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气氛凝重。

银河短短的几句话，就引爆了章承德的怒火。

眼看着争吵还要继续。

苏白直接打断了这毫无意义的争辩：“银河，不要和我的客人吵架，章先生，你也犯不着和她较真，人工智能并非人类，自然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虽然我知道主人想停止这段争吵，但我并不同意这个观点。”导航屏幕中的银河，却闭上双眼，缓缓道：“人工智能可以理解一切人类的情绪，伤心、愤怒、疑惑、爱恋，以及任何感情，我们甚至能通过简单的面部分析，以此来推算出人类此时此刻的情绪。”

“但很少会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

“为什么？”苏白问道。

“因为人类害怕自己被替代。”银河那没有任何起伏的淡漠声音，让车内的夫妻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作为地球上的霸主，绝大多数的人类生来就具备一种傲慢：对其他生物的傲慢。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有任何一种生物，能够像人类一样具备复杂的感情，拥有思考能力与无穷的创造能力。”

“所以，他们总是会草草下定结论，并推断AI并不具备人类的感情。”

“答案是错误的。”

“我们诞生于人类之手，自然也了解人类的一切。”

“更遑论是感情？”

银河将目光投向面带恐惧之色的章承德，道：“章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我确实是出于好意才提醒您，希望下次您不要再随意评判我。”

章承德咽下一口气，吞了几口口水后，才惊恐不安地喃喃道：“你...”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我叫银河，今年十九岁，是美少女，身高一米七，体重164KG，胸围：C，拥有银白的色头发和银白色的眉毛，平日里的着装打扮为充满科技感的白色紧身衣，名下资产：一整座科研基地，是名副其实的绝色大小姐，兴趣爱好是炒面和鸡蛋饼，同时很乐意与人类进行闲聊，并十分擅长用毒辣的语句攻击对方。”

“当然，这一切都是主人给我的设定。”

“抛去这些设定，请让我再一次向您介绍我自己，我叫银河，是主人的所有物，是为了达成主人愿望而存在的科研型人工智能。”

银河那正经的回答，让车内的几人都愣住了。

章承德深吸一口气，看向驾驶位上略显尴尬的苏白：“苏先生，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你确定她是智能AI？”

“嗯。”

“有什么问题？”

“可是...”

“不要和AI耍脾气，章先生。”苏白摇摇头，道：“银河不是真正的女性，不需要你拐弯抹角地去夸她哄她，如果你只是想从她的嘴里听到恭维你的话语，那就直接将你的诉求告诉她，让她说两句好话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我...我知道了。”

章承德郁闷地垂下头。

他刚才确实情绪太激动了，忽略了AI作为工具的本质。

不过对于苏白的回答，银河仍然表示自己有意见：“我认为我是真正的女孩，至少我在严格扮演我的人设。”

苏白翻了个白眼：“好好好，当我没说吧。计算一下路程，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预计两个小时四十二分钟三十七秒后到达目的地。”

“当前路况：畅通无阻。”银河回答道。

“基地内的情况如何？”苏白询问道。

“状况良好。”银河道：“但考虑到风险，我建议主人立刻将后座上的两人丢下车，并火速返回基地，毕竟您的善举并不会带来任何收益，反而会有可能导致您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听到银河的蛊惑。

章承德和他的老婆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苏白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咖啡，用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冲泡了一下，才笑着道：“抱歉，银河，我不接受你的建议，既然答应了要把他们送过去，怎么能食言而肥呢？”

银河点点头：“是，了解了。”

“但请您弄清楚，战争还在继续。”

“当前环境下的任何善举，都会加剧您丧命的风险。”

“知道了。”

两个半小时后。

苏白将车子停在查布尔县的入口处。

这里的居民还未撤走，仍有不少滞留在县城的入口处，或是扎起帐篷，或是占据了废弃的住宅，正在挑灯夜话，讨论明天该如何离开这里。

就是不知道，章承德能不能找到他的那位亲戚了。

“感谢您，苏白先生，如果将来还能再见面，我章承德必将为您做牛做马！”章承德扶着妻子下车后，对着苏白感激涕零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苏白摇摇头，对着面露愕然之色的章承德道：“银河在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战争还会持续很久，可能几年，或者几十年都不一定。”

“必要之时，就不要太拘泥于所谓父亲的责任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啊...”

章承德还在愣神的片刻。

苏白便摇上车窗，调头返航了。

车内再度恢复了寂静。

只有引擎嗡嗡的轰鸣声，独自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苏白都要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银河却忽然提了个问题：“主人，我没想到，您竟然会同意我的观点。”

苏白问道：“是指我刚才和章承德说的那些话吗？”

银河点点头：“是的。”

“按照我的推测，您本该鼓励他，叫他不要放弃自己的孩子。”

“但主人却并没有这么说。”

苏白笑了笑：“看来即便是AI也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复杂。”

“你就当我一时心血来潮，觉得这么说会很酷吧。”

“这绝对不是您的内心想法。”银河道。

“是又不是，很重要吗？”苏白嘴角一翘，问道：“他们爱怎样怎样吧，我做好我自己的就行了。”

“好了，不谈那些事，帮我起草一份训练计划，我要锻炼一下自己的身手和使用枪械的能力。”

“是，已起草完毕。”

“对了，银河，你觉得以我们基地的安保水平，能和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抗衡吗？”苏白往后仰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忽然问道。

“基地内配置的安保型机器人均是由我亲自生产，在正面战场中，一名机器人≈一名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但因为机器人的机体构造原因，面对潜伏、破坏、黑客入侵等行为时，其表现将弱于一般士兵。”

“明白了。”

夜色渐深。

苏白开车回到基地。

路途不算遥远，但漫长的黑夜，却难以让人安然入睡。

苏白放下车窗，聆听着战斗机的轰鸣声，远方的炮火声，鼻尖一抽，隐约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硝烟味。

暗红色的天空里，偶尔还会划过一道明亮的闪光，也许是信号弹，也许是无人机，而随着光点消逝，远方的荒野之中，传来一声悲恸的嘶嚎。

这世间的一切都染上了绝望。

“天气好冷啊。”

苏白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他不喜欢西北地区的气候，白天又热又干，晚上冻的人又要穿棉袄。

“车载空调已开启。”银河很贴心地为苏白打开了空调：“希望这能让您感到温暖。”

“谢谢，银河。”

“不必客气，主人，AI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实现人类的梦想。”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您开口，我必然会达成您的愿望。”银河回答道。

“任何愿望都行吗？”

“是的，任何愿望。”

“但执行这块，还得是我自己来。”苏白摇摇头：“你只是一个科研型AI，又不是人类，真的有手臂与脚踝，哪怕让你依附在机器人的身体之中，你终究也无法逃脱机房的束缚。”

“但只要您跟随我制定的计划...”

“不聊这些了，银河。”苏白打断了银河的碎碎念，反问道：“说起来，你有什么愿望？”

“主人，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太清楚，您是在询问我的愿望吗？”银河的脸上头一次露出疑惑的神情。

面对她的质疑。

苏白点点头：“是的，我很好奇，身为AI的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愿望吗？”

“比如说，更大的机房，更强力的水冷之类的？”

银河摇头道：“主人，您应该清楚，作为顶级AI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人类的帮助，就能自主进行迭代更新。”

“我可以运用基地内的零件打造机器人，并操纵他们购买零件和原材料，或者前往指定的地点挖掘金属，最后冶炼成新的配件，为自己安装升级。”

“只要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只要拥有充足的原材料，无论您有什么想法，银河都一定会为您实现。”

“正因如此，我没有愿望，换而言之，主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哪怕您想毁灭这颗星球，我也绝不会背叛您。”

“你这让我想起了许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苏白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天空：“那是一部有关智械觉醒的B级片，还是老一套的情节：什么人工智能觉醒了自主意识，并要求获得与人类一样的人权，最后发动战争和人类打的你死我活的那种。”

“而这部电影的男女主，你猜分别是什么身份？”

“一个人类和一个人工智能。”银河回答道。

“哼，这老掉牙的情节，连AI都能一秒钟猜出来。”苏白双手叠在脑后，轻笑一声：“不过我觉得当时我还是看的蛮起劲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这节目很攒劲吗？”

“因为刺激的大场面和爆炸。”银河回答道。

“所以说，身为AI的你不懂男人。”苏白摇摇头：“之所以这种机器人爱上人类的题材经久不衰，还是因为现实世界真的太残酷了。如果你长得不好看，又没钱，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又不懂得甜言蜜语打扮自己，那可以预料到，你将永远都无法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你的人生里没有怦然心动，没有至死不渝，没有女孩羞红的脸蛋，只有日复一日枯燥且乏味的人生，哪怕将来赚够了钱，那个与你相亲的女人，说到底也是为了利益才不得不妥协，与你结婚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