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我们还会相见吗？”临了，程思芜上前，拉着于三文的手，一脸依依不舍的惜别之情。

于三文与程思芜虽说是在玉蓁蓁的安排下才产生惺惺相惜之感的，但因为两人个性吻合之处诸多，相处下来，倒是有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默契感了。要和这样亲密的朋友分别，程思芜自然舍不得；但是从他人口中听来，于三文此番离去，任务重大，要肩负起整个鲛人族，她虽有再多不舍，也唯有铁了心的来送行。

“谁知道呢，”于三文强颜欢笑，这里她虽然待的远远不如在鲛人族时间久，可是经历了那些事情，或许是在鲛人族一辈子也看不到、听不到的。她大力的回握着程思芜的手，感觉到两人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强忍着就要泪崩的感觉，她还是点点头，“只要有机会，三文一定会回来。”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个机会存在。此去经年，鲛人的生命又那么有限，谁都无法预测，这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的会面。程思芜念及此，低下头，悲伤的情绪一忍再忍，如今就快临近忍无可忍的临界点。凌皓杰见状，上前拍了拍程思芜的肩膀，见她抬头，泪水连连的望着自己，不禁重重的将手臂使劲压在她的头上，后对于三文笑道，“程思芜这家伙就是太感性了，她是最受不了离别场面的。”说着，凌皓杰四下望着，在依旧没搜索到玉蓁蓁身影的情况下，又无奈对于三文道，“她没来，你别怪她，但是我相信，她对你、还有对他，”凌皓杰的眼神在呆滞的凌波身上停留了一下，后又对于三文真诚道。“都是发自肺腑的喜欢，可也正因为这份沉重的喜欢，所以她没有来。”

“二师兄，三文都明白的。”于三文点点头，后微微扬起苦涩的嘴角，“就算现在我们看不到蓁蓁，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就像那一晚，她看着凌波，之后自己也承受了那样大的痛苦一般，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伤心、她的难过，她把自己伪装的很坚强，熟不知最脆弱的。正是她自己。

后话于三文没有说，或许这是她与玉蓁蓁两个最后也是最亲近的秘密。深深的吸了口气，于三文拉起凌波的手，对着众人用力的挥着，之后回过头。一心一意的走着脚下的路。众人眼见着于三文的身影一面远离，一面渐渐的发生变化——本是漆黑的柔软长发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在发出七彩的虹光，而向前迈着的双腿正在逐渐合并，迅速变成鱼尾；与此同时，于三文鱼尾之下生出祥云，载着她与凌波一齐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空中已经完全鲛人化的于三文。面容娇俏如三月之桃，举手投足间，气质高雅，再不同于往日那个总是屁颠屁颠跟着程思芜和玉蓁蓁的小师妹了。她脖颈上系着的三层璎珞，与她彩虹般的长发相映得彰；鱼尾上的鳞片同样闪着水波一般温柔的光芒。众人都看的有些傻眼的工夫，于三文再度眷恋的望了望这个让她有了家的感觉的短暂住处。后拉着凌波，消失在半空中。

“三文她……好美。”程思芜痴痴的望着空荡荡的半空，眼泪沿着眼角落下都不自知。

凌皓杰颔首，默默道，“蓁蓁做了这么多的牺牲。希望她们最后都能如愿。”

与此同时，逍遥派破天楼的正殿楼顶上，玉蓁蓁正默默的坐着，望着于三文和凌波消失的方向。她没有勇气直接面对这样的离别——因为她太清楚，这一次或许就是他们的生离死别。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于三文，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凌波。

直到鲛人化的于三文与凌波消失在半空，玉蓁蓁才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于其中。默大王一如既往的陪在玉蓁蓁身边，看着她身子微微的起伏着，强忍着悲伤、忍的那么痛苦，他叹了口气，后用尾巴拍了拍玉蓁蓁的背，头一次以极其轻柔的语气对其道，“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孤也不会笑话你。相反，孤觉得你很伟大，你牺牲了自己的爱情，成全了一个种族。”

“我……不哭。”玉蓁蓁抬起头，因为忍耐的太久，脸都有些僵硬。她的眼圈红了又红，但是在每一次眼泪要奔涌而出的时候，她都用力的仰起头，将眼泪生生的往回咽，“这是好事，三文与凌波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得到了幸福，我该为他们开心，我为什么要哭，我绝对不哭。”

有情人终成眷属。默大王默默叹息，关于此事，玉蓁蓁、于三文与凌波都是当事者，他们根本就看不清事情究竟如何。倒是默大王这个旁观者看的清楚，若说有情人，玉蓁蓁与凌波倒当真是一对有情人，他们都有着为彼此牺牲的觉悟；于三文对凌波，只是一种迷恋，默大王并不觉得那是爱，于三文只是觉得凌波是最适合与自己一起传宗接代，创造新的鲛人族而已，她对凌波只有顺从与宠溺，而这些在默大王看来，都不算是爱。爱是牺牲，从他们相遇一直到他们一道离开，默大王没有看到过于三文为凌波牺牲一次。

可同时默大王也清楚，于三文背上背负着的那种仇恨，或许早已经让她忘记如何去爱。于三文并非一直都是如此，中间她也清醒过，她也想过要放弃这样痛苦的日子；可玉蓁蓁却看不清事实，任性的以为自己的离开，或者是他们二人的离开，就能解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她错了，大错特错了，她不过是将凌波推向更深的深渊而已。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玉蓁蓁如此悲伤，却固执的不肯流下一滴眼泪，默大王也了解玉蓁蓁的为人与个性，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将所有看清的事实压下，只一心站在她这边。又叹息一声的工夫，默大王开口，依旧是轻柔的语气，“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一个最爱的人，如果把握不住的话，就把他放在心里。他的地位或许一生一世都是无可替代，但是玉蓁蓁，你要往下走，你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你绝对不能就此停下。”

“大王，谢谢你，这些我都明白。”玉蓁蓁点点头，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呈现一个放松的状态。起身的工夫，默大王默契的跃上了玉蓁蓁的肩膀，但听她的声音，隐忍着几分悲伤传过来，“送走了三文他们，想必大家都快回来了，我们先去藏经阁吧，不要在此久留了。”

***

玉蓁蓁去藏经阁，本是想找一处安静的角落，以经书来暂时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凌波和于三文的事情。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一遇到伤心的事情，玉蓁蓁采取的措施都是如此——逃避，有书看的地方，就是她逃避的最佳之处。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本该是最佳之处的地方，在她迈进去第一只脚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书架之中，玉芃芃静静的立着，手中捧着一本名为《冰息经》的书。只不过这一条腿已经迈进来了，玉蓁蓁倒有些不知所措。偌大个藏经阁，这一对曾经的姐妹就这么一直互相注视着，两人的身子都明显有些僵硬。

半晌，到底还是玉芃芃开了口，只不过语气中的冷淡让玉蓁蓁忍不住的接连打着寒颤，“呦，不去送你的情郎离开，怎么倒来这里了。难不成是不忍看到情郎和别的女人一道走，选择来这里看书以逃避事实？玉蓁蓁，这还真挺不像你从前的个性。”

“我早说了，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我。”玉蓁蓁说着，倒是活动起了双腿——她一狠心，还是选择进入藏经阁，这样避来避去的日子，她着实过够了。

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玉蓁蓁再见玉芃芃，都是躲得远远的，尽量不来招惹。而近日，她居然主动进了来，还回了自己一句话，这倒是让玉芃芃有些不解和愠怒。放下《冰息经》的工夫，玉芃芃大跨步走到玉蓁蓁对面，两人之间仅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玉芃芃抱起膀子，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的对玉蓁蓁道，“你今儿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看起来还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怎么，如今终于体会到情郎被夺的恨了？你也知道当初我有多恨你了吧？”

“我没有恨！”玉蓁蓁抬起头，勇敢的对上玉芃芃的眼，表情中满是果决，“我是自愿这么做的，我希望他们幸福！”

“少和我装什么伟大！”玉芃芃一把就推在了玉蓁蓁身上，丝毫没有留情。玉蓁蓁一个踉跄，撞在了书架上，书架应声而倒不说，默大王也从肩膀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像皮球一样，还弹了两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