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听到北怽的声音，她泣不成声。

北怽蹲在床前，脸趴在床上，她拉着沈母的手，声音很轻，很轻，“妈，你不是说了嘛，我回来就让乔姨给我炖鸡，我回来了，你醒醒好不好？”

“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都不想我的吗？我可想你了，我宿舍的舍友都羡慕我，说我妈妈特别温柔，且通情达理。”

“所以，妈，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呢？”

她声音越来越低，泪很快打湿了床单。

“妈，你醒醒好不好，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的，我不去魁道场了，我不打拳了，也不去兼职了，我好好学习，我会好好学习的……妈”

乔丽再也忍不住，她走进来，抱住北怽，“小北，你别这样，你起来，你妈妈她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北怽瘫坐在地上，她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声音近乎失声，“乔姨，我妈，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丽看着床上那个人，不忍的别开头，“她昨天晚上还在跟我说你跟小南的事，她说你跟小南一起，她其实特别放心，唯一担心的是你……”

乔丽说不下去了，昨天下午沈母躺在床上，看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她不止一次的说过，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很自私。

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她近来说的越来越频繁了，而乔丽也没当回事儿。

“她走的很安详，并没有受什么的罪。”

“怎么走的？”北怽问道。

乔丽：“安眠药。”

“我妈怎么会有安眠药？她从来不吃这东西？”

“大概从你高考过后开始的，她情况虽然好转，脸色看着好了许多，人也开朗了，但是，她晚上开始整夜整夜失眠，甚至是总做噩梦，每次在梦中都哭得特别厉害。”

“后来她跟医生说了情况，医生给她开了安眠药，今早发现的时候，她已经……”

高考过后啊……

北怽无声呢喃，高考过后也就是她爸爸死了以后，所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乔丽走到床边，将桌子上的那两封信递给北怽，“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北怽目光呆滞，看着那两封手写信，迟迟没有接。

最后，北怽接过了那两封信，看着床上一脸安详的女人，她说：“妈，你是去找我爸了吧？”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认得出他来吗？你见了他告诉我，我会去接他的，很快，很快……”

～

南洵接到乔思宁的电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手机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棠棠她妈妈去世了，你怎么没陪着她啊？我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你说你这孩子……”

乔思宁话还没说完，就被南洵打断了，“你说什么？”

乔思宁：“棠棠她妈妈去世了，你不知道？”

南洵没回她，直接挂了电话，坐最快的高铁返回A市。

他到的时候，沈母已经被推进太平间了，北怽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的地上，目光呆滞，脸上全是泪痕。

看到他的那瞬间，她也只是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他一眼，便没了。

少年满脸心疼，他一步步走近，蹲在她跟前，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说：“棠棠，我在。”

几个小时没哭的北怽，瞬间绷不住了，她紧紧的抱住南洵，手用力环住他，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呜咽着说：“阿洵，我没有妈妈了。”

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抱着她，一遍遍说着，我在。

可他也知道，语言过于苍白，他能做的只是陪在她左右。

沈母的葬礼办得特别简陋，她们刚回来一年，也不认识什么人，亲戚什么的都多少年没联系了。

只有南洵跟乔丽，从头到尾帮着她。

沈母下葬后，她在墓地陪了她一夜，她拆开了那两封信。

手写的，沈母的字很好看，特别秀丽，字迹工整。

她说：

小北，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应该已经找到你爸爸了。

原谅妈妈的自私，你刚没了爸爸，又让你没了妈妈。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这点我一直都知道的，自从家里出了变故以后，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撑起这个家。

妈妈生病了以后你又要学习又要照顾我，还要赚钱，我仔细回想这一生，我是幸运的，儿时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结了婚有你爸爸，后来有了你。

现在，妈妈走了，我知道你能挺得过去的，你一直以来都很棒，不需要妈妈操心。

妈妈没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你步入婚姻的殿堂，但你记住，妈妈是爱你的，永远爱你。

棠棠，你是妈妈的骄傲，也是爸爸的骄傲，我们永远以你为傲，所以，你要坚强，要好好的生活。

妈妈要去找你爸爸了，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我怕我再不去，他可能就要忘记我了。

请你原谅妈妈的自私。

爱你的妈妈。

北怽泣不成声，手里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泪滴落在信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将字体晕染开来。

他蜷缩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个笑得明艳大方的女人，低声嘟喃。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

“而且我也不懂事，一点也不懂事，你不在了就没人看着我了，到时候我天天去打架，去兼职，去赚钱，所以妈妈，你能不能醒醒？”

“妈妈，你把我想得太坚强了，我挺不过去，我真的挺不过去。”

叶落无声，秋夜漫长又寒凉，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少女蜷缩着，一滴泪没流。

她说：“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会好好的生活，我会接爸爸回家，我会幸幸福福的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一直都很坚强，你熬不住了那就去找爸爸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妈妈，我不怪你，你不自私，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了。”

“妈妈，我也爱你啊。”

～

葬礼过后，她很快便回了学校，一切好像照旧，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变得更加忙碌了，也更加不爱说话了，舍友发现，她在刷课题，疯狂的刷，原本四年的课，她一个学期，已经刷到大三的了。

这些课对于北怽来说，其实是没有难度的，她几乎是相当于再复习一次。

大三的课程刷完，她好像突然闲下来了，也不算是闲下来，而是频繁的外出。

有人见过，她跟社会上的人接触，大家都很担心她，可她却笑着说，“没事，熟人。”

又是一年秋，她大二了。

十月金秋，空气中都是桂花的清香，北怽站在B大的门口，少女站在一旁，引得来来往往的同学注目。

不少人跑过来跟她要微信，“同学你好，可以给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我在等我男朋友。”

“同学，认识一下嘛，我是B大金融系大二的学生，就当交个朋友！”

北怽微微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交朋友！”

“别那么绝情嘛……”

“她说不想认识你，你聋啊？”少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少年面色如霜，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加黑裤子，看起来孤冷清傲。

他逆光而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她有男朋友了，你听不懂？”

那人没想到北怽的男朋友竟然是南洵，他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着道歉，“洵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女朋友！”

少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还不快滚！”

“是、是、是。”

片刻功夫，周围的人已经散尽。

南洵这才看向她，脸色迅速回暖，眼角笑意泛泛，“你怎么来了？”

“想你啦！”少女仰着头看着他。

少年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嗯，那还挺巧的，我也想你了。”

“不过，你怎么没提前给我打电话啊？白白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摸了摸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冷不冷？”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搓了搓。

少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我过来还要预约啊，难道这就是视频里说的，你可以不来，但不能突然来？”

南洵失笑着摇了摇头，捏了捏她的鼻子，“能，怎么不能来，随时都可以来，欢迎领导过来视察工作！”

听到她的话，旁边路过的女同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学姐，你放心吧，南洵学长在学校里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对啊，对啊，他一直对外宣称有女朋友，你若是不过来，只怕我们都要以为这是个幌子了！”

“学姐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帮你盯紧学长，他方圆五米之内肯定连异性都没一个，不，不是异性，是母蚊子都没一只。”

“所以，学姐，我们可以跟你合张照吗？”

看着几人小心翼翼的神情，北怽轻笑出声，冲着她们招了招手，“好啊，过来吧！”

南洵黑着脸，他被挤到了一边，看着围着北怽叽叽喳喳，又搂又抱就差上嘴亲的那几个女生，他眼神都快要可以刀人了。

他咳嗽了一声，“差不多就可以了，再不走我喊人了！”

众人：“……”

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学长太小气了！”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