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惨叫之声划破长空，哀怨之气直冲云霄，让闻者都不禁双腿打颤，祈求妖邪能心慈手软。

妖邪鬼物又岂会尚存仁心？

怨念暴涨，那条长臂的指甲尽断，与其它长臂相比，已经落入下风。它的“同伴”觊觎许久，只待时机成熟，百条千条手臂便会一拥而上，将那指甲断裂的手臂生生撕碎，占为己有。

内部的暴动一闪而过，又是一番风平浪静，好像它们之间从来都只有和睦的姐妹之情，没有过翻脸厮杀。

“哟，那儿还有位小神仙呢！”

“你们可看见了，他如此丰神俊朗，神仙的血我还没喝过呢！”

“姐姐妹妹们可都要争口气啊。”

邪物虎视眈眈，虽然阴风的身形高涨，却还差最后一道血祭。只待那魔物体内的血液榨干，就是霁凉身死命殒之时！

“繁花”尚且未落，剑花的法力也远远不止于此。

猛地，灰蒙蒙的阴风之中突然爆发出强劲的金光，剑花正气凛然，邪门歪物自然凑近不得，一时间双方竟维持着异样的平衡。不过，邪物的主动“避让”却没有使得金光放它们一马。

“是金色的花瓣啊！”女鬼一声惊呼，好生罕见又何其诡异。

只见空荡荡的天空之中，居然漂浮着一瓣花，此花通体泛着金光，细细辨认还能看出其上流窜的法咒秘术，正与阴风中的剑花同宗同源。它不疾不徐地自上而落，凋零的花儿也许是被本体舍弃。

惨白的长臂连根斩断，此时它却伸出阴风之外，孤零零的，好不突兀。似乎是它感念到花瓣的悲伤，邪物竟也生起怜爱之情。

它的手掌翻起朝上，指甲缝里还在渗血，却稳稳当当接住那瓣凋零的花。

金花于它的手心中发光发热，温暖了流浪百来年孤魂野鬼的冰冷魂魄。金花还在升温，光芒也越来越亮，好像要将它活活烫死！

就像身为凡人时，她一直追寻的，天边的太阳。可望却不可及，不仅是追不到，更是碰不得。

那只邪物沉溺其中，待回过神时，掌心已被烙出一个黑洞！

耳边尽是野鬼的惊呼，以及后知后觉的躁动，有邪物厉声大喊：“小心金花！小心金花！！！”

又有邪物满心欣喜：“快吞了它！快吞了它！！！”

相互撕扯着仅剩的魂灵。

漫天的金花飞舞，它们体态轻盈，好像诡异的孤城中自有一座满目金黄的独院，化作世外桃源。好像这里不是怨念汇集之地，而是什么风水宝地，仙女下凡时，就连万物生灵都忍不住前来翩跹起舞，一睹仙子的风姿。

谁能料到，这些绚烂的金花竟是那妖邪鬼物的催命符呢？

阴风溃不成军，藏匿其中的邪物只忙着四处潜逃，躲避漫天的飞花。不知何时，魔物没了，剑花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血水。

“神仙呢？那神仙怎么不见了！”

“啊！竟敢戏耍于我。这该死的花瓣，把我的手臂都烫焦了！”雪白的肌肤上果然留下一道不可消退的伤痕。

“你方才为何要抢我的血？”

被它质问的那条手臂瞬间暴怒：“那口血分明就是我的！贼喊捉贼，你还有理了？”

“大胆小贼，你还敢胡说？这就去找其它姐妹们作证。”一条手臂猛地抓上那条，用力很大都能看到其上的青筋血管。

被质问的手臂当然不肯就范，眨眼间就扭打起来：“分明就是没理，偏要虚张声势假装有理，就算你喊得再大声又能怎么办？没理的还是没理，黑的也不会变成白的，呸！”

金花并没有消散，反倒是早前那阵合力的阴风变得乱糟糟的，断臂四处飞散。

“吵吵吵！这点小事都能吵起来吗？神仙都跑了，那魔头能让你们白喝他的血？”

“还不快去找他出来，碎尸万段！”

邪物闷不吱声，不过，那些话却是全都听了进去。两条扭打的手臂泄了力气，指印红到发黑，其它邪物也没有幸灾乐祸，残忍将它们分食。

堪堪躲过那阵金花落雨，妖邪鬼爪蜂蛹而出，形成的灰蒙蒙的阴风，卷起万丈多高，直往周边刮去，速度之快所到之处残败不堪，碎屑冲天。

阴风不知，它们方才所待的小院上方，正慢慢悠悠地飞出一抹黑烟魔气。它一直藏在房顶后边，这会才敢现身，黑烟魔气浑身抽搐，不是疯怔，似乎在低低地笑着。

仿佛眼中看到了它的锦绣前程。

————

趁着阴风怒号，与金花作斗的时间，霁凉溜出小院，不被察觉。

小城四通八达，房屋紧凑密集，小巷交错互连，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黑烟魔气全部召唤过去，彼时黑夜静谧，月光如水，银辉温柔，可想而知从前这座小城该有多么繁华。

霁凉拐进一个弯道，面前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小巷，墙壁漆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走过去一定蹭得全身是灰。

索性身后也没有追兵。

“罗华，罗华？”霁凉一边尝试着与罗华通灵，一边试图找寻不把衣服弄脏，就能穿过小巷的方法。

话音刚落，脑中就传来少年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他似乎已经度过凡人的少年期，嗓音不再是沙哑的，好似一把浑然天成的古琴，低沉有力，藏有韵味，与他的长相颇为不符。

“是我，我在。”语调平静，带有微不可觉的疲惫，尾音也略显急促。

霁凉手边的动作一顿，好看的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从未想过他会回答得如此之快。随后，眸中又像绽开一朵金花，哑然失笑。

罗华的呼吸急促，几次开口欲将心中纷乱杂多的情绪一吐为快，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全都成了轻声的叹息，他多么期望霁凉能懂他此刻的欲说还休。

幽长漆黑的小巷前，霁凉一番搜寻，无果。

他不再婆婆妈妈、犹豫再三。于是，心下一横，挥袖振衣，好不潇洒地跨步迈进满是灰尘的小巷。

霁凉的手中掐出一个符咒法印，熟练地召唤出那些星子，照亮小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