吗？那我现在跟全京城的人说你亲爹不是我父王而是越尚书，我说了之后再跟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审视着陆芳媛的脸色，又补道：“哦，其实我也只是不小心说了个实话，妹妹不要怪我啊，毕竟我自幼性子直。”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那当初你拿我名声开刀的时候可想过我的日子该过成什么样子？”

“可，可你是公主，你什么都有了，你现下也没事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还要怪我？”

“因为我就是个小气又记仇的人啊。”

她总算明白了，陆芳媛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从心底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跟这种人没什么好理论的，她准备当个陆芳媛心里的终极反派大恶人，不然会被陆芳媛恶心到。

转身走了两步，她想起件事来，又转身折回房间里，看陆芳媛还在哭，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说：“说起来，我想起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一本书。”

陆芳媛止住哭声，双眼迷茫的看向她。

“书里写，老三最终登上那个位置，你也做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陆芳媛也顾不上柔弱的哭了，双眼通红的紧盯着她。

“你还知道些什么？”这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不复陆芳媛往日娇滴滴说话的调调。

“后面啊，写你跟整个后宫的女人斗来斗去，儿子死了三个，最后还被新帝一杯毒酒赐死了。”她附在陆芳媛耳边小声说道。

“不可能！”陆芳媛突然如同疯癫了一般，尖叫起来：“你骗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外面闻声进来的婢女急忙去扶陆芳媛，却被陆芳媛一把推开，尖叫声聒噪又刺耳。

越夏走出三皇子府，不管身后闹成一团的府邸。

上车辇前，看着阳光照耀下的街道，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