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一世安
作者:缚瑾 | 分类:都市 | 字数:5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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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烽火戏凤城_第九十一章 问不出为什么,止不住你和我
我和权晟风离开凤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似乎刚下了一场春雨,但是却不觉得温暖,反而风像是刀片一般割在脸上,有些凛冽的疼。
我们站在马路上等车,他将我的大衣裹得更严实了些,其实相对于南城温暖得春季,即使入夜料峭春寒,我一件风衣也算穿得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些害怕,我忍不住颤抖着,嘴唇也在上下磕绊。
我们身上都加起来,除了那三万块的现金,还有我的一条项链,和几百零钱,我本来想到自动取款机把我账上的钱取出来,可是权晟风不让,说为了安全起见,帐号不能再动了,我的账户姓名是黎艳惜帮我办的*开的,就是白鸢鸢,局子虽然一直在盯着权晟风的动向,可未必没有在暗处对我下手,毕竟我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不论是高官下马,还是商人被查,无一例外最重要的那个线索都是情、妇,何况似乎我的背景人尽皆知,莞城的花魁,这样的女人被带在身边,被怀疑也是再正常不过。
于是我们只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他的所有证件都没带着,全都放在了书房里,离开的时候,他吩咐了萍姨,不管谁来找他,一律都说不知道去了哪里,等风声过去,这套宅子如果没有被充公,就给萍姨了,拿书房办公桌上的房产证卖了也好,自己住也好,都无所谓。
萍姨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她哪里敢想,连连说不要,权晟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院门看了这栋房子最后一眼,狼犬被锁着,却像疯了一样挣扎着要扑过来,凄厉的叫声有些诀别的意味,不知道是触景伤情,还是权晟风这段时间都压抑得太狠了,他掉了一滴眼泪,但是很快就抹去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在最后关头,他依然不肯半点脆弱,我看着这样的他,心疼得似乎被千刀万剐。
马原在我们坐车到港口的时候,也几乎同一时间赶了过来,他将一张*递给了权晟风,姓名是魏明豪,权晟风接过去,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揽着我的腰上了船,身后传来一声马原有些诀别意味的“风哥”,权晟风没有回头,我转身去看,马原跪在甲板上,眼睛一直望着权晟风的背影,他再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和甲板上寥寥无几的登船人。
“我和怜九说好了,只要你出事,我们就血洗局子!”
乍暖料峭的春风划过他的脸,头发被微微的撩拨起,有几分懒散,我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权晟风在离开的那一刻,会掉了眼泪,这些都是他曾生死相依的兄弟,而这座城市,承载了他太多的苦难而峥嵘的岁月,他要离开的并非是一座城一群人,而是一段让他难以割舍忘怀的人生。
船开动的一刻,马原仍旧跪在那里,许久都不曾动,直到船彻底开远了,我站在船头,即使极目去看,夜色深沉露水凝重,也根本看不清楚对岸,权晟风闭着眼睛,眉头蹙得很深很深,我走过去,将他掉在座位上的大衣拿起来,给他披在后背,他深深吸了口气,拉着我坐在他旁边,“鸢鸢,这种逃亡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笑着摇头,“有你在我身边,逃亡也很美,至少,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一路走来的风景,你一直专注于争斗和权势,渐渐在这个漩涡里迷失了自己,偶尔停下来,其实舍弃那些,还有很多美好,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现在我们终于真正的活一次了。”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青硬的胡茬有些顽皮的窜出来,我故意拿脸去蹭,又痒又疼的。
“还好你在。”
他说了这四个字,偎在我肩头睡了过去,船行在海面,偶尔能听到波涛骇浪的声音,奔腾滚滚,我从窗口望出去,漆黑一片,能看到一点天际,星星模糊得很,月光也有些凉薄。
这一路,我很累,但又觉得无比安心,他告诉我,逃亡的日子很不好过,我能想到,以后见到警车和警察,我都会下意识的去拉着权晟风躲,去吃饭去买东西甚至连夜里睡觉,都总会激灵着不能安心,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法定追溯期是二十年,而能熬过这个时间逃亡的人,几乎寥寥无几,就算熬过了,权晟风都五十八岁了。
我愈发觉得岁月有些风烛残年的荒诞,它看似对每个人都公平都善待,实际上又残忍得让人不忍直视,二十年一眨眼便匆匆流过,对这个世界,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对每一个需要青春和斗志成活的人,又是多么狠。
之后的每一天,都要当作世界末日来度过,我幸也不幸,幸在于,我和他都会珍惜到骨子里,每一个日夜都生死相依,每一个日夜都骨肉厮磨,每一个日夜都当作死亡的前夕,而不幸,在于我不知道下一刻他是否就会离开我,到暗无天日的囚牢里,面对着铁窗,数一声声不甘的叹息。
年少轻狂,爱恨成魔,人生苦短,岁月荒凉。
这是我和他,最好的写照。
我们的目的地,是乌江畔旁边一个更大的省份,其中一座最繁华的城市,滨城。
几乎已经到了最南方的位置,我们下船是这一天的早晨七点半,整整在海上飘荡了五个小时。
权晟风可能是太累了,他偎在我肩上起初只是想小憩,最后却真的睡了过去,而我被他压得有些累,又不忍心叫醒他,最终下船的时候,疲惫和晕船让我靠着岸边吐了个天翻地覆,胃口里没有什么食物,我就只能干呕,这个滋味儿更难受,我吐完之后,一侧等人的大巴车上,倒映出我一张削瘦苍白的小脸,我吓了一跳,不过短短半个多月,我瘦得几乎脱了一层皮。
权晟风揽着我的腰,一直走到了一家中下等档次的宾馆,我和他心照不宣,他的身份肯定不能出去工作,随时都要准备离开某个落脚的地方去逃亡,而我,也深知自己没什么能做的,我们没有收入来源,这手头仅有的三万块钱,省着花都未必能熬两年,而中下等的小旅馆,这样的地方在这座很繁华的城市,既不引人耳目,又可以省钱,算是最好的落脚之处。
他拿魏明豪的身份证在前台登了记,一次交了一个月的住宿费,一天是五十块,只管一顿晚饭,早晚我们可以出去吃,反而能省钱,毕竟宾馆也要盈利,因为住的时间长,老板娘还给减了一百块钱,总共花了一千四。
进房间的时候,倒没有预想的那么凄惨,干干净净,就是空间不大,洗澡的地方只有一个玻璃板挡着,空间格外狭窄,但对于我们这样逃亡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因为在跟着他离开的时候,我几乎都没想过我们还能有地方住,我以为,露宿街头或者挤在一辆车里,才是我们的落脚地。
权晟风从背后搂住我,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歉意,“鸢鸢,对不起。”
我不愿听他对我说这样的话,不是我觉得难受,而是他那样意气风发的男人,忽然要对我道歉,我会替他痛心。
我转过身子,从正面环住他,将吻落下去,“晟风,你根本不会知道,跟着你,我有多么满足,即使露宿街头,你都是我最好的归宿。”
他眼睛有些发红,闭上眼回应我的吻,我的衣服被他灵巧的手指褪了下去,落在地上,“唰”地一声响,有些发闷,他带着我倒在床上,洁白的床单有几分乍眼,他微微喘息着,随手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束缚,我的头发轻轻缠住了他的手指,他有些着急,想要解开被纠缠的指尖,却不小心扯痛了我,我闷闷的哼了一声,他的身子贴下来,和我的融合在一起,我搂着他的背,精壮的胸膛挤压在我身前,我被他极大的力气压得有些窒息,侧过头,承受着他的每一下,微微眯着眼,窗外是一棵最普通不过的树,透过罅隙,能看到这座城市湛蓝的天空。
滨城,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水分,你在街上待得久了,能感觉到皮肤湿湿滑滑的,呼吸出来的都是柔软湿润的水雾,冬日,也温暖得有些春天的味道,何况现在原本就是三月末了,春桃都盛开在枝头,粉白相间簌簌一落,花蕊就点在鼻尖,用力去闻,竟然是泥土的芬芳。
我和权晟风纠缠在这样阳光明媚的上午,从八点一直到十点,我无力的在他身下喘息着,他去像是最后的晚宴,不知疲倦,勇猛得仿佛是马上威风凛凛的将军。
他最终完了的时候,我被那股热流冲击得似乎看到了漫天绽放的烟花和星辰,我微微眩晕,他的唇贴在我耳畔,用力呼吸着,潮湿温暖的滨城,我们逃亡的第一日,竟疯狂得有些痴癫。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天,我们每天就是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吃饭睡觉,他会抱着我躺在床上聊天,说他年幼的趣事,偶尔也会沉着一张脸,问我和白唯贤的过去,我不愿说,他就吻我,吻到我喘不过气来,求饶的时候。
我会觉得不像是在逃亡,而是新婚蜜月,他从不提那些烦心的事,我们也一直没有听到过警车的声音,过道总会有新住进来和离开的客人,脚步声时而逼近时而走远,他总是一脸淡然的环着我的身子,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一句,“晟风,你怎么想的,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你觉得我又什么事瞒着你。”
我思索良久,摇头,“说不出来,只是知觉告诉我,你并不像我看到的这样。”
他将脸埋在我的后脖颈,吐出来的潮热的呼吸比滨城湿润的空气还让我觉得温柔。
“我在和你度过最后的日子。”
我听到这句话,忽然就明白了,我哭着,转身去拥抱他,发了疯一样的亲吻着,他将我的衣服全都撕扯掉,随意扔在地上,我们继续疯狂,恨不得把彼此嵌进身体里一样,我不知道除了这样麻痹我和他,还能做什么,每一次的激情,都像是发泄心里的压抑和沉闷,都像是对这场盛大落寞的逃亡最热情的回应和控诉,我想用我的身体告诉他,我不在乎,生死只要有他,我都觉得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极致的事。
可能是我们那段时间都太过放纵,也可能是他急火攻心,疲惫压抑,他发烧了,陷入了两天一夜的昏迷,我不敢带着他去医院,医院在最繁华的市里,人脉都很广,我不清楚现在是否已经有了通缉,而我对滨城又不熟悉,更不了解这里的交通,我只能问了旅馆的前台,找了一个普通小医院的大夫出诊到旅馆,他给权晟风打针输液拔罐头,又开了药,可能听口音我们是外城人,又被欺生的宰了五百多块钱,我呆呆的数着我们最后的积蓄,两万八千块,马上又要交下个月的住宿费,这样的日子只出不进,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万一谁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就坐等死神了,一旦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想熬下去都来不及。
我忽然想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联系黎艳惜了,我和权晟风的手机号都扔掉了,为了防止被*跟踪到现在的位置,他换了一个新的号,却没有跟外界的人联系过,我虽然想念她,但也不排除局子的人找到了她这条线索,我忽然觉得,逃亡比想象中,还要更煎熬。
好在权晟风的病,终于好了,他体魄本来就很强健,我有在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他的精神虽然还有些蔫,但是身体却没大碍了,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我为了给他补充营养,到别的饭馆订了很多肉菜,每天的开销又多了几十元,每次买回来的结果就是他不肯吃要我吃,我说饱了给他吃,然后我们一起望着那些菜,陷入各自的沉默。
他会背过身去低头抹眼睛,我会钻进洗澡的狭窄的空间里用毛巾堵住嘴哇哇大哭,他疼我,我爱他,我们矛盾而共生着,一晃,就是到了滨城的第三十一天。
我从没想过,我们这样有些凄楚却也算平静的最后的末日,会全被打破,我和他再度卷入了这里的滚滚浪潮中,生死挣扎着,最终真的将他推向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