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顿住脚步，猛地拍掌，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变得通畅，或者换句话来说，他突然想通了什么。

转脸对上霁凉似笑非笑的眼神，罗华对他这种置身事外、沉默旁观的样子哑口无言。只见霁凉轻晃折扇神情戏谑，语气却满是欣慰：“还不算笨嘛。”

当然不笨！罗华在心里反驳。

其实，他们一直处在结界所构建出来的虚拟空间，这个空间恰好与真实的世界重叠。所以在罗华的空间中，那个女人穿过中央的方桌，从虚空中拿出一把钥匙，其实在真实空间方桌不在正中，而在钥匙所在的墙边。

这也意味着，罗华的隐身术法管不管用尚且不论，当时无论他们做什么，女人都是看不见的。

所以，在最初的讶异过后，霁凉想通其中的门路也就不再慌乱，反倒衬得罗华跟小孩似的咋咋呼呼，一点也不稳重。

穿过那层薄薄的结界，二人并没有阻碍，上头的双生曼陀罗华轻轻晃动，好像一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霁凉微不可觉地皱起眉头，桃眼中倒映着那朵金黄色的双生曼陀罗华，更往深处汹涌。昨夜他并不曾看错，并蒂双生的其中一枝真的繁盛过头，几根远离花蕊的花瓣呈现火烧过后的残缺状，隐隐有颓败之势。

只是不知那朵是眼前的罗华，还是天界剩下的另一半？无论是哪个，似乎都不太妙啊！

跟着棕褐色头巾的女人穿过层层叠叠的小巷，七弯八绕地通到一条豁然开朗的大路上，拐弯口处只有一根粗壮的红木柱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与前几个弯口别无二致。

若是没有熟人在前面带路，十有八九都是走不好的，就像昨夜的霁凉走到一条窄小幽深的巷子里，蹭的满身狼狈。

街上的景象比预想中的还要热闹，道路两旁都是商铺酒肆，拐弯口处的红木柱子正是一家酒肆门前的。

虽然还是清晨，店小二已经热情洋溢地在外拉客，瘦猴子一样的身形穿梭在行人之中，拉起客来绝不含糊。

“瘦猴子”吆喝着，活像青楼门前招揽恩客的老鸨，就差手捏丝织帕子挽成兰花状，娘们唧唧地挥来挥去：“各位路过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啊，都来尝尝我们品香阁的早茶吧，新鲜出炉的极品桃酥、桂花藕粉都是这个季节特供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诶？这位老爷您看上哪个了，小的让厨子立马给您做！”

霁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言他的唇角勾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瘦猴子”颇有眼力见的，余光中瞥见有人脚步迟疑，便立马凑到他的跟前堆出满脸笑意，还不待那人反应过来直把他迎进大堂。

“品香阁贵宾一位！”最后一字拖长尾音，怕是附近沉入梦乡的居民百姓都要听得清晰，直直惊醒。

也许是今日开张第一位，品香阁给足了面子。

两个女人似乎习以为常，头也不抬、眼神吝啬，前头还在吵着，嘴上谁也不肯放过谁，转脸又亲的比姐妹似的，什么八卦小话的，嘴皮子一翻说的比谁都快，全然不在意路过品香阁时，店小二的热情洋溢。

当然，更多时候都是棕褐色头巾的女人在听。

女人的棕褐色头巾其实并不突兀，来到大街上才发现十个有五个都带着这种深颜色的头巾，也许是当地的一种民俗传统，不过罗华觉得更多的可能是当地的信仰。

商铺的前头摆着小摊，迎面又走来几个中年妇女，其中有两个也是头巾打扮的模样，这几人似乎是与女人们认识，双眸中露出惊喜，注意力全都放在棕褐色头巾的女人身上来。

有个“灰头巾”的臂腕上，斜跨着竹篾编成的篮子，她快人一步与女人会合，口中还一个劲儿地唤着：“琅琅，琅琅！”

灰头巾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深邃，似乎也是这个民族的特色，她的眼角扯出淡淡的细纹，不难看出年轻时她也是个美人。

“琅琅。”甜腻的嗓音柔软的腔调好像撒娇一样，灰头巾缠上女人的手臂，一副好亲昵的样子，“又与你家那口子贪睡啦，亏得婆婆日日都不厌其烦地喊你，不然真可就错过太多啦！”

灰头巾同一旁的老婆婆点头致谢，婆婆的眉眼弯弯和蔼可亲，全然没有与女人争辩那会儿的态度强硬。

女人见着如此善变的老太婆心里不屑，面上的反应却平平淡淡。

灰头巾清楚自家妹子的性子，打小就是这般爱答不理的，心里也早没了脾气，她靠近女人的耳边，眼睛却时不时瞥向后头，姐妹俩埋头说着悄悄话，不顾一旁的老婆子也笑眯眯地竖着耳朵偷听。

“妹子，朵娃儿干得不错哇，远远就见到一位好看的公子从廊子那头走来，还当是谁家的，走近一看原来是你家的啊？”

说着，那身着锦衣华袍的好看公子还朝她眨眨眼睛，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引得灰头巾的心都荡漾了。

“就是啊，琅琅。”这时，灰头巾的姐妹团也恰好走到，几人三言两语打着哑谜，“那么好看一人，面若桃花、笑如春风的，还得藏着掖着，我家那些歪瓜裂枣的，还不得气得打回他妈肚里去？”

被唤作琅琅的一头雾水，就连一旁的老太婆都一脸困惑，她眯起一双皱巴巴的眼睛，端得好一副八婆的姿态：“朵娃子有相好的啦？”

琅琅心底下相信朵娃儿，那孩子什么话都同她讲，也没听她说过有喜欢的，当下却被几个女人问蒙了。

琅琅半信半疑地朝身后望去，她眉头紧紧皱起，在头巾的包裹下异常明显，心中提起一股劲来，若真看到什么好看的公子，她怕是会当场愣住。

幸而，身后空荡荡的，琅琅特意向四周观察，除了几个被“瘦猴子”招呼进品香阁的“冤大头”，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公子。

“快瞧瞧，是你们看错了吧，哪有什么面若桃花的公子，朵娃儿还小，可不许开她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