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要问明老刘员外他看出了什么国家大势时，人群外一阵骚动。

众人翘首观望。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通道，十几家丁开路，引领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来到榜前。

“李大员外好！”

“李大员外，您吃了吗？”

“李大员外，今儿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

……

群众们纷纷打起了招呼，李大员面无表情，但礼数周到，频频向两边群众抱拳致意。

有不认识李大员外的便拉着旁边叫得起劲儿的人问询，介谁啊？

回答之人先是给一个白眼，再嗤笑一声，鄙视道：“李大员外你都不认识？京城首富！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土鳖……”

叨叨几句后，又故做神秘道：“其他地方碰到他不算奇怪，但今天儿这地方他出现就奇怪了。”

“怎么肥四？”问话之人成功被引起了兴趣，顾不得再鄙视回去。

“话说我大明开国即开了科举。李大员外还因此引起了全城哄动，无它耳，洪武元年的状元被他捉了！”

聆听之人不停点头，说道：“哦哦，原来系介么肥事。讲起来，他来介里系很奇怪！”

李大员外不知其他人都在议论自己，知道他也管不了。平日里仗着有钱耍耍威风就行了，敢仗势歁人自有专正铁拳在等着他。

不过，其他人也没有说错，他确实是有钱。他名下经营着米铺、酒庄、青楼、运输等等，道京城首富夸张了点，但终归算大富之人。

大明初肇，没有事实上的贵族，故而京城大富就是牌面人，当年没有人敢于和他抢状元。

在人们的想像中，李大员外的女儿现在应该和状元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他今日出现又让人糊涂不已。

到了榜下，有人立刻上前巴结着，李大员外淡淡应酬了几句，问起了大家围在一起的原因。

关屠子难得有露脸的机会，连忙分开众人上前详细解释了老刘的困局。

其实不止刘员外一人遇到了困境，洪武元年和他一起榜下捉婿的人都境遇相似，李大员外概莫能外。

于是他心有戚戚焉地说道：“老刘看得清楚。这个道理我也是前几日才琢磨明白。”

众人忙追问原因。

李大员外说道：“军机处好像对科举之道不太重视。点中之人莫说大富大贵了，官职都还在半空里吊着呢？”

“什么意思？状元郞不是直入翰林院吗？”有人惊讶道。

“翰林院？屁咧……”李大员外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我听女婿说，他们先得在行正学院学够四年，什么时候那个……转变了……观念，什么时候才有正……规的编制。”

“编什么制？”

“就是做官的资格。”有懂行人立马解释。

“对，小马说得对，就是那个意思。”李大员外赞许道。

刘员外此时插言道：“我老婆的二舅的姑妈的侄外孙就在军机办公厅行走。我找他打听过了，公务猿中榜者只用学习一年就会授官，而且还是重要职位。比起学了四年的中举者要领先三年的时间。三年时间啊，要少挣多少钱呐……”

“是啊，是啊！”众人都表示严重同意。

有人大胆发问：“莫不是李老爷想换个女婿？”

李大员外摇头，回道：“怎么可能？我做生意最讲信义，议定的女婿不会再变。”

“那你来这儿是？”

“我选个孙女婿。”

此言一出，全体震惊。

有人以不确定的语气道；“好像李老爷的孙女才十岁吧？”

李老爷眼睛一鼓，说道：“一步慢步步慢，为了孙女儿以后的幸福，我先提前定下。”

“哦……”众人了解了，李大员外是要提前占坑啊。

立刻有人恭维道：“李老爷高瞻远瞩，我辈不及啊。手段高超，两边押注，以后的生意还有谁能同您老相提并论？”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这就是在榜下的士子们。有士子骂道：“你们这些熬人骨血的奸商！别把我们神圣的公务猿资格与你们的满身铜臭连在一起，凭空污了我们的清白。”

“一副穷酸样，你是看没人关注你，心里不爽吧，一边去！”

众商人起哄。

士子脸红脖子粗，手指他们哆嗦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邓朝岂是为斗米折腰之人！不可理喻。”

众商人正要还嘴，忽听得一声金锣声响，大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了皇城南门。

只见皇城南门鱼贯而出上百禁军，前面的敲打着金锣，吆喝着所有人散开。

群众畏惧兵威，连连后退，把城墙给亮了出来。

这时，从城门洞里走出了几个红袍之人。

当先一人笑容满面，手捧黄绸，一步三摇。

有认识的人立即在下面窃窃私语：“是吏部童尚书。”

童德荣看着下面汹涌的人头，心里非常开心，当他走到城墙前便对着众人大声道：“洪武三年公务猿考试结果已出。希望上榜者不要骄傲，后面还有更艰难的考验在等着你们。也希望落榜者不要灰心，再接再励，说不定明年便榜上有名。”

“知道了童尚书，快放榜吧。”底下众人起哄道。

童德荣点点头，不再多说，把黄绸交于身后书吏。

几个书吏配合，刷着浆糊把榜贴到了城墙之上，然后赶紧退开。

热情的群众一涌而上。

接下来，就是不停有声音响起：

“哈哈，我中了！”

“爹娘，孩儿中了！”

“我也中了！辛苦娘子磨豆腐呐……”

“喂，你们做甚？”

“什么？当女婿？不行，我家有娘子”

“京城房一套，宝马车一架，怎么样？”

“我考虑考虑……唉，别走啊！好，我立即写信休妻。”

……

“我没中！”

“我有何面目回去见江东父老？我不活了……”

“死一边去，别挡着我捉人！”

……

“我江南四大才子伯虎竟然没中？肯定有黑幕！世道不公，我要进皇城叩阙。”

“同去同去，我们要质问当朝衮衮诸公，他们面对黑幕管还是不管！”

“唉哟，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人！快来人呀，当兵的打读书人啦……”

……

皇城外一片乱象。

童德荣气得脸色发黑。几个落榜之人竟然敢公然质疑吏部，否定公平与正义。一颗老鼠屎就想坏了一锅汤，不可能！

他指挥着禁军如虎入羊群，见着乱叫的就抓。

日上中杆，皇城外的闹剧才停止了下来。

中榜者志得意满地走了。

捉婿者心满意足地走了。

落榜者黯然失落地走了。

闹事者被抓了！

空余皇城的城墙和张贴着的黄榜见证着这一场风流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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