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凡乔装打扮，企图逃出皇宫，却被皇城司的侍卫误以为是贼人，乱箭射死在宫墙下。

这个消息传到沈怀玉耳中的时候，她正在用膳。

今天的膳食，好像没有味道。

沈怀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个结果，她毫不意外。

“把这个东西给宋长麟吧，告诉他在此位置燃放信烟，我的人就会回来。”沈怀玉从袖中掏出来一枚很小，看着平平无奇的信烟，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的位置，像是一个农户的家里面。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该休息的时候，沈怀玉却坐在床榻上，紧盯着窗户处的缝隙。

沈怀玉等了好久，等的她都快睡着的时候，终是有一个人影翻窗而入。

“刚子？”沈怀玉小声询问道。

“阿玉姐。”他摘下蒙在脸上的面巾，正是百结的弟弟，刚子。

沈怀玉真是又惊又喜，她起身，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天散步的时候她就看到有一个巡逻的侍卫特别眼熟，很像刚子。但她听说王家满门被灭，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刚子，所以才会等着他。

如果是刚子的话，那他大概会来。

“我爹娘遇害，我命大活了过去。靠我当时的能力我无法为爹娘报仇，于是我就去参军，投到了临毅侯麾下。平定平阳战事的时候我立了个功，便求临毅侯许我先回京。”

“我混进宫来是想看看那位被囚禁的昭和郡主到底是不是你。”

他去了学堂后也学了很多东西。比如，府中下人的名字若是冲撞主家，则会被主家改名，避讳主子的名字。

整个国公府，只有二小姐，名中带玉。

他在军中的时候，听说有人给他爹娘收了尸，他就猜想是不是阿玉姐。

除了她，再也没有人会帮他家了。

刚子道：“我掩护你逃出去吧？”宋长麟的野心人尽皆知，阿玉姐留在这里十分危险。安国公不肯听从宋长麟的话，他一定会拿阿玉姐开刀。

“我有我的安排。”沈怀玉问道：“临毅侯和小侯爷会不会回京？”

刚子：“会。还有安国公，豫亲王和荣王，他们都会回京。”

“那你知道荣王多会可以回到上京吗？”

刚子回想了一会，道：“荣王不清楚，豫亲王和安国公应该明日晚前就能抵达上京外，临毅侯得到后日甚至更久了。”

平阳最远，所以临毅侯回京得晚上好几日。

沈怀玉从腰上扯下来一块黑白双鱼玉佩和一枚平安符，一起交给了刚子，“拿着这块玉佩去城中珍宝阁找到一位名叫钟清羽的人，把这两样东西给他，让他明日带人前来营救官员家眷。”

“然后你去城外，拦住沈世子，让他一起带人进宫营救。”

最迟到了明天早上，宋长麟就会发现她在骗他。等撕破脸，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若不是刚子，她就只能今晚冒险联系南依或者卫川了。

沈怀玉神色严肃，道：“拜托了，刚子。”可以说，宫中家眷的命，都系在他身上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钟清羽，钟清羽若能联系上宋长凌是最好的，不然的话他也可以自己带人来营救。

“我知道了。”刚子将东西塞到怀中，“我会办妥此事。”

在外征战的大部分武将都会赶回京中，届时在宣读圣旨更为万无一失。

*

次日，阳光明媚。沈怀玉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晒着太阳，欣赏着百花绽放的景色。

满宫盛开的花朵她却闻不到一丝香气，她的视力也有些不好了。

太后平生最为喜爱各种花卉植物，她的慈宁宫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朵。

如今她走了，惜花也走了，这里再也没有人打理，也没有人观赏。

如此美景中霍然出现了一个盛怒、煞风景的人，白白破坏了这花园景色。

宋长麟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伸手掐住沈怀玉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沈怀玉，你竟敢骗我！”

“看你这反应，想来你的人都死了吧？”

宋长麟的脸色被怒气胀得通红，因为过于愤怒，身体也有些微微发抖，他眼下的样子十分可怖。

“沈怀玉！”这句话，更像是从后槽牙里咬出来的一样。

“你看到那个地址的时候，不觉得眼熟吗？”沈怀玉道：“我忘了，大皇子从来都不在意任何人，更别提那些命如草芥的人。”

“那是百结的家，是那个被你灭门，被张家那几个畜生糟蹋致死的姑娘。在她的家中杀了你那么多精锐，她和她的父母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那个信烟，是围剿意思。南依临走前，她让南依留下了这个信烟，她哄骗南依，说她留在这里是探查昌平帝的位置，若是见此信烟直接射杀。昌平帝死了，宋长凌才会顺利继位。

她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燃此信烟，让他们杀了自己。

事情发生变故，宋长麟和张子凡的出现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没有哪位皇子会对遗诏不心动，宋长麟迫切的需要遗诏，有了遗诏，那她和宋长凌亦或是其他人，都没用了。

所以她才会借此将他的人骗到百结的家中。一方面是围剿宋长麟的人，让他损失人手，一方面是慰祭百结及她家人的在天之灵。

宋长麟强压下怒火，“我真想杀了你。”

“那你动手啊，你敢吗？”他既然想用她去威胁宋长凌和沈家，那无论她做什么，都得受着。

谁怕死，谁就输了。

“你……”宋长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觉得心口处一痛。

宋长麟低头一看，自己胸前被一支细小的利箭贯穿。

沈怀玉道：“但我敢。”

沈怀玉摸着手腕上的袖箭，这是赵明月千里迢迢赶回来，送她获封郡主的礼物。

宋长麟强撑着身体，提着剑，想杀了沈怀玉。

下一刻，他提剑的手就被一柄软剑挑断了手筋，倒在了地上。

“卫川，快让人救他。”他还不能死。

“宋淮序……”

“我在。”宋长凌扶起坐在地上的沈怀玉，擦掉她脸上被溅到的鲜血，他以为沈怀玉被吓到了。

“阿玉，你……”受惊了。

下一刻，宋长凌就看见沈怀玉口吐鲜血，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一瞬间，惊慌失措充斥着宋长凌全身，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银针狠狠刺入一样，他开始全身颤抖。

“阿玉，你怎么了……怎么这这样……”

他扶着沈怀玉靠在怀中，他的手慌乱的摸着沈怀玉的脉搏。

沈怀玉的头靠在他胸口处，听着他跳动过快的心跳，气若游丝道：“我好疼……”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身体里翻搅着她的五脏六腑。同时，又有一只猛兽，在撕咬她的身体。

沈怀玉苦笑，小蝶说的没错，违抗天命果然不会有好下场。

“十日生……”

十日生……

宋长凌抱起沈怀玉就往外走，“是宋长麟干的吗？我去找他要解药。”

“不是他，”沈怀玉拉着他的衣袖，“而且也没用了，已经过了服解药的时候了。”

十日生，八日就要服下解药压制，否则十日必死。

这个道理，宋长凌明白，但他不愿相信。

“一定有办法的，我带你去找他。”宋长凌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我们分开好久了，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不要让旁人来打扰我们。”

沈怀玉用尽全部的力气抬起手，擦掉宋长凌眼角的泪水，“别哭，我不想在最后听到的，是你的哭声。”

十日生会毁掉人的五感，最后一个消失的就是听觉。

宋长凌压抑着哭声，他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串一样，洒落下来。

“下雨了……”她想让大家都轻松一点。

“淮序，我疼，真的好疼。”沈怀玉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你给我个痛快吧。”

不然的话，她就得忍受一天这样的折磨，她可不愿。

我疼……

阿玉在说她疼……

宋长凌，该怎么办啊。

要么让她饱受折磨死去，要么给她一个痛快。

十日生，无药可解。

“淮序，求你了，你也不忍心看我一直疼下去吧。”

他不忍心。

他更不愿看她死去。

宋长凌的手抚上了沈怀玉脖颈处的命脉，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若是淮序需要，我就会回来。”

不会了，他继位后时间线重启，他们都会忘了这件事。

“你不要骗我。”宋长凌的指尖，按了下去，带着内力。

沈怀玉的呼吸渐渐停止，“我从不骗你。”

除了这一次。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终是压制不住，失声痛哭。

等沈怀安赶到慈宁宫时，就看到宋长凌瘫坐在地上，他怀中抱着的沈怀玉早已没了生息。

宋长凌像是一个被抛弃，迷路的孩子一样。

“沈世子，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