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霁凉哑然失笑。这孩子的模仿能力是极强的，难怪说这举动无比令人熟悉，原来就是曾经他对着罗华做过的。

腕子上的力道一下收紧，霁凉随他而去。再次落地站稳时，二人已经是在高高的院墙之上了。

方才那腾空而起的动作，似乎比起大雁来还要矫健轻盈。

“这便是你想的办法？”

望着脚下树木繁多的庭院，霁凉没说这进门的方法是好，还是不好。若按照他最初的想法，也许是要比此刻的处境更安全些？

忽的，霁凉话锋一转，眼神狠厉盯着树后的人影：“弯身、低头！”

青灰色的砖瓦被踩得“吱嘎”作响，大概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庭院处有一队五人的巡逻卫兵正往这边靠近。

院墙之上纵览全局，霁凉当即做出反应，手中使劲一把按着罗华的头就往下蹲。

卫兵虽然机警，仔仔细细地检查一圈，面对空无一物的墙壁，也不得不当成是顽皮的小猫经过。

待人声远去后，罗华小心翼翼地从埋着的臂弯里探出一双澄澈的眼睛来，圆溜溜地环顾四周，确认了卫兵的行踪轨迹，便忍不住好奇扭头发问，怕是真当霁凉有着无所不能的全知视角。

“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城主府就有这么多的卫兵巡逻吗？”

霁凉略一耸肩，两手一摊，满不在意地说道：“许是门外的头领见我们行为怪异，特意加派了守卫吧。”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无辜。

秋日的凉风将城主府的树木枝叶吹奏得“沙沙”作响，苍绿色的叶片中藏着金黄的花粒，置身于桂树的芬芳中，好似有种梦回百花族的错觉，错落有致的落英林，幽深蜿蜒的林间小道。

眼前之景既熟悉又那么陌生。

城主府算不上很大，穿过前门的庭院后分为东西两院。

似乎是翻墙也会成瘾，二人在守备森严的城主府中来去自如，步伐轻盈，动作更是行云流水。

霁凉半蹲在院墙上，象征性地扶住横在胸前的枝干，罗华猫着腰躲在他的身边，被绿叶藏得严严实实。即便是有人心血来潮仰天一望，也难以发现端倪。

脚下的这间屋子与别处的大有不同，当然，也就最为怪异。它位处东院最偏僻的地带，与荒废的土地仅仅一墙之隔。可是，府中的巡逻卫兵却像是早有吩咐一般，比旁处加起来的都多。

从罗华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一个个披着铁甲的头顶。

卫兵们兢兢业业地守卫着这间屋子的安全，没有半点松懈。府门口见过的那个身材魁梧的领头，也带着一队五人的巡逻兵在院门口徘徊。这种草木皆兵的架势，恐怕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屋中。

不得不说，就算是来到凡间已经经历了不少事件，在搜查房间这方面，二人采取的仍旧是最为简单朴素的方法——逐一排查。

“霁凉，这已经是我们找过的第三处了，你说，城主会在里面吗？”

通灵阵法还未失效，那声霁凉喊的，拖长的尾音好似在他的脑中发笑。

“是与不是，总要进去看上一眼才知结果。”霁凉若有所思地盯着林中的小路，下巴抬起指着那儿，轻声道，“你瞧瞧，机会这不是送上门了么？”

不远处，有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双手恭敬地托着块方形的木制餐盘，盘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光是看上去就叫人口中渗水，好似能尝到其中的苦味。

送药的侍女该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目视前方不苟言笑，她的步伐轻盈，性格颇为稳重。白瓷药碗就像牢牢地粘在木盘上，翻不起半点涟漪。

大概是为互相监督，落后侍女几步的位置上，还一左一右地跟着两名侍卫，侍卫的身形比门外领头之类的略显单薄，与送药侍女同样都是面无神情，目光呆滞，不知他们短暂的人生到底经历了什么苦楚。

趁着罗华还在打量的功夫，他就已经被霁凉拉着隐身落在侍卫的身后。

自繁茂葳蕤的枝叶后一跃而起，随之，落地无声。生性多疑的巡逻卫兵也只当有一阵微风吹过。

霁凉胸有成竹，此时的那双桃眼里流过多种的情绪，恣意、潇洒、自信……汇聚在一起，望着罗华的时候，无法用语言表述。

“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话本子里总是乐此不彼。

罗华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纯白色的曼陀罗华在霁凉的掌心里绽放，三千发丝上都刻上了一串晦涩生僻的咒印。

突然间，树林里生起了一阵妖风，只卷着一条由枯枝树叶编织起来的“绳索”向侍卫袭来，“绳索”带着任务悄无声息地把那两名侍卫拖走，在满是枯叶的林间“绳索”分崩瓦解，散作淹没侍卫的枯枝树叶。

“叮铃——”幽梦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等罗华再去看时，霁凉手中的曼陀罗华已经消散不见了。

二人迅速化身成侍卫的模样，十分顺利地顶替了送药的差事。身后的这一切变故，送药侍女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叩叩！”

院门打开见是送药的侍女，小院中的护卫不仅没做过多的阻拦，还顺道献着殷勤：“小桃姑娘，日日都是您来送药，真是辛苦了。”

被唤做“小桃”的侍女对护卫也是不理不睬，神情冷淡地向里头的卧房走去。

三人跨过门槛时，护卫无意中对上了霁凉好似和善的眼神，他不知所措地挠挠后脑勺，讪讪一笑。心里头却略感稀奇，平日里木头一般死板的人，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变得还会安慰人了。

三人在卧房门前停下脚步，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小桃开口说话：“城主大人，小桃送药来了。”

小桃的音色很好，就像是活泼清纯的少女，可不知怎的，她的语调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不染情感，听上去好生诡怪。

卧房中回应她的是更为诡异的怪物低吼声，间或夹杂着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