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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囧史(原名:紫苏)

作者:荆棘皇女 | 分类:仙侠 | 字数:28.1万

第六十五章 三楼

书名:天界囧史(原名:紫苏) 作者:荆棘皇女 字数:4089 更新时间:2024-11-12 10:36:48

那日我被应龙抱到帝俊那里之前, 本是在做点心。

去心的莲子滚了糖,清甜爽口;大夏天的,又好吃, 又降火。

我同几个虺女围坐在一块, 一边剥着莲子一边聊天。天气炎热, 虺女们将长长的下摆撩起, 扎在身侧, 露出雪白的小腿裸足踩在碧绿的草地上,她们的脚踝都很纤细,有的还在上面坠着玲;轻轻一动, 铃子在草地上晃来晃去。

我本来就是布片片包到膝盖便算完事;应龙这边的女子身上穿得最长最多最复杂,据说是因为都是水族, 穿少了怕太阳一晒蒸发掉。我却觉着应龙其实是怕冷, 应龙的身体无论冬夏始终是凉凉的没有一丝暖意;是以必须要通过穿厚厚的衣物来从外头弥补先天不足;应龙没碰过除我以外的人;不过推己及人, 大家应该都是冷的,是以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物。

其实冤枉;整个龙族除了应龙, 大家的体温都很正常;话虽如此,却只有我一人不需日日穿着层层叠叠的厚实衣物。

波光粼粼的水面将阳光禁锢在里边;虺女们伸足进去轻轻一搅,搅碎一池阳光,细细碎碎轻吻在她们的裸足上。

夏天是伏羲的季节。

四位大神每人将自己的特征实体化一部分,伏羲是草木疯长, 生机盎然的夏;女娲是瓜熟蒂落, 成熟丰收的秋;应龙是万物扶苏, 欣欣向荣的春;还有以为代表冬日的大神, 虺女们一致认为是帝俊;理由是, 除了帝俊,天界再没有一人可以称作大神。初时我也如此认为, 只是觉着每每从应龙那里听着帝俊都是一个火爆脾气,怎么都跟冬日扯不上关系,倒是像伏羲更多些。后来来到妖魔界,见到帝俊,也只觉着他很是深沉,并不大像应龙说的那样性格强悍总是与伏羲对着干那般任性的人;却完全没有冬日那般肃杀寒冷,万物凋零的冰冷感觉。

其实想来帝俊从未改变过有机会便同伏羲唱反调的性子;脱离天界,建立妖魔一族自立为王,已是赤裸裸的与伏羲叫板;但是正因为他这个板叫得过于高调,以致于人人都忘了,这两人以往在天界时便大吵小吵不断,但却从未真正决裂过;只记得帝俊三不五日便气急败坏的掐着显然正在神游的伏羲还算纤细的脖子使劲摇;只记得应龙在旁边费力的劝架女娲迷茫的看。其实根本上帝俊就是伏羲生出来的,这个事实却随着我三千岁生辰上那次被我疑为烤肉宴的战争而渐渐被人们遗忘。

我曾听应龙说伏羲怕寂寞到了令人乍舌的地步,别看他老是摆出个特别梦幻的姿势好像一个人在神游太虚,好像遗世而独立,好像茕茕孑立孤苦伶仃不与世人同流合污;其实私底下伏羲曾因为晚上到了三人要分开睡闹了好久的别扭。

地母女娲是一个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的人,是以她睡觉的姿势也非常爽朗不拘小节;伏羲缠着女娲一起睡了三日,每天都被女娲高难度的动作精准的打得鼻青脸肿,并且仅限于脸;三日以后伏羲自动闭嘴不再缠女娲;转而缠磨应龙。

应龙睡觉的姿势非常安静,一躺下便双手相握,放在胸前安稳合目而睡;但是却也太安静了,安静到伏羲根本感觉不到身边有人,照旧不安得滚来滚去,枕头、被子、褥子,逮什么压什么。所以每日清晨必定是伏羲一人抱着枕头哀怨的醒来,然后应龙哀伤的从伏羲身下轻轻爬出去,两个人都睡不好,应龙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每日姿势僵硬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最后伏羲自己都看不下去,也不再提让应龙同睡之事。

辗转思索良久,伏羲觉着,自己的问题,还是得自己解决。解决之道,就是造一个会动又不会过于好动的东西,陪自己睡觉。

主意已定,伏羲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顺便把应龙和女娲一同拖下水,于是天界三日没有阳光,三日没有雨水,三日不生寸土。

但是因为大家都是雷帝身上的碎片化成的,三日而已,倒也不算太难过。

到了第四日阳光初起之时,先是女娲筋疲力尽的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默然无语的爬回自己的洞穴,任婢女喊破喉咙也不出来;然后是应龙仿若马上就要随风而去一般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晃三摇吓得跟着的侍从张开两手左右护着,一会儿好像要倒向这边,一会儿好像要倒向那边,忙忙乱乱,最后发现应龙已经站着睡着了;最后又过了半日,太阳升得老高了,伏羲顶着一头乱七八糟,末梢还带着卷的红发,手里小心翼翼的护着一团黑珍珠般幽暗的光,惦着脚走出来。每一步都走得万分小心,连呼气都不敢用劲,仿佛一用劲,这团光便会随风而散,化为乌有。

伏羲将那团光挂在自己帐子里头,扯着应龙女娲一边一个,三人撑着下巴干瞪着那团幽幽回转着奇异光彩的黑色光球。到了第三日,那团光球忽然啪的一声炸开,原本倒在一团的三人呼的跳起来。

而原本光球所在的地方,现在坐着一个人。

漆黑的长发,修长的四肢,眉眼都似同伏羲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只是比黑夜还要暗,比海还要深。

那便是帝俊。

女娲先不满的撅起嘴巴嘟哝道:“伏羲忒贼!造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以后就好糊弄众人!”

也就是从那时,生灵们才惊讶的发现,他们伟大的地母女娲,看什么东西都是一个颜色。

应龙自我安慰:“他的头发跟我像!”顿了一顿,补充道:“眼睛也挺像的。”

“没这回事!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的是黑的。”伏羲带着梦幻的神情戳穿应龙脆弱的幻想:“谁叫你们一点力也不肯出,全是我一个人在那里忙!你们不服气,自己去生一个啊!”

“生就生,”女娲不甘示弱:“不过再也不用这么折腾人的方法了!”

“嗯,确实折腾人。”伏羲撑着下巴又陷入了沉思:“有没有更简洁一些的方法……”接着脸上的表情便开始变得如梦似幻。

女娲叹了口气,摇摇头把目光放到那个于伏羲一模一样,但表情截然不同的人身上。

而应龙早已随和的坐到一边同帝俊说话,并且马上发现这位新生的神忯脾气火暴不下于伏羲动不动便一口气挂九个到天上的太阳。

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最后竟会导致那样的结果。

伏羲抱着下巴爬到床头一隅开始沉思;应龙说就是那样,身处人群时喜欢一个人独处;一个人时却又害怕寂寞。

帝俊降生以后,应龙的日子好过许多,也难过许多。

好过是,不用每天晚上被伏羲当作空气忽视而觉得不安的滚来滚去时压到底下;难过是,帝俊的脾气火暴过头,睡到一半都有可能跳起来掐伏羲的脖子,应龙随时都要上去分开或醒或睡的两人。

女娲从第一夜发现伏羲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把帝俊气得去掐他;而帝俊即使熟睡也能弹起来去掐伏羲之时,便义正词严的表示自己绝不管他们之间的事情,也绝不再与他们在一处睡了。

应龙发现伏羲怕寂寞的毛病因为帝俊的降生得到了缓解,他也开始捉摸如何才能多造些同那些生灵们不同,更加接近他们自己的生命。

于是后来的后来,便有了我。

同一天到晚抱着下巴不管事的伏羲不同;帝俊很快便表现出领导才能,伏羲乐得轻松,干脆命他管理生灵;自己日日抱着下巴坐到一边去任思绪飞驰。

帝俊说,你让我管理其他人,总得给个名分吧!

伏羲抱着下巴,眼珠转了两转,随口便说:“嗯,你是替□□道啊,那就是天君啦!”

……

刚满三千岁的我身体还是很小很小像个团子,虺女恐怕我动作不灵便沾了糖倒麻烦,遂只叫我坐在一边剥莲蓬,我们围坐在水边突起的石头上,周围是深深的草,藤蔓小心意义的爬过,碰到我的脚踝,犹豫了一下,迟疑的顺着脚踝往上爬了几寸,讨好的展开两片嫩紫的叶儿,叶片皱皱的,半个掌心大。

我小心的解下藤蔓,随手将它放到一蓬长得正好的接骨木上。小藤儿缩了缩,接着慢慢的顺着接骨木细细的枝丫蜿蜒爬了上去,软软的依偎缠绕,又展开两片叶子。

那日我一边剥一边吃,莲心取出来放到身边的陶皿里,预备晚上泡些茶给应龙。大夏天的,应龙一人奔波在人界的四海八荒,想必甚是辛劳。

正这么想,草地传来一阵沙沙的柔软脚步声;一双手从后面捞起我,旁边的虺女们站起来慌张的行礼,我回身搂着那人的脖子,多日未见,应龙又消瘦许多。

“红莲近日都未出门,可曾觉着烦闷?”应龙的声音虽然疲惫,仍然温厚柔和,令闻者舒心。

一旁的虺女掩口笑道:“可不?莲姬日日同我们一同作息,也真难为她了!”

“虺儿多嘴!我可懂事的很!”

应龙点着我的鼻头笑道:“既如此,应龙带你四处转转可好?”

当然好!

我只顾一边开心,忙着把剩下未剥的莲子揣进兜里,全没注意到周围所剩不多的虺女们脸上露出凄怆的神色。

那日应龙带我转了许久,说了许多伏羲、女娲、帝俊从前的事情。说到后来,我瞌睡上来眼皮渐渐沉重,恍然间似乎听见应龙叹息着说:“不要怨伏羲……”

可也不大真。

再醒来便是在听说十分彪悍看来也十分彪悍,可是处起来却觉着其温柔细心之处同应龙有一拼的伏羲怀里了。

我站在帝俊屋前的水池子里,将从应龙那里带来的莲子一颗一颗撒进去。

被夕晖背回来并于翌日早晨被发现从他房里滚出去以后,针对我的八卦可以大书特书;帝俊烦不胜烦,干脆端出主子架势死皮赖脸的拨了一间房给我。从那以后我便光明正大的留在帝俊那边;反正以往也只有就寝时才去山鬼处,我顶着众人堪称刀刀见血的目光继续低调的不要脸着。

过了一会儿夕晖一如既往的似乎恰好路过,从廊柱后头伸出半个头来问:“你在作甚?”

最后一颗莲子被我踩进脚底湿软的泥地,我湿漉漉的爬上来:“在种花!”

“啊!”夕晖的表情如遭雷劈:“你把帝俊最喜欢的浮萍给拔了!”

我白他一眼,一边抓起旁边的袍子裹身一边说:“我当然征得他的同意了!”

夕晖撇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反正只要是你说的,叫他把天翻过来都行!”接着抱着廊柱喜滋滋道:“种莲也好,以后就有莲子莲藕吃,唔。”

刚从水里出来有些冷,我一边止不住的微微发抖一边瞪着眼睛说:“这个不能吃!长出来也不能吃!”

“小气,为何?”

我咬咬牙,决定耍泼:“反正不能吃便不能吃。”

夕晖定定的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出个洞来。

“好吧,小气。”他甩着胳膊转身走远,我刚舒口气,忽然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哼哼想得美……”

说着将我掐得如魔似幻。

“殿下,陛下在书房等您……”就在我快被夕晖掐得一命呜呼时,长蛇的族长及时出现。

“等下再教训你!”夕晖说着忽然在我脸上咬了一口,一件黑色的袍子落在肩上,还带着淡淡的温度:“给我穿上!不像话!”接着三两步跳过去,率先走在长蛇之前。

“啊……”我气急败坏的捂着多灾多难的脸,裹着袍子凄惨的顶着众人目光挪回房里;越想越不甘心,正是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抓过纸笔一挥而就,转瞬贴了一张字条于门口。

上书“夕晖与犬不得入内”。

狂笔草书,愤恨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