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墨鸦兴趣盎然，“什么游戏？”

白凤抬手指向海月小筑外浩浩荡荡的皇家护卫队，“听说胡亥有位琴技精湛的琴师，琴师有数架古琴，其中有一架是名琴绿绮，今天日落之前，绿绮在谁手中，就算谁赢。”

“绿绮？”真不愧是白凤，知道的倒不少，“不过——”墨鸦凑到白凤耳边，“你这是在让我监守自盗？”

白凤挑眉，“怎么？不敢？”

“有何不敢？”墨鸦双手抱胸接受他的挑衅，“如果你赢了呢？”

“等我赢了你就知道了。”白凤抢先一步跃下树枝，一只白色凤鸟不知从何处飞窜出来将他稳稳接住。

墨鸦冷哼一声，这里可是海月小筑，想要赢他，没那么容易！

飞身融入进浩浩荡荡的护卫队伍当中，墨鸦胜券在握，他迈步无声，行踪无痕的穿过交错纵横的回廊，这里的地形他再熟悉不过。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条长廊，东方为尊是十八世子所住之处。

这种布局谁都知道，按照寻常思路，必然是以北方为首选，不过这位十八世子可不是寻常人，他贪玩成性，若是遇到喜欢的东西必定爱不释手，自然是时刻不离他的目光所能及之处，所以那位琴师一定在东方尊位。

墨鸦露出不易察觉地笑意，朝东方长廊走去，白凤是个聪明人，他即能知道这位琴师的存在，也定会知道胡亥的习性。不过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可能在六剑奴和众多影卫的眼皮地下公然闯进琴师房中盗取绿绮，看来，他是要输定了。

他走在长廊中，一路畅通无阻，长廊的尽头，是七间同样门扉紧闭的偏屋中必然有一间是琴师所住，一间间去探寻难免引人怀疑，他纵身卧落在廊椽上，守株待兔。

海月小筑不远处的榆树上，一只白羽凤鸟敛翅小憩，白凤倚在凤鸟身上抱臂盯着那看似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水上建筑，夜，才是隐蝠最大地帮手，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日落西山的那一刻。

树影随着太阳的移动不断变换着姿势，日晷上的针影指向了左斜下方，空寂地长廊上终于传来木屐踏地的声音。

等待了足有三个时辰的墨鸦，警醒的睁开双眼，一位身着金丝缕衣的女子抱着一架通体墨色，独有一弦碧翠的古琴走进长廊之末的第四间屋中，一刻钟后便又出来，金丝缕衣换成了素纱白裙，古琴也留在了房中，女子关上房门，毫无顾忌地离开。

好机会！墨鸦留意了一眼偏西的夕阳，悄无声息的窜入第四间房内，那架琴坦然地被放置在书案上，他足不点地，近至案前，轻手轻脚地抱起琴，如来时一样，离开房间，扬长而去。

就快日落了，白凤眉头紧蹙，一片乌羽既定好的一般落在他的右肩上，与肩上的白羽格格不入。

墨鸦将绿绮呈现在他面前，道：“你输了。”

白凤看着这架琴，如他预料中的一样，墨鸦终于还是在日落之前将琴带到了他面前，他看了一眼一半没入海面下的太阳，问：“你会吗？”

“什么？”墨鸦不解。

白凤伸手接过绿绮，指尖划过碧弦，轻颤一下，古琴“铮”地一声，清脆入耳，他道：“会弹琴吗？”

墨鸦眼含笑意，闪身到凤鸟另一侧，答：“不会。”

墨鸦眼含笑意，闪身到凤鸟另一边，答：“不会。”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一望无际的汪洋所吞没，白凤扬手指向日落的方向，“你输了。”

“什么？”

“日落之前，绿绮在我手中，你——输了。”

“你……”墨鸦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讪讪道：“你耍赖？”

白凤将绿绮放在凤鸟背上，摸了摸凤鸟颈后的绒毛，凤鸟会意，展翅而飞，在榆树之下盘旋几圈后回归树前，悬飞。

白凤侧首看向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的人，调笑道：“这叫制胜手段，难道你的赵大人没有教过你？”

墨鸦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道：“这就是所谓流沙最有手段的男人的手段？如果耍赖也能算是手段的话。”

“不管怎么说，你输了，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白凤翻身站在凤鸟的背部，“上来。”

这手段可是你教给我的，可惜现在你自己却忘了，白凤目视前方，耳后掠过一小阵不情不愿的疾风，凤鸟立即如离弦之箭，载着二人乘风而去。

北天之际，一颗启明星似是要为迷路之人指明方向，凤鸟循着星迹一路向北，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总是会让人不安。

墨鸦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流沙？”

白凤摇摇头，劲风将他蓝紫色的长发扬起，“我不会杀你。”

这算什么回答？墨鸦抱臂颔首不语，他以为他怕死吗？再说，你不杀我，我可是会杀你的！

凤鸟终于停下，白凤抱着绿绮落定在凤鸟脚下的土地上，“下来。”

话音未落，墨鸦已站在他身边，“这不用你说。”

凤鸟扇动翅膀，卷起一阵风，白凤盘膝坐下，将绿绮置于双膝之上，这是一段人迹罕至的海边断涯，顺着断崖向海外望去，蜃楼灯火阑珊的夜貌一览无余。

墨鸦遗忘了身边的人，目之所及，唯有蜃楼，“这就是蜃楼，果然奇伟瑰怪。”

白凤将他的话置之不理，四指合一自绿绮七弦上划过，琴音入耳，如昆仑玉碎，芙蓉泣露，神游的人被琴音拉回了心思。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我曾听过一首曲子，可我不知道它说得是什么，你想听一听吗？”他的声音轻微细弱，如漫夜长空中流星划过，不等墨鸦回答，他便驱动十指，轻拢慢捻抹复挑，琴声潺潺自指尖倾泻而出。

琴音一出，万籁俱出，林中栖鸟个个如有的之矢，百鸟朝凤也未必有这样的壮观之景，墨鸦眼中，夜幕敛去了他的张扬，却掩不住这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这首曲子，这种场景，他的黑瞳似乎能透过夜色，看到深远的被缢死埋葬的过去，黑瞳霎时间有了千万种感情，代替了无情的冷漠。

执琴的人，沉浸在乐声的世界中，他肩头的白羽忽然变得灵动，无风起舞。

乐声将息，余音不绝如缕，十指定弦，百鸟做散，夜归寂，亦不归。墨鸦漠然地黑瞳恢复成一片漠然。

“你听懂了吗？”白凤低声问。

几乎没有思考，墨鸦脱口而出，“没有。”

没有。只有，没有。

白凤自嘲的轻笑，“我也没有，可是就是这首没有听懂的曲子，让我失去了一个人，一个此生最重要的人。”

墨鸦不可矢否，“如果他死了，我可以送你去见他。”

白凤抱琴起身，身后的海面上升起一轮明月，月光映在墨鸦脸上，他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忘了你，有多痛？

“他还活着，我却永远也无法再见到他，如果你杀了我，他能回来……不，即使你杀了我，他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