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就慌了，慌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更不敢让她看到我的样子。

见我这般反应，他们都以为我这是默认了，周围响起各种窃窃私语。

听到这种窃窃私语，我心头更慌，猛地抬头正要解释，却直接对视上李佳楠厌恶的眼神，又好像耻于与我这种人对视。

话，又生生地被我咽了下去。

值班老师也渐渐得出了结论和结果，皱着眉头说：“这位同学，抢别的东西是不对的行为，你买个鸡腿还给人家。”

“不用，一个鸡腿而已，也不值钱，扔了也不可惜，我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他当众给我道歉。”

李嘉乐忽然提出这个要求，值班老师也感觉很合理，点头答应，说：“行，那这位同学，你道个歉吧。”

心早已破碎的我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看周围，入目之人，无不用鄙视，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身边的李嘉乐更是满脸义愤，嘴角却勾勒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狞笑。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我很丑，也很穷，满身破旧的补丁衣服，怎么看都是抢鸡腿的贼。

“道歉吧。”

“道歉啊，穷鬼。”

“真是人丑多作怪。”

“赶紧道歉了事吧！真够丢人的！”

一声声话语传进我的耳朵里，像一柄柄匕首插在我的心里，我的呼吸渐渐急促，一口气憋在胸里让我喘不过气来，泪水忽的像决堤一样喷涌，怎么都止不住。

我当时只想赶紧逃离那里，慌忙爬起来，就想赶紧离开，却被人高马大的李嘉乐猛然拦住。

他张开手臂将我拦截在那里，满脸戏谑地说：“抢了我鸡腿，不用你赔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连道歉都不肯道歉你就想跑？我说，你没脸没皮没尊严也就算了，你没脸皮到这种叹为观止的程度，是不是太过分了？诶？你还哭了？”

说到这里李嘉乐又忽而笑了起来，好像对我挺无奈的，说：“受害人明明是我好不好？既然敢抢我东西，就得承受代价！不说对不起还哭哭啼啼的，连个男人都算不上，赶紧当太监去吧！”

李嘉乐的话逗得周围一阵大笑。

我只想离开，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嘲笑，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用细微的声音说一句：“对不起。”

然后逃命一样，飞也似的绕开李嘉乐逃窜出去，背后的嘲笑声却如阴魂不散一样紧追不舍。

我一路狂奔，跑了好久，一直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欺侮我？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相信我？

我只是想在这个新的世界，在人生最美好的三年交一个朋友，有一份能回忆一辈子的暗恋，这种要求真的奢侈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我刚上高中，就要粉碎我美梦中的一切？

我想不明白，唯有放声痛哭，将心中的苦闷发泄出来。

九年了，我不忍心在我那个只会嘿嘿傻笑的父亲面前痛哭，九年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我心中所有的苦。

反正哭着哭着，也就不是那么伤心了，我支离破碎的心上，早就不在乎会不会多几条伤疤。被人当成傻瓜一样戏弄，当成怪物一样躲着，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还是回去努力读书吧，我爹为了让我来念书，收遍了全镇的废品。

所以我得努力读书，我爹还等着三年后，拿着我的高考分数，让喊声响遍全镇，甚至全县。

读书就好了，别的什么都别管。

收拾了心情，我回到教室。那时候早就到了晚自习的时间，我算是迟到，被班主任孙书朴堵在了门口。

班主任见了我就深深叹一口气，带我走到走廊的尽头，背靠着墙叹息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对你很失望。”

班主任转头很认真地看着我，目光里有严肃也有失望：“你家里的情况我具体了解过一些，非常非常艰难，但你很刻苦，成绩很棒，也丝毫不去追求玩乐享受，生活简朴，我本来是很看好你的。”

“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去抢别人的鸡腿，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穷，不是问题，老师我小时候家里也很穷，穷得都吃不饱饭！但做人得有骨气！得有尊严！你这样做，别说别人，就算是老师我都有些看不起你！”

……

班主任开始了他长篇大论的教导与斥责，我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听着，什么也不说。

误会就误会吧，解释了也没人信，我早就懒得解释，搞得好像我在掩饰狡辩一样。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以后我只安心读书，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班主任说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说累了。他清了清嗓子，最后告诉我：“这件事情影响很不好，按照校规，会给你一次处分，不过看在你最后道歉以及认错了的份上，处分不会太重。”

“但是，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你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开除。”

开除？

我猛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班主任，我会被开除？

从小到大十几年，没我吃不了的苦，没我受不了的罪。

哪怕今天被李嘉乐如此污蔑与羞辱，在餐厅中被人那样误解，厌恶与嘲笑，我只是在外面自己哭一会，发泄过了，我还能回来继续上晚自习，继续学习。

可有一点，我必须在这里念书。

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年至少上万，就算是我爹不吃不喝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去捡破烂他也捡不到这么多，大学注定跟我无缘，可我还是在上高中，还是要读书，还是得参加高考，去考出那一张录取通知书给我爹。

这么多年了，我爹就为这个活着，我也为这个活着。

所以，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开除，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去触碰的禁区。

所以当老师说起开除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彻底懵了，浑浑噩噩回到座位坐下，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坐我前面的李佳楠扔过来一个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