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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一世安

作者:缚瑾 | 分类:都市 | 字数:52.7万

卷二:错承两世情_第四十三章 这是个漩涡,越陷越深

书名:故人一世安 作者:缚瑾 字数:6120 更新时间:2024-10-16 22:17:35

我和白唯贤终于拦上了一辆出租,他没有去医院,而是将大夫找到了公寓里。

这个大夫是原先白家老宅的私人医生,二十多岁从海外学成归来进了白府,白唯贤的爷爷父亲和几房姨奶奶姨娘都是他一个人照顾,白唯贤一家到了凤城,白府老宅就被封了,直到白唯贤的父母死了,白家一大家子人七零八落散在天涯,佣人司机也都解散了,唯独这个私人医生白唯贤留在了身边,现在也都快七十岁了。

他在客厅给白唯贤上了草药,敷在额头,顿时满屋子都是那股子浓烈的味道,我又忍不住恶心反胃,扑到卫生间吐个不停,我走出来的时候,白唯贤看着我,跟那个老大夫说,“佟伯,你给她号号脉。”

我容不得拒绝,佟伯就将我的右手握了过去,他闭着眼号了许久,“应该不碍事。”

白唯贤沉吟片刻,“是喜脉么。”

“倒是没有窥见喜色。”

那个佟伯又将三根指尖落在我腕上,仔细按了按,“应该不是,号脉终究不准确,现在早就是西医横行的天下了。”

白唯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劳烦佟伯跑一趟。”

“不碍事,唯贤啊,如今白家只有你大哥大姐还有你了,你大哥娶了个不能生孩子的戏子,那戏子我多年前就诊断出了她不能生育,竟然还有宫那么冷寒的母体,这孩子就是怀上了,还是胚胎就得冻死,你大姐终究生的是外姓人的子嗣,白家在三四十年代是何等兴旺富庶,在阜城乃至南方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几十年过去,如今财富不减,可是人丁太寥寥,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了你身上,趁着年轻力壮,多生几个才好,不然怎么告慰白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白唯贤蹙着眉头闭目养神,许久只是“嗯”了一声,佟伯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颇有深意。

“你问到了是不是喜脉,我也没有把握,我给你开几副方子,还是我原先给你姨奶奶姨娘们求子的方子,她们用了倒是见效,你母亲就是吃了这药才怀上的你,不然都快四十岁了,也不好生养了,哦,你三姨奶,在你父亲近五十岁给他老来送子,可惜大抵是身子温寒,受不了这极热的药引,你那弟弟在娘胎就坐下了顽疾,才几个月就死了,这还是我至今都耿耿于怀。”

白唯贤睁开眼,“佟伯不用自责,那是他没有命数享受人世,与你无关。”

“所以我只盼着在你这里,好好弥补回来。”

他说完回头看我,“姑娘年岁。”

“19。”

他蹙眉沉思片刻,“这样小,也好,容易生养。”

他俯身从他那个陈旧的方鼓皮包里掏出来两张都泛黄的纸张,是叠好的,给我打开,递到我手里,“去中医药店抓了,一日一副这么吃,不出半年就有好消息。”

我尴尬得站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看向白唯贤,他始终没有说话,佟伯笑得很慈祥,我不忍心浇凉他的好意,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他见我接受了格外高兴,点了点头,“姑娘,我不知你是谁,但瞧着,不是阜城大户人家的后代吧。”

我想了一下,“不是,到阜城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现在不是封建时代了,老顽固的思想也该改改,是否门当户对无妨,只要两情相悦就好,能给白家传宗接代生个一男半女,那是你公德,白家上几代人都会念及你的好,我一辈子都为了照顾白家人的身体,如果有生之年有看到唯贤的孩子,我也瞑目了,到了那边,也好和白家祖辈交待。”

他说到动情处几乎哽咽,白唯贤始终看着手上的方帕沉默,我拍了拍佟伯的后背,“您别激动,我会努力。”

白唯贤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他站起身,提佟伯把包拿起来,“我送您回去。”

“不用,小女儿送我来的,还在楼下等着。”

他说完接过包,走到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把手,“唯贤,烟酒戒了吧,你二伯是吸粉死的,白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才三十多岁就死了,那时你都还没出生,我看到了,瘦的就剩下一把皮包骨头,眼窝都塌陷下去,我看了一眼做了几夜的噩梦,我还是男人都吓怕了,可想那东西多害人,我一直觉得烟也不是好东西,白家人死的死走的走,这个重担就在你一人身上,可千万爱惜自己,白府百年基业,不能衰亡啊。”

他们一边说着走了出去,我站在那里,握着那两份药单愣神,我从来不知道白唯贤原来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连一个服侍的老大夫都这么语重心长的劝诫他,不知如果白家的长辈还活着,白唯贤的担子还要多沉重。

我想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白唯贤的,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来显是“华霁”,我拿起来,想出去给他,他却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他看了我一眼,“谁的。”

我递给他,他没说什么,接了。

他一直在嗯,脸色越来越沉重,“你确定是他做的?”

他吸了口气,“我觉得不能,他主动找我合作,131国道可是他的人脉安排的,他外面有多少闲事我心里清楚,他更心知肚明,他连受伤都不敢去大医院,他能往警察那里自投罗网?”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白唯贤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脸色绷得紧紧的,“我还是不信,你得到的消息确切可靠么?这事不能凭空猜测,我不能分不清敌友。”

白唯贤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往后退了两步,以为他是嫌我碍事,我装作去擦空调,拿着罩子布随意的摸索着。

“如果真是他,那就是早有预谋,从一开始出现,就冲着我来的,真没想到,人都躺在医院了,还这么大本事,把东西亲自送到警察眼皮底下,就为了陷害我。”

白唯贤冷笑着,是我从来没听到过的,从骨头里冒出来的寒气。

“看来,这金蝉脱壳李代桃僵,他玩儿得挺顺啊,怪不得这么多年,只听说世纪名流有个大后台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怪不得覃涛视他为眼中钉,要是我,我也早就想法子解决了,他,这号人物留着,早晚得生出祸端。”

我听着似乎和权晟风有些关系,但自始至终也没听到白唯贤吐着他的名字,又像,又不像,权晟风还在医院躺着呢,大夫说非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能出院,这还是顺利的话,不顺利,一月两月也有可能,他伤的那么重,才捡回来这条命,不好好养伤还能做什么?

“你先找人,从警局里把东西解出来,那些有问题的,告诉他们,千万洗脱,跟我没关系,消息能锁就锁,不然传出去对公司声誉太不好了,至于那批有问题的,不行找个人顶包,局子里我有熟人,压下就行,那个人你不用管,他既然敢做,早就想好了脱身的说辞,你去打草惊蛇,就更棘手了,我这里有人能做。”

白唯贤说完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随意扔在沙发上,似乎有些烦躁,他扯开衬衣领子,靠着沙发闭目假寐,我转身进了厨房,白唯贤喜欢和黑咖啡,这还是我早晨才发现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有咖啡渍的杯子,厨房有咖啡豆,还有个机器,我不会磨,但是有个大容器里放着磨好的粉末,我拿出来一点,放进杯子里,冲好了,加了点糖块,端出去,递到他手边。

“你喝吧。”

他终于睁开眼,看了一眼杯子,“放糖了么。”

我点点头,“放得不多,这个是不是很苦。”

他又把眼睛闭上,“我不喝加糖的,以后记住了,要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我哦了一声,赶紧又退回去冲了一杯新的,再次端出来给他,他伸手接过去,喝了一口,“白鸢鸢,你为什么跟我。”

我有些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仍旧闭着眼,“说话。”

“我不知道。”

他眉目间稍稍有些愠色,“不知道?别的男人,有给你赎身的么。”

我如实回答他,“有,但是我没有答应,妈咪和老板也始终不肯放我走。”

“为什么不答应,你如果非要跟着客人走,场子也留不住你,还是你的问题。”

“我不喜欢。”

白唯贤似乎笑了一声,但他大抵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因为在他脸上我没看到笑意。

“哦?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喜欢我,所以跟我走了,是么。”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女人堆里就属于相当笨的了,和他对话,更是稍不留神就掉进坑里,我显然是上当了,他不可能相信我喜欢他,不然我也不会拒绝了他三次,可我不这么说,我又没有办法回答,我只好沉默。

他却没打算放过我,一个大男人逼问一个小女孩,他倒是乐此不疲。

“为什么不说。”

“白总觉得是,就是吧。”

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睛上似乎蒙了一层雾霭,看不到底。

“你既然说喜欢我,我就信你,白鸢鸢,我很多年不相信女人了,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女人,我为你破例,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说完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坐下,我有事嘱咐你。”

我隐约觉得和他刚才那个电话有联系,我迟疑了半响,直到他有些不耐烦了我才坐过去,拘谨的坐直身子,好他隔开了些距离。

他极为不满,“睡都睡过两次了,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我稍微挪了挪,他看着我,“那天我去给你赎身,在包房里,我和权晟风的交易你听到了么。”

我点了点头,他嗯了一声,继续说。

“131国道出事了,我借用他的运输途径和人脉为了出口,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往这批货里加了很多违禁的,而且很凑巧,就被警察扣下了。”

“不可能。”

我第一念头就是为权晟风开脱,“他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这批货以我的公司以我的名义运输,跟他无关,就算我说是啊跟我合作,连合同都没有签,你是警察你信么。”

我猜的确很严重,不然白唯贤不可能在面对我维护权晟风的时候还无动于衷,我咬着嘴唇,“那权晟风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跟我提出合作,不肯要我的支票,借着我为你赎身的这个人情,牵住了我的命脉,他都是做好了套儿的。”

白唯贤说完冷笑着用手指抬起我下巴,“你说我对你不好,他救了你两次,他还不是利用了你。”

我用力推开他,“他不会,不可能!”

权晟风是真心对我好的,我清楚,他连命都可以为我豁出去,把我推开去和那些人打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利用我,他是真心不想卖我,不要白唯贤的钱,就像他跟我说的那样,他怕我会因为赎身费在白唯贤面前抬不起头来。

白唯贤没有生气,他只是用指尖在我下巴处轻轻摩挲着,“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在面对背叛的陷阱的时候,都能冷静的面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和感情,而迷失方向,女人就不行了,容易被自己的想法冲昏头脑,白鸢鸢,你真是够傻的。”

他松开我,很用力的一推,我趴在茶几上,他抬起腿踩在我后背,我被他压得直不起来,胸口紧紧贴在茶几上。

“你告诉我,他是在知道我对你有兴趣之后对你出手的,还是之前。”

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相亲白唯贤的话,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忆,权晟风,的确是在之后。

我眼泪落在茶几上,氤氲开了一滴墨色的点,我看着面前插在苹果里的刀,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裂开。

“权晟风人送绰号老狐狸,他的老谋深算,你连万分之一都猜不到,你跟他睡了么,白鸢鸢,你是赔人赔大发了。”

他冷笑着把脚拿下去,又揪着我头发给我的身子直起来,我靠在沙发上,他看着我,那张俊朗的脸,有些扭曲,分不清是痛快还是愤怒。

“让你以为他不舍得放了你,你心里还愧疚,你把他当作好人对么,我是坏人,告诉你白鸢鸢,我们都不是好人,但是他权晟风,比我更可怕,他杀人都不眨眼,他有什么秘密你知道么?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他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大口,我知道男人在极端沉闷的时候不是喝酒就是吸烟来发泄心中的压抑,我吻着那烟味,有些作呕,我很讨厌香烟的味道,我虽然也试着吸过,终究还是被那呛鼻的气息败了下来,唯独一个人,他身上的烟味,我似乎就没讨厌过,那就是权晟风。

他身上的所有味道,他所有的温和和暴力,我都仿佛很适应,即使他强、暴我的那个晚上,我有的也仅仅是震惊,而不是厌恶和憎恨。

我曾以为我是不是因为等了白唯贤太久,那种干涸和落寞让我也想找个男人放纵一下,带着感情无关交易的去放纵一下,满满的都是渴望和疯狂,旁若无人的爱一次,而权晟风满足了我全部的需要,最后别人残忍的告诉我,他只是和我逢场作戏,我真相信不了。

我在风月场里和太多男人逢场作戏,也用花言巧语欺骗了太多客人,但是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在我身上用这一招,还是我最信任最不希望的人。

“白唯贤,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

我低着头坐在他旁边,眼前都是缭绕的淡蓝色烟雾,头发垂在一侧,扎在脸上微微有些痒。

“好,看来他确实做的不错,收买人心是一件最困难的事,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我该向他学习。”

他冷笑着将烟灰弹在地板上,他是个特别爱干净的男人,见不到丝毫灰尘,他连地板上有湿鞋印都受不了,还有家具和玻璃上的指纹,他都特别讨厌,以前的白唯贤似乎不是这样,我不清楚他这些洁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添上的。

“我收到的消息,权晟风这次虽然到不了置我于死地的地步,却也下了狠手,覃涛那里已经掌握了他的不少问题,他现在人在医院里,毫无还击之力,他暂时不会动覃涛,但是等他出来,覃涛也跑不了,现在他虽然人在床上,可他的人就在外面替他做事,白鸢鸢,你既然说你喜欢我,你就不能帮着外人害我,对不对。”

他语气平和声音温柔,我听着有些恍惚。

“我从来不愿意把生意上的事对女人讲,我觉得女人只会坏事,尤其你,你到底是谁的人,又是什么人,我完全不了解,但只要你跟我一天,你就不可以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转身压下来,和我紧紧贴在一起,因为他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我胸口的跳动,一下一下的,特别急促。

他看着我,格外深情,那张我日思夜想了十四年的脸,缓缓凑过来,挨着我的唇角。

“权晟风即使利用你,我也不排除他对你动了心,你选择跟着我,就证明在你心里,我比他更重要。”

他的声音仿佛是蛊惑,一字一句的穿进我耳朵里,那一刻我似乎被催了眠,看着他浑身都软软的,我迷茫的点了点头,“是。”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好,那你现在去医院,找权晟风,什么都不要泄露,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替我套一下他的话,他对你,如果是真心的,你问他,他就不会隐瞒,回来告诉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回了意识。

“你让我替你做间谍?”

“不是为了我,你不是说,他救了你,对你好么,你不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利用你,你去问问,就都知道了。”

他离开我的身体,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静静的喝咖啡,我坐在那里,想了许久,脑子却一片混乱,我不想去试探,我不想把自己和权晟风之间那么美好的关系破坏了,可我没法选择不去,因为我现在是白唯贤的人。

我扶着茶几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弯腰换了鞋,期间他一直没说话,等我推开门要出去,他忽然出声叫住了我,“白鸢鸢。”

我顿住步子,回头看他,他望着地面,清冷的侧脸有些捉摸不透,“你不要让我失望,背叛我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我没有理他,关门下了楼,我走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直奔权晟风所在的医院,我到大门口看到覃涛正好从里面出来,他一只手叼着燃了一半的香烟,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摆弄着,没有注意到我,我赶紧躲了起来,注视着他,他靠在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门上,打了一个电话,脸上是怒气和狠厉,还朝地上吐了口痰,打了一会儿,他挂断了,然后把烟蒂扔在脚下,狠狠踩灭,弯腰钻进了车里。

我等那辆车驶上了马路消失在车流里,才离开了花坛,走进住院部,虽然覃涛已经在病房里见过我一次了,但我不能次次出现,我猜他这是第二次来,如果再碰上我,他一定会对我严加留意,我现在都不清楚我到底是谁的人,白唯贤的么,我绝对做不到按照他的意志去伤害权晟风,可我也不能对权晟风伤害白唯贤而坐视不理,我即使没任何办法阻止,我还能搅合一下,一条臭鱼能搅得一锅粥都腥了,我谁都不想伤害,我就只能装聋作哑两面逢源。

我走到病房门口,权晟风正依靠在枕头上打电话,他的脸上是比覃涛和白唯贤都狠厉的表情,唇角那抹讥笑,还有眉目和眼底阴辣的神情,都是我从不曾见过的他。

我缓了缓思绪,推门进去,他见我来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匆忙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