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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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围城(上)
呜呜的狂风在窗子外面刮得甚紧,仿佛深宫中女子的呜咽声一般让人胆寒。我瞧着外面乌云密布,知道八成又是要下雨了。
“娘娘,”芷若进来报,“景怡宫的兰瑛姐姐方才来说,太后懿旨,今日风大,内宫皇后妃嫔的晨昏定省暂时免了。”
“知道了,”我点头道,“去替本宫送送兰瑛姑娘。着人去六宫传本宫的口谕,今日风大,不必过来谒见本宫。”
说罢,我有些失神地坐在床上,刚刚送走上朝的元昶,屋子里还有些凌乱。今日这么大的风,他倒是没有罢朝,照旧早早地去听政了,这一会子下朝,还指不定被吹成什么样子呢。
“娘娘,”不多时,敛心馆的贾嬷嬷有些急匆匆地报道,“娘娘,二皇子的身子有些不大好了。”
“不是昨天刚刚请过平安脉吗?”我蹙眉道,“又怎地不好了。”
承泰自从去年春天从马上摔下来后,身子便左右调理不好。元昶心里心疼,便撤走了他身边骑射的师傅,要他只安心读书便是。而这孩子心里却极想骑马,便三天两头地暗地里来央求我。可每次都还没等我应下来,他的身子就开始闹小毛病。一来二去,他自己也只好死了这份心,但这身子却仍是不见有多好。
“回娘娘,”贾嬷嬷的眉宇间透着一丝焦急,“昨儿惊雷太重,皇子没睡的安稳,早起有些发烧。”
“你赶紧传太医吧,”我有些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本宫过会子就过去看看。皇上的养胃茶还没预备妥当呢,过会子又要出事故……”
我忙忙地预备完元昶食用的东西,刚要起身去敛心馆,底下人说,皇上过来了。
我心下觉得有些早,但也只得止了步子来迎他。
元昶缓缓地行将进来,今日果然风大,即便是这么几步路,他身上的衣袍也被吹得乱了些,我忙迎上去为他整理衣冠,他却轻轻推开了我的手,兀自整弄着身上的衣着。
“下去吧。”我见状,便从芷若手中接过参汤,立刻屏退了下人。
“皇上,喝点参汤吧。”我轻轻地提醒道。
“放着罢。”他弄停了衣物,心不在焉地应道。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把参汤放在桌子上。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有窗棂外面的大风在呜呜作响。我定立在原地,有些不安地揣测着他将要做出的行动。
他的表情由波澜不惊慢慢转向了轻松,继而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半晌,他抬起头来,有些如释重负却又漫不经心地道:“秋狩案,方才查出了端倪。”
“噢?”我瞧着他的表情,心下反而紧张了起来,只得草草敷衍道,“看来这个禁卫所果真会办事,到底是皇上圣明,深谋远虑!”
“是啊,”元昶站起身,将我拥在怀中,半笑道,“甄铨这次总算办了回人事……玉儿,你猜,他查到了谁头上?”
“查了这许久,臣妾如何猜得出来呢?”我虚虚地应道。
“是么?“他有些古怪地笑道,”其实,朕也有些始料未及……甄铨说,这次秋狩谋反的主谋,是——宇文昊。”
“友郡王?”自元昶登基后,他的兄弟们为了避讳,把名字中的“元”字去掉了,然而乍一听这个名字,我心下仍旧是咯噔一下子,“是么……”
“怎么?你也没料到吧?”元昶冷笑道,“看来,朕还是心太软了,与这等人怀柔,简直是作茧自缚……”
我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宇文昊?谋反?说起来听那首童谣的讲法儿,虽说不是不可能,但是多少觉得有些蹊跷。前年秋狩的时候,他虽在京城,可是友郡王府护卫森严,他的手段如何也伸不到上林行宫才是!而且,就算真是他做的,那张字条又该如何解释呢?看来,元昶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查的,不仅仅是真相。
“你在想什么?”元昶摇了摇我的肩膀,轻声问道。
“哦,没什么,不过岔神儿了。”我笑笑,脑子里却仍旧有些乱。
“告诉朕。”他扳过我的肩膀,定定地道,“在想什么,嗯?”
“皇上真要听?”我瞧着他认真的样子,迅速梳理着自己的头绪,缓缓道,“臣妾只是在想,秋狩的事情,或许和友郡王没有什么关系——倘若如此,那张字条不管怎么看,都是说不通的,皇上说呢?不过……”
我本想说“不过那首童谣倒是和他脱不了关系”,孰料元昶一把紧紧揽住我的腰,狠狠地吻了上来,我惊慌失措地回吻着他。良久,他松了唇,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微微地喘着粗气。
“告诉朕,”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可怕的狰狞神色,“你是不是还想着他,是不是?!”
他箍得我的腰越来越紧,我仿佛从来都没有如此近地注视着他。又是这些陈年往事,元昶,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安心呢?
我毫无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神,手指却狠狠地嵌进他的脊背上,我冷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清楚朕说的是什么!”元昶眼中的嫉妒仿佛要将我灼伤,他用力地摇了一下我的腰,“回答朕!”
“皇上,我的心,我的命,都是你的,你何苦要和一个活死人争!”我坚定的道,继而,我突然有些怜惜地问道,“皇上,你究竟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他的眼神仿佛被我的话点燃了一样,突然,他一把将我压在墙上,定定地道:“你是朕的,是朕的!谁也别想把你夺走,包括你自己!”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坤成宫。
我望着他明黄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力地顺着墙滑到了地上。然而这一次,我没有再流泪——对他而言,我的眼泪还有意义么?!
这一晚,滂沱大雨如我意料的下了起来。这个雨夜里,元昶没有再回坤成宫。我遣走了下人,一个人在后廊的听雨阁里坐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在谒见皇后的妃嫔中,多了一个女子。
“奴婢林岑梅,叩见皇后娘娘。”下首,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盈盈下拜。
“你是谁?”我挑眉,往常这里谒见我的只有慕瑾月一个人,这个姑娘不知是何人,不过名字听上去倒是有几分耳熟。
“回娘娘,奴婢是京郊林氏,今早才被册封为美人。”
京郊林氏?册封美人?好啊,元昶,好一个“不与异女生子”,你在报复谁?!等等,京郊林氏,敢是那些住在南苑的女子?看来我真是低估了这些女子的手段!好,好……
“好啊,”我依旧挑眉笑道,“林美人知书达理,的确不错,难怪皇上喜欢呢。芷若,去把我房里的白玉镶金佩拿出来,赏给林美人。”
那女子面露喜色,竟有些雀跃地答道:“多谢娘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
我笑的明媚如花,吩咐道:“起来吧。”可是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攥住了帕子。
“说罢,”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佛堂里的顺喜和尚仪道,“皇上是怎么遇见那个女人的。”
“回娘娘,昨儿皇上从坤成宫出来,就,就说要去御花园,可是御花园里走了半天,也不说出去,最后,最后就走到了南苑……”
“皇上在南苑临幸的?”我阴着脸问道。
“不,不是,”顺喜偷偷瞄着我的表情,小声道,“是在,在勤政殿……今儿早起,十几名御史都上书进言,说勤政殿,本是帝王勤政之所,不应荒于淫逸……”
我狠狠地捏着手里的佛珠,但开口时却是那么的平静:“是么……对了,昨儿秋狩谋反的事情,可有大臣进言?”
“回娘娘,左相倒是有上奏,只说,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就应当从严查办,但不宜牵连过多。而且……”
“而且什么?”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而且谭家的两名御史不知为何,突然上奏说此举有碍娘娘清誉,然后说了些什么,奴才也听不大懂,仿佛是娘娘闺待海西时的事情。”
“谭家。”我冷哼了一声,真是小瞧了他们,龙有逆鳞,他这一剂烂药末子,倒是下得恰到好处。
“不过皇上已经下令,削去友郡王的爵位,下禁卫廷审讯。”顺喜见我的脸色不善,忙补充了一句。
我点点头,这是我猜到的了,看他没有什么再说的,我便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我使劲地出了几口长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晦暗一扫而空,从前习惯了他的独宠专房,我几乎都忘记了,他还有后宫三千的可能,不管这可能究竟是因何而起,因谁而起……
你的心思,万不可被皇上宠爱所收拢——脑海中隐隐划过这句话,仿佛是很久以前听到的一样。姑姑,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吗?帝王家的情意果真如流水一样,只不过,是我痴心太深……从前,我不曾惧怕过什么——夺他人嫡位、陷先皇于不义、孤立太后、镇压谋逆、独霸后宫,这一切我都曾步步为营地走过来了,可是今天,我才猛然意识到,这一切之所以会成功,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心计高人一筹,而是因为,我身后的那个男人——是他给了我莫大的保障。现如今,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这是不是说明,我身边的保障也可以随时消失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除了他,放眼深宫,谁还能成为我的依靠呢?一来,海西虽有势力,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二来,承瑞尚未被立为太子,连亲王都不是;三来,我虽与外朝多有联络,可是,因为承瑞没有地位,故而一旦我失势,那些老狐狸们保不齐还会落井下石。那么,如果元昶和我反目,且不说他究竟要怎么样,就是太后。第一个也不会放过我!
所以,我不得不屈辱地承认,即便元昶翻脸撕毁了他自己的金口玉言,我却只能紧紧地抓住自己系在他身上的最后希望。
你愿做这旷古的明君。我又该如何做这天下的“贤后”?!难道一登九五,真的意味着六亲情绝吗?我真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芷若,”我有些失神地道,“去叫两位国舅爷来,本宫有话要说。”
“娘娘,”芷若小心地道,“两位国舅爷出去办差了,不过,二国舅爷打发人来送了一张字条。”
我有些疑惑地接过那张字条,只见上面写着——
“真假本难辨,上意亦难测。此非常时,皇姐少安毋躁,以静制动方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