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区边缘，拉维特街。

经过了蒸汽教会的仪式，辐射基本上都被驱逐，只是往日里破败的房屋越发破败，每一个可以避雨的角落，都挤着大量无家可归的平民。

蒸汽教会与贵族议会设立的救援点，永远排着一望无际的队伍。

杰斯曼不自在的扯开了外套的扣子，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解开，沉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几天得到消息，伊灵教或许会狗急跳墙，阿狄士、安迪与众多德罗斯场骑士都放弃了追寻剩余的黑骑士，每个人看守一个救援点。

面前队伍中瘦骨嶙峋的孩童妇女，死寂与童真的眼神，还有在每个人身上笼罩的绝望，让杰斯曼有些喘不过气，拿着香烟的手感觉无比沉重，动弹不得。

“所以才说，我最讨厌来下城区了！越来越讨厌！”杰斯曼在心底如此咆哮。

突然，他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破旧廉价正服，面色无比憔悴的中年男士走过。

或许他曾经属于中产阶级，但是伊灵教对外城区驱使的异化鼠群、一场致命的超凡瘟疫，工厂的大规模停产，这些足以击垮他的家庭，令他失去工作，成为无业者的一员。

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救助点，和其中的工作人员询问着什么，态度无比卑微而诚恳，或许是得到了什么回答，他点了点头，重新走了出来。

从他痛苦绝望的眼神中，杰斯曼知道他得到的是一个不怎么好的回复，眼中的情感交织在一起，那是一种……濒临绝境的沉默死寂。

“杰斯曼，你谁也帮不了，你只是一个男爵家族的成员，帮了他，身后的这些人怎么办？一个一个帮过去？你能做的就是守好这个救助点，让一部分人获得食物，让一部分人活下去……”

杰斯曼闭上眼睛，感受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无力，感受自己心脏的跃动。

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快要死了，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一个月之后，或许是在喝了一杯劣质的朗姆酒后……

他的尸体可能会出现在臭水沟里、自己家中，亦或者某些别有用心者的“餐桌”。

失业后的冰冷会无差别吞噬他们的一切。

他们会被赶出狭窄的出租屋，失去自己的一切，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汉，苦苦追寻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杰斯曼扭过头，沉默的掏出了怀中名为钢铁之心的香烟盒，烟盒上印着喷出浓雾的火车头，华丽的色彩与这外城区肮脏的一切并不相符。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枪鸣，人群发出了各种不明意义的惊呼，但还是一动不动。

他们牢牢占据着属于他们的位置，这让杰斯曼可以轻易看到身后的场景。

他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正是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

他自杀了…

一把老旧的黄铜左轮掉在一边，子弹将他的颅骨撕裂，白的红的流了一地，男人惨白的脸上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眼无神的看着德罗斯特灰暗的天空。

杰斯曼只是沉默的看着，撕开了烟盒的包装，里面只有十支烟，白色的滤嘴上还有精致的红环，这样一支烟的价格是十银币，足够买二十包玉米。

不一会，就有刚加入的警员过来，他们的身体并不健壮，而且没有训练过的痕迹，一看就是最近分局扩招加入的新人。

他们紧张的和杰斯曼问好，有些不安的看着这位肩膀上有两颗银星的大人物。

直到杰斯曼点头，他们才如释重负，用担架将男人的尸体抬走，免得让眼前的大人物心情不好，连累了自己。

这两个小警员是这样想的。

人群继续麻木地移动，每一个领到补助的人，都死死攥着报纸里坚硬的黑面包，路边的那一滩血迹甚至不值得让他们再看第二眼。

杰斯曼吐出一口香醇的烟雾，默默注视着地上那一滩暗沉血迹，像是被洁白衬衣勒的喘不过气，解开了它的第二个扣子……

天气真热啊…

抬头看着下午阴沉的天空，杰斯曼出神的想着。

…………

“我是德罗斯场的黑皮狗，你可以叫我杰斯曼警监。”

杰斯曼笑着给自己做着介绍，将双腿搭上面前的木桌，蔚蓝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盯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大人、大人……”

老人听到杰斯曼的话，腿都差点软在地上，声音紧张到打颤。

“是我刚才出言不逊，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你了大人……”

“好了，不用害怕，我只是过来问你一些东西，下次稍微客气一些，这次幸亏是我，你要是遇上阿狄士和安迪，那你真就会遭点罪了……”

杰斯曼笑眯眯点着头，并没有在意老人的冒犯，毕竟德罗斯场在外城区，找上门就意味着要出大事，对于这些居民的态度，只能说习惯就好。

老人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紧张的问道：“那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找一个人，杰克…杰克?斯森……他是你的租客对吧？”

杰斯曼询问道，这是杰克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他曾经生活的地方。

“杰克?斯森？”

老人回忆着说道：“那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小伙子，他告诉过我，他来自法娜约河的一个渔夫家庭。虽然很穷，但是他很勤劳…您知道的，在我们这种地方，能单独租住一个房间，并且从未拖欠房租的年轻人可是非常稀少的……”

“但是有一点奇怪，从上个月交完房租，到现在我都没再见过他，或许…唉………”

老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你想的没错，杰克已经死了，带我去他的房间看看吧。”杰斯曼将腿收了回来，对老人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是么？好的…”

…………

他跟着老人，来到一幢老旧的大房子内。

这个公寓的布局就像是德罗斯场的监狱，一排看过去足足有近三十个房间，随着老人的脚步，杰斯曼可以看到每个房间内最少都有四到五个人，地面上都躺满了穿着脏污背心的男男女女。

这些房间里，有的妇人在努力的糊火柴盒，有的在用碎布头缝制衣服………

她们辛勤的工作着，换取微不足道的黑面包裹腹。

不得不说，除了有些脏乱拥挤，杰斯曼更愿意待在这里，而不是去守着那个绝望、死寂的救助点。

咯吱…咯吱……

皮靴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内，吸引门缝中孩子的目光。

“到了。”

老人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黄铜质地的备用钥匙，打开了这扇标注216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