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赴宴 正科级干部 书包网

马一默放下电话，似是无心，又似有心，信步踱出办公室，转到谭木石办公室，看谭木石刚送走冯仁敬，知道他办公室有味，就站在门口和谭木石打招呼：“小谭。”

谭木石见马一默招呼，立起身来，说：“马书记，请进。”

马一默犹豫一下，走进谭木石办公室，说：“小谭你喝不喝茶？”

谭木石说：“喝一点。”

马一默顺势说：“我朋友刚送我一盒茶叶，你来我办公室，给我鉴赏一下。”

“鉴赏”这个词，用得重了，谭木石说：“不敢，我就是瞎喝，从来都是牛吃牡丹。”

马一默说：“来吧，不用带杯子，我那里有。”

谭木石只好说：“好，这就来。”

两个人坐好，马一默说：“小谭，你来局里一个月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谭木石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法接话。马一默又说：“……可以用两个字概括，踏实。”

“踏实”作为评价，对一个年轻人来说，那是很高了。谭木石说：“谢谢马书记。”

马一默说：“你调研了一个月，局里的情况应该是摸得差不多了，但是要真正锻炼，还是要到具体的岗位上。我想了一下——想法还没有和李局沟通——考虑你能不能把局里宣传教育的工作给抓起来？有没有问题？”

谭木石说：“可以，我试一试。马书记，我忘了向领导汇报，我来前是从媒体借调到部里的。”

马一默一拍大腿，说：“这就更对了，让你发挥专业特长，使咱们局的事业在现有的基础上，更上一个台阶！”说着，又拍拍谭木石的肩膀：“年轻人，你是早上八点钟的太阳，是早春的柳树，也是话剧的第一幕，希望属于你！”

谭木石被他一拍，也觉得自己是太阳、柳树、第一幕，说：“好，马书记这么信任我，我一定好好干！”

马一默又神秘地说：“这个工作安排，等下周李局长在局里，我和他沟通以后再开会宣布，你先不要声张——相信你的政治素质。”

谭木石看了马一默的眼神，不由凛然道：“好。”

马一默在官场混了三十年，拿手的就是郑重其事。冯仁敬说学习再多也跟不上马一默，不是瞎说。马一默总能把事情与最高明的智慧、最睿智的思想结合在一起。冯仁敬哪能跟得上？

马一默满意谭木石敬重的神态，说：“今天是周末了，小谭想好去哪里过了？”

谭木石说：“哦，没有计划。”

马一默说：“按照人之常情，上面派人下来，咱们局要请吃个饭。”

这个谭木石知道，以前采访，没少吃这样的饭，马一默这么说，倒不奇怪，说：“不用客气了。”

马一默说：“但是局里情况你也知道，刚成立，经费紧张，李局长到矿上调研，开辆破面包车，矿上总以为是收破烂的。我到市里开会——最近很少去市里开会了——连车都没有。”

谭木石又说：“真不用客气了。”

马一默不理谭木石，又接着说：“话又说回来，如果局里的情况好——像财政局、人事局、公安局——那就能用公款请人吃饭吗？”话说着，提高了嗓门。

谭木石刚才说不用客气，实际是真在客气，他去采访，人家请吃饭时，总要说这么两句，一听马一默发挥到这一层，不由又凛然道：“不能！”

马一默说：“对，不能。”

谭木石听马一默这么说，以为可以走了，也没观察一下马一默的脸，就问：“马书记还有事吗？”

马一默早就在忍了。忍什么？忍谭木石总是打断自己的讲话。马一默一口气能说四五百字，今天下午，还没等他说满一百字——一口气只用了不到四分之一，谭木石就要插一句，这使马一默滞在胸中的话，越积越多。这个时候，马一默终于说：“你等我说完，好不好？”

谭木石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再开口说话，只好点点头。心想，等你说完，当然没问题，但你什么时候能说完？当下耐心静等马一默把话说完。

马一默见谭木石不再打断，暗舒一口长气，忘掉刚才的不痛快，说：“不用公款，咱用私款。我有一个朋友，约好了明天晚上吃个便饭。你不是在季平就一个人吗，周末过得也无聊。这么着吧，你也过来，咱们吃吃饭，聊聊天，也认识两个朋友，好不好？”

谭木石等了几秒钟，确认马一默的话说完了，就说：“好，谢谢马书记。”

马一默说：“明天下午六点，你出分局门口右拐，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在那里有车接你。记住，那个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车头冲右。”

谭木石认真听接头地点和接头方式，因为太入戏，也没等一等，看马一默是否说完，就问：“有没有接头暗号？”

马一默也入了戏，没觉出这话戏谑，也没怪谭木石接话茬太快，低声说：“你就问司机，是去富华酒楼吗？那人就带你走了。”

谭木石点头记下了。

第二天，天近擦黑，谭木石一看手机，快到六点了，往外走。下楼的时候，想，既是走戏，就走个十足。回头看一眼李长生办公室，没亮灯，又看老潘没往外看，就贴着墙根溜出大门。右拐走了两个路口，看见一辆夏利车停在路边，谭木石不由有些紧张，走向前去，看四下没有人注意，敲敲车窗户。

车里的司机，赶紧摇下玻璃。谭木石低声问：“去富华酒店吗？”

司机说：“去啊，老板。十块钱。”

谭木石心想，这么容易就接上了，于是拉门上车。坐上车，又想起来，怎么马书记派车接我，还要车钱，难道马书记公私分明到这种地步，只管吃饭，车马费却要另收？岂不知当记者的，最在乎的是车马费，其次才是吃饭？因此警觉起来，问：“师傅，谁让你来的？”

那司机点火着车，边说：“没谁让我来啊，是你过来问我去不去，嫌贵可以便宜点嘛。”

谭木石问：“你不会是出租车吧。”

司机也警觉起来，说：“老板，你去不去？你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城管、工商局吧。”

谭木石这才知道是坐上黑出租了，又想车也没亮双闪，只能怪这黑出租停错了地方，就说：“不去了。”

那司机也不敢停留，开车跑了。

谭木石再往四处看一看，见前面还有一辆车，确实打着双闪停在那里，是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谭木石再看一眼四周，走上前去。还没等敲玻璃，玻璃就摇下来了。司机探出头来，问他：“是谭局长吧。”

谭木石点点头，心想这才对，不过，他还是按规定的暗号走，说：“去富华酒楼吗？”

司机挂上挡，说：“谭局长请上车。”