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晨挺直背脊，藏住内心的紧张，刻意表现得轻松，“好，你问。”

“第一个问题……”

唐朝薄唇微动，“你现在对唐淮什么感觉？”

“……”

“怎么，很难回答？”

男人唇瓣依旧勾着笑，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阴肆。

慕斯晨不是被问住，她只是吃惊，唐朝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种口气，就好像她与唐淮之间的过往，他都心中有数一样。

见她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唐朝仔细看了眼腕表，食指在表盖上轻点，“考虑的越久，越说明，你们爱的……”

“没感觉。”

唐朝话还没说完，慕斯晨直截了当的打断。

男人愣了下，这结果，似在意料之外，“确定？”

“很确定。”既然决定敞开心扉，慕斯晨也不再藏着掖着，正色道：“我刚念高二那年，有天周末拿着画板出门写生，中途遇到突降的瓢泼大雨，我独自躲在凉亭里，后来，有一个男人毫无征兆的闯入，也是来躲雨的，他临走前，还很有礼貌的留下了自己的伞，之后，就像安排好的一样，我们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相遇，一来二去，就熟了，再后面，就顺理成章的谈起了恋爱。”

慕斯晨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现，唐朝的脸色不是那么好了，他连笑都不笑了，锋锐的眸子泛出讳莫如深的冷意。

慕斯晨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过只谈了两年，到我上大学就分了，期间也并无任何联系，而且，我们就算在谈的时候，顶多也就牵牵手，抱一抱，连亲都没亲过的，我的初吻和第一次，都是给的你。”

唐朝绷着薄唇，没说话。

“既然你刚刚都那么问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慕斯晨不想明着提及那个名字，唐淮今天的言行举止，确实让她感到不舒服，“唐朝，我敢肯定，现在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愫，我为我说的话负责，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了，装都装不出好感来。”

男人听到这话，神色总算缓和。

唐朝非常介意唐淮，慕斯晨对那个男人的一点点与众不同，他都会不受控的愤怒！

“好，第二个问题。”

“嗯，我听着。”

唐朝狭长的凤目，定定落到慕斯晨脸上，他直勾勾看着她，瞳仁紧锁，似要仔细端详她眉目间所有的表情，“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

“……”

这提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刁钻啊？

慕斯晨耳根不由红透，她才刚意识到自己的心意，都还没捂热，怎么就要被挖掘出去了？

更何况，一方面，她是女孩子，在感情上，她的性子不像杨琳那般勇于追爱，慕斯晨骨子里被动得多些。

另一方面，唐朝心里有人，她要是就这么舔着脸说爱上他了，会……得到他什么承诺？

能有什么承诺？

慕斯晨发现，此事一旦说破，她根本无法承受被他拒绝的那种伤害。

“就……”她抿着唇，一字一语，慢慢地道：“觉得你人挺好。”

“嗯。”唐朝眸色平定，面上毫无波澜，“还有呢？”

“对我好，对我的家人好，很适合过日子……”

慕斯晨语毕，视线垂放于餐盘里，还剩大半的牛排上。

接下来，四周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从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唐朝就再也没有吭过一声。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仿佛空调的温度被调节成制冷，正一块块结出寒冰。

不知过了多久，慕斯晨听到男人一声自嘲的轻笑，那笑传入她耳朵里，似一把无形的刺，像要穿破鼓膜。

“好。”唐朝点头，“第三个问题，唐淮追你，用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将近半年。”

“嗯。”唐朝仍是一脸淡然，嘴角皮笑肉不笑勾勒，“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订婚多久了？”

慕斯晨轻抬眼帘，撞上男人暗黑如潮的眸子，他的神色看上去同方才并无两样，只是那双眼睛，高深莫测，怎么都无法窥视进去。

慕斯晨菱唇动了动，“要满七个月了。”

唐朝闻言，嘴角笑意加深，唇边扯起的弧度布满讥讽。

果然是不一样的。

一个不满半年就追到，一个，七个月也感动不了她分毫。

唐朝掏了根香烟点上，雪白的毛衣，衬出一身的冷冽，“多吃点，吃完我送你回正荣府。”

他一边说，一边咬着嘴角的烟，伸过手来帮她把爱吃的菜都搬到眼跟前。

烟雾丝丝缕缕在唐朝面前飘散，慕斯晨看向他熏眯的眼睑，“不回医院吗？”

“不回了，住家里舒坦。”

“可是孟淡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你说的才重要。”

慕斯晨明亮的星眸流露出一丝无力，“那……我刚才问的那些……”

唐朝笑了笑，收回手臂后，大拇指和食指捻住唇上的烟杆深抿一口，他扬着脖子娴熟的把嘴里的烟絮吹至半空，“我心里确实住着一个女人，我很爱她，爱的要死，不过是暗恋，她不爱我，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什么好讲的。”

“……”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凭唐朝的条件，且对另一半又那么好，不可能会有追不到手的女人。

慕斯晨心口闷得难受，像喘不过气一样，“那你为什么不表白啊？”

“人家原本就有心上人，喜欢的又不是我，靠，我唐三少不要面子的吗？”

“原来如此。”

不是误会，是暗恋，是苦恋，是没有机会。

“那你同意跟我订婚，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蠢。”

慕斯晨：“……”

走出餐厅，两人各自到停车地点去取自己的车。

慕斯晨驱车走在前面，她透过内视镜，看见唐朝开着一辆保时捷，紧紧跟在后面。

贴了车膜的挡风玻璃上，只映绘出男人一道模糊的剪影，他宽肩窄腰，妥妥的衣架子，哪怕慕斯晨瞅见的仅是一副身形轮廓，也足以令她挪不开眼。

回到正荣府，慕斯晨将奔驰驶入车库，她发现唐朝没有跟进来，走出去才知道，男人已在院子里将跑车掉了头，看样子，应该还要出门。

慕斯晨快步走向他，驾驶室敞开的车窗里，唐朝正在抽烟。

男人夹烟的右手撑着方向盘，瞥过眸子看她，“阿珩今晚生日，约着大家一起跨年，你要去吗？”

“一帮大男人，我去不太好吧？”

唐朝想说，都会带女伴，没有女伴也要临时找一个过去凑数，后来想想算了，她不乐意跟他一起，他不勉强，“那你好好在家休息，有什么需求给忠叔打电话，最近你在医院照顾我，挺辛苦，今晚给你放个假。”

慕斯晨不是听不出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回来睡吗？”

“怕你把我看腻了。”唐朝薄唇边张扬出痞气的笑容，“本来就腻，天天看着不更腻？”

他说话一贯这个调调，半真半假，不知为何，这时候的慕斯晨听到这些，心中竟郁结难消。

她两手插入衣兜，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圈着围巾的脖颈，风势照样鱼贯而入。

唐朝见她小脸儿红扑扑的，在多一会儿都要冻坏的模样，“回屋吧，我看着你进去，等你入了玄关我就走。”

慕斯晨受不住这些点滴的关怀，眼眶一热，明知这种关切不一定属于她，她还是很舍不得，“唐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宝贝，不对你好对谁好？”

慕斯晨忙背过身，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淌，“那我先进去了。”

她迈开步子，踩着脚底细密的鹅卵石，朝石阶方向走。

男人在车窗外掂了下烟蒂，他静静注视着那道娇小玲珑的背影，眼角处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他真的放不了手，即便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即便知道，他把她强留在身边，只会让她痛苦的如同行尸走肉，唐朝依旧做不到把她归还于人海。

她要真离开了，他这辈子，心就完全空了。

唐朝狠狠抿了一口烟，抿得急切，呛出几声咳嗽。

他忙不迭将烟头丢开，半天才缓过劲儿。

漫无边际的黑眸，终是现出恼怒。

妈的，连根烟都要同他作对！

男人唇线抿直，那袭阴冽的紧绷感，蔓延至整张俊脸。

唐朝双手紧握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出去。

“唐朝——”

吱——

身后陡然响起的女音，令男人瞬间踩住刹车，车轮划开碎石，在地面留下了几道深黑的刹车印！

慕斯晨从别墅里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她扒住驾驶室的车门，唐朝的车窗还没来得及升上去，慕斯晨这会儿就按在窗棂上，急不可耐道：“对不起，是我撒谎了，唐朝，其实我已经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