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
作者:荔枝很甜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56.面圣
《惊雀》56
各府举办蹴鞠宴多于城西的马球场, 此处不仅球场开阔,就连后边的园子都打造的精致非凡,甚适女眷赏花。
因沈老太君年迈, 已近三五年未亲自操持过这等稍大的宴会, 是以这些日子上京宴席虽似流水一般, 受邀之客也大多到场。
且上京谁人不知, 老太君这些年致力于给那位威名远扬的南祁王寻门好亲事, 故而有心思的女儿家还都打扮了一番。
至于男子也没少展露风采,毕竟场上未出阁的女眷实在太多太多。
虞锦到时,满席宾客, 那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看得眼有些花。且因着三分面熟七分面生,好些人没将她认出, 打席前这么一走过, 那些探究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虞锦面上纹丝不动, 暗地里稍稍挺直了背脊。
其实她今日原打算早些至此落座,以免眼下万众瞩目的情形, 但她昨夜搭配好的衣裳首饰不知怎的,今日不顺眼得很,换了好几身锦裙,这便耽搁了时辰。
递上请柬后,有丫鬟引其到席位。在即将落座时, 虞锦朝老太君、太妃的方向欠了欠身子。
动作规范, 礼数尽显, 很好。虞锦默默夸赞了自己一番。
得老太君和蔼颔首后, 她才落座, 摒弃了耳边的低语声,趁球赛还未开始, 兀自品起了茶。
老太君不动声色,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命人去给虞二姑娘添了碗杨枝甘露。
潘嬷嬷低声问:“老太君瞧,老奴可没唬您吧,是跟天仙似的。”
沈老太君笑笑:“临阵不惧,大方得体,且虽生养于边境,但那礼数动作比好些京中闺秀还端庄。好,甚好。”
太妃杨氏忧心地多看了一眼那席位的方向,想说什么,斟酌一瞬,又生咽了回去。
席上低语声嘈杂,女眷纷纷交头接耳,不知是谁先想起来,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前些年那位赴京时身后跟了六辆马车、盛夏天里日日一身冰蝉丝制的衣裙,还不带重样的那位虞家二姑娘!
早前听说她成亲途中下落不明,还颇得人怜惜,不过这些日子听闻她原是藏身在自家暗桩里,怪不得承安伯府翻遍了天,也没寻到踪迹。
直至“噹”地一声锣鼓敲响,蹴鞠开场,交谈声才渐息。
虞锦也认真瞧起蹴鞠,心下还点评了一番,这上京男儿蹴鞠的功夫比之灵州诸将稍有逊色,她没看一会儿便觉兴致缺缺。
好在老太君还安置了旁的流程,引众人到后园赏花。
后园景致精妙,入园即是流水潺潺,小溪弯曲延伸至远方,盆栽沿着溪岸摆置,松竹修剪得极为雅致,有掩面琴娘妙手弹奏,琴音流畅,恰与惠风相伴。
走至中途,便有凉亭几许。瞧见老太君与妇人相聊甚欢,虞锦便也寻了处亭子歇脚。
这其间,自有不少闺秀上前搭话。有些与虞锦曾有过几面之缘,有些浑然未见过,但女眷攀谈的功夫俱是了得,没几句便阿锦阿锦唤了起来。
亦有不长眼的偏要提起承安伯府:
“好在二姑娘无恙,还顺利与承安伯府退了亲。”
虞锦怔了半瞬,所谓亲事本就是一场乌龙,就连承安伯府的庚帖都让圣上绞了,只当这事没发生过便是,非要说成退亲,谁听着能欢喜?
但虞锦绞尽脑汁,对此人也实在没有半点印象。
其余闺秀不愿接这得罪人的话,不是垂头正衣裳,便是抬手捋乌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虞锦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茶中浮叶,莞尔一笑道:“退亲需得交还庚帖,可虞家并未瞧见什么庚帖,难不成这位……姐姐瞧见过?圣上说此事不作数,阿锦久居灵州,不知上京规矩,但也知晓君主不可违,姐姐可要小心说话呢。”
虞锦忽地一顿,四下扫了眼,又慢悠悠碰了碰发髻上繁琐的步摇,看着那女子复杂的脸色,掩唇“呀”了一声,万分无辜道:“我的意思并非是说姐姐违逆圣上。”
???
她如何就成违逆圣上了?
那女子一滞,脸色几番多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生怕祸从口出,胡乱寻了个借口便离开。
接下来这场茶话,这些闺秀们显然说话更注重分寸了些,也再没有不长眼的敢提承安伯府一事。
生莲添茶时心想:这几月里发生了什么,她家姑娘矫揉造作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了呢。
正这时,有小丫鬟端着果盘上前。她摆盘时身子不免前倾,就在众人说话间陡然碰倒了虞锦手边的杯盏,“噹”地一声,茶水泼了她一身。
丫鬟吓得面色发白,扣紧双手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有人搭腔道:“怎如此不长眼?”
可毕竟是老太君的宴席,虞锦虽心疼自己这一身新衣裳,终究还是婉声道:“无妨,换一身就好。”
丫鬟道:“后头有厢房,奴婢给姑娘引路。”
虞锦刻意落了丫鬟几步路,与生莲悄悄咬耳朵道:“方才那提承安伯府的女子是哪家的?”
生莲就知虞锦定要问这事,方才趁与人闲谈时,便去同其他丫鬟打听了两句,说:“那是前兵部官员之女,姓韩,据说是因蒋氏与承安伯府那事,圣上彻查兵部官员业绩,那韩姑娘父兄遭此连累,被贬了职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她跟看仇人似的。
不过这亦是给虞锦提了个醒,承安伯府虽屡屡受罚,但伯府依旧是伯府,上京统共就这么几处地,若是撞上难免晦气。
生莲听了一耳朵,想起什么,提议道:“姑娘,奴婢听说上京有座停安寺颇为灵验,不若去求张符纸驱邪避祟?”
虞锦思忖一瞬,觉得甚好,当即便应了。
说话间,主仆二人便迈进一座小院子,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阿锦!”
虞锦脚下一晃,险些叫楚澜这一声吓崴了脚。
虞锦循声望去,正见楚澜站在凉亭檐下踮了踮脚尖,挥手道:“阿锦!”
虞锦微怔,目光掠过楚澜,在她身后在那抹端正挺拔的身影上停留一瞬。
她脑袋发懵,其实自垚南离开后她便有预感沈却会来,缘由无他,就因那夜他那句“或者等我教你”,但虞锦着实没料到,会是今日,会是在此。
虞锦咳嗽一声,朝生莲道:“你在此候着。”于是便抬脚上前。
说起那夜离开得实在匆忙,虞锦前脚讨要完玉狮子,后脚便忘了个干净,可前些日子她收拾物件时却在箱子里瞧见了此物。
思及此,虞锦便又想起那夜自己的荒唐之举,时隔多日,依旧臊得慌。
她顿步在凉亭下,朝楚澜浅浅一笑,又朝沈却欠了欠身子:“王爷。”
自打虞锦的父兄找上门来后,楚澜便再未与她有机会单独说上话,此刻跃跃开口,却遭自家舅舅不轻不重地瞥一眼。
楚澜撇撇嘴,倏地捂住肚子,诶哟一声说:“许是舟车劳顿,胃里不适。那个……落梅,扶我去房里稍坐片刻,再去请个郎中来。”
虞锦:“……”
这演技,当真比她还要拙劣几分。
很快,凉亭下就只剩沈却与她二人。
不知是离了垚南那个山高水远的地方,还是担上了虞二姑娘的名头,虞锦不比在王府时放肆,拘谨地与他对视半响,犹豫道:“那我也……”
“来。”
沈却朝她伸手,动作娴熟地屈了屈手指。
就像她还唤他阿兄时一样,那时他也是这么喊她过来的。这腿像是有了自己的记忆,不及虞锦深想便已停至他面前。
沈却捏起她的右手,虞锦轻轻挣了一下,发觉一枚冰冰凉凉的骨扳指套在她的拇指上,且大小正正合适,只是那扳指颇看着陈旧,颇有些眼熟。
这不是他一直戴着的那枚么?
шшш ◆ttka n ◆¢O
似是猜出她在想甚,沈却颔首“嗯”了声:“让人重新打磨过,练箭的时候戴着,不易磨破手。”
虞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轻轻“喔”了声,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沈却为何执着教她练箭,女儿家绣些花花草草便好,为何总想她练箭……
她一边摩挲骨戒一边胡思乱想着,忽然不经思索脱口而出道:“你为何来得如此晚,可是军中有事耽搁了?”
这话才出口,虞锦便觉不对,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军务繁忙,见王爷赴京,深感意外……”
闻言,沈却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
“如此晚”这三个字显而易见,小姑娘是真嫌他来晚了。但镇守封地的武将无召不可随意入京,沈却能在此刻抵京,已然是百里加急上书圣上,又快马加鞭的结果。
他将这其中缘由与虞锦简单道明,虞锦窘迫地捻了捻耳下的坠子,后又停顿一下,迟疑道:“那你不是还得入宫面圣么?”
沈却颔首:“这就去。”
可皇宫在城东,此处是城西呀。
虞锦疑惑:“那你——”
她倏地止了话头,没再继续问。
直至沈却拍了拍她的脑袋离开,虞锦才对着浮着松香的空气抿了抿嘴角。
====
那头,沈却才出马球场,段荣便道:“王爷,四皇子和六皇子方才都匆匆赶来了。”
沈家在京中的势力不可小觑,这些日子太后与皇后的暗动,早在沈却赴京的这段路程里便已尽收于耳。
很快,他便到了皇宫。
贞庆帝赐座,内侍也恭敬看了茶。
因他此番进京请奏得突然,信里只囫囵说了句述职,贞庆帝以为有何要事,仔细问了一番垚南军事,却是一切都好,除了年年防御的狼仓关,简直算得上是国泰民安。
只说着说着,沈却先将话头引到了虞家如今正盛的风头上,这恰是贞庆帝眼下的一桩心病,左右沈却与虞广江一南一北也无甚私交,贞庆帝便将自己的一番打算与沈却说了说。
要想巩固灵州与上京的关系,最简单的法子自是联姻无疑。可贞庆帝忌惮皇后一族,四皇子又是皇后所出,再加之他更看好勤勉本分的六皇子,是以便打上了将虞广江那宝贝女儿许给六皇子的主意。
贞庆帝问:“你觉得如何?”
贞庆帝与老王爷私交甚是亲密,沈却是他看大的孩子,瞧他聪明稳重,又不急不躁,有时都恨不能真是自己亲生的,那他也就不必担忧立储大事,是以对沈却的出谋划策都很是上心。
沈却沉吟片刻,似斟酌的样子,说:“据臣所知,虞二姑娘这些日子很是受惊,虞大人本就疼爱这个女儿,若是圣上强行赐婚,恐怕还惹得君臣生出嫌隙。”
他又紧接着说:“圣上联姻的主意自是甚好,可虞家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贞庆帝的眼神逐渐疑惑,虞家……还有另一个女儿?此事他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