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宋长麟笑够了。他停了下来，道：“好了，凌弟弟，我们该说正事了。”

宋长凌大声呵斥道：“你别这么叫我！”

宋长麟耸耸肩，并不在意他这句话，“宋长凌，从你回来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对劲。就比如前几天才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接应我逃出宗人府的？”

“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我本以为是我身边有你的人。可我身边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你依旧知道一些事，我才反应过来问题可能并不是出现在我这边。”

“还有那位沈二小姐，傻了那么多年怎么脑袋被撞一下就突然好了。”

宋长麟的声音颇有些慵懒，“宋长凌，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嗯？”

“前几个月的一天晚上，我连夜外出办事，你收到消息后是打算去截杀我的。听说后来沈二小姐拦住了你，所以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你就这般放弃了。”

“她因为你的原因也视我为敌，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阻拦你杀我，可能我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我最清楚了，我什么都没有她能图什么？”

“我想啊想，想了好久。我听她身边婢女说她好了之后有些许反常，还有你料事如神，像是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预知未来，借尸还魂的事情？”

他与宋长凌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那么一个截杀他的好时机就这么白白放弃了，他都替宋长凌惋惜。

还有那位沈二小姐，自她好了之后就跟在宋长凌左右，仿佛相识多年让他连拉拢的机会都没有。

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他坚信他的猜测。

“以我如今的能力很难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可若做不了北宋的皇帝，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里面的毒药和糖块里的是一样的。”宋长麟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盏，“不如我就像这个孩子一样，死在这里，如何？”

说完，宋长麟举起茶盏就要往嘴边送，想要服毒自尽。

他在赌，赌他所猜测的事情是对的。他身上空无一物，那位沈二小姐能图的就只有他这个人。

眼看着茶盏送到了嘴边，宋长麟想要抬头饮下的时候，宋长凌终是控制不住，挥手打翻了茶盏。

茶盏落地，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又悦耳，替宋长凌做出了选择，映证了宋长麟的猜想。

他真的很聪明。宋长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异常显眼。他红着眼睛看着宋长麟，如果不是敌人，他一定很敬重这样的兄长，他也愿意放弃夺嫡去辅佐他。

他能猜到的，宋长麟也能。甚至在知道事情比他要少的情况下，所猜测的结果还能和他分毫不差。

因为重来一次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怀玉不是原本的沈怀玉，也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那天晚上沈怀玉的状态明显不对，她分明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可还是过来和他说：

——能不能不要去。

在此之前，她和宋长麟毫无交集，也因为他的原因甚至是敌视宋长麟。

所以他问她，是不是有人威胁你的时候，她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没过几天，她就跑来和他坦白了所有的事情。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他的重生是有人付出了代价，那她来到这里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唯一一次反常就是因为宋长麟，那晚如果他去了，宋长麟必死。之后她闭口不言，他也没问。

他猜测宋长麟的死活，和她能不能留下，和她的命有关。

宋长麟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出现了反常，虽然不知为何之后再无。

所以在事情搞清楚之前，宋长麟不能死。

他亲自前来的目的也是因为沈怀玉。为了她，他一定要活捉宋长麟。

“宋长凌，你输了。”

——凌弟弟，你输了。

“宋长凌，去杀了皇帝，让我名正言顺的成为新帝。”

——凌弟弟，今晚安寝后你去熄灯，明天早上再帮我拿下衣服哦。

“宋长凌，多谢了。”

——凌弟弟，谢谢你啦。

宋长凌：“这么多年你都没能成功，如今却让我去，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宋长麟早都有这样的想法，那他也一定付出了行动，只是没有成功。

宋长麟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响声。他思索了一会，道：“那这就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了，我只要结果。”

“如今正与南岐开战，皇帝崩逝，国家易主也会引起慌乱，于战事不利。”

宋长麟突然站起身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打落在地，拔高音量道：“宋长凌，我只关心结果。若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带着那位昭和郡主一起去死。”

“实话告诉你，你要是发现不了我给你留的纸条，来不到这个十方村，我就会将北宋的军事布防图全部送给南岐。我得不到的，我就毁掉！”

宋长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若那样做，百姓会有何下场，我大宋又会落得何种结局，你想过没有！”

南岐手段残忍，十年前的平阳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若宋长麟真这样做，怕是南岐所到之处皆会成为平阳。

他将军事机密送给南岐，到时候北宋定会节节败退。要么俯首称臣，要么国灭。

“与我何干？”宋长麟斜睨着他，脸上露出讥讽的嘲笑，“我若成为不了这个国家的主人，那它存在与否又有什么关系？你口中的那些百姓，是生是死被当成奴隶，被当成畜生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宋长麟伸手指着孩童的尸体，“就像他一样，没有用的人都该死。”

“你进到十方村的时候应该发现了，这个村子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一个年轻人。”

“他们嫌这里贫穷，嫌这里偏僻与世隔绝，他们都出去了。可他们又不愿带上那些老人，嫌老人拖后腿。宋长凌你说可不可笑，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最后觉得他们是累赘，将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而那个孩子是一位老人冬季去河边挑水的时候捡到的，他们都是被抛弃的，没用的人。”

“没用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我给了他们一个痛快，他们应该感谢我！”

宋长凌看着眼前如此疯癫的宋长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疯了。”过了好久好久，宋长凌才艰难开口，“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小时候的宋长麟，聪明，机灵，开朗。一见到他或者母后亦或是其他嫔妃，都会喜笑颜开地称他们：母后，苏娘娘，凌弟弟，姌妹妹。

他也会体恤下人，深冬的时候宫里负责浆洗的太监手中生了冻疮，手烂的不成样子，他会去太医院拿药送给那位太监。

在宫里要是看见流浪的小猫也会去御膳房拿些吃的去喂它，若是遇见受伤的流浪猫也会把它带去太医院救治，等它好了再将它放走。

比较奇怪的就是，那些小动物好像都很怕它。

体恤下人，关心流浪动物，富有爱心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残忍，狠毒，甚至疯癫。

宋长麟笑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不了解我而已。”

“宋长凌，先去替我平定和南岐的战事，替我守好我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