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痛苦, 与梦境中的痛苦交织纠缠，让昔微濒临崩溃。

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昔微又一次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挥动, 奈何受到了阻力, 她又转而变成了攻击的姿势, 一旦碰到了东西就疯狂的拍打抓挠。

“小昔, 我在这儿！”

她又被人紧紧的束缚了, 双手都无法动弹，身上依旧是万蚁啃噬般的痛苦，身体的力量似乎被抽干, 那令人癫狂的疼痛仿佛来源于自己体内的最深处，根本无法摆脱。

“啊——”昔微终于忍不住, 发出了一声痛不欲生的叫喊。

华曜神君用尽全力的将她紧紧的定在怀中, 这份蚀骨之痛, 他无法代她承受，也无法为她减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罪。他不住的拍打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着安慰的话，帮助昔微从梦境中脱离。

昔微哭着闹着，挣扎着，总算是睁开了眼。

她沉睡了几日, 眼睛已经恢复。可她根本没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 又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这样的疼痛快要将她逼疯, 体内汹涌澎拜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让她有种覆灭一切的冲动, 以此平息这漫无边际的痛苦。

心里这么想着，体内便升腾起了一股力量, 与当初对付凤凝的力量一模一样。

“小昔，冷静！”

她的双手又被人钳制，而后一股强大却温柔的力量将她体内的躁动压制。与此同时，她重新落回了一个怀抱中，她抬头看去，这才愣了。

“元耀！”昔微终于意识到方才只是过往记忆的重现，连身上的疼都忽略了，忙紧紧搂住了华曜神君，又哭又笑，“华曜神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恩，那些都是过去了，你已经醒了，别怕。”华曜神君浅浅一笑。

昔微点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正待在水里。低头一看，自己竟然不着寸缕，而华曜神君也只穿着贴身的里衣，与她一同待在大浴池中。

可来不及惊讶，那毁天灭地的疼痛又席卷而来，体内的杀意再次蠢蠢欲动。仅剩的半点清明让她不得不紧咬着牙，将自己蜷缩成团，竭力忍受。

华曜神君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无声的传递安慰。她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她与华曜神君的手腕一直被一道白光联结。而属于华曜神君的上神之力，正通过那道光线，一点点输送到她体内。

昔微不可置信，“神君你……”

华曜神君却毫不在意的将昔微揽回了怀里，柔声安慰道：“再忍一忍。”

果然，体内的疼痛此刻好像被暂时压制了一般，昔微不敢再动。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发现这依然是月宁山的木屋，只是这一池子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她会脱光光的和神君大人在一起？

“池中的是净魔水。”华曜神君沉声解释。

但凡堕落成魔者，只要沾染了净魔池中的净魔水，必定痛不欲生。魔性越强，疼痛越烈。除此之外，它之所以称作净魔水，还因为它有净除魔性之效。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忍耐力，在那池中呆上足够久，便能脱胎换骨，摆脱魔族的身份，褪去一身修为，成为凡人。

可一直以来，从没有魔族能够依靠净魔水脱离魔族。别说是忍一日，就是一刻，也足够让魔生不如死。

华曜神君耐心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在你引爆内丹之后，夜幽将他所有的功力都传给了你。可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体内还暗藏了夜渊留给他的千年修为，那也一并传给了你，所以小昔你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魔族功力。”

“正是因为这股强大的力量，你的魂魄才得以保全。我将你带回天界，静养了千年，你才得以重生。那千年功力已经成为了维持你性命的根基，断不能轻易夺走，所以我将魔性封存在你体内，打算让它永远的成为秘密。”

“可你还是身不由己的修习了术法，唤醒了那千年修为。事到如今，只能用净魔水散去你体内的魔性，并用上神之力替换原本的千年修为。”

毕竟昔微重生后的根基，便是夜渊的千年修为，若是这千年魔力崩塌散尽，昔微不光会修为大受折损，甚至还会有性命之虞。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断不能失去她第二次。

昔微被感动得无言以对，只能死死的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让她看起来并没有这么痛苦。

神君为了她付出了如此之多，这净魔之痛，她甘之如饴。

顿了顿，华曜神君又心疼的道：“但此事需循序渐进，小昔你无法一次便将体内魔性去除，至少要在这池水中浸三次。”

也就是说，这样的疼痛，她至少还需经历两次。昔微点头，声音因疼痛而颤抖，虚弱的问：“那每一次，神君都要给我输送上神之力么……”

“自然。”

“可……”她何德何能，成为上神之妻后，还接受千年的上神之力。

“没有可是。”

他知道昔微的担忧。可比起让她活着，这千年上神之力又算得了什么。那属于上神的无边寂寞，他一点儿也享受不来。唯有她好好活着，这此后的无尽岁月才有了意义。

昔微体内的疼痛逐渐减弱，呼吸也逐渐平缓。联结两人的白光消失，华曜神君这才将昔微抱出了浴池。她突然离开池水暴露在外的肌肤下意识的战栗，华曜神君便随手拿起他的衣袍，将昔微裹了个严实。

昔微虽然一直闭着眼，但那烧透了的脸颊却暴露了她清醒的本质，华曜神君不由一哂，“你都睡了五日，还睡。”

华曜神君趁着昔微在梦境中沉睡，将她带到了净魔池水中，以此减轻她的痛苦。却没想到昔微即使是在沉睡当中，也挣扎的厉害。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昔微竟然比他预料中醒的更早，让她不得不清晰的感受了一把脱胎换骨之痛。

昔微不由惊讶的睁开眼，“五日？神君你陪我在那池水中泡了五日么？！”

“无妨。那净魔池水对我并无影响。”

华曜神君坐在床边，将昔微放在他腿上，给她擦干湿漉漉的长发。昔微撑着他的胸膛直起了腰，严肃的平视华曜神君，“神君没有骗我？”

神君笑了笑，顾着给她擦头发。昔微见他不说话，便兀自抓了他的手掀开衣袖，只见神君臂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手指印。

昔微看得一怔，反应过来那统统都是她的杰作时，眼眶不由一热。华曜神君轻声笑道：“净魔池水都没让你哭，现在哭什么。”

“你怎么不躲开……”

“想必我的夫人疼得厉害，为夫能够感同身受一把，荣幸之至。”华曜神君揉着她的头，故意逗她。

昔微闻言破涕为笑，她揽住华曜神君的脖子，乖巧的靠着他，而后轻声道：“我不怕疼，我要好好活下去，永远的陪着你。元耀。”

华曜神君眸光闪动，半晌才微微笑了，侧头在她额前留下一个吻。

见她依旧神色恹恹，华曜神君故意便问：“元耀好，还是我好？”

昔微噗嗤一笑，抬眸看他，“哪有自己和自己吃醋的。”

原本她以为她就是天界百花园里的一株狗尾草，所以一直卑微的仰慕华曜神君。即使后来成为了神君之妻，她也常有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当她回忆起以前与元耀在一起的日子，她一颗漂浮不定的心才终于踏踏实实落了地。

记忆中的元耀，与眼前的华曜神君重合，让昔微心底生出无限温暖。他就是她一直爱着的男人啊，不管他是凡间的除妖师，还是九重天的上神，他都是她的夫君，仅此便足够了。

华曜神君挑了挑眉，“那元耀好，还是夜幽好？”

这个问题，其实是元耀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虽然已经知道昔微的选择，可他还是好奇她放弃夜幽的原因。

昔微果然毫不犹豫的答：“虽然……夜幽可以说是我的青梅竹马，可他总是随心而来，随意而去。他若不主动来寻，我便见不着他。何况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对我不坦诚，我又如何能爱上他。”

“所以啊，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上元耀。”昔微勾着神君的脖子，笑眯眯的，“那神君大人呢，重来一次，你还会喜欢我么？”

华曜神君认真的点头，“会。”

“为什么？”会就会，他眼里笑盈盈的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妖精。我不要你，就没人要你了。”

昔微嘴一瘪，合着他这是普度众生去了，“那万一有比我有更傻的妖精，难不成你就喜欢她去了？”

华曜神君笑意更浓，语气笃定，“没有万一。”

昔微生气了，扭着身子就要跳下神君怀抱，神君顺势便拉着她一同倒在床上。

“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