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凉似乎心有所感，他伸出左手摊开掌心，星子们又好奇地围绕在手掌之间，穿过指尖的缝隙。

只见，霁凉的掌心之上流光飞窜，渐渐拼凑出一朵盛放的仙花，光芒点点叶片灵动，绚丽鲜活、生机勃勃。

“罗华的灵力？”

星子浑身上下只有一颗亮晶晶的小球，没法点头回应，却也颇给面子地上下左右来回跳动伴随闪亮当做赞同。

霁凉凝视着掌心中的曼陀罗华，浅薄的唇角勾出清淡的笑意，倘若此人不是霁凉，恐怕只会被当做不达心底的皮笑肉不笑。

“这小子总算懂得保护自己了。”

循着彼此牵连的灵力，霁凉回到最初那间的屋子前，他抬手屈指，轻叩木门，然而在指节触上粗糙的门板时，却又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知怎的他心中尚有纠结，总以为还要做些什么准备。

霁凉苦思冥想，欲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不得其解。星子们没心没肺，愉悦地环绕在他的身边，无端惹人烦躁。

罗华早就守在门前，听到熟悉的脚步立马将门打开。

半截蜡烛烧成短短一点，依旧还能照亮门前一隅，少年眼如小鹿，湿湿漉漉的，见到霁凉的一瞬，眸中好似能炸出花来。

罗华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霁凉，反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首先是霁凉看上去有些纠结的目光，接着是悬而未落的手指，灰扑扑的外袍衣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尘土，以及手心里微微发亮的两朵仙花，最后又停在他的脸颊上。

“哈哈哈！”罗华猛地爆发出一阵欢愉的笑声，梨涡小巧可人，他又抬手将嘴巴捂住，露出的眼神都要沁出水来。

罗华自然而然地让出大门，单手撑在腰间强忍笑意，他头一次打趣儿霁凉：“霁凉，你是去挖煤了吗？难怪这么晚才回来。”

霁凉跨步进门，星子随着他一起飘进屋内，烛光瞬间黯淡。他睨了罗华一眼，眼中藏着笑意，越过罗华望向屋中，心里惊奇。

此间小屋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明明还是先前见过的那些桌子椅凳，却不是记忆中的胡乱紧凑，东一个西一个，生怕别人不跌倒似的。粗木材质的八仙桌稳稳当当摆在正中间，周边放了四条同色长板凳，离角落里的灶台还有些距离，小凳子摆放在墙边码地整整齐齐。

里屋的房门紧闭，从大门边看过去空旷整洁不少，细心的少年们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上也不见灰尘。就连翻到的烛台也被找了出来，摆在八仙桌的正中间，蜡油未干，残余的短烛却拿在罗华的手中。

恍然间，霁凉的心中有种怪异的错觉，好像他们只是平凡的普通人。他清晨出门打猎，归家时，夜深人静、不闻人语，却总能望见前方远远亮着一盏昏黄的烛灯。打猎的人心怀挂念，不肯走远，亦不敢受伤。

陌生而又触动人心的温情，就像他们曾经真的这么生活过了许多年。

不过，这感觉也只是一瞬而散。

小连坐在最靠近角落的那边，睁大一双胆怯的眼，打量着门口的两人。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小心翼翼看了霁凉一眼，在快要对视时又猛地收回目光，望向衣摆。

然而，霁凉的脸却像有魔力一般，又吸引着懦弱的他去看上一眼。如此反复几次，霁凉也不是麻木的人，心有所察渐生疑惑。

他知道自己生得举世无双、魅力无边，也知道胆怯懦弱的半大少年，定然不敢对自己存有别样的心思。

“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吗？”霁凉的手背轻抚自己的脸颊，指尖划过停留在唇角。

粉色的指甲映衬着浅粉色的唇瓣，优雅又迷惑。

罗华不再忍耐，一人笑出满堂的效果：“霁凉你都不照镜子的嘛，这些调皮鬼也真是的，明明心知肚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生无辜的啊！”

他凑近霁凉的跟前，鼻尖触到鼻尖，若即又若离，一双小鹿澄明的眸子总是亮晶晶的，欢快又作坏。

调皮鬼自然指的是星子们，此刻它们有的落在罗华身边，有的飞去墙角，还有的甚至漂浮在小连周围。

不过，他们都一闪一闪的，应和着罗华一起欢笑。

霁凉双指钳住他的下巴，不把他推远，反倒自己后退一步：“你这小孩，我方才奋力与那魔物打斗，怎么还被你说成挖煤去的，累死累活却成一场空，简直好伤我的心啊？”

霁凉着重强调几个字眼，只是听着就像在开玩笑。他的眉头微蹙，故作捧心状，满眼宠溺。

“你还是看看吧！”罗华反手就拿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边框雕刻着镂空样式的小花，好像是随身带在身上的。

小连目不转睛，也没瞧出他是从何处掏了镜子出来。

“我可没有平白冤枉‘好人’，你自个儿说说，是不是偷摸着挖煤去了？”罗华难得如此，说出的话都有这么几句“咄咄逼人”。

霁凉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顺手接过那面包装颇为华贵的铜镜，擦得蹭亮的镜面上浮现出一张世间罕见的容颜。

镜中的男人剑眉锋利，尾端斜斜刺入鬓发，一双星目宛若承载天河银月，笑若桃花。左侧眉骨与眼角相接的地方生有一颗殷红的朱砂，俊朗中掺杂一点魅惑。

他的山根挺拔，白色细小的绒毛附在鼻头上居然有几分轻盈的可爱，薄薄的两瓣粉色的唇常年都是轻抿着的，随意勾出淡淡的弧度，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漫不经心。

不过，令他颇为讶异的，暖玉色的肌肤上竟然有一大块灰扑扑的污垢，灰尘半点不留情面直接铺满了他的左脸。散漫在屋中的星子有人撑腰，再不强忍着笑意，一闪一亮全是发自心里的欢喜。

霁凉再要抬手去擦半边脸颊上的灰尘时，赫然发现连他的指尖也灰扑扑的，与衣摆上一大块浅浅灰的污垢别无二致。

不由得扶额失笑，原来他竟一直顶着这张花猫儿般的脸在城中游走，想他堂堂的天界神君，还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