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阮目光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你不吃了吗？”

还有这么多菜，今晚都是她在动筷子，陆延生基本没吃几口。

“不吃了。”

“可以这样很浪费。”

莳阮居然开始跟他讲起道理来，样子像极了教育小孩的大人，陆延生第一次见，有些意外。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会有人来收拾。”

他说得轻巧，莳阮开始想不通。

“陆先生，你今晚也没吃多少东西，为什么会想要带我来吃饭呢？”

他那么忙，居然还有时间带她来餐厅，却都是她在吃，莳阮不知道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陆延生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带你来?”

他反问。

莳阮手在桌底下捏紧。

“是因为上次你送我回家时，我没有答应跟你一起去吃饭，所以你现在你要补回来?”

她猜测，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别的。

陆延生眸光渐深，不置可否：“或许吧。”

“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越是要阻止我，我就越要去做。”

他略微勾唇：“莳小姐应该也明白越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这个道理吧?”

陆延生嘴角嗫着一丝笑意，明明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莳阮却觉得他带着一股邪气。

莳阮被他看得不自在，明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却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

见她沉默，陆延生敛起笑容，催促她：“现在可以走了吧？”

莳阮没说话，直接站起来。

出了外面，莳阮自己要打车回去，陆延生又不给她机会，依旧开车送她。

又是到那个路口，莳阮要求下车。

可能是因为明天要搬走的缘故，莳阮不是很害怕他。

陆延生也不拦她，到了路口就停，只是依旧在那里抽了根烟。

……

隔天。

莳阮起了个大早，票是下午的，她趁着还有时间，在检查有没有遗漏东西。

黎晓给她发了信息，问她小项目的一些资料。

莳阮给她送过去，顺便道个别。

回来的路上，突然手机一阵响铃，接通后，许曼着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小阮，快，快到医院来……”

莳阮内心一震，“妈，怎么了，你慢点说。”

许曼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你弟弟的病又复发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

“好，妈你先别着急，我马上来。”

莳阮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快速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报了医院的名字。

到达医院时，许曼在走廊的椅子上瘫坐着，莳毅在手术室里抢救。

见到莳阮，许曼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莳阮的手，有些泣不成声。

“你弟弟在里面抢救呢，医生说很危险。”

“妈，发生什么事了？”莳阮着急。

“快要走了，我想去看看你外婆，让小毅自己在家里，他跟几个小孩出去玩，一下子没注意，被一根钢筋绊倒，头被磕破了，后面就开始抽搐，我接到电话赶回去时他已经被抬上救护车了。”

“小阮，你说我当时怎么就粗心大意，把他自己一个人放在家里呢。”

许曼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无比自责。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看着他的。”

莳阮抱着许曼，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妈，不是你的错，你别太难过，小毅会没事的。”

如果硬要追其根源，那错的人里面也包括她。

如果她之前就把所有的材料交接好，那她就不会出去，莳毅就不会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才是最应该自责的那个。

过了半个多钟头，手术室的灯暗了，莳毅被推了出来。

莳阮连忙跑过去，急道:“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好在送医及时，患者的性命暂时抢救回来了。”

莳阮和许曼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胸口的大石完全落地，医生的一番话又让她们的心悬了起来。

“命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因为情况特殊，既伤到了脑袋，又引发了原有的疾病，现在还在昏迷中，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送到重症病房观察，如果这几天能够醒来，那就是没事了。”

许曼一听，腿软了下来，整个身子就要滑落。

好在莳阮连忙拉住，撑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莳阮给许曼擦眼泪，“妈，你别太着急了，要相信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莳毅突如其来的病情，搬家的事被搁了下来。

几天里，莳阮和许曼轮流在医院陪护照看莳毅。

回到家，莳阮捧了一把水，冰凉的水碰到脸上时，瞬间清醒了不少。

因为熬了几天的夜，眼底下带着淡淡的淤青。

莳阮趴在桌子上，把自己埋进了手臂里，这几天她胸口若隐若现地有些发闷。

她很累，但更多的是害怕。

仿佛回到了前一世，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弟弟的时候。

那时她痛苦不堪，因为无法接受残忍的现实而精神不振，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和那时一样，她孤立无援。

莳阮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登录了好几天没上线的个人工作账号，积累了好几天的消息让她眼花缭乱。

莳阮没心思去理，只好一个个委婉的回绝。

熟悉的id映入眼帘。

是上次请她到陆延生家里绘制墙画的那个人。

莳阮点了进去。

【你好，我是上次在这里下单请你去绘制墙画的，由于装修工人的不小心，把上次刚绘制好的墙画撞碎了一小块，想请问你有时间过来修复一下吗？工钱我们这边会另付给你。】

莳阮盯着这条消息，修长的手指悬在手机上面没有动，她一下子没有做出决策。

如果是之前她会直接拒绝，但是现在她犹豫了。

这个单子的价钱比上面找她约稿的那十几个单子的总和还要高。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很急需钱。

她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许曼又把原来的工作辞了。

莳阮久久地盯着这个信息，没同意也没拒绝。

……

公司顶楼。

杨洵拿着文件，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进。”

“陆总，这是游戏公司那边发来的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字。”

杨洵递给他一份文件。

陆延生睁开眼，改了慵懒的姿态，坐直了身体。

接过文件打开，眼睛快速地浏览上面的内容。

余光瞥见站着的人。

他又抬头，“还有事？”

杨洵借着他的询问，继续开了口。

“前几天发给莳小姐关于修复墙画的信息，她还没有回。”

签字的手一用力，笔尖划破了白纸。

嘴上却淡淡道：“嗯。”

杨洵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

“陆总，你看需不需要联系其他人来修补？”

“不需要。”

陆延生“啪”地把文件合上，丢给他。

“把这份文件销毁，然后再重新打印一份给我。”

“好的陆总。”

陆延生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有些意乱心烦。

杨洵收拾好文件，不再多待。

关了办公室的门，杨洵一如既往地继续做好自己的事。

每年在临近那个日子的几天里，陆总都是这个样子的，他已经习惯了。

也知道该怎么做，怎样才能不触碰到逆鳞。

晚上，没有开灯，别墅里漆黑一片。

陆延生进了一间上着锁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东西。

男人坐在地上，手里拽着一张照片。

照片却只有一半。

上面是一个明亮动人的女人和一个帅气的小男孩。

小男孩手里抱着一辆汽车模型，笑得很开心。

陆延生盯着这张照片，有些出神。

黑色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半晌后，他突然抬手扶住额头，表情痛苦。

脑海里像有无数的蚂蚁在攀爬和噬咬着他。

陆延生慌忙起身，把照片重新放回了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