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么只要等我们回到现实中去，广……广寒就难有退路了？”提到广寒时，城主的喉间一哑，咬咬嘴唇才生涩着说了下去。

霁凉点头。

“还有，你们给她的那个阵法是什么，会不会……”

说到底，城主还是不忍心的。当年，她在小河边捡回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乞丐，小乞丐眼神炙热，满心里全是对“生”的渴望。她给小乞丐取名为广寒，以全城百姓的花表达她的喜爱。

生于天地间，长于桂花下。

霁凉郑重地望向着城主，他看见那张美人脸上有着化不开的愁绪，浓密的乌云遮蔽在眉眼间，仿佛有一座隐形的大山，压在城主单薄瘦弱的肩上，叫她都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在心中揣摩着用词，觉着妥当了，这才柔声地开口：“城主大人放心，那阵法通灵，不会伤人。不过……广寒姑娘却不能再留在人间了。”

至于广寒究竟会被带去哪里，余下的话，霁凉没有多说，城主也心领神会地不再多问。

只是目光呆滞，神情悲戚。

“大人！”猛地一个激灵，那霁凉身后的罗华继续道，“这里难得这般热闹，您也该去同城民们一起看一看吧。您的幻境不仅是对他们，同样的，也是可以弥补您的遗憾！”

他一把牵起霁凉的手，略微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既熟悉又开心。他跨步向着阶梯处走去，回眸倒映着点点的烛火：“霁凉，我们就不要打扰城主大人了，我瞧那边的花灯有意思的紧，咱们也快去玩玩吧！”

霁凉同城主道别后，便被罗华迫不及待地拉走了。步伐轻快，衣袂翩跹，幽梦铃铛一步一响。望着满街灯火明亮，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万年的岁月从眼前奔涌而过，这一次，他好像不再只是孤身一人了。

罗华还是那身利落的黑衣劲装，恣意张扬的发丝随风飘荡，仰头才能看见的七彩发冠闪闪发光。高挑的身材，宽阔的肩背，密如鼓点般跳动的心脏……

难怪谁都想当少年，霁凉从未想过，原来，少年竟是这般滋味。

“老板，你这花灯可有别的样式？我不要小动物的，也不要花花草草的。”

霁凉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好看的桃眼里有春风吹化了寒冰，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笑意。

这孩子先前都默不作声的，居然，全把心思花在这里来了，连人家摊贩卖的什么样式的花灯都知道。

霁凉将这小摊子来回扫视一圈，果真要数小动物模样的和小花小草的最多。其中最抓人眼球的花灯是一只顽皮的兔子，它怀中时而抱着一块等身的大圆盘，时而露出身后娇俏可爱的小尾巴，时而顶着一头由桂花点缀而成的花环……

独属于中秋的元素他一个也不落下，饱含了劳动人民对天宫的无限遐想。

淳朴的摊贩笑出声来，他皮肤黝黑，眼尾多出很多道和善的褶子，一双巧手在食指和拇指处都有厚厚的茧子。似乎是不愿砸了这“全城第一花灯”的招牌，小摊老板声若洪钟地说道：

“那，这位公子您可来对啦！您想要什么，我便都能给你们做出来！”

摊贩神情得意，好像天地间只要是有的，就没有他一双巧手做不来的。

罗华展露笑意，澄明的眼睛亮晶晶的，大概是心中期盼了好久，他无比欢喜地说：“就等您这句话了！我想要一株稀有的仙花，您能给我做一个不？”

“鲜花？”摊贩考虑了一下，还当是什么奇珍异宝，复杂非常，“原来只是一朵鲜花啊！公子可否具体说说，您要的这鲜花是什么样子的？”

罗华见这摊贩胸有成竹的模样，愈发高兴起来。他悄悄地瞥了眼身侧的人影，脑海中仔细回忆起来：“我的这仙花啊，它刚毅果敢、风吹不倒；它矜贵清雅、冰心玉骨；它芳香馥郁……”

“打住！”摊贩面露愠色，明显不耐，“你这小子是故意来砸我招牌的吧！”

摊贩撒气般将手中编织花灯的竹签扔在小摊上，欲抬手将罗华赶走。

霁凉低声轻笑，两片薄唇上下翻动，声音好似窝在喉间：“世上哪有你说的那种花，我怎么从未见过？”

霁凉笑意盈盈，眉目如画。

二人对视时，霁凉看清了罗华眼里的真诚，心中涌上无限的悸动！

凉风吹起他额间的刘海，掀起垂落在侧的衣袖，露出藏在里头宛若白玉的指节。百花的清香就这么钻进罗华的鼻子里，让他好想就此沉沦。

不禁怀疑起，霁凉真的就是一无所知，还是深藏不露刻意玩弄的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

“走走！快些走！公子所要的那朵鲜花，还是另请高明去吧！”摊贩双手推赶着，只希望二人别影响了他的花灯生意。

终究，罗华还是没能得到他所形容的仙花，只是两人各自提了一盏桂花灯，在长街上尽量低调。很快，他又被路边的冰糖葫芦吸引了目光，转手将花灯交给霁凉后，一溜烟就没了他的人影。

红彤彤的果子果然是最诱人的，更何况上头还包裹着一层金灿灿的糖浆，油光发亮的，好似雨后娇艳欲滴的红花。

不远处，有几个不大的孩子缠着慈爱的母亲软声讨要冰糖葫芦，母亲宠溺，任由他们拖拽着自己来到小摊前。这位母亲生了两个圆滚滚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竟比冰糖葫芦还要甜蜜！

罗华一手一个从摊贩手里接过这新奇玩意，殷勤地向着霁凉“献宝”。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霁凉，看着一颗糖球被送入对方淡粉色的唇瓣中，鼓鼓的，说不出来的反差可爱。

“好吃吗？”

罗华忍不住地吞咽口水，也许是鼻尖萦绕的甜丝丝的气味太过缠人了吧！

得到霁凉肯定的回答后，欣赏够了的他也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咬开薄薄一层的糖浆后，果子的酸涩便会在口中弥漫。有别于传统的冰糖葫芦，这个摊贩巧心异常，他特意将山楂球一分为二，剔除果核后，中间夹着用桂花做成的内陷。内陷细腻如泥，满口的桂花香气，甜蜜蜜的，中和了山楂那令人龇牙的酸意。

仿佛吃它会上瘾似的，一颗接着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