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生三分之二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带着一股无名的压迫感和几分怒气。

“又哭什么?”

他指尖触碰到莳阮的眼角，那里染上了点红色。

莳阮摇摇头，否认道：“那里是水，不是眼泪。”

她明明已经洗了把脸，确认看不出什么痕迹才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眼泪?”

陆延生给她挖了个坑。

她那双眼睛很灵动，眼角微微上扬，哭过后眼尾那里总是带着一抹红，像染了胭脂似的妖娆。

莳阮一下子反应过来，觉得他好狡猾。

她闷着声音道：“刚刚难受，没忍住就哭了。”

“为什么难受?”

“就……”莳阮一下说不上来，只能喊道：“陆延生，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声音带着点埋怨。

她实在答不上来，脑子乱糟糟的，像一片浆糊。

陆延生不放过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难受?”

他像要一定要她说出那个答案。

莳阮被逼急了，伸手想要推开他，但是两人力气相差悬殊，一点也推不了。

最后，只能意气用事地把头歪向一边，不再看他。

陆延生目光沉下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硬地把她的脸掰过来。

手下力气重了点。

“呃。”

莳阮疼得闷哼一声，“陆延生，你弄疼我了。”

“疼一点才让你长记性。”

他这次毫不心软，捏着她下巴的力气不增反减。

“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有话说清楚，别憋着，还记得吗？”

莳阮红着眼看他，下巴的疼感十分明显。

她知道他说的是上回玫瑰花的事，那时他逼着她问出了是不是因为眼睛才喜欢自己的那个问题。

“记得。”

莳阮僵硬着嘴吐出两个字来。

陆延生手下力气放轻了些，“记得就说话。”

“为什么难受?”

莳阮被压着无法挣脱，又被强迫着跟他对视着，她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

两行泪水终于冲破眼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压着声音说：“胸口闷，呼吸不上来，所以难受。”

她仰着头，鼻子一抽一抽的，泪水滴落到座位上。

样子十分可怜。

陆延生心被狠狠捏了一下，有些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舍不得她疼，放开了她。

“疼吗？”

他轻抚上她下巴的那块软肉，声音充满自责。

“抱歉，把你弄疼了。”

莳阮憋着哭声，目光紧紧盯着车顶，没说话。

突然，下巴传来柔软的碰触，莳阮瞬间睁大眼睛。

陆延生用嘴唇碰了碰她被掐红的下巴，动作很轻柔。

微凉的触感袭来，莳阮只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没有躲开。

身上一轻，陆延生终于起身，把她拉了起来。

伸手抽了两张纸帮她抹眼泪。

“还难受吗？”

“难受的话跟我说。”

莳阮咬着下嘴唇，他皱眉，伸手抚过她的嘴角，命令道：“松开，别咬着。”

莳阮终于松开了嘴，微弱的哭声从嘴巴的缝隙里钻出来。

“不难受了。”

她边说边制止泪水留下来。

陆延生没法，只能又把她带出车外，车里太闷，他要让她通通气。

“回去还是再走走?”

莳阮委屈地看了一眼车，再看看外面，说道：“走吧。”

她不想那么快回家。

陆延生又牵起她的手，两人往旁边的公园走去，像极了一对约会的情侣。

莳阮走在他身后，刚刚哭了一通，现在出来，鼻子堵得厉害。

呼吸时声音像猪的哼叫声。

陆延生给了她张纸，让她把鼻涕弄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没吭声，周围安静得过分。

太过于安静的气氛压得莳阮十分难受。

终于，她忍不住出声。

“陆延生。”

她低低的叫了他的名字，带着点抽泣。

“嗯。”

“我们要去哪?”

她像在跟他聊天。

“不知道。”陆延生淡声。

“你吃饭了没有?”

“嗯。”

“你是从公司过来的吗？”

“嗯。”

他每句话都回答得极简，吝啬至极地不愿意跟她多说几个字。

莳阮抿了抿嘴，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闻言，前面一直慢着步伐的人一顿，停在了原地。

莳阮觉得，她猜对了。

陆延生转身，清冷的目光睨着她。

“那你呢，你有没有生气?”

他反问。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锐利得可怕，莳阮心颤了颤。

“没有。”

她小声回答。

“没有那为什么刚刚不说话，只会哭。”

“……”

喉咙被扼住，莳阮一下答不上来。

他问的问题太过犀利，总是最能戳中靶心。

没等她说话，陆延生又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夜晚，公园里没多少人，路上都是灯光穿过树叶留下的斑驳阴影。

没走多久，莳阮又叫住了他。

“陆延生，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这回，她主动把他拉住。

这一路她憋得太久，心里的防线开始崩塌。

陆延生终于舍得回身看她。

“说。”

莳阮仰头，想看清他的表情。

“我想问问……那个资助的是怎么回事?”

话落，她喉咙有些哽咽。

她酝酿了很久的一个问题，终于在这一刻问出了口。

被问的人定定地看着她，风吹过来，把她额前的碎发吹乱。

陆延生伸手，给她捋了一下。

他嗤笑一声：“这回舍得说出来了?”

他从今晚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等着她这句话。

她想问但是又不敢问的矛盾表情都落在他的眼里，清清楚楚。

所以，他给了她一点压力，让她内心慢慢受着煎熬。

直到现在，她才被逼得无路可逃。

“你当时提起莳毅，不是用他来威胁我的吗？”

莳阮轻声。

“是，也不是。”

他给的答案模棱两可。

“如果不这样说，怎么把你留下来?你告诉我一个方法。”

他当时真的没有其他方式可选了。

“我，我不知道……”

突然，莳阮低头，声音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威胁’是这种意思，我以为，以为……”

她崩溃大哭起来。

莳阮以为他在用莳毅的命来威胁她，现在才知道，他当时那番话的意思，是如果她肯留下来，他就会出手帮助他们。

如果她不肯留下来，那他也不会怎么样，只会袖手旁观。

陆延生拿捏了她的心理，最后她被逼迫着留在他身边，所以他资助了莳毅的病情，只是没有告诉过她。

“别哭了，眼睛要肿了。”

陆延生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