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
作者:公子缎 | 分类:言情 | 字数:3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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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更无柳絮因风起
“她就这么徒步去的乾坤宫?”
白意问身边打听消息回来的宫女。那宫女瞧见昭媛娘娘脸色似乎不太好,便战战兢兢的答了一个是就不再说话。
“皇上没责难她?”
“听人说,皇上留了修仪娘娘伺候午睡。”
啪。也不知是失手还是刻意,上好的白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白意冷着一张脸,很淡漠的对身边的宫女说:“赶紧把这些碎片清理出去,仔细扎了人。”
白日宣淫,这贱人真是不知廉耻。
“娘娘,冰碗送过来了。”
一个宫女上前说道。
白意瞧了瞧宫女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很冷漠地说:“本宫懒得吃,赏了你吧。”
“奴婢谢主子赏。”
折芝进来的时候只闻到室内一股薄荷的香气,知道主子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白意正闭着眼睛让宫女替她按太阳穴,折芝示意那宫女下去,只身上前替换了宫女手中的活。
“回来了。”
“陈家那边又送了一批衣裳料子进来,听说修仪把这次负责管衣裳料子的人全都换了,张德也被调到别处当差,奴婢许他明年选秀之后让他进嫔妃的宫苑伺候,他要奴婢替他写娘娘的恩德。”
“这些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日后不必与他们来往了。”
“奴婢省得。”
“许氏这人实在狡猾如狐,本宫如今想着她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娘娘何必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忧,气伤了身子多不值当。”
“许馥乃心腹之患。她一日不势败我便一日不安寝。”
“娘娘是皇子生母,她不过区区养母,娘娘实在不必太过介怀。”
白意本想与折芝说悯妃一事,却又觉得她一奴婢实在不必懂得太多,便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许馥回宫之后便传了沐浴,又对水莲道:“去查查今儿一大早的是哪几个宫的人在背后排揎本宫。”
“奴婢已经着人去查问了。”她手上提着的篮子里装着一堆瓶瓶罐罐,全是各式各样的鲜花汁子。
“恩,今儿可累着我了,待会儿去乐坊找几个歌姬过来给我解闷儿。”
“奴婢省得。”
她瞧了瞧水莲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淡淡道:“瑾嫔身边的那个侍女模样真是标致。”
“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水莲回道。
“是啊,不过一个奴才罢了。许琉菱也快要生了吧。”
“还有一个多月呢。”
“我倒是不知道白意在想些什么,放着那么大的耙子不打,非要同我过不去。”
水莲没敢再说话。
当天内务府的人就把各宫里有此等货的匹数种类做了登记,许馥给陈家放话说此次的亏空全由他们负担,陈兆昌心里虽不满却又不敢喊冤,只把送二姐入宫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姐姐真是好情致。”
陈筠进来的时候正巧郁华在翻名花谱。瞧见了陈筠,郁华忙热心的对她招手道:“你快替我参谋参谋,是大丽花好看还是芍药好看?”
“姐姐是要在庭前种花吗?”
“这倒不是,前几日我找内务府要了两匹白缎,想自己想了花样让绣房的人绣出来再裁衣服穿。”
“芍药娇媚,大丽花鲜艳亮丽,绣在衣服上的话大丽花应更衬人一些。”
“那就把花绣大一些,多绣几朵,我总觉得自己平日里穿的素净,又不爱那些鲜亮颜色,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到时候制成了可得第一个给我瞧,若这衣裳好,日后我也如法炮制。”
“只怕到时候你依样学样,穿着却不喜欢。”
“不喜欢有什么打紧。送姐姐便是了,只要姐姐不嫌弃。”
“只要你做的漂亮,我可不在意这些。”
“那我便放手去做了,总归有姐姐替我收尾我怕什么呢。我听说如今昭媛跟修仪好大的不对付,说是昨儿个那衣裳料子的事有猫腻呢。”
这种传言郁华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曾住在祥宁宫,又与白意交好,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便说。
“总归与咱们无关。”
陈筠瞧了一眼郁华平静的脸,想着自己心里隐藏的那个足以石破天惊的秘密,是时候该告诉她了。陈筠心想。
“筠儿前几日梦见了赵氏。”
赵氏,郁华怔了一下,才慢慢回忆起之前那个精致漂亮的女子。
“我记得你曾经和她关系很好。”
“说不上好,只是说得上话彼此又不相厌罢了。”
也不知道这次陈筠又要说些什么,但凡她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总会吐些出人意料的东西出来。
赵氏,赵氏曾与她一同住在祥宁宫,因她过世的早,两个人只是泛泛的交情,很貌美,聪明机灵,但至少在死时还是简单无害的。
这天气闷的人心里燥热,本来浸上了冰的瓜果已尽数化了冰,只留下原本晶莹剔透的模样,郁华拨了一个葡萄,又拨一个葡萄,只觉得这些东西没完没了的惹的人烦。就听陈筠说道:“赵良人死之前告诉我,她发现昭媛行巫蛊之事求子。”
她拨葡萄的手顿了,手上却是欲滴的葡萄汁,她问陈筠:“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陈筠瞧了她一眼,一副万年不变的淡然样子,告诉她了又是因为什么呢?可怜?可惜?还是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也闹不明白。大概是为了同她结盟,只有拥有同一个秘密的人,才能成为彼此的盟友。
“如果姐姐信得过我,我就给姐姐讲个故事,如果姐姐觉得这故事不好或者觉得我是妖言惑众,姐姐就且当它是个故事。”
这夏天。
汗浸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一颤,语焉不详地说:“你接着说吧。”
陈筠深深瞧她一眼,端起了桌子上唯一温热的茶水,夏日饮热茶才是真真的解暑之道,只是不知者甚多。
“我家里的姨娘也用过那个法子求子,那法子怪异妖邪,却没人之道它到底是妖言惑众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听说那法子是借别人腹中的孩子托生,到时候两个孩子在差不多的时辰出生,因为自己的还是是像别人的孩子借福得来,有违天道,便须杀了别人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无人可还福,这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你是说,她为了自己孩子的平安,杀了我的孩子?”郁华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
“这件事残忍荒谬,我知道姐姐不会轻易相信。”
郁华的手死死的抓住那紫檀炕桌的一角,用轻飘飘的声音说:“你既然知我不信,又何必说这些没凭据的话扰我试听。”
“小公主死的实在无辜。”
郁华看着陈筠,她容色坦然,眼中不见悲色,只有无限清冷的光华。
“若是如此,你为何之前不告诉我让我早作提防。”话甫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失言。“我方才说的是胡话,你别介意。”
陈筠从未见过有人可以隐忍至此。
“姐姐。”她喊了她一句。
“我身子不爽,实在不方便再留你,无论如何,筠儿,多谢你。”她一直低垂的头抬起头看她,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下嘴唇被自己咬出一层妖异的血色;这个总是带着笑的女人突然不再有笑容,看来她已经开始相信她了。
“我改日再来看姐姐。”她说着站了起来,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那个女子纤瘦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有隐隐绰绰的日光倾泻,划在脸上晒的人发烫,这热度真让人难受啊。玉簌死后她在很多个夜晚自梦里哭醒;她的出生代表一种温暖和希望,代表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馨与真实的感情,然而她就这样仓促的失去了她,还未真切的拥有就彻底的失去,就仅仅因为一个女人荒谬的想法,因为这个女人的自私,她凭什么!
她就这样呆坐到日影横斜,无人来打扰她,晚棠亲自点了灯,撤了果子又端上了饭菜,却一言不发的退下。
“晚棠。”
她唤。
多年轻的脸,她跟她一样年轻,晚棠还是鲜花一样的娇艳,她却觉得自己风烛残年;人在觉得寒冷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已经苍老。
“主子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她摇摇头。
“今晚皇上翻的谁的牌子。”
“回主子的话,皇上这几日都宿在明光宫。”
“把东西端下去吧,我不饿。”
晚棠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句是。
“又有蝉在鸣。”
她说。
“奴婢这就叫人把蝉粘走。”
她点点头。“去吧。”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深入骨髓的孤单,如今又有绝望和冷渗进来,这样偌大而寂寂的深宫,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没有真心相待,没有至交好友。原来人生可以寒冷到这个地步。
是谁把她害到这个地步的。是自己,是也不是,总归她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多可恨,多可笑。
她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坐在一个地方久了,猛地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就有些不稳,“来人。”她说。
宫女们自门口进来低垂着头等她吩咐,她说,“伺候笔墨,我要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