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韩佳玥一时恍惚，这个称呼多少年没有听见过了，久到自己已经忘了还有人会这样叫自己。

恍惚只是一阵子，她带着浅淡笑意直视对方的眼睛：“好久不见了，陈恪俞。你还能认出我？”

这是当年科大考前强化培训班的学长，那时候韩佳玥十五岁，黑瘦沉默，只有在课堂上才会展示自己超强的理解和逻辑能力。

而陈恪俞却是来自于书香门第家庭里“别人家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和中学，一路享受着优质教育资源长大，称为天之骄子一点也不过分。

两个人在培训班的交集开始于竞争，按照传统的说法：女孩子天生比男孩子逻辑思维差，不管小学时成绩如何，到了初中以后加上物理化学，自然就会落下来。

在孤儿院的时候，韩佳玥和同龄甚至比她大的男孩子抢食，到了学校她和所有的人平等竞争，从不分男女。

在强化班的第一次考试中，陈恪俞第一，韩佳玥第二。当时还叫刘爱五的女孩子让陈恪俞分出一点心思关注一下，因为她的成绩只比自己差几分而已。

但是自己的成绩来自于无数金钱和精力的堆叠，为了这个成绩，他每天苦读到深夜，爸妈为他请名师辅导……

这个排名第二的小姑娘，听班里面同学私下里嘀咕，她是个孤儿现在还住在孤儿院。这么拼命苦读为的就是排名前三名那不等的高额奖学金。

自己在班上只能看到她行色匆匆，放学之后立刻就要赶去打零工，就这样成绩只比自己差不了多少。这让当时还是小小少年的陈恪俞产生了危机感，学习上便更努力了。

第二次考试，他沮丧地明白了，自己和韩佳玥的差距，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自己就是那个聪慧的普通人，利用各种条件和努力勉强够到的高度，韩佳玥只需要稍微垫脚就能拿到。

第一次之所以让自己得到第一名，不过是不太熟悉老师的出题思路而已，等适应良好之后，第一名就像焊到了韩佳玥的身子底下一样，再也没有易主。

从不忿到不服再到无可奈何，陈恪俞只经历了一个月，当他拿着一道题思虑再三，自己为什么不能想到韩佳玥那样简捷的解题思路的时候，韩佳玥从她课桌前路过，拿着铅笔给他干脆利落地加上一条辅助线。

陈恪俞的脑子也像被这条辅助线打通了似的，人就是这样，当无法赶超的时候就会仰望。

他去和老师要求，换到了韩佳玥旁边坐，在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眼里，这就是两个学霸的双向奔赴。八卦无处不在，高智商也不例外。

两个当事人倒一脸淡定，陈恪俞为的是有一个目标可以追赶，又可以给自己找不到出口的时候点拨一下。韩佳玥为的是可以共享各种辅导材料，否则以她的财力，只能想想而已。

以后很多年，陈恪俞都是从心底感谢韩佳玥的，她不仅给自己打开了一扇思维的大门，也是在17岁的时候告诉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把自己那颗桀骜的心拉回到做学问应有的沉静中来。

不出所料，韩佳玥顺利考上少年大学生，但是陈恪俞报名的时候却遗憾地没有找到她。和同学老师打听了一个遍，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刘爱五这个小姑娘就像天边的那一朵云彩一样，飘过来驻停了一会，然后就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恪俞从科大去了斯坦福大学，成为父母最骄傲的那个孩子。无论走到何地，碰到了怎么样的人，那个十五岁总是低着头写写算算的小姑娘，藏在他心中最深处，也可以称之为“白月光”。

现在白月光就这么俏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能一个照面就呼出自己的名字，陈恪俞脸上不禁浮现出丝丝值得怀疑的红色。

韩佳玥看了一眼手机，再不上去恐怕就要被导师抓个正着了。她拎起包往电梯走去，顺口问道：“你过来办事还是别的？”

“我现在在中科院，赵寅成院士的实验室里，今天过来拿资料。小五，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中午一起吃个饭？”

陈恪俞看这会儿高峰期已经过去，电梯也没有那么拥挤，便把上行键按亮，陪着韩佳玥等电梯。

“好，你过来就算是客人了，我尽个地主之谊中午请你吃我们最好的食堂。”

韩佳玥拿出手机，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恰巧此时电梯到了，陈恪俞便礼貌地替韩佳玥挡住电梯的门，等她跨步进去之后才礼貌的点头示意。

电梯门在两个人之间关上，陈恪俞久久盯着电梯门没有马上离去。只是一个久别重逢的熟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内心如此巨大的冲击。

韩佳玥比六七年前高了一点，五官的变化其实不大，气质却有了巨大的差别。拿着从不愿意抬头直视别人眼睛的小姑娘，把额前长长的，遮蔽眼睛的刘海梳上去，才发现那张自己以前只以为是秀气的脸这样出色。

陈恪俞还在顾自发愣，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哥，陈恪俞！”

他这才从思绪中扯回现实生活，一看是一起来京城大学办事的师弟，便应了一声，两个人一起去办公室拿要用的资料。

“听说京城大学的食堂出了名的好吃又便宜，咱们去要一张饭卡中午去试试？”师弟还在读博，性格非常活泼讨喜。

“你去办公室问他们要一张访客卡吧，中午我有事，就不陪你了。”他笑着说。

“陈哥，你这模样有点意思啊？老实交代，有什么事？”师弟和他两个人很熟，经常打打闹闹，也就没什么边际。

“遇到一个中学同学，约着中午一起吃个饭。”陈恪俞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

“同学！女的吗？”学弟是会抓重点的。

“嗯。”陈恪俞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上翘。

“呵呵，有情况！”说起这个话题，二十来岁的男孩子没有不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